~第一章~悠哉普通的日常一日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幹了什麼,晚上就會夢到什麼。
如果有個人一整天都在大賣場陪伴侶挑選花園用品,晚上夢見自己和德州電鋸殺人狂有場約會也不奇怪;假如某人滿腦子都是今晚的樂透要簽哪號,睡覺就會夢見死去的爺爺開示明牌──不過醒來後記不記得是另外一回事。
總之,無論是多詭譎奇妙的夢境,大多能從日常活動看出端倪。
然而王安民實在想不出,他白天是幹了什麼鳥事,才會夢見認識十多年的損友穿著睡衣,跨站在床上。
這不是個令人愉快的畫面,因為對方跨站的位置相當靠近王安民的肩膀,深藍色四角褲橫在他雙眼正上方,隨著主人動作晃啊晃。
王安民嘴角抽動兩下,他白天的生活有不健康不甜美到連睡著都得夢見男人的四角褲嗎?
四角褲的主人注意到王安民的視線,他將雙手從床頭上方壁櫃裡抽出來,低下頭微笑道:「呦,安民早安啊。」
「……」
「你不用在意我,我把東西放完就會離開。」
「……」
「現在才五點四十七分,你如果睏的話可以繼續睡。」
「繼續睡……什麼啊,原來不是夢。」
王安民嘆一口氣,停頓片刻後隨手抓起床頭的鬧鐘,直直扔向朋友的胯下。「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上官蒼嵐你沒事爬到我床上做什麼!」
※※※※
早晨陽光如此多嬌,照得王安民臉色彷若燒焦。
他穿著制服死氣沉沉的坐在餐桌邊啃白吐司,縮起的肚子還殘留著重擊後的疼痛,以及當時留下的精神傷害。
王安民一大早就瞧見某人岔開腿站在自己的正上方,他抄起鬧鐘反擊,雖然成功重創損友,可是也導致對方腳軟,整個人摔到自己肚子上。
而差點把王安民的內臟擠出嘴巴的罪魁禍首正坐在餐桌另一端,此人神情與王安民一樣萎靡,不過和長相平凡的王安民不同,他有一張華麗英俊的臉,與媲美藝人的挺拔身軀,即使彎腰駝背看起來仍舊迷人。
「我不過是想把虎之洞送來的健康教育實作書籍藏到你這兒,你居然拿鬧鐘砸我的大象先生,萬一我以後無法人道就此轉職童貞魔法師,你要怎麼賠償我?」
……當然,僅限他不開口說話的時候。
這位頂著偶像臉說出令人嘔血話語的人,是王安民打從包尿布時就認識的損友──上官蒼嵐。
上官蒼嵐擁有少女漫畫中學園王子的外貌、學園王子的學科成績、學園王子的運動能力、學園王子的……以下省略,總之他具學園王子所需的一切條件,可是骨子裡卻是帝寶等級的豪宅。
上官蒼嵐熱愛二次元世界,熱愛到想製造一場爆炸讓自己穿越到異世界。
而天殺的是,上官蒼嵐的願望成真了。
「健康教育實作書……」
王安民眉頭抽動,將吐司麵包摔回盤子上道:「A漫就A漫說什麼健康教育實作書!你把那種東西塞到我房間,萬一我媽打掃時翻出來,你要我怎麼解釋?」
「就告訴她是健康教育實作書啊,你的床底下一定也有吧?你是十八歲生氣勃勃的年輕人,你需要這些書籍,她能理解。」
「我是有沒錯,但不是放在床底下,而且類型也和你的完全不同,我不吃蘿莉。」
「那你吃什麼?把書拿出來我們交流一下。」
上官蒼嵐朝王安民伸出手,停頓片刻後縮一下肩膀低聲道:「等等,我們這麼大聲說話,不會吵醒你爸你媽嗎?」
「你現在才想到他們啊?」
王安民翻翻白眼,「我爸到大陸出差,我媽跟去假幫忙之名行觀光之實,接下來三個禮拜都不在家。」
「是嗎!那太好了,我們快準備好衛生紙,把各自的收藏品拿出來交流吧!你是稀有價值擁護者,還是堅定的胸奴人?」
「我是地球人。」
王安民舉起手阻止上官蒼嵐追問,瞪著好友沉聲道:「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為什麼要把家裡的糟糕書塞到我這兒?你家沒地方放了嗎?」
「我家現在最不缺的就是空間。」
「那你何必丟我家?」
「因為……」
上官蒼嵐皺起眉頭。天不怕地不怕,遇神撲神、遇佛推佛的他罕見的躊躇,停頓了好一會才低聲道:「因為那個白色惡魔在我家啊。」
「白色惡魔?你是說雷……」
王安民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自家大門開啟的聲響,本能地回頭往後看,瞧見上官蒼嵐口中的惡魔進門。
被冠上惡魔之名的,是一位有著標準雅利安人面孔的青年,他金色的短髮和晨曦一般明亮,藍色眼瞳深邃如海,舉手投足間有軍人的嚴謹,又具備藝術家的優雅。
他是雷恩──真名雷納德,斯文拘謹的外表下藏著戰士之魂。
「雷恩先生!」
王安民驚喜地呼喊,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紗門前問:「你怎麼會來我家?你不是要陪克莉娜娜晨跑嗎?」
「我剛陪了,不過她要求回程時自己跑,所以我就先上來做早餐。你的母親拜託我,在她出門的這三周照顧你。」
雷恩視線穿過王安民的肩膀,落在上官蒼嵐臉上。「蒼嵐怎麼也在,而且還只穿睡衣?」
王安民向後望了一眼,在損友臉上清楚讀到『別說別說替我保密』八個字。
如果他真的照做,他們就不是好損友了。
上官蒼嵐,為了報你擾我清夢、壓我腸胃之仇,抱著你新買來的健康教育實作書一起溺死吧。
王安民手指後方的上官蒼嵐,冷笑著揭對方的底。「他來藏剛進貨的A漫。」
「A漫?」雷恩問。
「安民民民民民!」
上官蒼嵐在怒吼聲中衝向王安民,揪起對方的衣領直直瞪著友人。「竟然出賣朋友,你太過分太令我傷心太違反你的角色設定了!」
「你沒聽過大義滅親嗎?」
王安民掛在上官蒼嵐手上低笑道:「不過是幾本健康教育實作書,告訴雷恩先生有什麼關係?你是十八歲生氣勃勃的年輕人,你需要這些書籍,他能理解。」
「這個……」
「你們在討論春宮圖嗎?」
雷恩從兩人的反應──王安民『嘿』了一聲、上官蒼嵐的臉色瞬間鐵青,知道自己沒理解錯誤,搖搖頭苦笑:「你們把我想得太古板了,我也是男性,了解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的需求,房間裡放著幾張春宮圖不算什麼。」
上官蒼嵐眼睛一亮,「真的?你真的能接受我的精神糧食,不會對它們施行烈火淨化術?」
「烈火淨化術?」
「送去垃圾場燒掉的意思。」王安民翻譯。
「當然不會!只要你有好好把書冊收起來,看完後也乖乖放回原位,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萬歲!」
上官蒼嵐高舉雙手歡呼,大步跑回王安民的房間,片刻後搬著一個接近半身高的紙箱回來。
沒錯,上官蒼嵐打算偷渡到王安民家的漫畫不是一本,是一箱。
他將紙箱放到地上,未以膠帶封住的箱口因震動而彈開,露出裡頭有大片肉色的封面。
王安民與雷恩看著封面,前者對朋友的糟糕收藏品早就免疫了,後者則是慢慢露出德軍目睹諾曼第登陸時的表情。
曾經代表地球擊敗眾多外星強敵的騎士深吸一口氣,彎腰小心翼翼、戒慎恐懼的抓起其中一本繪有雙馬尾女孩的漫畫問:「這上面的……她幾歲?」
上官蒼嵐看了封面一眼迅速回答:「你問奈諾哈?奈諾哈現在是十九歲。」
「現在?」
「這本畫的是第一季的奈諾哈,第一季的奈諾哈是九歲。」
「九歲。」
雷恩重複封面女孩的歲數,低頭看向箱子內其他同樣稚嫩的女孩,把本子放回去低聲問:「我可以把這箱書送去施行烈火淨化術嗎?」
「不行!」
上官蒼嵐倒抽一口氣,緊緊抱住紙箱大喊:「你不是說你能了解我的需求,不是說不會淨化我的寶貝嗎!」
「我以為你收藏的書本是比較……比較年長一點的,對孩子抱持這類幻想,我還是不太能接受,這對你的人格會有不良影響。」
「我的人格蒼天可鑒,日月明照,沒有一絲瑕疵。」上官蒼嵐拍胸聲明。
雷恩的憂慮沒有得到減輕,反而加深數倍。
王安民乾咳兩聲道:「雷恩先生,蒼嵐的人格早就定型了,不會變得更不良。」
「即使如此……」
「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蒼嵐不會襲擊幼童,我認識他十多年了,他頂多意淫,不會真的動手。」
雷恩微微皺眉,他相信王安民,可是對眼前一整箱的糟糕書仍有不小的牴觸情緒,正對苦思要不要對異端書籍實行火刑時,他背後傳來喘氣聲。
「呼、呼、呼,師父我、我回來了……」
一名少女出現在大門外,她纖細的手搭在門框上,華美豐滿的棕髮束在頸後,暗紅色的運動服包裹嬌小的身軀,精雕細琢如高級人偶的臉爬滿汗水。
少女抬起頭朝屋內望,先看見僵硬的雷恩與王安民,接著才瞧見以身體護衛收藏品的上官蒼嵐。
當然,她也看見被蒼嵐護住的肉色謎樣物品。
「那是什麼?」少女問,瞇起綠寶石般的大眼想瞧清楚被遮住的書籍封面。
「健康教育實作書。」王安民與上官蒼嵐同聲回答。
身為損友雖然要時常陷害彼此,但在面對生存危機時,還是口徑一致掩蓋真相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