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特色:
VOCALOAD名曲改編
囚人與紙飛行機 三部曲第二部
內容介紹:
『囚人』『紙飛行機』是?
「只要有妳在,不管是怎麼樣的謊言……」、「只要有你在我就有活下去的意義……」。透過柵欄相戀的囚人和少女戀愛故事為主題的樂曲。2008年猫ロ眠@囚人P投稿的囚人視角的『囚人』和2009年投稿的少女視角的『紙飛行機』,被稱為「鏡音三大悲劇」之一。故事性豐富的這兩首樂曲,在NICONICO等網站廣受歡迎。另外描寫同一世界前後的故事,以「囚人前後史曲系列」為題的動畫,第一節「英雄」和第二節「明日」也已經投稿。
【主要登場人物】
少女(露莉)
立場:患者
小名露莉的少女,本名不詳。從小就身染重病,因而住進史帝佩德醫院六樓。後來和柵欄之外的少年相遇並墜入情網。
柵欄之外的少年
立場:不明
住在史帝佩德監獄外面的柵欄之外的少年。不知道在柵欄的對面從事什麼工作,總是穿著同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
哈魯‧巴克
立場:實習醫生
受父母之命來到史帝佩德醫院擔任實習醫生的世家子弟。目前在莉亞‧凱洛底下學習。
巴卡特‧佩爾丹特
立場:父
少女(露莉)的爸爸。工作的地方離史帝佩德醫院很近,和兒子凱姆拉爾‧弗拉古的關係不大好。
莉亞‧凱洛
立場:主治醫師
掌管史帝佩德醫院六樓的醫生,也是露莉的主治醫生。和實習醫生哈魯以及凱姆拉爾八字不和,每次見面的時候都會吵架。
凱姆拉爾‧弗拉古
立場:兄
少女(露莉)的哥哥,非常溺愛妹妹。工作的地方離醫院很近,常常到醫院探病。前帝國軍人,以「無表亦無?」的外號為全國所知。
作者簡介:
猫ロ眠@囚人P
使用VOCALOID進行創作的作曲人,2008年以『逃獄』投稿NICONICO動畫出道,之後也投稿了第二作『囚人』。2009年以另一個『囚人』為題投稿了『紙飛行機』,包含相關作品「囚人前後史曲系列」在內,囚人系列樂曲受到廣大的歡迎。另外也投稿了以「終末史曲系列」為題的第一章「新世紀」、第二章「理想鄉」以及第三章「一縷願望」。2012年以本書《囚人與紙飛行機 少年悖論》出道成為小說家,同時遊戲專案「災禍之夢」也正在進行中。2012年7月以CLΦSH(96猫X囚人P)的名義出道成為音樂家後,現正著手發掘新的可能性。
章節試閱
第一章 難題1-自由-
第一話
[一]
可愛嗎?
你覺得……我可愛嗎?
「嗯,太棒了,非常可愛喔。非常──像女孩子哦。」
被你這麼說……我會害羞啦。
兩人獨處的病房中,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只屬於兩人的時間。
我的心跳逐漸加快。
這是我第一次的──女孩時光。
『太棒了』
這是我要說的喔,哥哥。
我現在──非常、非常幸福。
[二]
【某日 某個場所的餐桌】
──金碧輝煌。
這是和這個詞彙很相襯的場景。
無限寬廣的空間中,無數的水晶吊燈營造出莊嚴的氣氛。佔據房間中央的巨大狹長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料理。數量之多,甚至讓我想詛咒沒辦法多吃一點的自己。
一起用餐的不只有爸爸媽媽,還有跟爸爸一起工作的叔叔一家人。大家一起用餐既熱鬧又愉快,真是快樂的時光。
我吃不了太多東西,於是我拚命數著料理的數量,拚命想著要從哪一道菜開始吃,又要吃多少才好。
高麗菜捲、烤牛肉、奶油燉菜──一個、兩個、三個。
數著幸福的數量──。
【4月20日 5:30 史帝佩德醫院六樓 病房】
──九粒。
這是現在我掌心藥的數量。
不論我左數右數算了多少遍,這個數字都沒有改變,九粒藥丸依舊擺在我眼前。
反正是每天早晚都有的例行公事,我早就習慣了──雖然很想這麼說,不過吃藥這件事,不管到幾歲都很痛苦。再數一次的話會不會減少呢?我抱著微薄的希望數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終於認清數字不可能因為重算而改變才放棄。
至此都是我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討厭,我不想吃藥……。
如果是平常的我,一定早就放棄掙扎決定吃藥了。但是請聽我說,今天和平常不一樣,因為──藥的數量增加了。
有著不同外型大小的藥先生今天叫來了援軍,他們就像要嘲笑可憐的我一樣,從手掌上盯著我看──當然這只是我的妄想……。
啊啊,明明這一個月來,早上都只有六粒而已!為什麼?而且增加的還是我最討厭的膠囊(因為會卡在喉嚨很難吞嚥)!!九粒實在太過分了!不人道!陰險!九粒的話已經不是在吃藥,而是把藥當飯吃了。
真不想……吃藥啊……。
「……」
我把藥丟進桌上的碟子裡,靠在稍微立起的床上,轉頭看向窗外。
因為正值夏末漸漸轉為秋天的時候嗎?溫柔的光線從窗戶流洩而下;從白色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的陽光,讓這裡變成難以言喻的舒適空間,讓人很放鬆。
──白色,我躺在只能這麼形容的房間之中。
在這長寬五公尺的四方型空間裡,有白色窗簾、白色壁紙、白色書架、白色大床和白色洋裝──白色的空間。不管我睡著、睡醒幾次──眼前出現的都是病房的風景。
記得病房佈置成白色好像是有理由的。我想起我曾問過莉亞醫生這個問題,然後她就開始滔滔不絕地長篇大論。
但是我對此並沒有很大的興趣,最關鍵的內容已經記不得了(醫生,對不起)。
話說回來,我都在這間醫院住了三年了,卻怎麼都無法習慣吃藥。不對,不只三年。在我來這間醫院好幾年以前就開始吃藥,應該已經超過十年了吧。
……但我還是無法習慣。
要吃下這~~麼多難吞又很苦、很苦的東西,我只覺得自己受到欺負而已──被誰欺負啊?
不過,雖然我一直在抱怨,最後還是會乖乖把藥吃下去。我,很了不起吧。
「……」
話雖如此,看來我今天是吃不下去了。但不是因為我像小孩子那樣討厭吃藥。聽我說,最近反倒有很多時候讓我發現自己長大了點;例如前天打針的時候我連一滴眼淚也沒流,很驚人的成長對吧。
嗯……回到正題吧,也就是說我現在不吃藥的理由是──因為物理上不可能。現在我的眼前,有著放有藥的碟子,和很親切地寫著「要乖乖吃藥喔 莉亞‧凱洛」的紙條──只有這樣。
簡單來說,莉亞醫生忘記把吃藥用的開水拿來了。
「……」
往時鐘一看,現在剛過六點不久。平常都是醫生幫我拿藥到病房來的,她應該是趁我還在睡的時候,大概是五點左右拿來的吧。
一開始我還認為醫生是「ㄍㄨˋ ㄌㄩˋ」到我下不了床,但最近卻開始懷疑,這是她是怕我耍賴不去拿藥,「ㄈㄤˊ ㄈㄢˋ ㄨㄟˋ ㄖㄢˊ」的行為。
不對,懷疑別人可不好,就當作醫生親切地幫我拿來的吧。她的這種用心讓我很高興,不過忘記拿水的話,我還是得自己過去裝水才行。這反倒更累人。
最近的飲水站在大廳對面,離我的病房非常、非常遠。
嗯……不想走那麼遠啊。
「……」
有一瞬間我甚至懷疑醫生是刻意的。不過這種大小的藥如果沒有水,就算是大人要吃也很辛苦吧;我也不認為這是醫生想表示「總之給我吃下去就對了」這種故意惹人厭的行為(也不想這麼想),果然是醫生忘記了吧。
「……噗!」
當然我──並沒有生氣。
反而因為醫生她一如往常不經大腦的行為,不禁笑出聲。只是個小姑娘居然敢嘲笑長輩──我想會有人這麼生氣吧,不過莉亞醫生的話笑出來沒關係,她是特例。
不對──應該說,她是特別的。
因為,是莉亞醫生啊。
是我那做事不經大腦又少根筋、又小又可愛的主治醫生,也是治癒人心的妖精。做事不經大腦這點,也是她可愛的地方之一喔。
之前還有過這段對話:「莉亞醫生是天然(註)吧?」、「欸?我才不是喔。」、「這種反應就是天然啦。」、「我來幫你上一堂醫學課吧。每個人類都是人工的,懂了嗎?」、「……」──這段足以讓莉亞醫生被認定為天然紀念物的對話,把全病房捲入大笑的漩渦之中。嗯,想起來就覺得醫生很可愛。
註:日文「天然」有少根筋和自然產物兩種意思。
不過就算揭醫生的傷疤,水也不會湧出來。沒辦法,我決定出發尋找飲用水。為避免大清早吵醒別人,我盡量不發出聲音、安靜地下床。
冒險就要開始了。
「……」
再來,因為病服只用綁繩固定,我很小心、很小心地站起身,如果行動時沒注意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走光。畢竟我已經十四歲了,是沒人看見也會注意打扮的年紀了唷。接著,我漂亮地沒讓病服亂掉就下床,穿上拖鞋走出病房。
【同日 史帝佩德醫院六樓 走廊】
因為還很早的關係嗎?大家似乎都還在睡,走廊上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總覺得有點寂寞。再過一小時,走廊就會充滿我熟識的臉孔了吧。
這間史帝佩德醫院,是由五棟六層樓高的建築物組成,分別是A棟、B棟、C棟、護士站以及患者禁止進入的建築物――而我的病房就在C棟的最頂樓。順帶一提,禁止患者進入的建築物裡,似乎有叫做「ㄕㄡˇ ㄕㄨˋ ㄕˋ」的房間,但如字面上所述,我們患者不能隨便進去。
不能離開這層樓的我,用比較正面的說法,就是這層樓的資深成員。這層樓──還有C棟的醫生和患者,他們的臉我大概都記得喔,嘿嘿。
也因為這樣,看到沒有人走動的走廊讓我非常難過。我不大擅長面對沒有人類氣息的醫院走廊。
「……」
想想我便打算早點裝好水,早點回房間。我面對橫向延伸的走廊左轉,手撐著扶手慢慢地朝著飲水站前進。
這個醫院……總之就是很大!醫院的「ㄨㄞˋ ㄍㄨㄢ」我只有在來的那天看過,並不記得細節;不過我還記得是一眼看不完的大。聽爸爸說,這裡似乎是國內最大的醫院。我以前住的「ㄍㄨㄥ ㄉㄧㄢˋ」也很大,但這裡卻完全不輸給它。最近我的身體好了非常、非常多,走路的速度也變快了,但是走完這層樓一圈還是會覺得「ㄊㄡˊ ㄏㄨㄣ ㄧㄢˇ ㄏㄨㄚ」這裡就是有這麼大。
這麼大的醫院裡,又寬又長的走廊中沒有任何人的時候,有種詭異的感覺。好像會有妖怪冒出來一樣,好可怕。
但我臉色完全沒變「ㄒㄧㄠˇ ㄒㄧㄣ ㄧˋ ㄧˋ」地前進(再重複一次,我已經是大人了)。話說回來,住在我隔壁病房的米克歐前天出院了喔!他也起得很早,如果他還在的話,就能請他陪我一起去飲水站了。
「……」
就在我彎過第一個轉角,正要繼續往飲水站前進的時候。
我嚇了一跳,因而停下了腳步。
「……!?」
啊!不對,那是騙人的!我才沒有被嚇到呢!充滿勇氣的我怎麼可能會被嚇到!我只是有一點點、一點點覺得不可思議而已!
因為走廊的另一頭──有一名黑髮男性正朝這邊走過來。我不是怕生才覺得驚訝(大家都說我很「ㄧㄡˇ ㄕㄢˋ」呢!),而是因為我從來沒見過那個人。馬上就撤回前言真的、真的很對不起,不過那真的是我完全沒看過的人。
這還是第一次在我單方面熟知的C棟第六層裡突然遇到不認識的人,所以我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把他誤認為妖怪。總之,我趁著跟他錯身而過的時候,仔細地觀察他。
他的身高大約185公分,不過並不是很壯,而是很苗條的那種高;年齡看來和哥哥差不多,大概是22歲左右吧。他有著這國家非常、非常罕見的黑髮(據我所知,只有皇帝陛下是黑髮),長度剛好維持在不會碰到肩膀的地方;頭頂有一小搓頭髮豎起,該不會是剛睡醒吧?眼睛看起來非常想睡的樣子。還有,他穿著跟莉亞醫生一樣的「白衣」。
莉亞醫生以前曾用她小小的身體,挺起胸膛得意地說:「這件『白衣』可不是所有醫生都可以穿的喔!只有被選上的醫生才有資格!」那麼這個人也是被選上的醫生吧。搞不好是很厲害的人也說不定。
把你當成妖怪真的很對不起。
「……(盯)」
「嗯?唉唷?」
驚嚇!
就在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和他的眼神對上了。糟糕了!我一直盯著他看的事情被發現了!不過在沒有其他人的走廊裡,還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一直盯著他看,當然會被發現啊。我稍微反省了一下。
「妳怎麼了嗎?捐……不對,露莉。」
二次驚嚇(註)!
註:原文為セカンドッキリ,是把セカンド(second)和ドッキリ(驚嚇)連在一起的冷笑話。
太失敗了!我太過驚訝,居然不小心像莉亞醫生一樣講出冷笑話了。
為什麼這名男性會知道我的小名呢?會用小名喊我的,只有其他患者跟莉亞醫生而已。
如果是爸爸媽媽幫我取的名字就算了,但是他知道我的小名,難不成我們在哪裡見過面嗎?如果以前見過面的話,那就是我忘記了。我實在是太失禮了!
我太過慌張,開始語無倫次了。
「請不要一邊鑑賞別人的臉,一邊手忙腳亂啊。」
不對,我才沒有在「ㄐㄧㄢˋ ㄕㄤˇ」呢。
「而且現在才六點半,是好孩子還在睡覺的時間喔──我是這麼說的。」
說著他那雙惺忪的睡眼稍稍別開視線。
我是這麼說的?什麼意思?
他有著清澈的美聲,語氣卻平板又單調;那種單調的說話方式讓我有一點害怕。
「……」
「嗯,一大早拿著杯子走在無人的走廊,到底在做什麼呢?」他盯著無法回答的我的臉數秒「啊,我知道了。」
看來他似乎明白我為什麼會一大早拿著杯子獨自走在走廊上了;而我只是純粹地覺得他好厲害。
「露莉一個人會很辛苦吧,我也來幫忙好了。」
哎呀呀?居然說要幫忙初次見面的我(雖然我們以前可能見過,至少對我來說是初次見面),真是溫柔的人啊。我還覺得你有點恐怖,真是對不起。人是不能憑外表跟聲音來判斷的,我上了一課。
對不起我剛剛覺得你很恐怖。
男人接過我手上的杯子,牽著我的手帶領我前進。
「那麼我們走吧。不過挑在早上偷偷摸摸地做,露莉果然是女孩子呢。」
「?」
「不用害羞也沒關係喔。好啦我們去廁所吧,這杯子是要做ㄋㄧ……」
ㄋㄧ?
話只說到一半,他就無法繼續說下去了;因為有個金屬製的碗陷進他的臉中。那是治療的時候使用的東西吧?不知道從那裡飛過來的金屬碗,深陷進男人的臉中,看起來好像很痛。
當然丟出那東西的不是我。
「哈魯!」
走廊的另一頭有個站姿架勢十足的小小人影,那是──莉亞‧凱洛,我最喜歡的醫生。
「你啊!你啊你啊你啊!」
在金屬碗掉落在地,發出「鏘鏘」的金屬聲,莉亞醫生一邊高聲叫罵著,朝我們這邊走過來。她那副和年齡相反的矮小身軀,還是老樣子離得越近看起來越大──不,沒那回事,反而有種越來越小的錯覺。
很小喔,非常、非常嬌小喔。
「不過一下子沒注意,你居然大清早就對露莉,那個……性騷擾!你是青春期的小鬼嗎!」
莉亞醫生左右各綁成一束的可愛金髮,因為身高不夠而快拖在地上的白衣隨著她的腳步舞動。只見她走近男人,直接朝他腹部揍了一拳,發出「噗」地可愛的聲音。
順帶一提,男人似乎不太在意莉亞醫生攻擊他,剛剛被金屬碗砸中時也是這樣。
「這才不是性騷擾喔,這也是偉大的醫療行為──莉亞醫生是這麼說的。」
男人說著,那雙惺忪的睡眼稍稍別開視線。
「是──喔?一大早就把可憐的少女帶到廁所是醫療行為?」
「請不要用奇怪的妄想來汙染神聖的醫療,性騷擾可不好喔。莉亞醫生也是青春期小鬼嗎?」
「……呿。」
莉亞醫生咋舌出聲。我完全搞不懂她為什麼生氣,大概莉亞醫生的器量就跟她的外表一樣小吧。
話說回來,這兩人似乎認識的樣子。他可能是新來的醫生,是莉亞醫生的同伴吧。
身高差了30公分以上的兩人站在一起,總覺得莉亞醫生更加可愛了。只見莉亞醫生從下方激動地叫罵,男人卻從上方平淡地回話。
「我說哈魯!你為什麼沒來參加晨間會議啊!我可是第一次遇到實習醫生第一天就偷懶,不對,希望以後都不要再遇到!」
「不好意思,因為我聽說會議是由莉亞醫生主持的。」
「咦?什麼!那算哪門子的藉口?」
「啊,對不起。我沒有特別的意思,妳只要從字面上理解就好了。」
「就是不想這樣理解才會煩惱啊!」
真是的──莉亞醫生嘴裡碎碎唸著,最後好像放棄追究各種事情似地垂下肩膀。
「算了……早安,露莉,妳沒事吧?這男的沒有對妳做什麼吧?」
醫生眼鏡底下的瞳孔浮現擔心的情緒,由下往上看著我的臉(因為醫生比我還矮,所以一直都是她由下往上看我)。
那個男人只是要幫忙我裝飲用水而已,我不懂醫生為什麼生氣,又在擔心什麼。不過我現在沒有能把正確的意思傳達給醫生的手段,所以我只是伸手在自己的臉前揮了幾下,表示我沒事。
「是嗎,那就好。」
醫生對我笑了笑,用大拇指指著她身後的男人。
「這傢伙是哈魯‧巴克,是我們醫療團隊的實習醫生。我從今天開始要教他各種事情……通常應該對妳說請跟他好好相處,不過這次就讓我說『請妳不要跟這傢伙好好相處』吧。」
配合醫生的介紹,男人──不對,哈魯輕輕地對我點點頭。
實習醫生──所以哈魯是來學習怎麼當醫生的嗎?咦?還在學習就能穿上白衣,果然哈魯是很厲害的人吧。
「大概就是這樣。總之,哈魯!你該記住的東西還有很多,現在就跟我去開會,去‧開‧會!我會一對一好好指導你的,給我過來!」
醫生說完就拉著哈魯的耳朵把他帶……她本來想這麼做,但是哈魯的身高太高,她碰不到哈魯的耳朵。醫生發出「嗯……」的聲音努力把手伸長了五秒左右,最後決定放棄,改拉著哈魯的白衣下擺把他拖走。
「啊,對了露莉,妳要乖乖吃藥喔。」
醫生留下這麼一句話,就和哈魯一起消失在護士站。但是啊,醫生。就是因為沒有吃藥用的水,我才會走到這裡的喔。不過能有這種新的相遇,看來晨間散步也不壞嘛;我的心裡有一點暖暖的感覺。
「……」
他叫哈魯啊。
雖然莉亞醫生剛才非常生氣,不過該怎麼說呢,在我眼裡看來醫生她──比平常還要開心呢。
開心就好──就是這種感覺吧,嗯。
總之我必須快點裝好水,跟很苦、很苦的藥展開決鬥才行。於是我再度以飲水站為目標出發。
「……」
哎呀,糟糕。這時我才注意到──杯子被哈魯拿走了。
「……」
沒辦法,今天的藥只好用氣勢吞下去了。
新的一天就以這種感覺開始了。
[三]
【同日 9:00 露莉的病房】
──我想吃肉。
身為女孩子的我突然講出這種話,會有人覺得「明明是個女孩子,真沒家教」吧。但我還是要說:我想吃肉。
牛肉也好,豬肉也罷,雞肉也沒問題,總之我就是想吃肉。當然在這種時候,魚肉並不算在肉的「ㄈㄢˋ ㄔㄡˊ」喔。
我想要吃肉。
我是肉食系女子,嘎喔~~。
「……」
現在可不是想這種無聊事的時候。
──醫院伙食。
這是我的餐點,也是我唯一被允許送入口中的食物。
剛剛涅爾菲護士送來的醫院伙食,如今正整齊地擺在病床附設的桌上。而我今天也瞪著那些食物。
我已經是大人了,不是會有太多要求跟任性的人。不過,即使是這樣的我,也覺得這些餐點就算恭維也不能說是好吃。
我看著桌上的食物──小盅裡面,有著沒有名字、味道清淡的半固態物體;大盤子裡則裝滿清淡的湯,另外還有果凍。
「……」
──我想吃肉。
果然很奇怪,這如同「半固態黏稠狀聯合軍」的清淡食物陣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以前我曾經問醫生能不能吃別的食物,醫生卻以「不行,這可是配合露莉的身體特別設計的菜單喔,不可以任性」一句話輕易打發了。之後我就不再拜託醫生更換菜單,但是每天、每天吃這種東西,用餐時間根本不覺得愉快。反而還有一點──痛苦。
「……唔咕。」
不過,就算抱怨也沒用,我只好快速地把食物送入口中。如果不吃飯的話人就會死,而我現在還不想死,所以今天也把這些東西吃了下去。
吃飯的時間──並沒有什麼好寫的。
[四]
【同日 10:00左右 露莉的病房】
「嗨~~露莉,回診的時間到了喔。」
──差不多在指針指向十點的時候,莉亞醫生和往常一樣,發出開朗的聲音走進病房。那時我正坐在床上,翻著前天哥哥帶給我的書──《寫給年輕人的帝王學》打發時間(雖然哥哥說了這本說對我很有幫助,但內容我卻完全看不懂。難道這是新的欺負手法嗎?)。
「我來給妳大快人心(註)的回診喔!」
註:日文中「大快人心」和「回診」的發音相同。
這令人冷到骨子裡的冷笑話,光是聽就得耗費體力。雖然我連冷汗都流出來了,但是為了對我有恩、我最喜歡的莉亞醫生,我還是以大人的方式回應,拚命地做出『很好笑喔』的笑容。
「讓妳見識回診(註)的一擊!」
註:日文中「回診」和「必殺(會心)」同音。
結果醫生就得意忘形了。
我乾笑了幾聲,醫生卻因此受到無法痊癒的重傷。就算現在拚命祈禱傷口不要擴大,好像也來不及了。我又和醫生不一樣,無法幫別人治療傷口。這時我學會了「人不能說謊」,對不起。
然後莉亞醫生就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使出渾身解數的冷笑話,沒有得到患者的共鳴一樣,笑容滿面地走到我身旁。
「今天早上真是對不起啊,沒想到那個笨蛋會在我向妳介紹之前就遇到妳了。真是的,該說他不會看氣氛還是時機不湊巧呢……」
沒事、沒事,請不要介意──我露出苦笑向醫生這麼表示。
「那傢伙是某個世家的兒子啊,因為父母的要求才以醫生為目標的。不對,應該沒有當成目標吧?院長也把他安在我的門下……真是的,莫名其妙。」
莉亞醫生很難得地發牢騷,看來哈魯的棘手程度超乎想像。
「居然把權力帶到醫療現場……而且連第一次的回診也沒來,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啊,跟妳說這種事妳也很困擾吧。」
莉亞醫生聳聳肩,對我說了聲抱歉。原來如此,哈魯的父母是很偉大的人啊,所以他才穿著白衣。唔嗯、唔嗯,可以理解。
身體狀況怎麼樣?莉亞醫生笑著問;我則回以微笑表示我很好,慣例的回診就以這種感覺開始了。雖然說是回診,大多也只是測量血壓和用聽診器聽聽胸音而已。莉亞醫生用她小小的身體,從又重又大的皮包中拿出各式各樣的道具,一邊注意不弄壞器材,一邊動作俐落地做好測量的準備。
「得小心不能弄壞器材(註)喔~」
註:日文中小心跟器材的發音相同。
不要說了,拜託妳不要再說了醫生,我的血壓會下降的。
「我再問一次好了,露莉。」
一瞬間,莉亞醫生給人的感覺好像有些變化。好像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似地,偷偷瞄向我這邊。奇怪?醫生又搞砸什麼事了嗎?
「妳不覺得想吐或是心悸嗎?」
想吐或是……心悸?
我再次審視自己的身體,但並沒有那種感覺。於是我搖搖頭表示沒問題。
「這樣啊,那就好。」
莉亞醫生莞爾一笑,反倒是我覺得納悶。
「沒什麼啦,只是覺得妳今天的臉色比平常還要差而已。」
哼嗯,看來醫生的真很擔心、很擔心我呢,我能有這麼溫柔的醫生真是太好了。不過,若是我的臉色真的不好,那一定是醫生的冷笑話害的。但身體真的沒有奇怪的地方,所以我再一次對莉亞醫生微笑,表示道謝。
「話說回來,露莉,今天妳爸爸和哥哥沒來嗎?」
醫生一邊把血壓計捲上我的右手,一邊發問。我很想回答:「應該會來的。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來,但可以肯定會比平常晚」,但現在我的右手無法動彈,沒辦法傳達細節。醫生似乎也注意到這點,說著:「抱歉、抱歉」加快了測量的速度。
「不過啊,先不說妳爸爸,那位大哥倒是一定會來呢。」
一定會來──我不清楚醫生這句話的根據,但是我贊同她的意見。爸爸因為工作很忙,一個月只能來幾次而已,但哥哥這三年來連一天也沒有缺席。他總是在早上九點過來,偶爾會有什麼事耽擱,但一定會來探病;以這層意義來說,確實今天也會來吧。
「因為他是溺愛妹妹的哥哥嘛。」
「ㄋㄧˋ ㄞˋ」?那是怎麼樣的哥哥啊?
「呣,看妳歪頭的樣子,恐怕是沒有注意到吧。露莉的哥哥啊,可是超喜歡露莉的喔!總是黏著露莉不放,超恩愛的喔!」
什麼!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我在心中喃喃自語。
我倒覺得正好相反,哥哥他應該是討厭我才對。的確我很喜歡哥哥,但這不代表哥哥也會很喜歡我。哥哥是好人、是有常識的人,最重要的是會為人著想,溫柔的人;所以他是為了我著想,不得已才過來探病。而且這裡又離哥哥工作的地方很近,也就是說,哥哥一定是工作時順路過來的。
不過,我最喜歡這樣溫柔的哥哥了。
「……」
可是,我的這些想法──沒辦法說出口。
「咦?咦咦!?怎麼突然變消沉了!啊!該不會露莉覺得那種哥哥很難相處吧~~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確實不管是誰,有那種怪人哥哥都會覺得很難相處呢,露莉也很辛苦啊。」
醫生的誤解宛如暴走的火車般停不下來。雖然我很想解釋,卻因為右手動彈不得而無法做到。
莉亞醫生明明是個很厲害的醫生,明明頭腦非常、非常好,為什麼這種地方卻那麼遲鈍呢?該不會她其實不是很厲害的醫生吧?總之就是令人惋惜。不過,這種令人惋惜的地方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為妹妹著想是好事啦,但是像這樣每天都來反而很可怕呢。他該不會有什麼不可饒恕的邪念吧?我擔心得不得了呢。」
「ㄒㄧㄝˊ ㄋㄧㄢˋ」?那是什麼?
醫生一邊獨自亢奮,一邊準備測量血壓。醫生,如果妳的血壓上升該怎麼辦呢?
「而且他總是用那雙瞇瞇眼俯視別人、嘲笑別人……只不過身高高了點別把人當笨蛋啊!真是的。」
這完全是私人恩怨了吧?該不會醫生對哈魯也是……。
「很好!你等著瞧吧!怪人大哥!」
就在醫生開始立下奇怪誓言的時候。
「哎呀呀,妳說誰是怪人啊?」
莉亞醫生嚇得肩膀猛地縮了一下(還把血壓計弄掉了)。
聲音是從醫生後方──病房門口傳來的。醫生戰戰兢兢地回頭一看,只見後面──我最喜歡的哥哥正站在門口笑著。
「我有句忠告送給悲哀地只有在別人背後才變得能說善道的妳,到死都要記著喔──隔牆有耳隔窗有眼,忌諱有影醜聞有女,的唷。」
「凱、凱姆拉爾‧弗拉古先生……」
莉亞醫生「啊哈哈……」地露出苦笑。
隔牆有耳,隔窗瑪莉(註)?
註:日文中「隔窗有眼」後面發音和「瑪莉」相同。
「感謝妳的說明,難道醫生變成登場人物的介紹者了嗎?還有現在才加個『先生』已經太晚了喔『醫生』。在背後罵人可是人類之恥喔,不對,是人類中最底層呢,不管哪一邊都很不像樣(笑)的唷。」
哥哥笑著淡淡說出的話,讓醫生怒火中燒。
「我、我才沒有在背後罵人呢!」
「嗯~~真的嗎?」
「…………你這個變態大哥!怪人!大怪人!超級怪人!」
「哎呀,我的意思可不是正面罵人就沒關係喔?」
「小眼睛!瞇瞇眼!!狐狸眼!!聖母峰!」
只見哥哥他看著醫生像小孩一樣面紅耳赤地叫罵,聳聳肩露出苦笑。我說醫生,血壓還沒量好嗎?
「真是的──」
哥哥走到持續叫罵的醫生旁邊,把手放到高度只到他腰際的醫生頭上。
「我有句忠告送給悲哀地只能藉由展現敵意才能與他人加深關係的妳,到死都要記著喔──有能的豬會炫耀爪子(註)的唷。」
註:改編自日本諺語「能ある鷹は爪を隠す」(有能的老鷹會隱藏自己的爪子),意指真人不露相。
「嗄!?」
這句話讓醫生僵在原地。
哥哥還是老樣子,對醫生毫不留情呢。
「醫生還是老樣子是個有趣的人呢。」
接著他那隱藏在清澈蔚藍髮色下的溫柔笑容轉向我這裡。
哥哥總是笑著,我沒看過他生氣,也沒看過他傷心。只要和笑容滿面的哥哥在一起,我的心情也會跟著開朗起來。
「別管那邊了。妹妹,抱歉我來晚了。」
妹妹──今天哥哥依然這麼稱呼我。嗯,我也是用「哥哥」來稱呼他,所以他這麼叫我並沒有錯,但是他一次都沒有叫過我的名字。果然他並不喜歡我吧。
為了不讓哥哥更討厭我,我便搖搖頭表示「完全沒這回事」。
「早上工作那邊發生了一些事,讓我多花了一點時間處理,不小心就這個時候了。」
因為右邊的椅子被醫生坐走,哥哥便繞到病床左邊坐下(醫生則一直嘟嚷著「居然說我是豬……」凝固在一旁)。哥哥一靠近我身邊,就能聞到他身上的高級香水發出的香味。每次聞到這個味道就會不知不覺地放鬆下來,能感覺到哥哥來了。
「……唔唔,現在在回診中,可不要來搗亂啊!大哥。」
「哎呀,我好像被討厭了呢。」
哥哥苦笑著聳了聳肩。莉亞醫生好像從以前開始就不大會應付哥哥,兩人總是吵架(當然是醫生單方面)或起口角(當然是醫生單方面),關係不大好(當然是醫生單方面)。
莉亞醫生說完以後,就默默地繼續診察。
「雖然還算不上是為了遲到的事道歉……來,這是要給妳的。」
哥哥說著從口袋中拿出有小花裝飾的可愛小袋子,把它遞給我。我用空著的左手接過袋子,不解地歪著頭。
「是禮物喔,我有妳絕對會喜歡的自信,因為是我選的唷。」
禮物!禮物、禮物、是禮物!這是多麼甜美的發音啊!這突然的驚喜讓我吃了一驚(我太過高興不小心用了兩個意思重複的詞彙),用閃閃發光的眼神來回看向哥哥和小袋子。
「哎呀討厭,還真是會裝模作樣的哥哥大人啊。」
「我就當是稱讚收下囉。」
因為量完血壓雙手獲得解放,我便運用雙手向哥哥表達:「我可以打開嗎?」
哥哥則笑著對我說:「當然可以」。
我興奮的情緒差點就要壓抑不住,但我還是努力地保持冷靜,小心地拆開禮物。這時不管禮物是出乎意料的差,還是超乎預想的好都已經無所謂了;只要是哥哥送給我的東西,什麼都好。
「……!」
「覺得怎麼樣呢?」
──袋子裡面是個可愛的掛墜,有著不可思議的細長外型、粉紅色的掛墜。
我的心臟興奮地怦怦直跳。
「有符合妳的期待嗎?」
完全符合我的期待,不對,是超乎我期待的好,不對已經不是這種程度能形容的了。
──太棒了。
好可愛!這真的、真的好可愛,這是什麼啊超可愛的。而且我也很高興哥哥知道我喜歡粉紅色,得分很高喔。
「哎呀,這、這不是很可愛嗎……以你的眼光來說啦。」
莉亞醫生不知為什麼很不甘心的樣子,來回看向掛墜和哥哥。
這時哥哥輕輕地、溫柔地從我手上拿走掛墜。
「我有句忠告送給愚蠢又悲哀地只會從外表判斷事物的妳,到死都要記得喔──虛假之物也有習性,修飾周遭謂之修正,的唷。」
只見掛墜發出「喀擦」的聲音,掛墜脖子的地方(繫著能掛在脖子上的繩子那邊)跟末端分離,斷成兩截。壞掉了嘛!?一瞬間我還很驚訝地這麼想,不過似乎不是壞了,而是本來就能夠分離的構造。
掛墜分成兩截之後,變成──很可愛的筆。
「是……『筆墜』(註)呢。」
註:原文為「ボールペンダント」,為「原子筆」(ボールペン)和「掛墜」(ペンダント)兩個字的合體。
醫生這時候也不負眾望地說出冷笑話。
「是掛墜造型的筆喔。」
哥哥的糾正卻讓醫生很火大。
「因為妹妹平常總是很辛苦,我才特別去訂做的喔。一直用手語會很累,而且對方不懂手語的話也沒有意義;但只要有了這個,不管何時何地妹妹都能表達自己的想法了,覺得怎麼樣呢?」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只是很高興、很高興,甚至臉上都綻放著光芒。
這只掛墜造型的筆真的非常可愛。只是掛墜就已經很棒了,居然還能變成筆來寫字。
這是世上僅此唯一的,為了我而存在的──筆,是我新的語言。
「還喜歡嗎?」
我把右手疊在胸前擺好手勢的左手上,打算把雙手舉到臉前來傳達訊息時,突然想到一件事而打消主意。
我看向四周,尋找著某個東西。接著在靠近病床的書架上找到了那東西,拜託醫生幫我拿過來。
「怎麼了嗎?」
我從醫生手上接過那東西,把它放到緊挨著病床的桌上,使用哥哥給我的筆表現我的心情。醫生和哥哥都在我身旁看著。
「哎呀哎呀。」、「喔唷。」
然後,我寫出了「謝謝!我非常高興!我最喜歡哥哥了!」這些文字。
收到我人生中第一封信的哥哥,對我露出笑容。
「不用客氣。」
我的心暖呼呼的。
[五]
【同日 13:00 史帝佩德醫院六樓 走廊】
醫院,這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我每天幾乎都做著同樣的事。
對,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樣。
不、不,我可沒有因為一直重複而覺得「ㄅㄟ ㄍㄨㄢ」喔。莉亞醫生也說過:「這並不是壞事喔,而是代表很和平」。不只如此,我還為了讓每一天都有一點變化,在各方面都拚命地──努力。這是很重要的好事喔。
我的一天,從與藥丸的激烈戰鬥開始。接著哥哥會來探病,吃過早飯之後莉亞醫生會過來回診。再來從十一點到午餐之間,會有一點點空閒時間,通常我都是閱讀哥哥帶來的書(大部分的內容都很難)來打發。
然後吃完一點也不好吃的午餐──就到下午了。這是我的──自由時間。
雖說是自由時間,但我也只能在六樓活動。既然莉亞醫生說了不可以,我就不能出去。外面似乎有很多危險的細菌,非常危險的樣子;因此不讓我出去,是怕我遇到危險。
不過往好的方面想,我可以在六樓自由行動。
六樓也是很大的地方,我曾試著挑戰走完一圈,結果卻花了三個小時(這時我已經沒有體力繼續走,六樓也有些禁止進入的地方,所以實際上沒有走完)。而且六樓有很多人在,寂寞什麼的……我根本沒想過,真的沒想過,完全不寂寞!
反而還很HAPPY哦!
「……」
好了,所以說,今天應該做什麼呢?
1.去博學的魯賓斯叔叔的病房。
2.去寫出有趣小說的席邦哥哥的病房。
3.去找莉亞醫生並捉弄她。
4.乖乖睡覺。
今天的選項大概就這些吧。以我的體力來說,一天很難進行兩種以上的行動,因此我一向是從中選出一個來進行。
首先把選項4去掉,至於選項3雖然很有魅力,不過會有一個問題:我不知道醫生在哪裡。我連平常莉亞醫生在做些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下午常常看不到她的人,搞不好在尋找她的途中就到了晚上的治療時間。更何況要是她在「禁止患者進入的建築物」裡面,我就無計可施了。
就這樣我決定好自己要做什麼後,便輕輕關上病房的房門,往走廊的右邊走去──這是往席邦哥哥病房的方向。
席邦‧托爾帝路──住在A棟病房的一名患者,是個有點奇怪的人。雖然A棟有點遠,但在我們因某個契機混熟之後,我偶爾會去找他玩。順帶一提,幫我取「露莉」這個小名的就是席邦哥哥。雖然他常常把「嗚啊,我還以為人類要滅亡了。」這種話掛在嘴邊,思想有點消極,但可不是個壞人喔。
呵呵呵,其實席邦哥哥前天跟我做了一個約定。我想起席邦哥哥那天意味深長地說:「啊啊,我就快要寫出前所未見、人生僅此唯一的傑作了。」的表情。席邦哥哥他居然,要把那部小說給我喔!這兩天我一直期待得不得了呢。
小說差不多寫完了吧。
我想我做出了最棒的選擇。在這每天不斷重複的日子裡,彷彿吹進了一股嶄新的風;光是這樣就讓我心情雀躍、精神飽滿。
以我的速度,走到席邦哥哥的病房得花上二十分鐘。我一邊把玩哥哥給我的掛墜,一邊沿著扶手悠閒地走在走廊上。
「……?」
接著我來到了席邦哥哥的病房附近。
那個只要受到一點驚嚇──像是寫小說時被干擾或是有人大聲說話──就會昏迷,個性有一點奇怪(面對我倒是很普通、很溫柔),沒有要事不會有人靠近的席邦哥哥的病房,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聚集了很多人。
發生什麼事了?難道今天席邦哥哥很忙嗎?不對,該不會那部很有趣的小說已經完成了?呣呣,真是那樣的話,我就來晚了一步。
雖然我很想擠過人群進去病房,但我可沒有那種勇氣和體力,更重要的是我沒辦法對別人說「借過」;這個念頭有點不切實際。都已經來到這裡了,回頭雖然可惜,但席邦哥哥正在忙的話就沒辦法了。反正書又不會在今天賣光,席邦哥哥也不會突然出院,我還是明天再來吧。
真可惜。
「……」
既然這樣,選項就只剩下一個──去找博學的魯賓斯叔叔玩。魯賓斯叔叔在我到醫院的好幾年前就已經住在這裡了;他比我更加了解這個醫院,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很多「外面的世界」的事。我最喜歡聽魯賓斯叔叔說話了。
遺憾的是,魯賓斯叔叔似乎得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離開病房的病」。因此就算他的病房有點遠,我還是得自己走到他的病房。不過,非常想要聽他說話的我,只要有空就會往他的病房跑。就算今天走到席邦哥哥的病房已經累了,我還是決定過去找他。
一想到還能跟魯賓斯叔叔炫耀哥哥給我的掛墜,就覺得今天去找他玩真是一舉兩得。就算我已經是大人了,還是想要跟別人炫耀重要的人送的禮物;畢竟這可是女孩子的天性,沒辦法嘛。
既然決定了就要快點行動,我馬上轉身朝反方向前進。從這裡到魯賓斯叔叔的病房,大概要花上十五分鐘;我慢慢地往魯賓斯叔叔的病房移動,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叩叩,我敲了敲門。
「喔唷,是露莉啊。」
溫柔、沉著、柔和的聲音從門的那邊傳來。哇!門都還沒打開就知道是我來了,果然魯賓斯叔叔什麼都知道呢(另一種意義上)。接著我很有精神地把門打開。
順帶一提,魯賓斯叔叔也是用小名稱呼我。
「呵呵呵,妳來得正好,露莉。我等著妳過來的時間已經累計四十八小時二十三分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秒,等的我都累了。疲勞累積過多,都變成疲勞度的富翁了呢──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
一打開門,就看見魯賓斯叔叔半躺在病床上,臉上一如往常地掛著穩重的笑容。
──魯賓斯‧伍拉萊斯。
他的年紀大約二十九歲,略長的黃色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臉上戴著小副的眼鏡。他身上完全沒有一絲骯髒的氣息,非常知性、非常有智慧、非常賢明、頭腦非常的好!
「妳那彷彿想著什麼蠢事的表情真是太棒了……」
居然一邊苦笑一邊說出這麼失禮的話!
但是很不可思議的,被魯賓斯叔叔這麼說並不會不愉快,反而會想低下頭說:「啊,對不起我是這麼沒用的孩子,以後我會更成熟一點的」。
魯賓斯叔叔的病房有點特別。這間醫院統一採用以白色為基調的裝潢,給人冰冷的印象;但是魯賓斯叔叔的病房卻──比其他地方還要白上好幾倍。
白到另人吃驚的程度。除了魯賓斯叔叔的身體以外,在這房間很難找出不是白色的東西。聽說是魯賓斯叔叔拜託醫生布置成這個樣子,是「ㄉㄧㄥˋ ㄓˋ」的喔。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總之,露莉妳能快點把門關上嗎?不好意思,如果門繼續敞開著,我的病會惡化的。」
魯賓斯叔叔說著把臉別開,很痛苦似地縮起身子。啊,糟糕糟糕,魯賓斯叔叔得的是「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離開病房的病」啊。我連忙關上房門。
「謝謝妳。哎呀、哎呀,妳今天戴著很可愛的東西嘛。前天妳還沒有戴著這東西──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
不愧是魯賓斯叔叔,馬上就注意到掛墜了。果然他的著眼點跟別人不同呢。
「呵呵,不用那麼稱讚我也沒關係。如果有連那麼大的變化都沒注意的笨蛋存在,想必他一定是生活過得很愉快的人類吧;他一定沒有經歷過痛苦、也沒有沉重的過去,正快樂地謳歌人生吧。總之,妳先過來我這邊吧,站在那裡什麼也不會開始。」
我順從魯賓斯叔叔的招呼,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
「喔,是掛墜造型的筆啊。不但新穎又含有隱約可見的合理性,真是卓越的物品。是誰送的呢?」
這是哥哥送我的喔,很棒吧!
我得意的挺起胸膛(雖然我……沒有胸……)。
「是哥哥送妳的啊……凱姆拉爾真的很關注露莉呢。可以讓我碰一下嗎?」
魯賓斯叔叔說著面露微笑。
不是其他人,而是魯賓斯叔叔的要求──這我可不能拒絕。我爽快地取下掛墜,交給魯賓斯叔叔。
「哼嗯,說出來可能對凱姆拉爾不大好意思,不過這件禮物可是相當高價的商品呢。」
「效果的白物(註)」是什麼?聽起來好像是魯賓斯叔叔會喜歡的東西。不過很可惜這支筆不是白色,而是粉紅色的。
註:日文中「高價的商品」和「效果的白物」同音
「就算是工商繁榮的都市加魯瑪納古爾,也沒有這麼引人注目的東西。這個材質、細部和精密度……對了,應該是『奇工師利賈巴庫』的『鑑傷品』──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
ㄐㄧㄢˋ ㄕㄤ ㄆㄧㄣˇ?
「唉呀,妳哥哥的人脈到底有多廣啊。」
魯賓斯叔叔臉上露出苦笑,輕輕地將筆交還給我。剛剛哥哥是被稱讚了吧?雖然搞不太懂,大概是被稱讚了吧。於是我點點頭,笑著表示道謝。
「露莉真的就像白紙一樣呢,我很喜歡妳這份純真。白色真的很好,妳要像現在這樣,一直保持白紙般的純真喔。」
魯賓斯叔叔和平常一樣,用他溫暖的大手摸著我的頭,讓我有種說不出來、十分平靜的感覺。
「接下來,既然露莉來到這裡,就是想玩『那個』吧。」
說著說著,他沒有等我回應便從病床旁的書架中拿出一疊卡片。等很久了!我滿懷期待眼睛追著卡片不放。
數組寫有一~十三的數字卡片,以及兩張鬼牌組成的五十四張卡;不用說明,這就是那個著名的──撲克牌。
只見魯賓斯叔叔跟往常一樣,把撲克牌從右手移到距離二十公分遠的左手上,發出「啪啦啦啦啦」的聲音。看起來很像耍了什麼花招,但他說這是叫做「花式洗牌」的技巧,只要練習的話誰都能夠做到(可是我練習了卻做不到)。
「呵呵呵,我很期待妳今天會說什麼話給我聽喔。」
──這是我們小小的比賽,是一種遊戲。
我每次到魯賓斯叔叔的病房時,都會跟他玩這個遊戲。不對,說我是為了這個遊戲才來的,也並非「ㄧㄢˊ ㄍㄨㄛˋ ㄑㄧˊ ㄕˊ」。順帶一提,遊戲的內容很簡單,只是用撲克牌玩點小小的賭博。
當然並不是賭錢那種危險的賭博喔?如果在醫院做那種事,醫生可是會生氣的。我再說一次,這只是個小遊戲。
至於賭注,則是──「話語」。
「這次我要問露莉什麼好呢──」
沒錯,就是決定能不能向對手發問的勝負。
也就是說,我贏的話就能夠向魯賓斯叔叔發問;我輸的話,魯賓斯叔叔就能向我發問。
第一次見到魯賓斯叔叔的時候,他說:「妳可以先不要自我介紹嗎?我不想那麼簡單地就獲得知識。如果我贏的話再請妳做自我介紹吧。」以此提案為契機,我們才開始玩這個小遊戲。
「那麼,我們今天玩什麼好呢?經典的抽鬼牌如何?」
請、請恕我鄭重拒絕。只有玩抽鬼牌我贏不了。
「啊哈哈,說的也是。不過不只抽鬼牌,梭哈也是吧。跟露莉玩的話,你的手牌簡直就像攤在我面前呢。」
呣呣,他好像又對我說了什麼非常失禮的話?是我的錯覺吧。
「那麼難得今天……不對,反正今天的時間一樣很充裕,就以對對碰一次決勝負怎麼樣?」
魯賓斯叔叔說著停止花式洗牌的動作(最後居然讓牌從下往上飛,太、太厲害了),把撲克牌在手中攤開成扇形。
──對對碰。把洗好的撲克牌背面朝上,玩家輪流把牌兩兩翻開,目標是湊成一對,由湊到最多對子的人獲勝;是誰都知道的簡單遊戲。
哼嗯、哼嗯,要玩對對碰啊。這是不用準備任何道具的簡單遊戲,但相對的遊戲時間很長。
「順帶一提,現在是下午一點三十五分五十二秒,沒問題嗎?」
哼嗯嗯──離晚餐時間還久,用來玩對對碰綽綽有餘,就算對碰也沒問題。想想我便笑著點頭表示沒問題。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呵呵呵,居然敢向我挑戰撲克牌,露莉該不會老年癡呆了吧?」
請你等一下,魯賓斯叔叔。
「怎麼了?」
魯賓斯叔叔,我們玩對對碰的時候,你有贏過我嗎?
「我沒有在玩對對碰的時候贏過妳喔?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
話說回來我剛剛就在想了,魯賓斯叔叔,你有在玩撲克牌的時候贏過我嗎?
「有喔,第二次跟第八十九次,就是玩抽鬼牌跟梭哈的時候──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
是的,其實我玩撲克牌非常的強。
雖然魯賓斯叔叔剛剛說了:「今天要問妳什麼好呢?」,實際上他連我的名字都沒有問出來。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他沒有辦法才用「露莉」來稱呼我,不過那是另外的故事了。
總之,我非常擅長玩撲克牌。從一個人玩的接龍、新接龍、撲克金字塔到多人玩的遊戲,總之只要是使用撲克牌的遊戲,我幾乎都沒有輸過;不管是跟爸爸、哥哥,還是魯賓斯叔叔玩都一樣。
這也是因為我從小開始,玩撲克牌之類的獨自遊戲時間,比誰都還要多的關係……。
啊,沒事!
總、總之我是很強的。只要是不用擺出撲克臉的遊戲,我就是最強的。
也因此我一直搞不懂,魯賓斯叔叔到底是基於什麼自信,才會每次都做出那麼了不起的發言。當然我是很強,但魯賓斯叔叔也不弱,只是我們以前玩過好幾次對對碰,他從來就沒有贏過。我想魯賓斯叔叔大概是思想很正面的人吧,思想正面是好事喔。
「呵呵呵,既然妳這麼說,我們偶爾也換個方式,用點不同的規則來玩怎麼樣?」
不同的規則嗎?
「沒錯,比方說『某個和之國』的當地規則怎麼樣?那裡好像把對對碰叫做神經衰弱吧,有『翻開的卡片中,數字上下相差1以內有效』這種規則。」
意、意思是?
「呵呵呵,露莉跟平常一樣理解能力很差,真是幫了我大忙。」
嘿嘿嘿,才沒有這回……奇、奇怪,這是在批評我吧?
「不是喔,我是在稱讚妳;甚至可以說我很羨慕妳──關於規則呢,假設妳先翻出4,接著翻到5或3都可以湊成一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原來如此,但是這樣不是變簡單了嗎?
「真是這樣嗎?我倒認為在比賽中『簡單』就是『複雜化』的代名詞喔。不過這本來就是憑藉運氣和記憶力的遊戲,或許我只是起了點玩心罷了。」
魯賓斯叔叔說著,把撲克牌相互重疊開始洗牌,發出「啪啦啦啦啦」的聲音(這招似乎叫做「機關槍洗牌」)。
洗牌告一段落後,因為這遊戲需要場地,我們便在魯賓斯叔叔的提議下,改坐到地上。坐在地上也太髒了吧──或許會有人這麼罵道,不過沒問題的,因為魯賓斯叔叔病房的地板──非常的乾淨。這比餐具的表面還乾淨的地板,是連一點灰塵、垃圾、斑痕跟髒污都沒有的──純白。如果不能坐在這裡的話,人類就什麼地方都不能坐了。
待我們把牌排好之後,遊戲終於要開始了。先後順序跟平常一樣用猜拳來決定,最後由贏了魯賓斯叔叔的我先攻。
「呵呵呵呵,好了,露莉應該能讓我好好享受一下──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呢。」
──這個遊戲是有訣竅的。
雖然方才我有點裝模作樣地宣稱自己「擅長玩撲克牌」,但是──沒錯,我玩撲克牌真的很強,我有這個自信。
我從小開始獨自遊玩的時間就多到嚇死人,所以在一個人玩撲克牌的期間,自己創造出玩撲克牌的必勝方法。
確實對對碰這遊戲,給人全靠記憶力、簡單到不會有什麼訣竅的感覺,我也曾有一段時期這麼想過。但是,實際上不是這樣的。
「好了露莉,翻開第一組牌吧。」
我首先翻開靠近中央的兩張牌,出現的是黑桃二和黑桃八,這當然──湊不成一對。
「可惜,沒中。」
不、不,魯賓斯叔叔,如果第一次就湊成對的話,就已經不是「我很強」的次元,是超能力者了吧。啊,該不會魯賓斯叔叔擁有隱藏能力,是從第二張牌開始就能猜中的人吧?如果是這樣,那我還差得遠呢。
話說回來,我所說的訣竅,早就已經開始「ㄅㄨˋ ㄐㄩˊ」了。
「再來輪到我了。」
魯賓斯叔叔意氣風發翻開的牌沒有湊成一對,又輪到我翻牌了。
──這個遊戲,確實是以記憶力決勝沒錯,是玩家專心地記住翻開的牌是什麼數字、花色的遊戲。
但是,有件事可不能搞錯──就是這個遊戲,實際上要記住「什麼」。
「輪到露莉囉。」
我先翻開中心點旁邊的那張牌,是黑桃六。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過數字六,因此我第二張選擇──翻開邊緣的牌。
那張牌是──紅心十三,湊不成一對。
「呵呵呵,又沒中。看來今天是輪到露莉回答的日子──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
的確沒有湊成一對,但是沒有關係。
對對碰遊戲繼續。我笑著把翻牌的權利交棒給魯賓斯叔叔。
「那麼這次我就──」
──一小時後,遊戲結束了。
「那麼,今天是我跟露莉說什麼話的日子──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
「……」
結果是以二十一對比六對,由我獲勝,世上似乎把這稱為「ㄧㄚ ㄉㄠˇ ㄒㄧㄥˋ ㄕㄥˋ ㄌㄧˋ」。
魯賓斯叔叔在各種意義上都很厲害呢,新規則也是,結果遊戲中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普通若是說出那種話,就算贏不了也要炒熱氣氛啊。沒有高潮、沒有結尾、沒有意義,席邦哥哥知道的話會發飆的喔。
「露莉還是老樣子,只有遊戲很強呢。」
沒有啦我才沒有那麼厲……奇怪?這是暗示我很笨嗎?
「那是好的意思,我很尊敬妳喔。嗯,果然很開心,跟露莉玩遊戲真的很開心。」
那、那就好,我也玩得很開心喔。
「而且妳明明記性很差,玩遊戲卻這麼強真是厲害;運用計謀使強者墮落,我真的很尊敬妳喔。真是,妳這點跟哥哥一模一樣呢。」
正當我覺得又被當成笨蛋,有點沮喪的時候,卻聽到他說我和哥哥一模一樣,讓我高興到什麼都不在意了。
「妳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呢?在下不才,能否請閣下指點一二。」
這句話的後半段我聽不大懂,但魯賓斯叔叔好像是想問我玩對對碰的訣竅。魯賓斯叔叔雖然很博學,遊戲方面卻是我比較厲害呢。
「所謂的博學,是除了輸入腦子裡的知識以外,什麼都不知道的喔。因為我跟露莉不一樣,不是一路玩到大的;所以在遊戲方面的知識量,我贏不了只靠玩樂活到現在的露莉。果然該對妳脫帽致敬呢。」
「……」
「這是好的意思喔,我是在稱讚妳。」
……既然魯賓斯叔叔這麼說,大概就是這樣吧。
但是、但是啊。
很可惜我不能告訴你訣竅。
「為什麼呢?」
──因為,贏了才能獲得知識。
「被妳反將一軍了呢。呵呵呵,我的記憶還差得遠──這真是令人高興的事實。」
就是這樣。
我笑著對魯賓斯叔叔點點頭。
「好了,既然我輸了,今天就來跟露莉說那個故事吧。」
魯賓斯叔叔說著也沒詢問我的意見,就決定要說故事了。魯賓斯叔叔好像只要看我的臉,就能知道我想要聽什麼故事,真的是幫了我非常大的忙。
「今天也──來說外面的事吧。」
是的,我一直都是問魯賓斯叔叔關於「外面」的事。
因為我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離開過病房,對「外面」的事完全不清楚。就算我想要看書,爸爸也不大會買寫有「外面」事情的書給我。
但是魯賓斯叔叔至今為止,告訴了我很多事。
像是樹木生長茂盛、有很多動物的高山跟森林;和一望無際,不管到哪裡都是藍色的大海;以及一眼望去滿是綠色、微風吹拂的草原;其他還有人聲鼎沸的街道、餐廳、商店……他告訴我許許多多的事。每當我聽到「外面」的事,我的心就會有什麼,像現在這樣跳動的十分厲害。
總有一天我也能到「外面」去吧……。
啊!我、我可沒有沮喪喔!?
就算不能去「外面」,只要像這樣知道這個世界的事,我就很幸福了。只要我閉上眼睛想像,在夢中前往那些地方就可以了。沒問題(這是之前莉亞醫生說過的話)。
「接下來……」
魯賓斯叔叔從病床旁的白色書架上,抽出一本書衣什麼文字都沒有的純白書本,啪啦啪啦的翻開書頁。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魯賓斯叔叔的書連內頁都是純白的,什麼文字都沒有。
「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這本書……啊,有了,今天就來說這個故事吧。」
但他卻像能夠看見文字一樣,一如往常地翻到他想要的那一頁。唔嗯吾嗯,大概這是只有頭腦好的人才能看見的文字吧。這樣的話,我只要努力用功應該也能看見吧。
「露莉也已經十四歲了,應該會對這故事有興趣吧?是的,就是跟妳的掛墜有關的故事;正確來說是和那只『鑑傷品』的出處有關的故事。」
我把手放在膝蓋上(坐姿要端正)等待著後續。
心跳加速。
「上次是說這個國家各個地方的事,這次就來說說大海對面的世界吧。」
大海對面的世界!喔喔!那個又大又寬的大海對面,還有別的世界啊!光是聽到這件事就讓我興奮不已。
「越過大海往東邊一直過去,有『某個和之國』存在;那是個很不可思議的國家,一個國家裡面居然有很多國王。」
很多國王?
「是的,很多國王。用這個國家來比喻,就是有五十個阿利斯陛下。」
嗚哇,好像會變成很亂來的國家呢。
「就是啊。不過,如果只是像阿利斯陛下一樣,大家一起胡作非為的話倒還好,可是『某個和之國』的國王不只亂來,還去跟別的國王打架。」
打架是不好的喔。
「不好──對,就是不好。連露莉都明白的道理,那個國家的國王們卻花了數百年都沒有察覺,只能說他們是天生的笨蛋。」
奇怪?我剛剛是不是被嘲笑了?
「然後啊──」
請不要把故事繼續下去啊。
「我說過那是好的意思喔。」
「……」
「那我繼續說囉。」
「……」
「這是距今一百多年前的事。那個國家中有一對男女,他們分別是不同國王的孩子,卻因為某個契機,僅僅見過對方一次就墜入了情網。但是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就糟了,因此他們兩人為了不讓這件事曝光,便偷偷摸摸地互通文書,維持這段關係。」
文書?
「就是信件。後來或許是兩人的努力有了結果,隨著時間過去,那兩個國家居然和解了。因此他們兩人得以結婚,兩個國家也變得更加強大,兩人對此感到非常高興。」
雖然搞不大懂,不過高興的事就是好事。
「可惜那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咦?
「因為一點小事,兩個國家的國王在他們結婚前兩天發動了戰爭,他們兩人也不得不跟彼此戰鬥。從幸福的頂點一口氣落入絕望深淵的兩人,在結婚前夕把一切都捨棄,偷偷地逃出國家去尋找能讓兩人一起生活的新天地。後來的事就不大清楚了,也有文獻記載發現他們用小刀殉情的屍體。總而言之,就是戀愛的力量遠比國家、名譽,還有──生命重要的故事。」
魯賓斯叔叔「啪」地一聲闔上書本,轉而笑著面對我。
「妳覺得如何呢?是相當令人興奮的故事吧?」
我在腦中回想魯賓斯叔叔剛剛講的話。原來如此,和之國真是厲害的地方呢。故事本身有點悲傷卻很有趣,而且得知大海對面還有不同的世界也讓我大吃一驚,真是令人愉快的故事。
不過──我有一點不大明白。
「喔唷?這次的故事很無聊嗎?那我還真是有點吃驚。」
不是的,我都說了故事很有趣。
只是──有什麼令我很在意。
對了!就是這個!為什麼那兩人要做到這種地步──甚至不惜賭上性命,也想一起到別的地方呢?如果是為了爸爸或哥哥的話我還能理解,畢竟我也很重視家人。但是,為什麼要為了很遠很遠的國家的人,而且還是只見過一次面、只憑著信件來往……。
「……露莉,妳該不會不知道什麼是『戀愛』吧?」
魯賓斯叔叔的話讓我嚇得肩膀縮了一下。
「妳不知道什麼叫『墜入情網』嗎?」
墜入鯉魚(註)?那是高爾夫球掉進水池的新說法嗎?
註:日文中「戀愛」和「鯉魚」同音。
「不對不對,不是鯉魚。嗯……剛好,這隻筆能借我一下嗎?」
魯賓斯叔叔說著,從我頸上的掛墜抽出筆的部分,在白色的書上寫著什麼。
而我則緊盯著他的動作。
「這就是戀愛。」
書上寫著「戀愛」兩個字。
為什麼呢?
只是兩個字而已。
那兩個文字,讓我產生不可思議的煩悶和──甜蜜。
「什麼?原來妳真的不知道啊。不知道戀愛的人,說他損失了一半的人生也不為過。順帶一提,另外一半則因人而異。」
什麼!原來戀愛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啊。
那我一直都是損失一半的人生活到現在的囉。這可是很嚴重的事,我其實是全年無休、半價優待的特價少女呢(?)。
於是我問魯賓斯叔叔,什麼是戀愛。
「好難回答的問題呢。因為是無法用言語說明的概念,我就省略經過,只從結果和現象來說明吧──例如對某個對象會有『想到那個人就心跳加速』或是『腦中只想著那個人的事,其他的事怎麼樣都無所謂了』這種狀況。」
那該不會是一種病吧?
「妳大致上說對了,某種意義上戀愛是種病;可惜這種病是會好的。」
病好了反而很可惜,真是不可思議的病。
「不過是非常幸福的病喔,因為會重視那個人重視得不得了。雖然在醫院說這種話非常輕率,不過我個人建議,請妳一定要罹患『戀愛』這種不治之症喔。」
魯賓斯叔叔說著再次溫柔地撫摸我的頭。
這讓我的心情變得平靜又安心,卻沒有心跳加速,看來我對魯賓斯叔叔並不是「戀愛」的樣子。
「喂、喂,我可不是蘿莉控啊。」
魯賓斯叔叔聳聳肩,用書本敲了敲我的頭。
唔!那我或許是對哥哥有「戀愛」感情吧。因為我只要為了哥哥,其他什麼都可以不……。
「只要是為了哥哥,可以把爸爸和醫生還有其他東西都捨棄嗎?」
……不對我沒辦法。爸爸是我很重要的人,莉亞醫生也是魯賓斯叔叔也是,大家我都很喜歡,沒辦法只為了一個人把其他全部捨棄。這種人,我選不出來。而且和哥哥在一起,與其說我心跳加速,反倒是心情逐漸平靜才對,看來這並不是「戀愛」病。
「戀愛連血緣關係都能夠凌駕喔。不過,如果妳真的愛上哥哥的話,各方面來說都是件大事呢。」
魯賓斯叔叔苦笑著聳肩。
──「戀愛」啊。
是魯賓斯叔叔連我不知道這件事都不知道,如此理所當然又重要的東西;而且是幸福的、是一種病、會心跳加速、頭腦只會有那個人,唔呣……好難理解喔。太過沒有「ㄧ ㄓˋ ㄒㄧㄥˋ」了,我完全搞不懂。
我在純白的房間中,靜靜地看著那一個孤單的詞彙「戀愛」。
魯賓斯叔叔也戀愛過嗎?
「我嗎?我只有以前、很久以前有過一次戀愛,還說了好些道理,真不好意思。看來我似乎是很難戀愛的人。」
什麼!連頭腦這麼好的魯賓斯叔叔,也很難戀愛嗎!那麼我到底得花上多少年呢?
「啊哈哈,戀愛跟頭腦好不好沒有關係喔。不如說要又笨又無知才行,所以不適合我。不過沒關係,露莉的話一定能戀愛的。」
奇怪?魯賓斯叔叔是不是用說好話的表情,把我說成超級大笨蛋了?奇怪了?不、不過魯賓斯叔叔應該不會說別人壞話,我大概是被稱讚了吧。
非常感謝你。
我笑著這麼回應。
後來又說了很多話之後,我離開了魯賓斯叔叔的病房。
──「戀愛」。
總之,我決定要問很多人關於「戀愛」的事。有不懂的事就要發問。
幸好我的時間很多,這個地方人也很多。
第一章 難題1-自由-
第一話
[一]
可愛嗎?
你覺得……我可愛嗎?
「嗯,太棒了,非常可愛喔。非常──像女孩子哦。」
被你這麼說……我會害羞啦。
兩人獨處的病房中,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只屬於兩人的時間。
我的心跳逐漸加快。
這是我第一次的──女孩時光。
『太棒了』
這是我要說的喔,哥哥。
我現在──非常、非常幸福。
[二]
【某日 某個場所的餐桌】
──金碧輝煌。
這是和這個詞彙很相襯的場景。
無限寬廣的空間中,無數的水晶吊燈營造出莊嚴的氣氛。佔據房間中央的巨大狹長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料理。數量之...
目錄
5序章
9 第一章 難題1-自由-
125 第二章 難題2-戀愛-
5序章
9 第一章 難題1-自由-
125 第二章 難題2-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