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勇闖妖魔界（4）

第一章

平安睡著了。

他將近兩天一夜的時間沒有得到充足的休息，一直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又消耗大量的體力，一睡就是一整天。

一覺無夢，睡眠品質特別好。

第二天平安終於醒過來，他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這麼久。

他醒來的時候，兩隻小蛇妖就在他身邊，身體捲成圓盤，一隻窩在他腋下，一隻窩在他胯下。兩處都是平安體溫較高的地方，蛇蛇自認為選了個好位置取暖睡覺。

「嗯……蛇蛇？」平安感覺到異狀，揉揉眼睛，掀開被單，看清楚現況。

窩在他胯下的蛇蛇大動作動了一下，接著緩慢揚起身體，挺得筆直，望向同樣注視著他的平安爸爸。

平安看著從胯下升起的蛇蛇，這熟悉又詭異的畫面，讓他受到很大的視覺衝擊。

『平安爸爸醒了！』胯下的蛇蛇驚呼一聲，喜出望外。

『嗯……平安爸爸……』腋下的蛇蛇也醒了，整條蛇身撲了過去，對平安伸出蛇信，猛舔猛親。

「喔……喔！」平安原本還訝異蛇蛇怎麼會在，他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想起事情的始末。

蛇蛇他們跋山涉水來到他身邊，跟他一塊度過難熬的收妖師集訓大會。收妖師集訓大會，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卻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平安環顧四周，確認他們所在之處，這才驚覺他們竟然回到了山中的木屋，最初的的集合地點。他認真回憶一下，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回到木屋的記憶。

「蛇蛇，你們記得我們是怎麼回到這裡的嗎？」平安詢問蛇蛇。

兩小蛇妖照舊一左一右，纏繞住他的脖頸，在極近處跟他說話。

『記得。』

『有人來了。』

『來了很多人。』

『當時你跟另一個人已經昏睡了，我們怎麼叫都叫不醒。』

『都叫不醒！』

『他們說你們的狀況不好，無法這樣帶下山，所以先將你們送到這裡休息。等你們醒來，再一起離開。』

一蛇一句，道出經過。非常簡單的敘述，讓平安暸解了事情始末。

「所以是救難隊的人找到我們，送我們過來的。」

『救難隊是什麼，可以吃嗎？』

『我還沒吃過人，不知道好不好吃。』

蛇蛇如是說。

「不能吃。」平安臉一沉，給兩位小蛇妖一蛇一個彈額頭，一個不輕不重的教訓。

蛇蛇被彈額頭之後立刻反應。

『平安爸爸欺負蛇蛇！』

『蛇蛇痛痛！』

一個假哭討好，一個趁機瘋狂撒嬌。

「別鬧。」平安雙手交叉推開左右蛇蛇湊過來的頭，坐起身準備下床。他詢問蛇蛇，「我睡了多久？現在幾點？」

他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看天色，正是艷陽高照的大白天。

『平安爸爸睡了一天！』右蛇蛇回答他。

「所以現在是第二天的早上？」平安又問。

『是的。』左蛇蛇應答。

「我居然睡了整整一天。」平安驚訝，沒想到他這麼會睡，睡掉整整一天的時間。難怪他感覺神清氣爽，精神特別好。

平安走出房間，他在木屋的二樓。雖然擺設和三樓的房間近乎一致，但走出去之後，立刻就能發現自己在不同的樓層。

剛打開門便能聽見外頭人們的交談，在這些喧嘩聲中，他認出兔女諾諾和馬元蓉的聲音。

平安很意外，沒想到已經離山的她們又回來。

「這座山裡竟有如此凶惡的妖怪，你們作為主辦，當初就應該察覺他的存在。」其中一人開口指責。

「你們也見過那圓塚的模樣！如果不是元蓉帶路指給大家看，你們又有誰知道那裡有個禁咒封印的圓塚？」主辦的許家人反駁。

平安偷聽一會，從他們的爭執中得到一個結論，封印妖怪的咒術是失傳已久的禁咒。若不是馬元蓉指出，他們很難察覺其存在。

本次事件是個誰也沒料到的意外。

帶走了三條人命的意外。

平安不期然地想起三人的死狀，一時心寒，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平安爸爸？』右蛇蛇感受到平安的恐懼，擔心詢問。

「沒事。」平安試圖壓抑不穩的情緒，卻徒勞無功。

『平安爸爸，別怕，蛇蛇一直陪著你。』左蛇蛇對他說。

說完，右蛇蛇跟著附和。

奇怪的是，這話平安聽了好幾遍了，此時此刻再聽他們說起，特別令他心安。蛇蛇確實一直都陪著他，在他最害怕最黑暗的時候，他們一直都在。

思及此，平安心裡特別欣慰，微微一笑，「嗯，幸好我有你們。」

他心情放鬆許多。

蛇蛇見狀，愣了幾秒，很快反應過來，得意忘形地用身體跟頭猛蹭平安。

「蛇蛇，克制點！」平安輕聲喝止孩子們熱情過頭的行為，他拍拍他們的身體，讓他們纏好自己，正經點。

蛇蛇扭扭捏捏移回原位，平安確認他們安分下來，才慢步走下樓梯。

他一出場，那些人的爭論戛然而止，默契十足地同時閉嘴。

瞬間安靜下來的空間，似乎連針掉落都能聽得見。

平安覺得尷尬，非常尷尬。

他似乎打擾到他們的討論，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停在樓梯中間，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直到馬元蓉打破沉默，大喊了一聲，「平安！你終於醒了！」

「馬元蓉、諾諾……妳們、妳們怎麼還在這裡？」平安走下樓梯，他環顧客廳裡的眾人，兔女諾諾、馬元蓉及兩位陌生的男女。其中一名男子全身傷痕累累，渾身貼滿創口貼。

有趣的是，蛇蛇似乎對滿身傷痕的男人有點意見，他們正對著那人叫囂示警。

那人雙手舉起做出投降的手勢，一臉無辜，「別激動，小蛇妖，我離你們的契約主遠得很。」

嘶嘶──

「你們在幹嘛？」平安對蛇蛇說話，才一句話就讓蛇蛇停了下來。

蛇蛇非常乖巧，安靜地躺在平安頸窩，與剛才的兇神惡煞模樣截然不同。

那人不可思議地道，「馬元蓉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原來這兩隻小蛇妖真有這麼聽話。」

這話顯然是說給平安聽的，然而平安對此毫無反應，只戒備地盯著對方，無聲傳達：你對蛇蛇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說話？

「我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看我？」那人詢問馬元蓉，搞不清楚狀況。

馬元蓉回答，「他和小蛇妖很親近，一見如故的親近。」

『像是一見鍾情那樣。』兔女諾諾補充說明。

「妖怪對人類也有一見鍾情的嗎？真是奇怪的現象。」那人雖然懷疑，卻接受她們的說法。

「現在是什麼情況？其他人都還好嗎？他們是什麼人？」平安一連提了三個問題，望向在場所有人，希望他們能給他一個交代。

兔女諾諾向前幾步，靠近平安，由她負責告訴他後續發生的事。

她先含糊地說自己下山之後按照平安的吩咐，送走了妖怪們，她所說的妖怪們包含大鼠怪、中鼠怪跟蜈蚣精。當然，她沒有多嘴說出蜈蚣精跟妖魔界的事。

接著又說，她安排好了妖怪，便去跟主人他們碰頭。馬元妍與許少禎躺在醫院裡頭由醫生進行急救。她去的時候，好似四家流派的人都待在醫院裡頭了。

她被眾人責怪許久，兔女諾諾被罵得流下眼淚。她也不想發生這種事，可全部的人都在怪她、怪許家辦事不力。

在她敘述完自己為何丟下平安，獨自先下山後，她又被臭罵了一頓。

而後，四家流派的人組織一個小組，跟救難隊一同上山尋找失蹤的另一派人馬，跟被遺留下來的平安。

馬家善於搜尋，但因為馬家的兩位代表都下山了，他們不願意再多派人手冒險上山，就怕遇上那不知名的妖怪。馬元蓉沒想到自家的家主如此自私，一氣之下，自告奮勇加入協尋的行列。

多虧有馬元蓉，他們上山尋人方便許多。

救難隊的成員有三名搜救隊的人員，許家人、吳家人、李家人各一名，以及馬元蓉跟兔女諾諾。搜救隊的人員本身也是信徒，對他們使用法術尋人並不感到奇怪，相當尊重馬元蓉所指示的方向。

他們一到山腰，發現扭曲的結界已經被徹底破壞後，懂門道的幾個人心裡沉了一沉，直覺裡頭肯定出大事了。

沒了扭曲的結界，馬元蓉能順利地施術，搜尋且定位，很快便找到位於深山中的平安等人。

眾人發現平安跟吳和志的時候，兩人一同坐在地上，表情呆滯，望著另外三人的屍體，不發一語。他們臉上都有狠狠哭過的痕跡，淚痕斑駁、眼睛紅腫，疲倦不堪。

即使搜救隊上山前內心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料到會看見如此殘酷的慘狀，三條性命，三具破碎的屍體。

活著的兩人，一個瀕臨崩潰不發一語，一個精神不濟嘴裡唸唸有詞。

他們檢查兩人身體，平安雖然毫髮無傷，但昏昏欲睡精神很差，而吳和志身上有多處小傷口，以及腳上被繩索綑綁出的可怕淤血。按照這兩人的情況判斷，恐怕支撐不到下山。一群人經過評估後，決定暫時將兩人先行帶往集合地點的木屋休息，等到他們緩和過來再帶他們下山就醫。

平安睡了較長的時間，在他醒來的不久前，吳和志才剛離開。

兔女諾諾說到這裡，告一段落，經過大致是如此。

「妳少說了我遭受小蛇妖襲擊的事！」被小蛇妖咬傷的男人氣憤不平地說，指責兔女諾諾省略了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事。

「怎麼了？你們對他做了什麼？」平安意外，低頭一左一右，看向兩位小蛇妖。

右蛇蛇鼻子噴氣，警戒地瞪著男人，又對平安說，『他壞！』

「壞？」平安疑惑。

男人輕咳一聲，一臉尷尬。

「是這樣的，張子林想檢查你身上的傷勢，不料驚醒了你身旁的兩位小蛇妖，他們突然奮起攻擊他，經過一番搏鬥之後他就成這樣了。」一直沒吭聲的許莞玉終於介入話題。

「我好心被雷親！」張子林明顯的不爽。

「要不是諾諾制止，你大概已經被毒死了。」許莞玉瞄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不屑。

眼看這兩人似乎又要吵起來，平安開口打斷他們之間爭執的氣氛，詢問起兩人的身分，「這兩位是？」

「啊，抱歉，我忘記自我介紹，我是許家的許莞玉，這次活動的策劃之一。順帶一提，我是許少禎的表姊，因為沒有正式入門所以沒有排行。不過你還是可以喊我一聲師姊。」許莞玉這般介紹，向平安露出善意的微笑。

平安基於禮貌，一樣回以善意的微笑。

「這位是張家的張子林，是張子默的弟弟。」許莞玉接著介紹身旁的男子。

平安聽見張子默的名字，明顯地愣了一會，鼓起勇氣開口詢問，「他們……」

「不用擔心，有人會去處理。聽說五師弟給他們辦了法事，超渡過他們。既然魂魄已經不在，軀體就只是容器而已。」張子林說得雲淡風輕，但神情落寞，充滿感慨。

平安靜默許久，不知該表達什麼。

一時間室內陷入冗長的沉默，沒有人開口說話，好似在為亡者默哀。

「梁銘德曾經托夢給我。」平安打破沉默，將他在夢裡所見所聞和梁銘德遇到的事全盤托出。

眾人安靜聽著，平安的聲音不疾不徐，緩慢且平穩，如他唸平心咒一般，他不帶一點情緒，道出過程。

語畢，平安停頓許久，他抬頭看向其他人。

張子林仰著頭，似乎在強忍著眼淚，不想讓它掉下來。他單手遮住雙眼，道聲歉後站起身，走到一邊去。

他應該是哭了。

平安回過頭，正好聽見許莞玉對他說話。

「我很遺憾發生這樣的事。」許莞玉走向他，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

然而，平安身上的小蛇妖實在太戒備外人，不許任何人碰觸到他們的平安爸爸。

她只能尷尬地收回手，對平安說，「事情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安全。」

「我們真的安全嗎？現在恐怕沒有一處是安全的。」平安質疑她的說法，在許莞玉的錯愕中，他接著道，「那天晚上，山中的那名妖怪破了結界衝到外頭，我沒有能力阻止他。只要那名妖怪還在外頭逍遙，我們就沒有安全的一天。而你們甚至不清楚對方的來頭，千萬不能放鬆警戒。」

許莞玉原本想安撫他的情緒，結果反被平安警告不可鬆懈，她一臉尷尬，乾笑一聲，表情凝重起來，回應他，「我知道。」

「他們三人的死，我不覺得是妖怪的錯。」平安接著說，像是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他視線低垂，盯著許莞玉鞋子上的泥土。那是在外頭走動沾染上的泥土，想必她們一路跋涉也相當辛苦。

「啊？」許莞玉一聽，這下真的反應不過來了，眼前的少年說的話老讓人摸不著頭緒，他的話題相當跳躍。

「不是那名妖怪的錯，如果李景山沒有先招惹他，他不會動手。」平安回想起當時的場景，臉色再度刷白，「但他已經染上血腥，我親眼目睹他所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非常恐怖。」

『平安爸爸，別怕。』

『有我們在呢。』

蛇蛇感覺到平安的恐懼，趕緊安慰他，用蛇頭蹭著他的臉頰。

許莞玉聽他這麼說，不由自主地嚥下一口口水，開始感到害怕起來。

「你還記得那名妖怪長什麼樣子嗎？」張子林回來，詢問平安。他的眼睛微紅，應該是哭過，卻異常明亮，好似帶著火光。

平安停頓許久，認真的思考該用怎樣的辭彙形容。他當然記得妖怪的長相，他在結界邊緣見過他、在梁銘德的記憶中見過他。

印象實在太深刻，想忘也忘不掉。

許莞玉看他長時間不說話，還以為他不記得妖怪的樣貌，她用理解且和緩的語氣說，「不記得也沒關係，不用勉強回憶。」

「不行！吳和志打擊太大，到現在都不言不語。關於妖怪到底是圓是扁，我們只能問平安了！」張子林反駁，接著對平安請求，「請你務必想起來啊！」

親眼見過妖怪且保持清醒的，只剩下平安一個人，他們只能仰賴他。

平安聽他們這樣講，先是愣了一會，才對他們開口，「我記得妖怪的樣子，但我很難形容，他像狼又像犬，體型龐大，約有兩個我這麼高。看他身型樣貌好似電影中的人狼，但又不是那樣相像。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名妖怪，但大概是這樣。」

平安斷斷續續說完，內心有點擔心他們聽不明白。

「所以大約是犬類的妖怪嗎？」馬元蓉聽完，做出簡潔的結論。

「是的，我想應該是，相差不遠。」平安緩慢地點頭確定。

張子林呢喃，「犬類的妖怪、百年的封印禁咒，有了這些線索，要找出那名妖怪應該不會太難。多虧有你，幫了大忙！」

面對張子林的道謝，平安卻陷入沉默。他一方面擔心妖怪在外頭亂跑會傷害到更多人，一方面又有種背叛妖怪的罪惡感。

他雖然是一個人類，卻已經把自己當成妖魔界的一員。若是妖怪和人類真的對抗起來，他不確定自己會幫哪邊。

「事不宜遲，正好平安也醒了，我們趕緊收拾各自的行李。三十分鐘後在這裡集合，準備下山。」許莞玉對所有人說道，平安醒了，他們終於可以離開，不需要再繼續逗留。

一聲令下，各自解散，整理行李。

第一章

平安睡著了。

他將近兩天一夜的時間沒有得到充足的休息，一直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又消耗大量的體力，一睡就是一整天。

一覺無夢，睡眠品質特別好。

第二天平安終於醒過來，他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這麼久。

他醒來的時候，兩隻小蛇妖就在他身邊，身體捲成圓盤，一隻窩在他腋下，一隻窩在他胯下。兩處都是平安體溫較高的地方，蛇蛇自認為選了個好位置取暖睡覺。

「嗯……蛇蛇？」平安感覺到異狀，揉揉眼睛，掀開被單，看清楚現況。

窩在他胯下的蛇蛇大動作動了一下，接著緩慢揚起身體，挺得筆直，望向同樣注視著他的平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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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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