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只是眼睛一瞄,便笑道:「是鄭老三啊!我料想此次若不是鄭芝龍親來,便一定會委鄭老三為將,果不其然。」在鄭鴻奎身邊繞上一圈,感慨道:「想我施琅初投鄭芝龍時,因性格脾氣與鄭氏兄弟不合,屢次被他們陷害,若不是鄭一念我有些本事,早就砍了我。嘿嘿,還好我遇著廷斌和志華兄,若不然,我可死的比眼前此人早得多了。」
說罷令道:「來人!將這賊的首級剁下,用木盒裝好了,回去獻給指揮使大人。」
他與周全斌親見鄭鴻奎的首級被親兵用大刀剁下,小心擦乾脖子上的血跡,裝在了木盒之中,施琅嘆道:「若是鄭芝龍的首級,大人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周全斌沉吟道:「便是如此,亦無憂矣。此戰之後,鄭芝龍用來橫行海上的勢力已被連根拔起,他便是不被打垮,想恢復元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他一個海防游擊,手頭上半艘船一個水手也無,熊文燦還能信任他,倚重他麼?沒有海外貿易,沒有收取水引的實力和特權,就憑他陸上的幾千名烏合之眾的步兵,拿什麼來和大人鬥?他留在澎湖的上百條大小商船必將為大人所得,就是安海還有一些,沒有保護又怎地敢出海?別說有大人在,就是那些被他得罪過的小股海盜也不會讓他安生,此人算毀了。」
施琅聽他說完,微笑道:「全斌,你當真是出師了!分析的中肯實在,絲絲入扣。不錯!鄭芝龍此人便是活著,要麼就做個面團團的富家翁,還可保一生平安,享享清福;若是還想東山再起,我料大人不會讓他活著的。」
此時,那鄭氏艦船已然遠遠逃出火槍射程,那兩千神策軍士早已停止射擊,因適才太過緊張,各人雖沒有得到命令仍原地戒備站立,卻是一個個神色疲憊,萎頓不堪,一個個用槍拄地,勉強能夠站著罷了。
周全斌伸手招來一個果尉,問道:「現下各船傷亡如何?咱們死傷多少,大概打死打傷多少敵人,可有計數?」
「回大人的話,適才用旗語問過了,咱們戰死了三名弟兄,不是被敵人砍死,卻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淹死的,當真是可惜!餘者有十幾名傷者,亦是不小心擦傷者多,各船加起來不過躍上來不到百人的敵軍,皆是一上來便被亂槍射死,是以沒有對咱們造成什麼損傷。至於敵人,據估計,敵人來攻時有五六千人,適才退走時,留下的屍體足有三千餘具,逃走的也大半帶傷。情況大略就是這樣,若是大人想知道的詳細,那只有再加統計後,才能知曉。」
周全斌嘿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可惜那三名落水而亡的士兵,還是驚異於這麼大的傷亡比重。
那都尉見他無話,便躬身一禮,逕自去了。
周全斌正待回頭尋施琅說話,卻聽得船上火炮轟然而響,原來是船上的炮擊又開始了。
敵船來時順風,回去逃命時卻是逆風,逃得慢了,自然會多吃上幾顆炮彈,不一會兒工夫,幾十艘船便又有不少起火下沉的,海面上起起伏伏的漂著被丟下的屍體,不慎落水的士兵或傷兵,他們原是弄潮的好男兒,此時卻是精力疲敝,哪有力量游得動?不一會工夫,那水面上如同熱鍋裏餃子一番翻騰掙扎的士兵們,便一個個靜止不動,安詳地趴在這湛藍的海面上,一切人世間的紛爭苦楚,從此便不再與他們相關了。
這些船隻原本也不想向那澎湖逃走,此時的澎湖是兵凶戰危之地,各人逃跑,自然是想往內陸安海逃跑。只是對方的那十幾艘小炮船卻是返回,隱隱約約將向陸地的海面封鎖,各船誰先靠近,自然會被準備好的炮擊打沉,誰還願意做這傻蛋,去為別人開路?無奈之下,只得拚了命的向澎湖跑,指望著這洋人不敢上陸搏鬥,可以在澎湖堅守一陣子,等候鄭芝龍派兵來援助。饒是如此,亦是有十餘艘小船向大陸方向逃去,施琅見追之不及,也只得罷了。
這夥人失了指揮,只是拚了命的駕船向澎湖港口駛去,雖然施琅命令大小艦船不停地開炮射擊,開花彈實心彈不停地在他們頭頂掠過,這些人也不管不顧,一心逃命,如此這般,倒是比開始進攻時早受了不小損失。
待澎湖港口在望,那些大大小小的軍官總算鬆了一口氣,看著身後追擊而來的軍艦,各人心裏都在想,你們的火槍兵再厲害,總不成敢深入內陸和我們打,雖說我們只剩下不到四千的疲敝敗兵,不過在陸上可不是海上,靠近不易,就是被你們打死幾百人,總該能衝到你們陣裏了吧,到時候憑著咱們的刀頭工夫,你們可不是找死麼!
各人想到此節,均是心中大定,那緊張的身軀便慢慢鬆弛下來,各軍官都吆三喝五的吩咐手下士兵手腳俐落些,待上岸後,立時休息,提防敵軍來攻。
各鄭軍士兵大半也是同將領們的想法相同,待船隻進港口,大家均是鬆了口氣,匆忙將船靠上碼頭,搭上舢板,立時一窩蜂的衝下船去,待踏上陸地之時,這些橫行海上多年的水師官兵們,竟然一起嘆一口氣,然後歡呼起來。
各人都是面露喜色,料想那可怕的炮艦再怎麼厲害,可也沒有辦法上內陸來炮擊了吧?於是待上岸整隊完畢,十幾名中高級軍官合議完畢,一聲令下,便全隊將澎湖本島的原鄭氏所居的城鎮方向行去。這幾千人馬早已疲乏之極,需得早些尋得一個安全地方休整歇息,不然若是敵軍真的攻來,那只有死路一條了。
鄭芝龍雖是有錢,卻懶於花錢在修路上,從碼頭到鎮上約有五六里地,都是草草鋪就的土路,此時雖未至夏,卻也是乾燥異常,幾千人在這土路上揚塵帶風的走,不一會工夫便是塵土飛揚,隔著數里路也能看到騰空而起的煙塵。
除了留下看守港口的哨探,所有的鄭軍士兵皆隨大隊向鎮內撤退,各將領都打定了主意,待到了鎮街,便拆了街頭的房屋,用來築守防禦工事,讓敵人不能順順當當扛著火槍靠前。
那各千戶、百戶官都走在最前,原本是有馬代步,只是在碼頭匆忙,忘了這事,每人都是開動雙腿,走得辛苦不堪。
有一何姓百戶心中鬱憤,心裏想,待會建好了街壘,讓哨探多多打探敵軍消息,自個兒可要回到鎮上的青樓,找個紅倌人摟著睡個好覺,非得好生壓一下驚才可。待走到鎮頭處一里開外,那眼尖的士兵卻看到鎮首處有豎起的尖木樹柵,還有些屋料木桌之類,亂七八糟的擺滿了一街,將原本只有一條入口進出的大路堵得嚴嚴實實。
看到此番混亂模樣,有一千總便罵罵咧咧說道:「娘的,不知道是哪個膽小鬼,他娘的咱們人還沒有進鎮,就堵成這般模樣,這可叫咱們怎生進去,難不成老子累成這樣,還得爬進去不成?」
眾人原本吃了敗仗心中不樂,又見有人拋棄友軍,自己拚了命的跑回將路堵死,都是勃然大怒,於是突然間步履蹣跚的眾軍官都突然間有如神助,一個個甩開雙腿拚了命的跑將起來,身後大隊見軍官帶著頭向前跑,於是也一個個甩腿向前,只苦了那些有傷在身的士兵,一個個疼得直咧嘴,卻也是不敢掉隊,只拚了命的跟隨向前。
待堪堪行到那街壘前數十米,便有幾個官兒大聲叫道:「裏面是誰的部隊,怎地跑得這麼快,快把街壘移開,放咱們進去!」
見裏面一時沒有反應,便有人議論道:「裏面的人也太過膽小,他娘的現在就弄成這副模樣,顯是船隻落在後面,見了咱們被打的慘狀,於是想起要弄這玩意,不知道是誰帶的兵,一會兒查出來,非稟報了鄭爺,重重的處罰才是。」
見裏面還是沒有反應,眾人又向前行,邊走邊喊道:「快給老子出來!」
卻聽得有人大笑著答道:「哎,乖兒子,你爹就出來了!」
眾軍官聞言大怒,一起罵道:「他娘的是誰在裏面,把他揪出來一頓臭揍!看他還敢不敢!」
卻見那街壘內突然有一頭戴大紅紗帽,身著錦衣棉甲的軍官站將起來,此人二十多歲年紀,臉上正是笑意盈盈,見各人目瞪口呆,便將身一躍,跳上一張桌子,叉腰大笑道:
「老子在這裏等你們多時了,嘿嘿,海上打仗沒有辦法,總會有漏網之魚,是以全斌他們易裝改扮,老子卻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姓張名鼐,台北衛指揮僉事,今日奉指揮使大人的命,將你們一網打盡!」
鄭軍將領正自發呆之際,卻見那張鼐將手一揮,數千名持槍士兵如同鬼魅一般從屋頂、壘牆上冒了出來,槍口平端,正瞄準了這支狼狽不堪的逃亡軍隊。
這夥人剛剛見識了火槍齊射的厲害,見眼前這麼近的平地上突然有這麼多的火槍瞄準自己,各人皆是嚇得魂飛魄散,一時竟然沒有反應之力,那些嚇破了膽的,竟然連尿都流將下來。
只聽那張鼐大聲喊道:「金吾衛眾軍士,聽我命令,齊射!」
喊罷,便見那些青衣軍士伸在火槍扳機裏的手指一扣,砰砰砰,兩千支火槍一起開火,向那些殘兵敗卒射去。
張鼐站在那破木桌上,看著眼前的鄭軍殘部被手下的精銳打得抱頭鼠竄,適才對方因猝不及防,離得距離又太近,第一波槍響過後,已是黑壓壓打倒了幾百號人,又因軍官急著入鎮,大半行在隊列前面,故而那渾身鮮血淋淋倒在地上抽搐掙命的,十有八九都是鄭軍的中下層軍官。
那些士兵原本就被嚇破了膽,現下槍聲又在眼前響起,各人都是魂飛魄散,發一聲喊,連手中武器都拋卻不要,什麼行伍隊列亦是不顧,又因沒有軍官約束,一瞬間,這三千餘人便星散而逃。張鼐的金吾衛只開了不到三槍,那些鄭軍已是跑得蹤影不見。
張鼐身邊的金吾衛參軍向他笑道:「大人,這夥賊當真無勇之極,怎地連象徵性的衝鋒都不做,就跑成這般模樣。看來,他們的隊伍是散了,咱們可以放心派人追擊了。」
「不急,留在台北的神策和金吾還有指揮使大人的飛騎衛就要到了,咱們是打頭陣的,功勞已然立下了,總得留些給後來的兄弟們。」
「嘿嘿,大人是想讓張傑將爺立些功勞吧?」
張鼐不隱瞞道:「沒錯。我們兄弟三人,就我和張瑞坐上了正四品指揮僉事的位置,張瑞統領飛騎一軍,職權皆重,我又是領金吾四千人馬,只有張傑,現下不過是校尉,兄弟三人在一起,怪尷尬的。」
他自然不知張偉將監視軍中將領的另一特務派系交給了張傑,張傑與那羅汝才不同,只是對內而已。若論起信任親近,張傑絕不在他二人之下。因見張傑還只是個校尉,心中只欲他立功,便止住部下追擊的念頭,只待張傑領後續兵馬坐船而來,便令張傑漫山遍野的去追殺那些殘兵,功勞自然是輕鬆落袋了。
看著逐漸遠去的敗兵,張鼐沉思片刻,終下令道:
「適才只是將鎮圍住,沒有仔細搜索,現下以每五十人為一列,撒開五里範圍,搜索逃走躲藏的鎮民,將他們一併驅趕到鄭氏大宅。」
又沉吟道:「至於港口的漁民行商,自有周將爺那邊處置,不需咱們動手。快,傳令全軍,立刻行動。各人聽好了,若是走脫了一人,便拿帶隊的果尉抵還。若是走脫了十人,便拿都尉、校尉問罪!」
他身邊的諸校尉都尉見他臉色鐵青,殺氣十足,各人從未見他如此模樣,皆是嚇了一跳,忙各自帶著手下人馬,四散開來去搜索澎湖鎮民去也。
張鼐突然想起一事,忙對身邊一參軍道:「你快帶幾個人去碼頭,估計施將爺快到了,你問他,這鄭氏留在島上的鎮民知道怎麼處置,但是四散在本島上的幾千名墾荒的農夫,他們可不是鄭氏的人,問施將爺,指揮使大人可曾有令,該當如何處置?」
見那參軍領命去了,張鼐也自去帶隊搜索,一直忙到傍晚時分,那留在台北島上的金吾和神策兩軍,及張瑞帶領的飛騎衛也乘船趕到。
又接到施琅傳令,道:「那些農民暫且不問,待大人有了處置意見再說。若是有協助藏留鄭氏敗軍的,誅殺!」
此時澎湖港口已被施琅的水師控制,又派遣了上百艘小船在海上四處巡邏搜索,以防有人從島上偷偷尋得小船,下海而逃。那澎湖本島卻已齊集了九千多台北大軍,雖然天已近晚,但各部短暫休整過後,便打著火把分路搜索。
那澎湖鎮民早就被搜捕一空,盡數關押在鄭氏大宅之內,除了留下兩百人看守之外,所有的台北士兵全數出動,在整個澎湖島上搜索敗軍。
這一夜,幾十里方圓的澎湖島上火光四起,火槍發射的彈道不時射向半空,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光影。那些敗兵各自躲藏在山谷、河灘、樹林、民居,一個個驚慌失措,疲累不堪,又已被嚇破了膽,雖然人數還有兩三千之眾,卻是星散而逃,最大的一股敗兵也不超過百人,故而被台北軍隊一一從藏身之所尋到,也不管他們是逃走還是投降,見面便是一槍。
後來殺得多了,那些敗兵知道無法脫身,倒是又有膽大些的集合人數,三二百人的一股向搜索部隊反擊,雖然勇則勇矣,卻也只是死得更快一些罷了。他們大半沒有武器,且是又餓又累又驚又怕,鼓足的勇氣不過是求生的欲望罷了,面對五百人一隊的搜索大隊,又有何威脅可言?
砰砰一陣槍響過後,僥倖未死的便又奪路而逃。如此這般反覆拉鋸,待到了下半夜,周邊的敗兵已由郊野被攆到鎮子四周。
張鼐與周全斌會議之後,決定留半數士兵在外線駐守,半數由兩人帶領,用半圓形方式向內搜索。
此番回頭搜索是以搜索民居為主,什麼馬廄、草堆、豬圈,皆以飛騎的長刀刺入查看,那些敗兵果然大半藏身於內,一刀刺入,便可聽到裏面發出一聲慘叫,待長刀抽回,便見刀上鮮血漓淋,待那傷兵竄將出來,便是一陣槍響。
如此這般來回掃蕩數次,其間又燒毀了十數家窩藏敗兵的民居,將居民與所藏敗兵盡數殺了,直到天明後日上三竿,再也尋不到一個敗兵,周全斌與張鼐又調集了鎮外所有的健壯農夫,沿路收集屍體,將數千具屍體集中在一起,又以平板大車拖向海邊,一個個裝進麻包,扔下海裏了事。
周全斌待搜索完畢,已是疲累不堪,卻又接了張偉手書,令他將澎湖墾荒的農民及漁民驅趕上船,每家只許帶隨身的物品,至於農具等物,由台北派人前來收取。
他接令後不敢怠慢,立時派兵挨家挨戶的催逼,待傍晚時分,終將澎湖農戶及漁民四五千人盡數驅趕到台北前來的船隻之上。
周全斌站立於一艘炮船的船首,眺望整個澎湖島方向,只見島上火光大起,想來是張鼐開始屠殺鎮上與鄭家相關的被押平民。周全斌心中不忍,隱隱約約彷彿聽到火光中傳來一陣陣的呼喊求饒聲。
周全斌將雙目緊閉,心中很感激張偉先調他回台北。如若不然,留在島上,那又是別有一番滋味了。
他慶幸溜得快,張鼐卻倒楣許多,忙了兩天一夜,卻不得休息。這也罷了,還不得不面對那些老弱婦孺的哭喊求饒。他倒還撐得住,只是手下的士兵卻有些遲疑,若不是經年的訓練他們要服從命令,這樣殺戮平民的事,到底是讓人不好下手。
他心裏正自埋怨張偉,心中只道這些人與其殺了,還不如盡數運到台北做苦力的好。
張鼐身為軍人,自是不知政治上的錯綜複雜,現下攻打澎湖是以英軍名義,待過一陣子,張偉自會奏報朝廷,道是打跑英軍,收復澎湖。若是將這些人送往台北,難保不走漏風聲,況且這些人大多與鄭家有著複雜的關係,張偉實在難以信任。若是留在台北,與台北的異己分子勾結,那高傑的巡捕營樂子可就大了。是以張偉思來想去,終究下定了屠戮決心。
數日之後,張偉自離開鄭芝龍前往台灣之後,終於又再次踏足澎湖。在何斌、施琅等人的陪同簇擁下,張偉自台北乘船至澎湖。
於碼頭上岸後,便直奔自己原本在澎湖的宅子而去。
興沖沖進門之後,四處流連不休,直待何斌不耐煩向他道:「志華,你要是喜歡這裏,乾脆從台北搬過來住好了。何苦在此轉個不休,所有的金吾、神策衛的軍官都在鄭家大宅等你去訓話呢。」
張偉眼見自己初到明末的物品皆封放於這宅中庫房之內,心中喜悅,向何斌笑道:「看著這些舊物,緬懷一下過往罷了,你何苦這麼著急。」又道:「怎地在那宅中,去,把人都叫到這邊來!那邊雖大,血腥之氣太重,我不喜歡。」
「嘿,殺人的命令是你下的,現下卻嫌血腥氣重了。」
「那是不得已,你當我好殺麼?那宅子自從李旦一家被殺於內,又有鄭芝龍常在那裏暗中殺人,現下我又在那兒殺了不少人,當真是怨氣十足,能不去還是不去的好。」
邊說邊行,到得他原本的臥房之內,便躺倒在那大床之上,舒服地伸個懶腰,笑道:「還是舊床睡得舒服,人總是追求新房子,新床,新老婆,其實,還是舊家什使喚起來舒服啊。」
何斌卻不理他,只將張鼐等人召將過來,問及當日戰況。他雖不是領兵大將,不過在台灣也只有少數人能與張偉言笑不忌,他便是其中之一。更何況手握財賦大權,現下過問幾句,張鼐等人自是恭敬有加,一五十一向他說了。
待聽完之後,何斌向張偉喟然嘆道:「鄭鴻奎死,水師全部敗亡,澎湖基業被奪,鄭芝龍想不吐血都難。」
「哼,他不吐血,我也打得他吐血。」
說到此處,張偉翻身而起,看向那何斌神情,見他神情黯然,卻又噗嗤一笑,道:「到底他曾經救過我,又曾是我老大,只要他安心做個富家翁,我日後再不會為難於他。憑他的家資,只怕是十輩子也享受不完,是福是禍,只看他自選吧。」
「唔,這也是正理。咱們不可逼人太甚,凡事留三分餘地的好。」
張偉「哈哈」一笑,不再多說,起身向外行去,道:「成了,咱們到外堂說話,想來那些軍官也都該到了。」
待一行人隨他到了外堂,卻見院子裏站著水師及金吾神策兩衛的都尉以上軍官,一群人無聊,正嘻嘻哈哈打鬧說話,遠遠見張偉來了,頓時沒有人再敢作聲,各人皆是垂手侍立,只待張偉上前訓話。
「此番攻澎湖一役,打得甚好。我也不必多誇你們,各人的帳各人有數,該賞便賞,出多大力,拿多少賞,何爺就是囊中無錢,賞銀卻都是備好了的。」
見各將微微一笑,張偉又道:「只是此戰咱們以強擊弱,也算不得什麼。鄭軍人數雖眾,武器船隻落後咱們太多,又是在海上接戰,妄圖以跳幫肉搏之法打咱們,卻遇著幾千的火槍兵,那不是自尋死路麼!是故,打勝了也甭驕傲自得,以為咱們台北之師便是精銳之至,橫行天下無敵了,差得遠呢!」
諸將凜然諾道:「是!指揮使大人訓斥的是,職部們不敢。」
「很好!和你們說這些,倒不是有意要打壓你們,我手下不要唯唯諾諾的庸材,該得意時,你們想藏著,也是不成。聽我說,待此事風聲平息,我便要令水師出海,威逼倭國,把鄭芝龍的倭國貿易搶將過來。水師以炮艦轟擊那倭人的港口,你們步卒也得準備隨時上岸,以便擴大戰果。海陸並進,一定要讓倭人知道厲害,從此臣服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