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弱刑警暴甘糟

甘糟達夫，一個三十五歲的巡查部長。

隸屬於北綾瀨署刑事組織犯罪對策課組織犯罪對策係，也就是所謂的圈暴（○暴）刑警。

一說到圈暴，一般大多會想到雄壯威武的刑警，而實際上甘糟的搭檔郡原虎藏就雄壯威武極了。

郡原總是一身黑西裝，不打領帶。剃三分頭，目光銳利。

一百八的身高，儘管略略開始發福，但學生時代便是柔道高手，體格極佳。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是黑道中人，而非刑警。

不過呢，圈暴刑警大多會漸漸變得和他們對付的那群人難以區分。

反觀甘糟，則完全與郡原形成對比。

身高普通，體格也不怎麼出色。實際年齡三十五歲，但因為娃娃臉，看起來像不到三十。

甘糟對於自己為何會被分派到組對係百思不解。

警方應該有很多比自己更合適的人才才對。環視署內，多的是相貌不善、體格粗壯的同事。

他不禁認為自己被派來當圈暴刑警，會不會是什麼玩笑？再不然是有人要惡整他……。

那天甘糟輪值，吃過晚飯，正呆望著電視。

同樣是值班，強行犯係和盜犯係就相當忙碌。因為會有民眾打一一○報案，或收到勤務指揮中心的無線電，所以必須隨時豎起耳朵，如果是轄區內發生的案件，就必須一一加以確認。

相較之下，圈暴就相對輕鬆，因為和黑道有關的案子其實沒有那麼多。

圈暴的忙碌，忙的是必須緊盯那些在檯面下尚未形成案件的事。

所以，幾乎不太會在值班時忙得團團轉。

正看著電視播出的二小時單元劇時，勤務指揮中心傳來一則全體注意的無線電。北綾瀨署轄區內，發生了傷害事件。

時間是將近晚間十點半。

強行犯係的值班人員頓時大忙特忙。要通知係長，聯絡鑑識和地域係。

確認案發所在地點之後，又要再通知係長和相關各係人員。

甘糟在電視機前看著他們，心想：

唉，強行犯係好辛苦啊……。

他覺得圈暴不好，也覺得強行犯係不好。強行犯係常在大半夜或天亮時被叫出來。

因為事件的發生和發現，經常都是在那個時間。

圈暴和強行犯係，哪一個比較糟？論忙碌，強行犯係比較忙。可是，要對付黑道的圈暴刑警在精神上的壓力更大……。

人們常把暴力團叫作圈暴，但甘糟他們這些專業人士則多半稱之為圈B。

圈暴和圈B幾乎是同義詞，但圈暴更常用來指負責處理暴力團犯罪的刑警。

正想著這些，強行犯係的值班人員來到甘糟這邊說：

「你還有閒情逸致看電視？」

這天強行犯係輪值的是蘆谷公助，四十二歲的巡查部長，長相凶狠的程度和甘糟的搭檔郡原不相上下。

甘糟很怕蘆谷。不光是蘆谷，凡是長相可怕的人他都怕。

「啊……？」

「啊什麼啊。你聽到無線電了吧？」

「那是傷害事件啊？不是強行犯係的工作嗎？」

「不也說被害人看起來像是暴力團員嗎？」

「是嗎？」

「既然被害人是圈B，就可能是幫派火拼。」

「呃，可是我沒聽說有火拼……」

情報是圈暴刑警的命根子，若沒有掌握所負責的圈B的動靜，這個圈暴刑警就不夠格。

所以，他們平時就經常和黑道組員照面，以便查探有無可疑的動向。

他們也要「養鴿子」，所謂的「鴿子」便是線人，設法拉攏組員或已經金盆洗手的組員，好獲取情報。

而如何搜集這些情報，端看圈暴刑警的本事。

甘糟完全沒聽說有火拼這回事。

「就算你沒聽說也可能會發生。我要去現場，組對係也一起來。」

「啊，這，可是……」

「刑警要立刻行動。」

「是。」

平常就已經被郡原唸東唸西了，為什麼還要被別的部門的人唸……。

甘糟邊想邊站起來。警署刑警的移動，基本上不是走路就是搭電車。

蘆谷似乎是要步行到現場。甘糟跟在他身後，以電話通知係長。

一說傷害事件的被害人貌似暴力團員，係長便說：

「好，立刻打電話給郡原。」

「是。」

甘糟遵照吩咐打電話給郡原，只聽到電話裡傳來非常不悅的聲音：

「幹嘛？」

儘管每天都見面，但只要一想起郡原那張有人欠他幾百萬般的臉，甘糟忍不住就會語無倫次起來：

「那個……呃……無線電說轄區內發生了傷害事件……」

「傷害……？那是強行犯係的工作不是嗎？」

「啊，是的，可是，呃……那個，被害人好像是圈B……」

電話裡傳來低低的沉吟聲。

「係長那邊呢？」

「已經通知了，係長要我打電話給郡原先生……」

「我知道了。地點？」

「啊，呃，請稍等。」

甘糟問走在前面的蘆谷：

「不好意思，請問現場在哪裡……？」

「你說什麼……」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綾瀨六丁目，錄影帶出租店對面的停車場。」

這年頭已經沒人說「錄影帶出租店」了。但甘糟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甘糟將地點告訴了郡原。

「你跟誰在一起？」

「強行犯係的蘆谷先生。」

「喔，有他在就不用擔心了。好好學著點。」

「噢……」

電話掛了。

蘆谷走路很快，甘糟勉強才能跟上。不止蘆谷，刑警走路大多都很快，吃東西也很快。

甘糟至今仍無法習慣警察的這種快節奏。

同事常虧他說「你竟然熬得過初任科啊」，或是「你沒想過要從學校逃走嗎？」之類的。

學校指的當然是警察學校，初任科也叫作初任教養，具高中學歷者要受訓十個月，具大學學歷者六個月，要住進宿舍接受十足十的磨練。

甘糟是大學畢業，所以受訓期間是六個月，但不可思議的是，他從沒想過要放棄或逃走。

人生有時候會發生一些化不可能為可能的事。甘糟能夠從初訓結訓，也許也是這類奇蹟之一。

如果當初過不了警校那一關，也許現在就不會這麼難熬了。

有時候他會這麼想。然而，同時他也會想，也許難熬的只有現在。只要累積經驗，躋身到管理部門之後，就海闊天空了。

甘糟暗自這麼想。

「已經變成傷害致死或是命案了。」

一到現場，就有人對蘆谷這麼說。

換句話說，被害人死了。蘆谷問對方：

「被害人呢？」

「在醫院，送去沒多久就斷氣了。」

「身分呢？」

「還不知道，正在確認中。」

「有人說是圈B……」

「尚未確認。」

然後，那人看著甘糟說：

「新人嗎？」

蘆谷苦笑：

「別看他這樣，他年紀大概比你大吧。這是組對係的甘糟。」

「啊，是圈暴……」

蘆谷向甘糟介紹：

「他是機搜的鹿沼。我在來北綾瀨署之前，跟他是一起的。」

意思是曾經在同一個署裡共事過吧。後來，蘆谷來到北綾瀨署的強行犯係，而鹿沼調動到機動搜查隊。

機動搜查隊被視為年輕刑警的龍門，但門檻多高就有多操。一般刑警是白天上班，機動搜查隊則和地域課一樣三班制，甚至有些是四班制。

甘糟心想，機搜也不是好待的。

鹿沼說：

「組對係來了，那被害人果然是黑道？」

「不，不是的。」

甘糟連忙說，「因為聽說樣子很像暴力團員，為了慎重起見才來看看的。」

鹿沼點點頭，然後說：

「年齡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間，頭髮全部往後梳，戴太陽眼鏡，留唇上鬍，穿條紋西裝、尖頭鞋。」

光聽這些特徵，並不足以作為任何參考。

不良少年或暴力團的團員，穿著打扮都是符合標準的。甚至可以說，如果加以分類，就只有幾個類型。

剛才鹿沼說的，是暴走族出身的特徵。

蘆谷問鹿沼：

「死因是什麼？」

「精確的死因要等驗完屍才知道，但似乎是遭到鈍器毆打，身上有許多被毆的痕跡。」

「被打死的啊……」

蘆谷對甘糟說：「不像圈B的做法啊……」

的確，職業的要殺人，不會用打死這種費事的作法。

「對……可能不是。」

「怎麼說得這麼沒把握？你也是圈B的專家吧。」

「勉強算是……」

這時候郡原來了。

「聽說被害人死了？」

甘糟回答：

「嗯，送到醫院沒多久就死了……」

「目擊者呢？」

機搜的鹿沼回答：

「目前還沒有找到。」

「那家店不是開到深夜嗎，應該有客人出入才對。」

郡原指了指面向大馬路的DVD出租店說。

鹿沼搖搖頭：

「店門口開在另一個方向。」

如他所言，從店門口的方向看不到案發現場的停車場。

「據說死者身上有好幾處遭到毆打的傷痕。」

蘆谷看著CD兼DVD出租店說，「凶手應該不止一個。」

郡原回答：

「但人數也不會太多，多半是三人。」

「三人……？」

蘆谷問。

「對，那是暴力犯的模式。他們幾乎不會二人一組，不知為何，三人的例子最多。一般認為三個人是人類構成社會的最小單位，兩個人不算社會，但三個人在一起就會產生領袖。」

「四個人太多？」

「四個以上就會引人注目了。但假如有人擔任把風或司機的角色，也可能是四個人以上。」

「原來如此……」

甘糟聽了郡原的話，也和蘆谷一樣在心裡喃喃說聲「原來如此」。

「我剛才和甘糟說了。」

蘆谷對郡原說，「圍毆，不是圈B的手法。」

郡原想了想，說：

「的確，如果是以殺人為目的，不會這麼溫吞。不是拿槍賞顆子彈，就是匕首一刀斃命。」

光聽就叫人直打冷顫。

甘糟真的很怕暴力。

「那就不是幫派火拼了？」

「不，也不一定。」

「為什麼？」

甘糟也暗想為什麼。

「如果目的不是要他的命，而是故意折磨、教訓他的話，也可能會這麼做。」

「好。我們朝結怨、偷竊和其他所有的可能來查，你們就幫忙查查是不是幫派火拼。」

「了解。查訪要是問出什麼要通知一下。」

「當然。」

然後郡原便走近犯案現場。地面上有血跡，血跡被粉筆圈了起來，鑑識作業已經結束了。

甘糟最討厭這種殺伐之氣，會讓他覺得噁心反胃。

他縮在郡原身後，盡可能什麼都不做。

郡原看了那攤血，然後朝大馬路看。接著，視線又回到那一大攤血上。

郡原自言自語般說：

「車子停在那裡，以金屬球棒或鐵管之類的東西攻擊，然後立刻駕車逃逸……。八成是這樣吧。」

甘糟怯怯地問：

「這要怎麼看出來？」

「目擊者很少。而且，凶手他們並沒有踩到血。這樣大致就看得出逃走路線。」

「這裡是停車場啊。也可能是把車子停在這裡埋伏啊？」

「不，這類攻擊是打帶跑。開車來，馬上逃走，是典型的模式。」

「不見得是暴力團吧，那就不是我們的工作了……」

郡原看著甘糟，露齒一笑：

「你的著眼點是不錯，但老天爺不會讓我們這麼好過。」

「接下來要做什麼？」

「去瞧瞧往生者吧……」

甘糟又是滿心的不情願。

因為無論過了多少年，他就是無法習慣屍體。他身邊的警官看了屍體也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的確，刑警和葬儀業者平常就必須與屍體為伍，所以都習以為常。

可是，甘糟認為這因人而異。

說到這，他曾聽說刑警當久了，就會相信鬼神論。這應該也是常和屍體為伍的關係吧。

郡原要去醫院，所以甘糟不能自顧自回去。

就和來現場時跟在蘆谷背後一樣，這次他是跟在郡原背後。

甘糟達夫，一個三十五歲的巡查部長。

隸屬於北綾瀨署刑事組織犯罪對策課組織犯罪對策係，也就是所謂的圈暴（○暴）刑警。

一說到圈暴，一般大多會想到雄壯威武的刑警，而實際上甘糟的搭檔郡原虎藏就雄壯威武極了。

郡原總是一身黑西裝，不打領帶。剃三分頭，目光銳利。

一百八的身高，儘管略略開始發福，但學生時代便是柔道高手，體格極佳。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是黑道中人，而非刑警。

不過呢，圈暴刑警大多會漸漸變得和他們對付的那群人難以區分。

反觀甘糟，則完全與郡原形成對比。

身高普通，體格也不怎麼出色。實際年齡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