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拉重生（《雙面瑪拉》完結篇）

名人推薦：《雙面瑪拉》的情節和愛情故事如夢似幻，又吊足讀者胃口，絕對會讓你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骸骨之城》系列作家卡姍卓‧克雷爾

《雙面瑪拉》在黑色幽默、讓人陶醉的毛骨悚然和縝密的布局中取得難得的平衡。前一分鐘，我還大笑出聲，下一分鐘就害怕得想要打開家裡所有的燈，鑽進被窩裡。從蜜雪兒‧霍德金躍然紙上的駭人情節到浪漫場景，可以明顯看出她的天分和寫作範圍。我從未讀過這樣的故事。──《分歧者》作者薇諾妮卡‧羅斯

哇，蜜雪兒‧霍德金的處女作將會讓你看到最後一頁才知道結局，而懸疑的故事仍舊會縈繞你的心頭許...

我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張臉就是我自己的臉。

鐵床前方那面牆鑲著鏡子，左右兩邊的牆也一樣，總共有五面鏡子，或許是六面。我什麼也沒聞到，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除了自己的臉之外。

過去好幾個月以來，我出於一些理由而很少照鏡子；現在我被迫看著鏡子，實在難以相信眼前的女孩竟然是我。我濃密的深色頭髮中分，死氣沉沉地垂在單薄的肩頭，嘴唇幾乎和皮膚同樣顏色，換言之，蒼白得要命。我的臉稜角分明，原本我都沒發現，也可能原本並不是這個樣子。我彷彿望著一個鬼魂、一具空殼、一名陌生人。要是爸媽見到我，也絕對認不出來。

但他們從來沒真正認清我，這是部分的問題所在，也是我身在此處的原因。

「是啊，我們看起來糟透了。」有個聲音說。

我的聲音說。

可是我沒說話，嘴唇動也沒動。

我倏地坐直，看著我無限延伸的鏡像。它們也回瞪著我，表情既慌亂又警覺。

「看上面。」

聲音來自頭頂，我仰起脖子──天花板也由鏡面組成，我看到自己的倒影，但這個鏡像正朝我微笑。儘管我並沒有在微笑。

好吧，我終於徹底發瘋了。

「還沒啦，」我的鏡像似乎覺得很有趣地說，「不過也快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幻覺嗎？

「不是幻覺，」我的鏡像說，「再猜一次。」

我暫且收回目光，打量房間四周。每個鏡像都隨著我的動作轉頭。天啊，真希望我是在做夢。

我望回上方的鏡像，鏡中的女孩（我猜應該是「我」吧）將頭微微往左偏。「也不是做夢。妳在『好像失去意識又好像清醒』的空間裡頭，這應該會讓妳對妳的精神狀態多點信心。」

效果很有限。

「還有，有些感應器在監測我們的脈搏和心跳，所以妳如果能躺回去的話，對我們兩個都比較好。」

我轉頭找感應器，卻什麼也沒看到。不過我還是聽從她的建議。

「謝了。」她說，「每次我們的心跳突然變快，那個叫韋恩的傢伙就會進來看我們，他真的讓我們毛骨悚然。」

我搖搖頭，紙質枕頭套隨著動作發出沙沙聲。「不要說『我們』，會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抱歉，可是真的是我們啊，我就是妳。」我的鏡像挑起一道眉說。「老實說，我也沒多喜歡妳。」

我做過詭異的夢，也有過詭異的幻覺，可是詭異實在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狀況，不管它到底是什麼狀況。「那妳是什麼？我的……我的潛意識之類的嗎？」

「人沒辦法跟自己的潛意識對話，這想法很蠢。應該說，我是妳身上隨時都能覺察的部分，即使在妳不知道自己正在覺察的時候。她給我們灌了很多藥，很多很多藥，藥物讓我們的──抱歉，是妳的覺察能力在某方面變遲鈍，卻在其他方面變敏銳。」

「『她』是指……？」

「凱爾斯醫生。」

我的心跳猛然飆升，使得旁邊的機器嗶嗶大響。我閉上眼睛，黑暗中浮現凱爾斯醫生的影像，陰森地逼向我，距離近到我能看見她厚厚的唇膏間細微的紋路。我睜開眼驅走她，眼前轉為我自己的影像。

「我在這裡待多久了？」我大聲問。

「十三天。」鏡中的女孩回答。

十三天。我受禁在自己的身體裡十三天，回答不想回答的問題，做不想做的事，所有思緒和記憶都模糊不清，好像被棉花悶住似的。我，被關在一間像是兒童專用的臥室裡，畫出一張又一張過去曾屬於我的臉龐。我，順從地伸出手臂，讓協助凱爾斯施行醫療酷刑的韋恩抽血。我，在這裡甦醒後的第一天，成為藥物的俘虜，被迫聽著將改變我人生的話語。

「瑪拉，妳參加了一個盲目實驗研究。」

實驗。

「妳之所以被選中加入這個研究，是因為妳出現一個狀況。」

因為我異於常人。

「妳的情況為妳所愛的人帶來痛苦。」

我殺了他們。

「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拯救妳的所有朋友……就是沒辦法救出諾亞．蕭。」

可是我沒殺諾亞，我不可能殺了諾亞。

「他們在哪裡？」我問鏡像。她顯得困惑，接著望向我右邊的鏡子。我心想：那只是普通的鏡子，這時它卻變暗了。

黑暗中形成一個女孩的影像，或該說它曾經是個女孩。她跪在地毯上，俯向我看不見的什麼東西，一頭黑髮披散在裸露的肩頭。她的肌膚煥發古銅色澤，影子在她臉上閃動。她的影像模糊不明，好像有人在她的畫像上倒了一杯水，顏料開始暈開了。接著女孩下巴一抬，直直望向我。

是瑞秋。

「瑪拉，這不過是場遊戲。」她的聲音沙啞而扭曲，等她再度開口，只發出靜電雜音。她的笑容也只剩一抹白色。

「她怎麼了？」我小聲說，一邊看著鏡中瑞秋閃爍不定的影像。

「她沒怎麼了，我是說，除了她已經死掉的這件事之外。不過妳對她的記憶倒確實有點問題。妳看到的正是妳的記憶。」

「她看起來為什麼──」我甚至不曉得該如何形容，「這個樣子？」

「閃閃爍爍的嗎？我想是燭光的影響吧。我們三個先點了蠟燭，然後才拿出通靈板，別告訴我妳忘了？」

「不是，我指的是她──她──好像變形了。」瑞秋的手臂在身前揮動，但雙手隱沒在黑暗裡，我看不見她在做什麼。接著她將一隻手臂舉到鼻子邊，手臂只到手腕就沒了。

鏡中的女孩聳聳肩。「不知道，妳的記憶並不是都變成這樣。看左邊。」

我看了，預期這面鏡子也會變暗。它並沒有變暗──剛開始沒有。我看著我的鏡像，看到我的髮尾由深棕色轉紅，一路紅到髮根。我的臉形變得豐滿圓潤，鏡中回瞪我的是克萊兒的眼睛。

克萊兒坐直身體，她的影像由我的影像剝離，一分為二。她步出我穿的白色住院袍，黑色線條沿著她長滿雀斑的蒼白身體纏繞，直到她穿著我們去精神病院那一晚所穿的黑色牛仔褲和羽絨外套。充滿鏡子的房間裡，原本明亮的燈光閃了一下便熄滅了，我床下的水泥地板被樹根撐裂，樹根迅速長成許多參天巨木。

克萊兒扭回頭看我。「喔，我的天啊，她已經嚇壞了。」

克萊兒說話的聲音很正常，她的影像並不模糊，也不會閃爍或扭曲，她很完整。

「我也不知道這代表什麼，」頭頂的鏡像說，「裘德也一樣。」

聽到他的名字使我嘴巴乾澀。我往上看，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右邊的鏡子，裘德在那裡。我看到他站在整齊的禪意花園中央，周圍是好幾個蜷縮伏地的人，看起來有如假石。傑米和史黛拉也在其中。裘德揪著史黛拉烏亮的頭髮，我能看到他手上的血管、皮膚表面的毛孔，每個特徵、每個細節都清晰而鮮明。我感覺怒火湧現。

「不要，」我的鏡像說，「妳會把我們弄醒。」

「弄醒就弄醒，」我說，「我才不想看這個。」我從來就不想再見到他。可是當我再看過去，鏡子裡的影像已經變了，他被壓在一面單調的白牆上，有隻手掐著他的脖子。那是我的手。

我又抬頭看天花板的女孩。我不想記起「地平線」，或是在那之後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低頭望著我的手腕和腳踝，沒被綑綁住。「只要告訴我怎麼出去就好。」

「他們不需要用手銬腳鐐來囚禁我們。」她說，「有藥物就夠了，藥物使我們順從、配合，不過我想藥物也改變了我們。我還不知道有什麼改變，不過妳對瑞秋的記憶變得破碎，對克萊兒和裘德的記憶卻完好無缺，肯定有其意義。」

「那我哥和我弟呢？我爸媽呢？」還有諾亞，我心裡想著卻沒說出來。

我邊說時，他們的影像隨即一個個填滿周圍的鏡面。約瑟夫穿著西裝搭配口袋巾，對著某人翻白眼。丹尼爾在他的車裡笑，從駕駛座對我扮鬼臉。我媽坐在她床上，筆電擱在腿上，一臉憂愁。我爸坐在病床上，吃著一片偷渡進去的披薩。而諾亞──

諾亞閉著眼睛，不過他在呼吸。他在睡覺。他的一隻手鬆鬆地握拳擱在臉旁，身上那件有洞的T恤歪七扭八，露出四角褲上方的一條肌膚。這是某天早晨他的模樣，前夜我剛告訴他我有什麼毛病──我們剛弄清我們有什麼毛病。

我一直一直看著他們──都是我愛的人，在銀色鏡面另一邊笑著、說話、生活。可是我邊看邊覺得哪裡不對勁。我更仔細審視諾亞，因為他在睡覺，沒有動，比較容易看出端倪。他的邊緣有點褪色，有點模糊。我又回頭看爸媽和兄弟的影像，他們的邊緣也比較淡。

「我想我們正在失去他們。」女孩說，「我不知道原因，但凱爾斯應該知道，而且我覺得她是故意這麼做的。」

我沒有很專心聽她說話，只是不由自主地盯著鏡面瞧。

「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對吧。」這不是問句。

「我的消息來源表示的確如此。」

「妳知道嗎，」我對她說，「妳有點混蛋。」

「難怪我們這麼受歡迎。說到這個，如果妳想知道的話，傑米和史黛拉也在這裡。」

「妳見過他們嗎？」

她搖搖頭。「不過韋恩對凱爾斯提到過一次『羅斯』，提到過兩次『班尼西亞』。而且他用的是現在式。」

我大大鬆了一口氣。我的喉嚨緊縮發痛，感覺好像快哭了，可是卻沒有淚水湧上來。「那諾亞呢？」我衝口而出，沒來得及考慮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女孩很了解我。「凱爾斯提過他一次。」

我的疑問並沒有獲得解答，而現在我非知道不可了。「告訴我她怎麼說的。」

「她說──」女孩沒把句子說完。我身後有什麼東西發出嘶嘶和咔嗒聲，她身子一僵。

「什麼？」我問，「她說什麼？」

她沒回答。等她再開口，她的聲音在顫抖。「他們來了。」女孩說完便消失了。

 

※※而我和傑米（會使人聽從他命令的男孩）、史黛拉（能聽取別人腦中心聲的女孩）就要上路出發，尋找諾亞是否還活著的真相了……

我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張臉就是我自己的臉。

鐵床前方那面牆鑲著鏡子，左右兩邊的牆也一樣，總共有五面鏡子，或許是六面。我什麼也沒聞到，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除了自己的臉之外。

過去好幾個月以來，我出於一些理由而很少照鏡子；現在我被迫看著鏡子，實在難以相信眼前的女孩竟然是我。我濃密的深色頭髮中分，死氣沉沉地垂在單薄的肩頭，嘴唇幾乎和皮膚同樣顏色，換言之，蒼白得要命。我的臉稜角分明，原本我都沒發現，也可能原本並不是這個樣子。我彷彿望著一個鬼魂、一具空殼、一名陌生人。要是爸媽見到我，也絕對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