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歇養了幾日,城中倒沒有什麼大事,只有一個消息說是要建諮政局,讓士人們聚會清談,由御史台兼領著。這個消息在坊間沒什麼熱議,倒是士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諮政局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至少自己的言論有了通天的機會,況且還提供茶水、糕點,有空閒就可以去坐坐。
在沈傲看來,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所以聽了外頭的流言,也只是哂然一笑,不去理會。
這一日清早,他謊稱自己去武備學堂,卻是騎著馬,帶著幾個護衛直接往晉王府而去。上一次答應趙紫蘅給她作畫,再不去,這丫頭肯定是要鬧到家裏的,與其這樣,倒不如自投羅網。
到了晉王府,自然先是拜謁晉王。沈傲原以為晉王或許去哪裡瘋了,誰知這時候竟還在府上,門房接了名刺,立即將沈傲迎進去,等到了正殿,便看到晉王趙宗坐在首位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捧著一盞茶水正要飲茶。
沈傲不由一呆,這晉王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這個樣子,完全顛覆了沈傲之前對他的印象。
趙宗正正經經地道:「請坐。」
沈傲感覺氣氛怪異,只好坐下,呵呵一笑,寒暄了一陣,晉王對答如流,言語更是莊重不少,不知道的,還當他是徽宗朝一代賢王了。
沈傲見氣氛總是化不開,便呵呵笑道:「前幾日聽說城郊有個好去處,有人拿賽馬來博彩,倒是挺有意思,晉王若是有閒,我們一道去湊湊熱鬧如何?」
趙宗眼眸先是掠過一絲欣喜,可是隨即又板起了面孔,莊重無比地道:「沈傲,不管怎麼說,你也已經貴為蓬萊郡王,位高權重,干係重大,本王有幾句話不吐不快。身為人臣,報效都來不及,為了咱們大宋,更該盡心竭力,這個時候,怎麼還能想著遊樂之事?」
說罷下頷抬起,眼角四十五度引向房梁,手輕輕捏著頷下的長鬚,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吾輩粉身碎骨報效朝廷,為君父分憂,這是理所應當的事。耽於遊樂,不思進取,尸位素餐,與行屍走肉何異?」
好高尚的情操啊!沈傲聽得目瞪口呆,再看看那宛若聖人狀的趙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宗隨即淡然一笑,吁了口氣,苦口婆心地道:「沈傲,你記住本王的話,人生短暫,不能沉迷聲色,否則臨到老來,一定悔之不及。」
沈傲聽不下去了,什麼東西,老子教訓你才是。連忙道:「今日來,是來看看紫蘅的,紫蘅在不在?我有話和他說。」
趙宗撣撣身上的灰塵,曲高和寡地笑道:「你去吧,我還要看看書。」
沈傲眼角一瞥,看到趙宗邊上的桌几上,還真有一本書躺在那裏,認真辨認,居然是《中庸》。心想:「晉王都看起《中庸》了,這還有沒有人性!」
從正殿裏出來,長吐了口氣,叫了個小太監過來,問了趙紫蘅的住處,讓他領著自己去。等到了一處閣樓,沈傲停下,叫那小太監去傳報。
過了一會兒,那閣樓上的窗子支開,趙紫蘅的俏臉探出來,朝沈傲招手:「快上來。」
沈傲進去,先是到了一處四壁擺滿了畫的小廳,隨即登上二樓,鼻尖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小閣樓裏很雅靜別致,每一樣東西都陳設的妥妥貼貼,想不到趙紫蘅居然有這般的細心。
趙紫蘅飛快地要撲過來,蓮足快走了兩步,突然想到什麼,才發現自己已不再是從前的小女孩,羞怯地止步,隔著一丈的距離皺著鼻子道:「你再不來,我還要去尋你呢,說了話又不算數。」
沈傲一屁股尋了個錦墩坐下,愜意地道:「誰說話不算數。」說著,學著方才晉王的樣子,下巴抬起,仰角四十五度:「吾輩粉身碎骨報效朝廷,為君父分憂,是理所應當的事。就這,還是我日理萬機埋首公案抽出來的時間。」
趙紫蘅吃吃笑道:「你還騙我,你這幾日都在家裏不出門,還陪著你那幾個夫人去了四方齋一趟,哪裡有什麼為君父分憂?為你自己分憂才是。」
沈傲訕訕然道:「想不到郡主在日理萬機之中,也能抽出時間來打探我的消息,真讓人感動。」
趙紫蘅臉頰上飛起一抹嫣紅,啐了一口道:「誰要打探你的消息,下頭的人胡說,我胡亂聽來的。」
沈傲瞪大眼睛:「那更是不得了了,想不到晉王府中藏龍臥虎,端茶遞水的耳目也這般靈通。」
趙紫蘅板起臉:「不許取笑,誰和你嬉皮笑臉,你還當我是小孩兒一樣哄嗎?」
沈傲立即板起臉來,眼珠子亂轉,心裏想,那就把你當大孩子哄。
閣內的氣氛一下子有些局促,沈傲倒沒什麼,只是找不到說辭,趙紫蘅卻是胸口起伏,顯得有些緊張,想說幾句輕鬆的話,可是發覺不似從前那樣肆無忌憚了。
沈傲打破尷尬,隨口問道:「晉王今日怎麼這般古怪?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趙紫蘅瞥了他一眼,似有些羞於啟齒:「不告訴你。」
沈傲更是好奇:「莫非是他……」
趙紫蘅繃著臉:「不許胡猜。」想了想,又覺得從前的心事也和沈傲說過,也沒什麼打緊的,期期艾艾地道:「我娘說,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說,你要不要聽?」
沈傲立即捶胸頓足道:「你不說,不就是說我們很生分嗎?好吧,既然郡主不念舊情,沈某人也不能厚著臉皮繼續待下去了,告辭。」
趙紫蘅氣鼓鼓地道:「只是問你要不要聽,你偏生要氣我。」
沈傲呵呵一笑大多:「那沈某人洗耳恭聽。」
趙紫蘅期期艾艾地道:「我父王他……他去了萬花樓……」
萬花樓……沈傲張口想說那地方我也去過,汴京第一青樓嘛,王爺去瀟灑一下有什麼打緊?突然又有些不對,發現這小妮子似是在觀察自己,莫非……
沈傲立即板起臉,很天真很純潔的樣子道:「萬花樓是什麼去處?我怎麼聽都未聽過?噢,王妃最愛種花,王爺是去萬花樓購花,討王妃高興了,是不是?」
趙紫蘅撥浪鼓似地搖頭,這時候差點忘了羞澀,脫口而出道:「不是的,不是的,萬花樓是青樓,父王吃了豬油蒙了心,被人一哄,便跟著人去了。」
沈傲驚訝地道:「王爺居然是這樣的人?哎呀呀,真是該死,男子漢大丈夫立身於世,該當恪守自己的名節,注意自己的行為檢點才是,他怎麼能這樣?實在是太壞了,聽得我的心肝兒都在顫抖,這樣的人,我以後再不敢和他交朋友了,以後一定要躲著他走。」
趙紫蘅連忙維護道:「不是的,我父王只是被人帶了去,他也是一時好奇,後來母妃知道了,立即帶了人把他提回來,為了這個,母妃現在還沒理父王呢,父王這幾日乖了許多,連門都不敢出去,天天在家裏讀書。」
沈傲一時訝然,心裏忍不住道,王妃好厲害的手腕,娶了這樣的妻子,真不知是福是禍。呵呵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算了,我就原諒你父王了,郡主不是要我畫畫嗎?拿筆墨紙硯來,本王要動筆了。」
趙紫蘅輕快地去端來筆墨,然後將一幅空白的紙展開。
沈傲捉起筆,愜意地笑道:「紫蘅,磨墨。」
趙紫蘅撅起嘴:「為什麼讓我來?」
沈傲露出一副隨時拋筆的樣子,趙紫蘅立即投降,咂舌道:「怕了你,大畫師。」
沈傲認真地糾正她:「錯了,是滿腹經綸、學富五車,英俊瀟灑,年少多金的大畫師。」
趙紫蘅低笑道:「還是嬌妻如雲的大畫師嗎?」
沈傲與她的目光相對,明顯地感到她的眸光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不由地哈哈一笑,尷尬地道:「郡主真愛說笑,和官家比起來,本畫師慚愧至極。」
趙紫蘅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輕輕地捏了沈傲胳膊一把,嗔怒道:「你還想要後宮佳麗三千?真是可恨。」
沈傲哎喲一聲,手裏的筆一時捉不住,一下子掉到了畫紙上,趙紫蘅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麼了?很疼嗎?」
沈傲揉了揉小臂,呵呵一笑道:「疼是不疼,只是不適應了,從前你總是這樣擰我,那個時候你的力氣沒有這般大。」
趙紫蘅臉色緋紅,旋過身去,不讓沈傲看她的臉色:「哪裡有,你胡說。」
沈傲較勁道:「我哪裡胡說,你不但擰我,還天天和我打架呢,不過那時候雖然吵吵鬧鬧,卻很讓人難忘,以後大概是不會再有了。」
沈傲吁了口氣,提起筆來,蘸了墨,隨即凝望了若有所思的趙紫蘅一眼,目光又落回紙上,凝神下筆,那一對在污濁中漸漸蒙塵的眸子,此刻變得格外的清澈,彷彿世間再沒有那個武備學堂的沈楞子,再沒有心狠手辣的蓬萊郡王,只有沈傲,一個作畫的沈傲。那一隻手,保養得並不白皙,卻是靈動無比,隨著眸光的跳躍,將白紙染上色彩。
他突然沉眉,劍眉正中的眉宇處微微皺起細微的皺紋,連帶著堅挺的鼻尖也不由拉長了一些,猶如一個淘氣的孩子,突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眸光,隨即呵呵一笑,一手挽著下筆的長袖,一手壓下筆去,在紙上點墨。
有時他會深深呼吸,下巴微抬,一雙眼睛去看閣樓木床外探出頭來的樹枝枝椏,枝椏在風中搖曳,沙沙作響,他不由地吟道:「樹影婆娑恰是豐盈腰肢……」後面的話就聽不甚清了。
趙紫蘅睜著大眼,漆黑的瞳孔隨著沈傲目光落在樹影上,聽他胡說八道,俏臉緋紅,低聲喃喃一句:「將我比作樹,該……」後面一句打字停在貝齒之間,沒有吐露出來,眼睛又落在那張認真忘我的臉上。
趙紫蘅依稀記得,那個時候,他還是少年的時候,也是這般的作畫,也是這樣的認真,只是那時候的她,一心只看他如何下筆,如何佈局,如何用縝密的心思去染出遠近的層次感。可是今日,她有點兒心不在焉,總是走神,看了畫,又忍不住偷偷去瞧沈傲臉上的鄭重模樣,有時候覺得好笑,有時候思緒飛開,等她回過神來,嫣紅的臉上,突然有了幾分異樣。
不知過了多久,樹影從西斜向東邊斜去,明亮的天空漸漸黯淡無光,沈傲突然吁了口氣,直起腰來,不自覺地用袖子去擦乾了額頭上的汗珠,渾身輕鬆的坐在身後的長椅上。
趙紫蘅探頭去看畫,畫中有個美人兒,站在一處淙淙的流水畔,纖細的腰肢微微挽起,雙手合攏,似要俯身去掬水,整個人盈盈若仙子一般,莊重美麗。
「一點都不像我。」趙紫蘅撅起嘴,可是畫中的人兒也是美極了,讓她一時失了神。
沈傲在旁道:「郡主,如何?」
趙紫蘅道:「她哪裡像我?我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眉宇雖有神似,倒是像我母妃。」
沈傲湊過去一看,不由訕訕笑道:「你不說,還真的是。你且等一等,待會兒就像你了。」
待會兒……趙紫蘅顯然不信,注目繼續去看畫。這時候墨蹟快要乾了,窗外的風兒沙沙灌進來一些,整幅畫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這時候,那畫中美人的眼睛卻因為風乾,墨蹟逐漸變得越來越濃,沈傲最後點睛的時候,似乎刻意地重重點了一下,四周的墨汁漸漸的聚集在那凹陷處,等到風乾時,立即變得濃重無比。
趙紫蘅一下子被這眼睛吸引了,這眼睛分外的漆黑,卻又顯得分外的明亮,眼眸的深邃處,似乎並沒有盯在淙淙溪水上,好像是盯在河岸,無形之中,一種俏皮之感躍然紙上。
趙紫蘅訝然道:「現在像了,像極了。天啊,原來要風乾之後才像。」
沈傲淡淡一笑,吁了口氣,這種畫法,結合了後世的一種街頭畫法,大致就是經過物理化學反應之後,整幅畫由於之前的處理,等風乾之後,墨水滴在一起,使人物更加飽滿。
沈傲也是第一次運用,這種雕蟲小技和人玩玩也就是了,實在登不得大雅之堂,若是讓趙佶看到,多半又要捶胸頓足,訓斥一頓。
可是趙紫蘅圖個新鮮,卻是快活極了;圍著畫仔細端詳,又叫又笑,最後才是小心翼翼地將畫收好,珍藏起來,帶著嫣然喜色道:「你這次假如畫得沒有安寧姐姐美,我一定不饒你的。好吧,算你過關了。」
沈傲假裝驚喜道:「是嗎?我過關了,我過關了。」樣子比范進中舉還要喜悅。
趙紫蘅吃吃笑道:「你最喜歡裝腔作勢,方才和你說,不要把我當小孩兒來哄,我……我已經長大了。」
沈傲板起臉左看右看,端詳起來,趙紫蘅很不好意思地回避沈傲的目光,道:「看什麼看?」
沈傲認真地頷首:「確實長大了,可以嫁人了,難怪昨日陛下說起這個,說是你父王一門心思想招婿。」
趙紫蘅羞怯地道:「胡說,我才不嫁人,一輩子都不嫁。」
沈傲道:「這怎麼行?你不嫁,這般嬌滴滴的小美人兒,豈不是暴殄天物?」
趙紫蘅抬眸與沈傲對視,很有勇氣地問:「那你說,是蓁蓁美還是我美?」
沈傲心想,女人果然都是小心眼兒,蓁蓁的事情,她居然還記得。短暫地猶豫了一下,沈傲才道:「你不生氣的時候就更美一些。」
趙紫蘅反而無所適從了:「你胡說,我才不會這麼容易生氣,只有你惹我的時候。」
沈傲哂然一笑,突然發覺從前的趙紫蘅和現在的趙紫蘅沒有什麼不同,拋去了偽裝,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妮子。
這時候聽到外面窸窣的腳步聲,二人都是驚了一下,各自退開了一步,保持了距離,隨即默契地對視一眼,都是失笑起來。
有人走上樓來,老遠就在說:「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
趙宗走上來,板著個臉孔,皺眉道:「怎麼沒人在一旁伺候?人都哪裡去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怎麼沒有人在這裏盯著,萬一姓沈的勾引我家女兒怎麼辦!
沈傲識趣地道:「咳咳……畫作好了,我告辭。」說罷,舉步要走。
趙紫蘅咂舌道:「我送你。」
趙宗攔住趙紫蘅,帶著幾分威嚴地道:「成何體統,孤男寡女豈能相送?女兒啊,連你爹都讀起四書五經了,你也該看看女四書,懂點規矩。」
趙紫蘅道:「送送都不成嗎?爹爹來了朋友不是也要送出去嗎?」
趙宗咳嗽一聲,覺得這份威嚴裝不下去了,只好道:「限你一炷香的時間,為父等下要教你為人的道理。」
趙紫蘅拉著沈傲的手道:「我們走。」
趙宗如被蜜蜂蟄了一下:「手,手……」
趙紫蘅已經拉著沈傲走了,沈傲還在叫:「晉王,對不住。」
趙宗搖頭跌足:「成何體統,成何體統!」說罷坐下,看到畫筒裏有一幅新畫,立即展開來,一看到畫中的少女,又是跌足長嘆:「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氣呼呼地坐下,突然想到什麼,又氣定神閒起來,從袖子裏捧出一本書來,搖頭晃腦地湧讀:「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惟意不必如其心之正,故於獨而必慎以誠……」
趙紫蘅拉著沈傲到了門口,臉色緋紅地鬆手,沈傲苦笑道:「晉王好大的火氣,像想要吃了我似的。」
趙紫蘅道:「你……你下次是不是不敢來了?」
沈傲想了想道:「有什麼不敢的?」
趙紫蘅仰起臉,呵呵地笑道:「我爹會打你的。」
沈傲道:「我皮厚,不怕打。」
趙紫蘅咬著唇,垂下頭道:「其實我爹說得也很對,我們孤男寡女的,這樣見面總是不好,如果我嫁……嫁了出去,以後就再也不能見面了。那個時候,你會想我嗎?」
沈傲苦笑道:「想別人的妻子,好像禮法不容……」見趙紫蘅略帶些失望,隨即一笑道:「騙你的,清河郡主便是想讓我忘記也忘不掉。」
趙紫蘅朝他眨眼道:「我也會想著你的。」
沈傲摸摸鼻子,大是汗顏,這算不算姦夫淫婦?只是不知哪個悲慘的傢伙會做這妮子的丈夫。
趙紫蘅道:「那我們約好,就算是我嫁了出去,你也一定要來看我。」
沈傲道:「這怎麼行?你丈夫會氣得上吊自殺的。」
趙紫蘅滿是不屑地道:「不管他,他死了更好。」
沈傲不由地又笑了起來,盯著她俏皮的臉蛋道:「那不如你隨我私奔吧,我偷偷帶你走,讓你的夫婿再也尋不到你。」
趙紫蘅想了想道:「這樣會被人取笑的。」
咦,她居然還知道會被人取笑?沈傲訕然一笑道:「不管怎麼說,紫蘅,你是我今生最難忘的人……」沈傲注視著她,最後低低地道:「之一。」只是這兩個字輕聲出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一定會記著你,記著你擰我的手,記著你威脅利誘的模樣。」
趙紫蘅大叫道:「你好記仇,我只是輕輕地捏了一下而已。」隨即道:「好吧,我也會記著你,記著你叫我去給蓁蓁送花,記著你捉弄我。」
沈傲頷首點頭,道:「那我走了。」說罷,旋身出了晉王府,心裏有一種朦朧的歡快,許多的記憶不禁地湧了上來,這時回味這些記憶,讓沈傲感到深深的溫馨。
在門口等候多時的護衛已經給沈傲牽來了馬,沈傲翻身上去,正要走,後頭趙紫蘅追上來,道:「我還有一句話和你說。」
沈傲撥馬回頭,趙紫蘅已經氣喘吁吁地在馬下嬌喘,低聲道:「若是有機會,你能不能娶我?只有你最不討厭。」
沈傲愣了一下,心裏想,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了,世上豈有公主、郡主一齊入門的道理?這件事報到宮中去,肯定是跳腳反對的,天家的顏面還要不要?可是看到趙紫蘅那期盼的樣子,心裏不忍,強笑道:「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娶你。」
趙紫蘅笑了,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兩頰笑渦霞光蕩漾,一雙清澈的眸子盯住他,彷彿要將他的話和他的樣子都牢牢記住,重重點頭道:「嗯,你不許耍賴!」
沈傲已經帶著護衛越走越遠,趙紫蘅卻還呆呆地站在門房這邊,一時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