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版自序
玄武是北方七宿所成龜蛇之象,原是大自然的星象神,護衛著北方天界,也管轄北方地下世界及護佑人間。二十八宿分佈四方天界,合成玄武、青龍、白虎、朱雀等四靈,四靈信仰,已見於石器時代,濮陽西水坡發現仰韶期編號為四十五號墓穴仰韶文化的墓穴中。其神格來源甚早,流傳也久。
真武神格來源除來自玄武外,也和北方之神禺彊、玄冥及巨龜有密切關係。《山海經‧大荒北經》說:「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名曰禺彊。」禺彊除「珥兩青蛇,踐兩赤蛇」,和赤蛇有關外,也和巨龜有關。《列子‧湯問篇》說:「故昔者女媧氏練五色石以補其闕,斷鼇之足以立四極。」又說仙人所居的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五山,「而五山之根,无所連著,常隨潮波,上下往還,不得暫峙焉。仙聖毒之,訴之於帝。帝恐流於西極,失群聖之居。乃命禺彊,使巨鼇十五,舉首而戴之,迭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動。」天帝命禺彊,再由禺彊命巨龜駝載五山,可見巨龜是禺彊之下屬,為北方神禺彊所掌管。晉‧張湛《列子‧湯問篇》注:「大荒經曰:『北極之神,名禺彊,靈龜為之使也。』」唐‧陸德明《經典釋文》說:「毒,病之。禺與隅同;《神仙傳》:『北方之神名禺強,號曰玄冥子。』《山海經》曰:『大荒之中,有神,人面鳥身,名曰禺強。』簡文云:『北海神也。』」
《山海經》北極海神禺強的部下為赤蛇與靈龜,赤蛇與靈龜也是真武的兩大部下,禺強和真武雖同屬北極,但禺強為海神,真武為星神,神格有別。真武神格的直接來源,應是星象大自然神中的玄武。
玄武原是自然神,到了五代末而轉化成人格神,太祖、太宗皆崇信玄武,太宗在宮中供奉玄武,稱為家神,至北宋真宗朝而改「玄武」為「真武」。宋仁宗時,真武信仰滿天下,靈驗神跡特多,仁宗命宋庠撰的《真武啟聖記》,即是真武人格神修鍊成神的傳記及靈驗記。元朝「大德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武當山靈應觀庭化筆」的《武當山玄天上帝垂訓文》說:「吾受玉帝勑命,長生治世福神,佛中即無量佛,道乃金闕化身。統轄天神天將,天上天下遊巡,糾察神人功過。」哻大德五年(1301年)為元成宗在位時,當時以扶鸞降筆方式垂文,把真武說成是佛教的無量壽佛(阿彌陀佛);於是道教的金闕化身(老子八十二化身),也是佛教的阿彌陀佛,成為跨越佛道二教的大神。元時扶鸞以真武大帝為佛教阿彌陀佛的說法,影響了明、清時期新興的民間宗教及小說。余象斗《北遊記‧第二十二回祖師河南收王惡》有「玄天是無量壽佛,妙元帥乃是妙吉向如來」之語,哷而明嘉靖間石佛王森(1542-1619)自稱是阿彌陀佛、無量壽佛、真武老祖化身。創立於明萬歷間的弘陽教《混元弘陽飄高祖臨凡經》就說教主飄高,是無生老母最疼愛的小兒子,是孔子、老子、真武諸位長兄的小弟弟。無生老母信仰的重要經典《古佛天真考證龍華寶經‧卷一‧無生傳令品第三》說:「當初西方教主阿彌陀佛轉到北方掌教,號曰無量壽佛;無量壽佛臨凡,號曰真武老祖;真武臨凡,號曰天真古佛;天真臨凡,號曰弓長老祖。」經中將道教的真武大帝,說成是佛教阿彌陀佛臨凡的另一種稱號。並且把阿彌陀佛、真武、天真古佛、弓長老祖,視為同一人。真武是道教的神祇。上述這些明清以來的新興宗教,喜歡把佛教的無量壽佛(阿彌陀佛)說成是道教的真武大帝,或稱真武老祖。
真武的信仰,至今仍深深影響著散居世界各地的華人,也影響著其他國家與民族。流行於日本紀州湯屋谷感應山靈現寺鎮座「太上真仙鎮宅靈符七十二神御尊影」,所供奉之北極妙見菩薩,即是中國的真武大帝。
本書初版稿子為配合2009年6月18-22日十堰市人民政府主辦,在武當山舉行「第五屆國際道教學術研討會」,而匆促印出,以便贈送與會學者。筆者原稿書名《玄天上帝道典彙編》,由現任台灣省道教會理事長張榮珍先生出資,交給台灣一出版社所出版,但出版者卻擅改書名為《玄天上帝典籍錄編》,哸私挪公款,妄以己意,誤導人撰序,以為集眾力所成,不僅如此,且出版者據坊間道書標點擅改動原稿標點,致使標點訛誤甚多。長久以來,一直懸念重新標校,而忙碌於教學與寫作,無法達成此心願。
在初版刊出九年之後,內人劉慧瑛女士,退休多年,有多餘閒暇,願意幫忙重新校對。辛苦數月,尤其《藏外道書》所藏和玄帝相關的道典,刻版字油墨淺淡,模糊難辨,耗費不少眼力與時日。其間,劉女士也提供不少意見,以供修正與增補,如禺彊和真武的關係,即係由劉慧瑛女士提供的意見所啟發。劉女士殆為玄帝感召而致力於此,特別予以致謝。今則書稿重校已完成,並在原導讀外,增添一篇和玄帝道書存佚相關的論稿,以供參考。
蕭登福再序於台中大里
2023年3月20日
附記:2018年10月21日起至10月29日止,武當山紫霄宮六百年玄天上帝神像來台繞境,此次來台的神像有三尊,除擁有六百年歷史的玄天上帝神尊外,另有掌旗的天罡,擎鞘的河魁。河魁在玄帝右,天罡在玄帝左。補述於此,以誌其殊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