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城下町

　　以領主居住的城堡為核心所建立的城市，稱之為「城下町」。安西水丸旅行的樂趣之一，是從某處的地圖尋找到城址，再親自走訪。而十萬石以下的小小城下町，最能吸引他的注意，因其保留且形塑當時歷史。不論是住宅屋舍、神社佛閣、人們的起居生活、慶典，或是靜默佇立的城址：

　　因熊野古道而為人所熟知的新宮城
　　和村上春樹只有玩樂關係的村上城
　　以氣勢傲人山車祭聞名的岸和田城
　　石牆充滿堅實剛健氛圍的秋月城
　　和太田胃散有淵源的壬生城……

　　走訪領會舊日風情，感受充滿和風的日常溫度。

　　本書從與好友同名的城下町開始

　　村上是位於新潟縣之北的城鎮，我很喜歡這裡，經常前往走訪。它曾是村上藩的城下町，以鮭的城鎮而聞名。雖遠離東京，不過如今新幹線已直抵新潟，只要想去，當天來回也能盡興。

　　當然，過去我並不知道這個城鎮，因此想來說說與村上的淵源。

　　我有個好朋友，小說家村上春樹。當時與他準備出版參訪工場的書，於是一同走訪參觀了各處的工場。春樹寫文，我畫圖。這本書在昭和六十二（西元一九八七）年四月出版，書名是《日出國的工場》。此參訪工場之旅的最後一站是，中条町（現在的胎內市）的愛德蘭絲假髮工場。時值八月末。

　　原本預計從新潟車站回東京，但還有時間，遂叫了計程車，準備逛逛附近的小鎮。我們被計程車司機帶到村上，那時，我們對村上毫無所知。為了吃午餐，隨機走進「松浦家」的鮭料理老舖。之後隨意走走，發現沿途多是交錯的十字路，我邊走邊想莫非這裡就是城下町。當地也有電影院（現在已無），還掛著黑澤明導演的《大鏢客》的看板。再走，有個「村上新聞」的報社，村上市、村上新聞、村上春樹，全是村上，便要春樹站在報社前拍了照。那時才知道，城鎮裡有座小山，矗立著曾是村上藩居城的村上城址。頓時倍感親切，心想真是個美好的城鎮啊。更令我驚訝的是，世界上最喜歡的「〆張鶴」的釀酒場「宮尾酒造」也在這裡啊。

　　這就是我與村上這個城鎮的開端。

　　題外話，村上市每年九月舉辦國際鐵人三項大賽，自那次造訪後，春樹每年參加。我也同行加油，除了兩回因工作無法陪同。他總是游泳、自行車、馬拉松，參與全程，實在了不起。

　　接下來，進入主題吧！

　　對於城下町，我覺得分為兩種派別，一種是對該城鎮歷史懷有強烈興趣的人，一種是無關乎歷史、喜歡到處看看哪裡有美食哪裡有武家屋敷建築等的人。我屬於歷史派，因而在此想稍微說說村上市的歷史。

　　我一直以為村上的第一代藩主是信濃國葛尾城主，也就是擊退武田信虎（信玄的父親）大軍，與信玄展開你進我退反覆攻防戰的勇將村上義清。結果原來搞錯了。實則因為之後義清敗給了信玄，委身於越後的上杉謙信（當時名為長尾景虎）。我的誤認，在數度造訪村上之際才逐漸修正過來，哎呀，不過論真誰都有弄錯的時候。但是，如果村上義明名為賴勝，那麼他其實是委身於上杉謙信的村上義清之子，也是上杉重臣國清之弟，也不能說毫無關連性。也有一說，賴勝在十二歲時遠赴加賀國，效忠丹羽長秀。這個說來，又是個頗複雜的故事。

　　據說村上城是由本庄氏著手整備城郭，而後，村上氏、堀氏仍屢屢進行修補。尤其堀丹後守直寄建造了天守閣，並補強石墻，完成了這座城。現在的城址即是直寄所建造的，他甚至兼顧城下的土地分區，現在的村上基本上是依據當時的土地分區劃分。

　　除了景觀、也要研究當地的名產

　　村上城址位在臥牛山，是一座村上城鎮上倏忽隆起的小高山。城鎮的人們稱之為「城山」，可隨四季欣賞到櫻花、紅葉各種不同的美景。臥牛山，宛如牛臥而睡，因而有此名，不過這般的山名，日本各地也到處都有。我登上城址的山頂，從登山道來到名為七曲的曲折蜿蜒山道，石牆逐漸清晰可見，還有四個門跡。原來從這裡可進入與山頂接連的城內。佇立在盤據天守閣的山頂，城下町的村上盡收眼底。北有下渡山，三面川的清流流經山腳，然後注入日本海。西邊瀨波溫泉的冉冉白煙飄揚瀰漫壟罩著海岸沿岸的松林。日本海上左有佐渡島，右可見粟島的小島蹤影。

　 村上又以鮭魚之城而聞名全日本。江戶時代，藩擁有漁業權，漁場採公家事業招標，再課以稅金。文化初年（西元十九世紀初），日本設立了第一座人工產卵孵化場「種川」，以期鮭魚的增產。

　　建立種川制度，實施鮭魚自然增殖的是村上的下級藩士青砥武平治。起因則是他留意到鮭魚洄游歸巢的特性。現今，三面川的鮭公園豎立著他的銅像。

　　進入明治時代，舊藩士族設置村上鮭產育養所，繼續鮭漁業，收益的一部份挪為舊士族子弟的獎學金。受惠於此恩典者被稱為「鮭之子」。雅子妃先祖的小和田家族中，說不定也有「鮭之子」。

　　村上的名產是鮭魚，不過此地採收的茶也是日本著名的最北之茶。除了城鎮街道以外，處處是茶園。每回造訪村上，我也必買村上茶而歸。儘管茶這種東西，去到東京的超級市場也可以買到，但村上茶的香氣、茶色、風味就是不同。
　　
　　當然，吃喝玩樂是重點

　　我總是抵達村上車站後，直接前往常住宿的瀨波溫泉的汐美莊。這裡是以落日景點而聞名的旅館。其實這裡面向日本海，到處都可以看到落日，然而在汐美莊卻能在露天溫泉欣賞到沉入地平線的落日，可說別具風情。

　　村上是日本數一數二的米倉。炊煮好的岩船越光米，搭配上鹽漬鮭魚，好吃得不得了。米好，意味著水好，米好水好才能誕生美人、釀出美酒。所以，街上來往的女性們的確優美。

　　提到酒，這裡釀造的〆張鶴是世界上我最喜歡且喝不膩的酒。〆張鶴的宮尾造酒的主人是第十四代的宮尾行男，身為釀酒屋的主人卻是少見畢業自慶應大學的紳士。來到村上，與宮尾先生晚餐時笑談間杯觥交錯的〆張鶴，實在是什麼也難以取代的至福。前面也提過，村上國際鐵人三項大賽日時我目送春樹參與全程，然後等他換好衣服，大家再一同造訪宮尾家也變成行程的樂趣之一。

　　無論是型塑出城下町歷史的住宅屋舍、神社佛閣、人們的起居生活、慶典、或是如今只是靜默佇立的城址，到處走訪領會這樣的城下町，也正是我旅行的樂趣。而村上就是那樣的城鎮之一，正因為是小小的城下町，才得以讓人充分感受昔日延續的風情。
 

作者簡介

安西水丸

　　生於東京的插畫家。

　　畢業於日本大學藝術學部美術學系。歷經電通、平凡社等工作後獨立接案。榮獲朝日廣告獎、每日廣告獎等獎項。作品有繪本、漫畫、隨筆、小說等。

　　小說《孤挺花》、《荒涼的海邊》；隨筆《想吃哈密瓜》；漫畫《青的時代》、《黃色鬱金香》；繪本《喀噹喀噹－火車來了》；翻譯作品《盛夏的航海》。

譯者簡介

陳柏瑤

　　日本女子大學畢業，曾於日本居住六年。目前專職翻譯，同時從事日文教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