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甩虎媽兩條街,獨立自主小獅子,看他如何爬「升學」這條階梯。
「我感到昏眩,因為這就好像是我,我的童年是那麼短暫。甚至還沒有享受到那四個字『無憂無慮』,就要開始沒完沒了地讀書和考試。還好小時候我做過『壞小孩』,那時候的闖禍搗蛋變成了我最好的回憶。」
他的同班同學大路是他的第一競爭對手,身邊還有最會放大絕的讓老師,
小獅子的屁股永遠把辦公室外面那條所有同學都想閃的「反思凳」坐得熱熱的,
每個科目都拿A,義務服務,零蛋。
竟成為小獅子升學「爬藤」路的死穴?
TEEN,十三歲到十九歲,青少年。
所有的爸媽都知道,這是個「麻煩大了的」時候。
無論是台灣的指考,中國的高考,
所謂的自由美國,要上大學,
SAT後面更跟著一聯串的SATⅡ、AP等等,這裡面還沒有包括PSAT……
面對考試怪獸,無論是美國的孩子還是中國的孩子都是一樣,都在拚命。
只是美國的孩子拚得很釋放,中國的孩子很壓抑。
什麼才是正確的答案?
去了小獅子媽媽「祖國」服務的那個女孩,越洋捎來了一封手寫信,
關於人生,小獅子看見了更多的「選擇」……
※小獅子打怪第一關:大學進學面試
其中有一個問題很讓我費腦筋,竟然問我:「你最喜歡什麼?」看似簡單。但是後面有一條好幾行字的解說:「不可以和你的學習有關,不可以和你的課外活動有關、不可以和你的義務勞動有關,不可以和你的交友有關,不可以和你申請學校有關……」最後還有一句話:「五十個字回答。」
※小獅子打怪第二關:文科?還是理科?
前面是懸崖峭壁,後面是萬丈深淵,我走到了岔路上。我怎麼會落到這樣的境地?我沒有辦法停息,這裡沒有停息的落腳地。我也沒有辦法後退,那是死的靈魂。我只有手腳並用,像一隻壁虎一樣緊緊貼在蒼白的石英岩上向前。我知道任何一個小小的疏忽都會導致失敗,甚至滅亡。
沒有路,這就是我的前程!
這些年來,我不是一直都在朝著沒有路的方向攀岩嗎?常常感覺到一頭撞進了無縫的石壁被Bounce回來,咬了咬牙齒又重新開始。
這就是我自己選擇的科學。
作者簡介:
章小東
一九五六年出生於中國上海。在上海讀了小學、中學和大學;當過教師、編輯和資料員。一九八九年隨夫攜子移居美國,在美國的一家華人報社當記者、編輯和排版。五年後重新回到學校,學習有關電腦技術,接著在一家美國電力設計公司工作了十年。自一九八○年代初期開始在台灣、香港、中國大陸、美國、歐洲等地報刊雜誌陸續發表散文百餘篇,散見於《聯合報》、《中央日報》、《傳記文學》、《明報月刊》、《香港文學》、《大公報》、《世界日報》、《十月雜誌》、《光明日報》、《文匯報》、《人民日報》、《新民晚報》等。著有長篇小說《火燒經》、《吃飯》(麥田出版),散文《尺素集》等。
章節試閱
巫婆
天還沒有大亮,我穿戴整齊地站在飯廳裡那座老式的立鐘旁邊,最後看了一眼在面孔前面晃來晃去的黃銅鐘擺,默默地和它告別,然後別轉身體,推開了母親臥室的房門,拉起來還在睡夢當中的你。這一年你剛剛五歲,我們將踏上飄洋過海的道路,就好像埃涅阿斯一樣。
母親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拎著一只黃表紙的盒子講:「時間還早,讓小獅子再睏一歇。」
我沒有搭腔,只是悶聲不響地低著頭把準備好的衣褲套到你的身上。你的腦袋從左邊掉到了右邊,兩隻腳無力地盪在座椅的旁邊。母親從手裡的盒子當中拎出一雙土頭土腦豬皮鞋,看了看,有些無可奈何地遞了給我。
我把手伸到這雙新皮鞋的裡面,拔出塞在當中的兩團《申報》紙,然後一下子就套到了你胖胖的小腳上。「嗨,正好!」我說。
「當然正好,這是巫婆自己用《申報》紙宣好了,剛剛送過來的……」母親說。
「巫婆來過了?她為什麼不進來?」我問。
「她說昨天已經說過再見了,要講的話都已經講透,最後只要你記住了一句話:『樹挪死,人挪活。』熬到小獅子入命了,就算是出頭了。」母親的回答有些顛三倒四。
我聽得似懂非懂,一頭霧水,想起來和巫婆成為朋友還是因為你的這雙腳。那時候到了你剛剛可以穿皮鞋的時候,卻發現你的兩隻胖腳根本塞不進皮鞋。我抱著你走遍了淮海路和南京路,再漂亮的皮鞋都被你頂在腳尖上,好不容易把你的腳塞進去,還沒有踩到地板上,你就張開嘴巴哇哇大哭。
「我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粗胚?兩隻腳就好像鄉下人在爛泥上面走來走去的赤腳板?又寬又厚?」我有些氣急敗壞。
母親在一邊說:「不要亂講,腳寬腳厚說明站得穩,將來要做大事體的呢。」
母親總是站在你一邊,你有再大的缺點在她的眼睛裡也會變成優點。可是這個優點給我帶來最棘手的現實就是買不到皮鞋。後來,還是南京路上那家 「藍棠」皮鞋店裡的一個老師傅對我說:「這種腳的皮鞋只有到鄉下去買,那裡可能還會有『文革』遺留下來的工農兵皮鞋。」
你實在是給我開了一個大玩笑,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個最痛恨「文革」的人,為了你的腳,讓我心甘情願地到處尋找「文革」的遺物──工農兵的皮鞋,這種皮鞋又寬又厚,豬皮的鞋面,膠皮輪胎裁剪出來的鞋底,雖然粗劣,卻非常結實。無論水裡還是石子堆裡,你的腳到處亂插,也不見壞,我很快就喜歡上了這種皮鞋。可是這樣的皮鞋在大上海已經找不到了,只有到鄉下,到那些簡陋的農村合作社才有可能「覓到」。就這樣,在一間既賣油鹽醬醋,又賣鋤頭鐵鍬的合作社的供銷社裡,我為你找到工農兵皮鞋。同時,我遇到了巫婆。
事實上,我老早就認識巫婆了。那時候她還不是巫婆,是我小學裡的同班同學,紅顏綠色的橡皮筋紮著兩隻牛角辮子,就住在對馬路上的獵槍店樓上。她的外公是獵槍店的老闆,公私合營以後仍舊留在那裡當資方代理人。
巫婆家的房子相當洋派,三個層面的一幢小樓,二樓和三樓都有寬敞的陽台,後面的落地玻璃門裡面飄逸著雪白的喬其紗窗簾,常常引起過路人抬起頭來張望,那裡面究竟會生出一個怎樣溫馨的故事呢?沒有人知道。我從來也沒有走進過她的家門,那是因為我的保母胖媽不允許我和這家人做朋友,她講:「儂看,獵槍店門口走進走出的人,都好像白相人,不正經的樣子。」
這還是在「文化大革命」之前的故事,我家的後窗隔著馬路對準了獵槍店的大門,大門旁邊的櫥窗裡站立著一支支長短不一的獵槍,獵槍的槍筒是烏黑的,槍托也是烏黑的。據說這些都是觀賞槍,是藝術品。那些進進出出的客戶多數是來觀賞的,舉起槍對準了櫥櫃頂上的動物標本瞄準,然後說一聲:「好槍!」又摸來摸去摸了幾個回合,這才依依不捨地放回到老闆的手中。一次,有顧客問及「子彈」,老闆義正嚴辭地回答:「我們這裡是獵槍店,不是子彈店!」
老闆也就是巫婆的外公了,巫婆按照上海人的習慣叫他「阿公」,大概因為是和槍打交道的,阿公不苟言笑,有些凜然威嚴的樣子。每次面對面看到他,總是想辦法躲到馬路的對面,繞道而行,不敢招呼。
儘管胖媽不允許我和獵槍店的巫婆做朋友,但自己卻和巫婆家的保母姊妹相稱,於是她家的曹阿姨就常常會帶著小時候的巫婆過來串門。曹阿姨和胖媽不同,一副上海人打扮,白淨的面孔上塗滿了雪花膏,腳上蹬了一雙「小花園」買來的黑顏色平絨布鞋。她一來就坐在胖媽的梳妝桌前,仰著臉讓胖媽為她絞臉。胖媽把兩根棉紗線搓絞在一起,上上下下地抽動,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胖媽說:「你的皮膚真好,一點也不像一個當保母的人,用針輕輕戳一下就冒出鮮血來了。」
「啊喲,你要死啦,真的用針戳我啊!」曹阿姨尖叫起來。
胖媽大笑:「我只是碰了一下,不料你細皮嫩肉的,一碰就出血啦!」
兩個保母笑著打打鬧鬧,滾落在胖媽的小床上。這時候小巫婆向我招了招手,讓我帶她到花園裡去。因為小巫婆的家是樓房,沒有花園,所以她對我家的花園特別有興趣。她會在我家的花園裡一連串地翻跟頭,她最喜歡的是牆角裡的桑樹,有一次偷偷把幾條扭來扭去的蠶寶寶放到桑葉上,把我膽小的姊姊嚇得發了高燒,胖媽就不許曹阿姨再把小巫婆帶來了。
不久以後,「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獵槍店的老闆第一個被拖到馬路上遊街。八月天裡,紅衛兵捉牢小巫婆的外婆,按在一張條凳上下跪,勒令她一手舉著個簸箕,一手握著根擀麵杖敲打,嘴裡還要叫喊:「我是牛鬼蛇神!」
記得這個不年輕的外婆,身穿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奇裝異服」,最外面還套了一件裘皮大衣,熱得大汗淋漓,那點點汗珠一連串地從鼻尖上滴落在水泥地上,立刻蒸發成一粒泛白的鹼跡。這個外婆大概實在是氣不過,竟然一邊叫:「我是牛鬼蛇神!」一邊還要在後面加上三個字:「哪能啦?!」
一開始,那些殺氣騰騰的紅衛兵大吃一驚,哪裡冒出來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牛鬼蛇神?回過神來以後便一頓拳打腳踢。小巫婆的外婆不畏強暴,任憑血流滿面,卻更加高聲地把「哪能啦」這三個字一吐為快。不一會連看熱鬧的也忍不住大笑,一些不識時務的人還跟著她一起大叫:「哪能啦」,把那些紅衛兵氣得瞠目切齒,更加惱羞成怒起來,只有蜷縮在一邊陪鬥的曹阿姨瑟瑟發抖。
讓曹阿姨出來陪鬥,是因為紅衛兵發現曹阿姨的丈夫是跟隨國民黨逃到台灣去的,因此曹阿姨就變成了國民黨潛伏下來的特務。幾天以後,來了部警車把曹阿姨捉到監獄裡去了,小巫婆的一家被遣送回到原籍的鄉下,獵槍店變成了紅衛兵的司令部。
從此以後,小巫婆就在我們所居住的淮海路上消失了。
這是一個禮拜天的早上,我還賴在被窩裡,母親就拿了一雙開了口,磨穿底的小布鞋走進來對我說:「儂真要想想辦法為儂兒子的寬腳板買雙皮鞋了,儂幼時的保母奶無奶,三天兩頭在鄉下找人為他做布鞋,還是來不及。儂看,又壞了。」
「好,我再去找找看。」我一邊不情願地起床,一邊已經想好了我的目的地,那就是莘莊。莘莊是我剛剛進初中的時候,被強行送過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鄉下。還記得那是穿著草鞋一步步走過去的,草鞋裡粗糙的草繩,嵌進了我的皮肉裡,鮮血滲透了我的兩隻腳。其中刻骨銘心的疼痛,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現在同樣的道路,只需要在家門口跳上無軌電車,到了徐家匯再倒換一輛公共汽車就到了。
我在變了樣的莘莊鎮上轉來轉去,鬼差神使一般,轉進了一條泥濘的田間小道。高一腳低一腳來到了半爿倒塌的土牆後面,先看到一棵爬滿了蠶蟲的桑樹,緊接著就聽到巫婆在叫我了。
我並沒有認出來這就是小時候的巫婆,但是她一眼就認出我來了。後來她告訴我,她老早就知道這天我會去看她的。她站在斷牆的裡面,披散的頭髮用一根紫色的布帶捆綁在背後。她看到我就直呼我的小名,然後把我引進了她的院子。
院子裡有一排土坯房,土坯房的正中是一長排的排門板,排門板後面是客堂,客堂裡有一張窄窄的長櫃檯,櫃檯後面是櫥櫃,就好像當年獵槍店的擺設一樣。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巫婆我想要什麼,巫婆已經從櫥櫃裡拿出一雙寬大的工農兵小皮鞋,放到了櫃檯上面,這以後我們便開始往來。
稱巫婆為「巫婆」,是因為她真的是巫婆。周圍人都這麼稱呼她,她也不生氣。有時候我到她那裡去,前腳剛剛踏進的院子,後腳就跟進來求助的人,有的是因為生病,有的是因為婚姻,還有一次一個遠道的老女人為了一隻小貓的走失。這個老女人拄著拐棍,顫顫巍巍地走進來。她一進門,巫婆就變了一個人,臉也黃了,嘴也黑了,頭髮根根豎起,眼珠子向上翻去,露出一層嚇人的白翳……良久,巫婆開口說話了,她說:「就在你家西邊的茅坑裡,快去,還有救。」
老女人感恩戴德,千謝萬謝,留下一刀豬肉離開了。我說:「巫婆,你也太狠了吧,為了一隻小貓,要人家一刀肉。」
巫婆回答:「無論大事小事一樣要用功夫,你看看我的頭髮,一會兒功夫全變黃了,需要一刀肉才可以補回來呢。」
我抬頭一看嚇一跳,真的!巫婆的頭髮就好像曬蔫的稻草,全部耷拉在她的頭皮上,氣色也變得萎糟貓一般,緊接著她就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一下子癱倒在竹榻上。我連忙拎起那刀肉,丟進七星灶當中的一口大鍋裡,又用半片葫蘆從水缸當中挖起來一瓢水,來不及加入調料,只是生起大火煮到熟,看著她大口大口地吞嚥下去,不一會兒,巫婆又活泛過來,恢復原樣了。
這以後,只要我有空,就去幫助巫婆煮肉。每次看到她倒在竹榻上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真怕她回不過神來,我讓她要當心自己。她說:「我的命在老天手裡,老天讓我活著,我不敢死,老天讓我死了,我也不敢活。」
聽得我後脊骨汗毛凜凜,我始終也不敢詢問巫婆是在什麼時候,怎麼會變成巫婆的,我想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好。
這天晌午,我拎著一捆小茴香到巫婆的家裡去。有一點古怪,透過那半爿倒塌的土牆,可以看到巫婆的排門板還上在那裡。到了跟前推了推,出來開門的是個面熟陌生的老嫗,看到我她說:「儂來了,我走了。」
說著她拎起一只時髦的坤包,走了出去,我看見她的腳上蹬了一雙「小花園」買來的黑顏色平絨布鞋,一時想不出來在哪裡看到過。我心裡感到有些不祥,一邊大叫巫婆,一邊三腳兩步地跳進黑咕隆冬的客堂裡。
「啥事體啦?失火了嗎?快進來吃肉,紅燒肉,是曹阿姨來幫我燒的,比你的白煮肉好吃多了。」巫婆端了個粗瓷碗從裡屋笑吟吟地走出來說。
「剛剛的女人是曹阿姨啊?怎麼鬼頭鬼腦的也不和我打個招呼?我還以為她把你暗殺了呢!」驚魂未定的我,有些生氣。
「不要誣衊她好不好,她實在是個可憐的女人啊。再說要暗殺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巫婆把一塊紅呦呦的豬玀肉塞到我的嘴巴裡。然後告訴我說,曹阿姨真的是有個丈夫逃到了台灣,那時候她剛剛結婚,只有十八歲。因為是青梅竹馬,又是相親相愛,小夫婦在最後一個晚上山盟海誓,一生一世不再另娶婚嫁。
想不到那個蔣介石一去不回返,曹阿姨這個原本也可以對著下人吆三喝四的連長太太,一下子淪落成了保母。但是她不氣餒,吃苦耐勞,一夜夜地堅守著,過著活寡婦的生活,倒也太平。不料來了場「文化大革命」,曹阿姨被街道裡的勞動大姊造反派捉了出來,關進監獄,後來又糊裡糊塗放出來了。
這時候的曹阿姨,已經不是當年的曹阿姨了,她渾身是病,遍體傷痛,為了生存又回去做保母。不久她所幫傭的東家女主人暴病嗚呼,那個男人決定娶曹阿姨為續弦。這是個離休的軍人,雖然老朽得已經有些癡呆了,但是每個月的福利還是相當優厚的。曹阿姨千辛萬苦熬到最後,對那個一走就是三十多年的丈夫已經心灰意懶,恰恰這時候天上掉下來了一個大餡餅,起碼可以保證曹阿姨的餘生。曹阿姨忘記了一生一世不再另娶婚嫁的誓言,她結婚了。
沒有想到曹阿姨剛剛結婚,海峽兩岸實行三通,那個守身大半輩子的國民黨老兵回來了!曹阿姨悔恨交集,她和離休軍人一點感情也沒有,離休軍人的子女掌控了所有的錢財,連肥皂草紙也要報帳,曹阿姨完全就是一個不花錢的保母。但是曹阿姨又不能離開這個離休軍人,因為根據當時的規定,配偶是不可以隨便拋棄軍人的,這叫破壞軍婚。於是曹阿姨學會了偷雞摸狗,在日常生活中扣出些小錢,讓巫婆幫她存進農村合作社的銀行。
聽了曹阿姨的故事,心裡生出許多悲哀,人生的艱澀,實在不是可以預測的,常常一腳踏錯,一輩子的後悔。巫婆看我心裡難過,也不安慰我,只是低著頭一個勁地啃紅燒肉。我有些憤憤不平了,說:「喂,曹阿姨把你帶大,視為己出,你怎麼不幫她算算命?真是個沒有良心的巫婆!」
巫婆聽了倒不會生氣,只是唱著說:「人算,算不過天……」
這時候一個大男人心急慌忙的奔進來求醫,說是老婆難產。巫婆便不再理睬我,起身走到櫃檯裡面一張竹匾旁邊。竹匾裡攤晾各種草根和樹皮,我看見巫婆的手在竹匾裡隨便抓了抓,抓出其中的一把就交給了來人,那人連連道謝。我記起來上次有個小孩子發燒,巫婆也是這樣在同一竹匾裡隨便抓了抓,抓出其中的一把就讓孩子的母親帶回去熬藥,我有些疑惑。走出門的大男人回頭見狀,便告訴我:「巫婆的藥很靈,再大的病痛也會藥到病除。」
回到房間裡我對巫婆說:「這個人沒有帶肉。」巫婆說:「拿藥不用帶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巫婆對我很好,但是我很難打探到巫婆的故事,只知道她每隔一段時間要到城裡來一次,每次來的時候就會給我帶些鄉下的東西。她和我的母親很投緣,她們常常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語言。母親年輕的時候和巫婆有些相像,也會看個面相或手相,只是從來也不給自己的子女觀看,她說:「至親的人,看不出來。」
有一天母親告訴我:「巫婆有一個很清秀的兒子,就在這裡讀書。」
我大吃一驚,因為從來也沒有聽到過巫婆結過婚,更不敢詢問巫婆的丈夫是從哪裡來的?又到哪裡去了?後來我從母親處得知,巫婆當過兵,還是一個很出鋒頭的文藝兵,只是不知為什麽退役了,也不知為什麼後來會一個人去看守著那間鄉下人的供銷社。
巫婆
天還沒有大亮,我穿戴整齊地站在飯廳裡那座老式的立鐘旁邊,最後看了一眼在面孔前面晃來晃去的黃銅鐘擺,默默地和它告別,然後別轉身體,推開了母親臥室的房門,拉起來還在睡夢當中的你。這一年你剛剛五歲,我們將踏上飄洋過海的道路,就好像埃涅阿斯一樣。
母親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拎著一只黃表紙的盒子講:「時間還早,讓小獅子再睏一歇。」
我沒有搭腔,只是悶聲不響地低著頭把準備好的衣褲套到你的身上。你的腦袋從左邊掉到了右邊,兩隻腳無力地盪在座椅的旁邊。母親從手裡的盒子當中拎出一雙土頭土腦豬皮鞋,看了看,有些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