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的追緝

「南松法律事務所」所在的大樓，坐落在台北市林蔭夾道的敦化北路。

事務所的負責人之一，徐鏡濤大律師，住在不遠的敦化南路。只要是天氣涼爽，他就會提著公事包從家裏走路到辦公室，他會利用在路上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思考當天要處理的重要案子。

今天早上的第一個案子，是紐約的「史密斯和魯賓斯坦律師事務所」所介紹的，當事人是菲律賓來的祖孫兩人，案情非常奇怪，引發徐鏡濤很大的興趣，何況紐約的事務所還是徐鏡濤離開學校後第一個工作的地方。但是今天他腦子裏的思想卻令他充滿了對未來的不安，不僅是事務所，還有他個人的前途，似乎都攪混在一起。

徐鏡濤在九點鐘進到辦公室，瑪利亞‧山托士和她的孫女莉莎‧山托士已經來到了事務所。徐鏡濤拿著她們的檔案夾在事務所的會客室見到祖孫二人。

根據檔案，瑪利亞‧山托士已是位八十歲的老太太了，但外貌看起來卻只有七十歲的樣子，不僅身體健康，服飾合宜，完全不顯一絲老態。

她的孫女莉莎，看來是位三十歲出頭的中年婦女，穿著時尚，雅致緊身的連衣裙，配著花色的圍巾，襯托出她的身材份外姣好。從她們的衣冠打扮，可以看得出是來自有教養和富裕的人家。

彼此寒暄和介紹後，秘書就端上了咖啡。徐鏡濤和當事人見面時，慣常不需助手或秘書在場，他會用一本筆記簿寫下重要談話。

徐鏡濤說：「二位從馬尼拉飛到台北，一定是很辛苦了。」

祖母瑪利亞‧山托士緩緩開口道：「我們是兩天前到的，已經休息過了，身體完全恢復了。」

「太好了。山托士小姐寄來的文件我們收到，再加上紐約律師事務所轉過來的資訊，我們對於您的案情已經有所瞭解，但我還是需要問一些問題，做成筆錄。此外，我希望知道二位對於我們事務所的收費能夠接受嗎？」

孫女莎莉‧山托士回答：「我們完全可以接受。同時我們還希望，貴事務所不必為我們節省開銷，該花錢的地方就花。紐約的律師說，我們的案子牽涉了四個國家和地區，包括了美國，日本，菲律賓和台灣，追蹤調查所需費用和來往太平洋兩岸的旅費，我們都已有所準備。重要的是，祖母一生都在等待著她的丈夫回家，已經超過半個多世紀了。我們準備了一筆錢，做為尋找祖父的費用，就是要讓祖母知道，到底祖父發生了什麼事？」

徐鏡濤聽了很動容，正要回答時，山托士老太太開口了：

「徐先生，我在這世上的時日已經不多，我知道卡羅是不能回來了，所以我要去找他，但是我必須知道他在哪裏，才能和他見面。紐約的魯賓斯坦律師說，您有能力找到他。請看在我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份上，接受我們的委託吧！」

徐鏡濤連忙開口道：「您千萬不要這麼說，看您的身體很硬朗，一定是個高壽的人。魯賓斯坦先生打過兩次電話來，除了將您的案情發展做了說明外，還一再叮囑我，一定要接受您的案子。所以您放心，我們事務所一定會全力以赴。雖然現在紐約方面已經把案子的相關文件都送過來了，我還是希望聽聽您對案情背景的說明，同時我也有些問題想提出來。」

瑪利亞‧山托士回答：「好的。我的丈夫，卡羅‧山托士是一位工程師，我們是在一九四三年結的婚。兩年後我們有了個兒子，他就是我孫女莉莎的父親。在二次大戰結束的那年，也就是一九四五年，卡羅被菲律賓日本佔領軍司令部徵召赴呂宋島的山區擔任緊急工程任務，從此人就失蹤了。」

徐鏡濤舉起手來示意老太太停下，接著問道：「根據紐約送過來的檔案，您的丈夫卡羅曾有資訊給您，但沒有說到他所在的地方，也沒有提到他的工作單位。您後來還有接到他的消息嗎？」

老太太回答說：「卡羅的信是寄給他朋友，再轉給我的。戰爭結束後，我曾去找過這位朋友，但是他已經不在了。」

徐鏡濤：「您是說，他已經搬家了？」

「不是的。我記得當時莎莉的父親只有三歲大，我帶著他去找卡羅的朋友，等我到達時，以前的房子不見了，只看見一片灰燼。鄰居說，不久前那棟房子在半夜起火，火勢很快蔓延開來，房子完全燒毀，一家人都燒死在屋裏。當時戰爭剛結束，社會混亂，警察局還不接受尋找失蹤人口的案子，於是我就帶著孩子回家，想到日本投降了，卡羅的任務也該結束，應該會回家了。所以我就在家等他，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半個多世紀。」

「山托士夫人，這真是難為您了。」

瑪利亞‧山托士說：「家裏沒有男人，我就必須出外工作賺錢養家，把東尼，就是我們的兒子，養大，供他上學受教育。我的娘家也不時的幫忙，在經濟上接濟我。東尼很順利的上了大學，從建築系畢業，考取了建築師的執照，開始工作。他很努力，加上也有些天份，幾年後他事業有成，結了婚，生了莎莉，也有了自己的建築師事務所，事業蒸蒸日上。我的媳婦很有商業頭腦，她幫助我兒子打拚，累積了不少財富，而我也不需要工作，在家裏專心照顧莎莉。」

山托士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繼續說：「那些年裏，日子雖然辛苦，但心靈十分富足。尤其讓我欣慰的，就是看著莎莉長大，她不僅人長得漂亮聰明，用功上進，也非常有孝心，我們相處得很好。三年前，我兒子東尼和媳婦相繼因病去世，我又進入了悲哀的世界。幸好有莎莉在我身邊，我才能熬過來。」

徐鏡濤說：「其實，山托士夫人，您是個有福之人，到了晚年能有一位貼心的孫女在身邊陪伴的人，不是很多的。」

「讓我最高興的是，我一手帶大的孫女莎莉，除了有孝心之外，還是個非常能幹的人。她不僅讀書讀得好，也考取了建築師執照，東尼去世後，莎莉繼承父業，把建築師事務所做得有聲有色。家裏也請了幫傭的人，讓我享受清福。徐先生，您說得對，我是個有福的老太婆。」

莎莉緊握著她祖母的手說：「祖母辛苦了一輩子，也應該享受一下了。只是這兩年，她老人家思念祖父的心情越來越重，有時她抱著祖父的相片，流著眼淚，一整天一句話都不說，我看了非常的心酸。所以我答應祖母，一定要找出祖父的下落，還有他失蹤的真相。」

徐鏡濤說：「尋人的過程是怎麼開始的？為什麼會跑到老遠的紐約找律師呢？」

「二次大戰結束後，在菲律賓的民間就不斷的出現謠傳，說當年日本人將他們在亞洲搜刮的大量黃金藏在菲律賓的山洞裏。而這些山洞都是在當地徵用民工和菲律賓的工程師設計和建造，謠傳還說，日本人為了保密，在隱藏了黃金之後，就把參與的菲律賓人都殺害了。多年來，祖母就一直在懷疑，我的祖父就是碰到了這樣的結局。」

「除了謠傳之外，是否有相關的證據出現過？」

「多年來，在多個山區裏曾發現過亂葬崗，挖掘出來的屍骨裏也曾有當年被日本人徵召後而失蹤的人。幾年前，菲律賓爆發了掘金熱潮，世界各地的探險者都來尋金，但是都沒有發現當年日本人的藏金山洞。

「兩年前，我們從報紙上看到了一篇報導，它是根據美國軍方解密後的文件所寫的。內容說到，當年參與藏金的日本軍人為了逃避軍事法庭的戰犯審判和被推上絞刑台的命運，他們將藏金的秘密告訴了美軍的情報人員，最終是美國的情報機構取得了大量的黃金，而那些日本戰犯也逃脫了被處死刑的結果。經過朋友們的介紹，我和祖母在紐約見到了魯賓斯坦大律師，他接受了我們尋人的委託。」

徐鏡濤說：「魯賓斯坦先生是位非常能幹的律師，尤其是他和政府部門的關係非比一般，有結果嗎？」

莎莉‧山托士說：「您說得很對，魯賓斯坦律師事務所似乎有過人的能力打開政府部門的大門，他們自國防部取得了有關菲律賓藏金的解密文件，在其中的一份裏，寫有我祖父的名字。」

「太好了！請您詳細說明一下。」

「解密的文件是來自當年佔領菲律賓的日軍參謀本部，說明在一九四五年，強迫徵召菲律賓工程師及民工，構築秘密隧道，做為隱蔽儲藏黃金的空間。文件後還附有一份被徵召者的名單，祖母看見上面赫然有『卡羅‧山托士』的名字，她淚流滿面哭泣著，久久不能停止。」

徐鏡濤看見山托士老太太的眼裏出現了淚光：

「過了半個多世紀才知道丈夫的下落，當然激動了。文件裏還有其他資訊嗎？」

莎莉繼續說道：「解密文件裏的資訊非常有限，只是說明被徵召的人是被派到呂宋島去擔任一項開闢山洞的軍事工程，當時負責的軍官是日本皇軍的陸軍中佐『酒井雄二』，僅此而已。」

徐鏡濤問說：「這位陸軍中佐『酒井雄二』的下落呢？」

「文件裏沒有提到，律師們追查日軍在二戰時戰死軍官的名單裏，也沒有此人。所以很可能他還活著。另外還有一份解密文件，是在戰後審訊一位叫『本‧沃爾莫里斯』的菲律賓人的記錄，他提起了『酒井雄二』，同時他也講說了一個傳奇故事。」

莎莉‧山托士娓娓說出：

「在二次大戰時，日本的鐵蹄迅速踏遍整個東亞地區。在侵略擴張過程中，日本軍國主義者專門成立了掠奪亞洲人民財產的秘密機構，就是『金百合』會。裕仁天皇任命皇族成員竹田宮恒德親王為該組織在亞洲的負責人，他們將從中國掠奪來的大量財物、黃金等都運回了日本本土。

「但是，在東南亞掠奪的大量金銀財寶卻由於各種原因沒有運回日本國內。面對緊急情況，日本法西斯分子開始做最後的黃金處理和保密工作。

「一九四五年，日本『金百合』部分負責人安排了『皇家藏寶點』的工程師們在菲律賓呂宋島深山裏的一個『八號地道』裏舉行了盛大的告別儀式。那個地道距離地面有六十七公尺深，堆積著一排又一排的金條。午夜時分，就在工程師們喝得酩酊大醉時，負責『皇家藏寶點』建設的日本菲律賓方面軍山下奉文大將和皇族成員們溜出了『八號地道』，用爆炸力極強的炸藥封住了通道出口。這些工程師和工人們就這樣與財寶一起被埋葬在地道中。就這樣，那些『皇家藏寶點』就成了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三個月後，山下奉文向美軍投降。日本侵略軍費盡了心機，卻百密一疏，他們在執行計畫時留下了一個活口，他就是菲律賓人本‧沃爾莫里斯。年輕時他曾給裕仁天皇的大侄子，也就是明治天皇的孫子武田，當過貼身男僕，而武田王子就是『皇家藏寶點』的負責人之一。當時，日本王子偶然萌生的同情心，使本‧沃爾莫里斯在爆炸前離開，撿了一條命。在他的審訊記錄裏，他說起了『八號地道』工程的負責人就是陸軍中佐『酒井雄二』。」

徐鏡濤說：「看來，這位日本人『酒井雄二』是尋找您祖父的關鍵人物。」

「沒錯，魯賓斯坦律師也是這麼說的。在二戰結束時，美軍接收了所有的日軍參謀本部人事檔案，雖然還在保密中，但經過魯賓斯坦先生的努力，在人事檔案裏找到了一個線索，就是在『八號地道』被封死後，『酒井雄二』馬上被調離了菲律賓，派往中國戰場，日本投降時，他是在中國的山西省太原市，當時日軍在中國的最高指揮官是崗村寧次將軍，日軍投降後，他和酒井雄二成了山西軍閥閻錫山的座上賓，參與了對抗中國共產黨的內戰，一直到蔣介石節節敗退到台灣之前，酒井雄二才回到了日本。」

徐鏡濤問：「在解密的文件裏，有沒有說到『八號地道』的事？」

莎莉‧山托士說：「非常遺憾，在其他的解密文件裏，再也沒有出現有關『八號地道』的資訊。」

「因此，酒井雄二是唯一的線索了。目前此人還在日本嗎？」

「此人現在失蹤了。魯賓斯坦律師事務所委託調查人員在日本追尋『酒井雄二』，得知他在一九四九年受聘到台灣工作，但是在一九六四年，第二個工作合同期滿後，他並沒有回日本，並且和家人失去了聯絡。因為日本沒有他在一九六四年後入境的記錄，我們相信他如果還在世的話，很可能在台灣。魯賓斯坦先生介紹由您來為我們尋找『酒井雄二』。徐先生，請看在我祖母一生的渴望，在有生之年能夠找到丈夫的下落，祖母的年歲不小了，我要讓她有個快樂和充滿希望的晚年。請您接受我們的委託。」

徐鏡濤聽了很動容，他站起來回答：

「山托士夫人和莎莉小姐，卡羅‧山托士先生的失蹤和可能的死亡完全是個人間悲劇。它發生在戰爭年代是可以理解，甚至接受的。但是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這悲劇還在延續，這是不能接受的。所以請二位女士放心，南松律師事務所一定全力以赴，完成委託任務。」

「南松法律事務所」所在的大樓，坐落在台北市林蔭夾道的敦化北路。

事務所的負責人之一，徐鏡濤大律師，住在不遠的敦化南路。只要是天氣涼爽，他就會提著公事包從家裏走路到辦公室，他會利用在路上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思考當天要處理的重要案子。

今天早上的第一個案子，是紐約的「史密斯和魯賓斯坦律師事務所」所介紹的，當事人是菲律賓來的祖孫兩人，案情非常奇怪，引發徐鏡濤很大的興趣，何況紐約的事務所還是徐鏡濤離開學校後第一個工作的地方。但是今天他腦子裏的思想卻令他充滿了對未來的不安，不僅是事務所，還有他個人的前途，似...

第一章 序幕—皇家藏寶點
第二章 香港諜蹤
第三章 德黑蘭驚豔
第四章 克羅埃西亞美女
第五章 帕米爾高原風雷
第六章 走出哈薩克大草原
第七章 落幕—戀戀台灣

第一章 序幕—皇家藏寶點
第二章 香港諜蹤
第三章 德黑蘭驚豔
第四章 克羅埃西亞美女
第五章 帕米爾高原風雷
第六章 走出哈薩克大草原
第七章 落幕—戀戀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