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埋伏
民以食為天啊……
直至此時,王陸才深刻理解了這句流傳於凡間的古語的真諦。
因為我吃飽了啊。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讓公認的廢柴段蒼山少主,在短短半日時間裡脫胎換骨,成為足以輕鬆力扛四名精銳盛京修士重壓的強者。若非親眼目睹,實在是任何人都難以置信。
然而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又的的確確發生了。此時想來,段蒼山當年能和金玉城媲美,並列此界最強,自然有其理由,這種吞食天地的神功若是被發揮到極致,威力可能堪稱逆天。同時,為何段蒼山百世傳承之後會落魄至此,也有了解釋──任你再怎麼富貴,也禁不起這麼吃法啊,當年和金玉城並列的最強勢力,其實是被生生吃垮的……
好在嵐在吃空了阿夜的庫房之後,脫胎換骨,沒有白白浪費糧食,而是引起了連鎖反應,讓整個場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盛京團隊功虧一簣,主動權完全淪陷,而他們甚至沒能成功擊殺任何一個重要人物,就迫不得已發動靈符全軍撤離,以免所有人都失陷在這裡。
這種緊急撤離的代價也相當沉重,為了能避免斬子夜、周沐沐等三名首席的干擾,十名盛京的精銳弟子不得不以自身為代價,強制發動靈符,而後就被驅逐出了仙夢之境,造成了永久性的減員。
不過,團隊的精華總算是保住了,重傷的江流和其餘幾名關鍵弟子都被傳送離開。否則單只這一戰,盛京團隊就等於廢了一半。
而在盛京人離開以後,場內的重傷員們再也支撐不住,一一跌倒在地,神色中都帶著深深的頹喪。
這一戰實在是慘烈無比,盛京團隊固然損失慘重,可三方聯盟也是雖勝猶敗。兩名五絕首席,三位五靈之主,被盛京團隊一個照面就打殘掉了,而自始至終,瓊華本人都還沒有出面!
如果這一次突襲是由瓊華領隊又會怎樣?若是瓊華在場,就算王陸沒有被分離開來,難道他的無相劍能擋住瓊華?盛京的團隊實在太強,先前眾人始終沒有和這個團隊正面交過手,並沒有準確估量出這支團隊的力量。本以為他們綜合實力雖強,但如果不藉助金玉城的力量,很難與葉水河、永恆樹這兩個龐大的組織正面相抗,但是盛京團隊用一次精準的突襲就粉碎了他們的計劃。
或許盛京團隊的確無法抗衡兩個龐大勢力,但他們決心斬首的時候,就算三方聯盟也抵擋不住,他們是當著兩名首席和三名五靈之主的面將對手打殘的,如此恐怖的實力優勢,簡直讓人看不到取勝的希望。
想到這一點,場上就連王陸都陷入沉默,嵐的突然爆發都顯得黯然無光。
唯有阿夜仍顯得精力十足。
這位葉水河之王雖然身受重傷,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但那滔天怒火卻宛如實質一般瀰漫在庭院之中,顯然方才一戰,他極不甘心。
「這群下三濫的雜種,下一次遇到他們,碎屍萬段……」
隨著他開口說話,透出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道,顯示出阿夜的傷勢比看起來更為沉重。
「夠了,你不要說話了,安心養傷吧!」
周沐沐皺著眉頭打斷了阿夜的咒罵,而以平時的情況,一旦周沐沐開口,阿夜很快就會退讓,但這一次阿夜卻回過頭,血紅的眼睛凶狠地瞪視過來,「現在是安心養傷的時候嗎!」
周沐沐被阿夜頂嘴,火氣也是上湧,「不然你還能做什麼?現在就跑去金玉城送死嗎?你想死本來是你的事,可你別連累我啊!」
「……聽說妳在血靈殿中也是一個大勢力的首席弟子,那妳就該知道,被人在家中偷襲,傷了自己的妻兒是何等的恥辱!若是不能盡快雪恥,我就枉為男人!」
而隨著阿夜一字一頓地說完,他竟然強撐著長槍站起身來,踉踉蹌蹌地向庭院外面走去。
「喂,你真要去送死啊?我知道你喜歡耍帥,但一具屍體再怎麼打扮也帥不起來好嗎!」
「沒人是去送死的。」
阿夜說著,步伐越發穩定,每一步踏出,身上的血污都被震去幾分,一身殘破的皮甲和外衣也被法力緩緩修復,而當他走到門口時,竟恢復如初!
當然,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故作輕鬆,他內傷沉重,哪有那麼容易恢復?就算他是水靈之主,恢復力也不可能這麼強。不過,阿夜終於還是以完美的姿態走出了院落。
此時城中已經有不少人聞訊趕來,只是都聚集在庭院外面,沒有人敢走進來。見到阿夜出門,人們團團圍上,七嘴八舌地打聽著發生了什麼事。
其中大部分人都還沒有意識到,庭院中發生了何等慘烈的一場惡戰,他們的王險些命喪人手,而一旦阿夜陣亡,在這五靈爭霸的背景下,葉水河全員都難以倖免。但他們此時只是好奇阿夜家裡為何傳來偌大聲響,又有血霧蔓延?
而阿夜走出門外時,已換上燦爛的笑臉,「哈哈,大家別擔心,沒什麼事,是我在教訓家裡那隻不聽話的血靈,哈哈哈!」
阿夜這麼一說,頓時引來哄堂大笑,因為他平素向來沒有架子,葉水河的人格外大膽地調戲道:「是你又被你家那隻不聽話的血靈教訓了吧?」
阿夜哼了一聲,「笑話!就憑她也能教訓我……」
這種明顯缺乏實據也缺乏氣勢的辯解頓時引來了一片噓聲,當然噓聲中更多是玩笑。人們愛戴這位毫無架子的君王,也信任他的實力,他在從者面前的弱勢無損他的聲名。
而在阿夜和圍觀的人群笑鬧了一陣後,人們就漸漸散去,沒有人想要佔用阿夜太多時間,大家都知道在五靈血冠爭霸戰時期,他遠不像他表現的那麼清閒。
不過,還是有少數幾人還留在原地。而見到他們,阿夜的表情也沉了下來。
阿夜從人群中點了兩人,「你們兩個,各自為我分擔一半。」
那兩人看起來就像是葉水河三城中隨處可見的平民百姓,身材相貌乃至氣質都是平凡無奇,此時被阿夜點中,各自抬起頭來,目光中卻流露出不屬於凡人的精芒。
「是!」
那兩人一邊驚喜地點頭,一邊各自向阿夜伸出一隻手。
阿夜一邊握住兩人的手,一邊歎了口氣,「想不到有朝一日還是要藉助你們的力量,這可一點都不帥氣啊!」
那兩人卻微笑道:「若是終其一生都不能為我們的王做些什麼,那將是我們的恥辱,所以就當是為了讓我們能帥氣一次,請您盡情使用這份力量吧!」
話音落定,只見兩團黑紅色的球體從阿夜胸口湧動出去,分別從兩臂流入那兩人體內。
下一刻,兩人齊聲悶哼,七竅之中湧出黑血,頹然軟倒。而阿夜卻煥發出驚人的氣勢,絲毫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這一手,令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顯然阿夜是和那兩人互換了生命力,將自己的傷勢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而讓自己從大戰之後的虛弱變得生龍活虎。只是這等神技,先前可是聞所未聞,就連周沐沐這水行之靈都不曾聽說過。
在此界能夠成為一方霸主的,就沒有簡單人物。嵐有吃貨神功,阿夜則有換血大法,至於莎曼,恐怕也有未知的神技,只是短時間內恐怕沒有辦法見識到了。
阿夜將傷勢轉移之後,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淪為廢墟的庭院和依然昏迷不醒的妻子,目光複雜地搖了搖頭,扛起長槍便要遠去。
周沐沐回頭看了一眼王陸,卻發現王陸絲毫沒有阻止的意願。她心中氣惱,但也意識到大家在暫時聯手的同時,本質上仍是競爭關係,有些事不能指望別人。
但她更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再阻止阿夜復仇,只好認真囑托道:「記得千萬不要逞強,你的性命不僅僅是屬於你一人的。」
「放心吧,我從來不會逞強的。」阿夜笑笑,「因為逞強的人一點都不帥啊!」
阿夜並沒有說謊,他的確不是一個人跑去逞強送死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裡,他孤身一人,多次深入金玉城的領土,以手中長槍擊殺天將十五人、天兵數百,並將三名盛京修士趕出了仙夢之境。
期間,完全是暗殺偷襲的路數,每一次行動,他都靜靜地潛伏在暗處,待敵人完全鬆懈之時,奪命的神槍再出手貫穿要害,一擊之後立即遠遁。他從不招惹過於強大的敵人,每一次行動都非常謹慎,出手前也都再三確認退路,如同一個嫻熟而老辣的獵手,一次又一次完成獵殺。
長槍這種工具,最早出現時正是為了獵殺野獸,而以長槍為兵刃的葉水河之王,本質上也是一名絕佳的獵手。只是依照他的性子,並不屑將自己的獵殺技藝用於屠戮弱小,他更希望和強大的地方頭目一對一的正面決鬥。
然而盛京團隊的一場突襲,讓他拋下了自己的喜好,化身為暗影中的獵手,在金玉城境內掀起了一次次的恐怖浪潮。
從戰果來看,阿夜的報復是相當成功的,除了削弱金玉城和盛京團隊以外,他多次成功暗殺,更進一步放大了兩家的罅隙,使得接下來一段時間盛京人無暇再針對葉水河和永恆樹開展行動。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阿夜在外出征戰時,後院卻有了不穩定的跡象。
盛京人的突襲戰之後,聖葉莎曼就在從者的建議下,回到了自己在永恆樹的居所。
重傷之下,她需要大量的木行靈氣恢復傷勢,同時,在葉水河都城中央處遭受突襲,也讓人對葉水河的防務難以抱有信心。葉水河的都城固然繁華,但三座城市的開放性結構,以及阿夜這完全沒有君王自覺的性情,卻讓他的都城在戰爭時代顯得千瘡百孔,任人滲透。
或許莎曼本人對此沒有意見,但斬子夜在認真分析之後,卻越發覺得此地全無安全性可言。
王陸原先獨自一人前往葉水河上游攔截的思路是正確的,只可惜望月姐弟用百寶箱將他隔離開來,並沒能攔下盛京團隊。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王陸只是沿河走了一路,就看出葉水河的攻防要地,阿夜當了這麼多年君王,為什麼就想不起在關鍵地帶設置關卡呢?與這樣的人結盟,實在讓人不能不多幾分小心。
所以,在從者斬子夜的強烈要求下,莎曼只好離開葉水河,返回了自己的故鄉。
永恆樹是一棵參天大樹,在實際造訪前,很難有人想像得到它會如此巨大,這棵坐落在葉水河下游末端,樹幹橫跨大河兩岸的巨樹,比此界任何高山都更為巍峨高大,樹冠完全隱沒在雲端之上,遮天蔽日。
據說此界的光明,有一半是來自棲息在樹冠處的螢光蟲,當時間到來,螢光蟲紛紛從棲息處飛出來時,永恆樹下就進入白天,螢光蟲休息時則是黑夜。傳說中永恆樹支撐著此界的天與地,若是永恆樹倒塌,整個世界都將毀滅,只是任憑再強大的生靈也斷無可能摧毀這棵大樹,因此又將其命名為永恆之樹。
在這神聖而永恆的大樹之中,居住著億萬生靈,這些生靈在樹中建造了自己的城市。在其中最為核心的地方,則是「聖葉」的居所,是她靜心修行,以及處理各種事務的地方。
不過,當這一任聖葉嫁給葉水河之王後,她的大部分時間就住在葉水河,很少在永恆樹居住了。
當莎曼在斬子夜的守護下回到永恆樹後,本來煩躁的心情忽而安寧下來。莎曼本以為自己多年來已經習慣了葉水河上的氤氳水汽,但是,終歸還是這綠葉環繞的地方更適合她。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在阿夜反覆出入金玉城期間,莎曼則專心養傷。
在盛京團隊那場突襲中,莎曼主從二人承受的壓力其實最大,因為莎曼不光要顧及自己,顧及阿夜,還要顧及兩個完全沒有戰鬥力的孩子。她一人的力量分散成四份,又被盛京突然集火,若非斬子夜應變及時,莎曼險些身死當場。
「說來,這一切真是多虧了你。」
病床上,莎曼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分血色,但與當初那端莊典雅的姿態相比,仍顯得憔悴不堪。女子安靜地呼吸著永恆樹上的靜謐空氣,一點一點調整著自己的身軀。
而在病床旁邊,斬子夜安靜地陪伴,手中捧著一本由樹葉編織成的典籍,饒有興趣地閱讀。
聽莎曼提起自己,斬子夜頭也不抬地說道:「妳我一損俱損,妳死了我立刻就會被驅逐。相反,就算我被驅逐,如果妳能堅持到最後,拿到五靈血冠,我仍能分潤到好處。所以基於這種簡單的邏輯,我幫妳是理所當然的。」
莎曼偏過頭,如水的目光在斬子夜身上掃過。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鑒於你們這邊的平均智商和學術文明水平,我可以理解妳對我的評價。」斬子夜漫不經心地回答著,繼續翻動手中的書頁,只是一邊看,一邊卻按捺不住嘴角的冷笑。
莎曼好奇地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不如反過來問吧,哪裡沒有問題?」斬子夜說著,合上書籍,質問道:「妳平時就是修煉這些法術嗎?」
莎曼說道:「這是永恆樹傳承……」
「夠了,難怪永恆樹坐擁如此地利,卻在本界排不到前三。」斬子夜毫不客氣地點評道:「一塌糊塗的法術體系,不求上進的傳承,真是暴殄天物。我本來見妳法術造詣不錯,還以為妳應該有不錯的傳承和成長性,可看妳這個樣子,想要拿到五靈血冠簡直是笑話!」
莎曼愣了一會兒,大度地笑道:「本來我也沒……」
斬子夜說道:「本來也沒指望獨吞王冠?醒醒吧,我不知道妳是有多看好那個葉水河之王,但他是不可能堅持到最後的。」
莎曼說道:「你不瞭解他……」
斬子夜冷冷地說道:「妳也不瞭解王陸。妳根本不知道我們最後將要面對的是誰。」
「王陸?那個土靈?他的確厲害,可是……」
「妳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斬子夜說道,「我們最大的敵人是金玉城,但我們最後的敵人一定是王陸。五靈血冠,贏家只有一個,所以我們早晚都要面對他,想要贏的話,就絕對不能放鬆對他的警惕。而阿夜……永遠不會對他提起警惕吧。」
想到阿夜的性子,莎曼也唯有無奈地苦笑。
「阿夜指望不上,周沐沐同樣不能報以期待,所以說到底針對王陸就是妳的任務,可惜現在看來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斬子夜說得憤憤不平,但說完就改口道:「不行,不能就這麼放棄了……這樣,妳養傷的時候,我來為妳重新梳理法術體系,妳照我的法子重新打造法術體系,那說不定還有得救……嗯,就這麼定了吧。」
聽了這話,莎曼只覺得目瞪口呆。她召喚出這個木行血靈也有段時間了,卻不知他本質上居然是個如此自高自傲乃至無法無天之人。
不過,想到這幾日在自己重傷時,他無微不至的呵護和照料,尤其想到那天在盛京人雷霆一擊下,斬子夜奮不顧身的救援,莎曼怎麼也生不起氣來。所以她只好委婉地表示道:「我尊重你作為血靈的實力和見識,只是,永恆樹這萬年來的傳承自有其高深奧妙之處,你……」
斬子夜冷笑道:「哈,妳是想說,我的實力也未必比妳高明,所以有什麼資格小瞧妳的傳承?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這幾日我翻看你們的傳承典籍,終於確定了一點──妳這傳承體系根本狗屁不通,妳有如今這修為,不知是撞了多大的運氣。當然,空口白話,說了妳也不信,所以我這就為妳演示一番,讓妳心服口服。」
說完,他站起身來,右手手心處一點綠光綻放,一顆晶瑩的種子自虛空中凝聚成形,片刻後,外殼綻開,一棵幼小的樹苗鑽了出來,並迅速成長為一人多高。
斬子夜彎下腰,將手上的小樹向下一拋,只見小樹的根鬚和枝幹一陣收縮彎曲,竟形成了人一般的四肢,幾條根鬚纏繞在一起,成為有力的雙腿支撐起來。
「這、這是……」莎曼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就想從病床上站起身來,只是體內的傷勢制止了她,讓她痛哼一聲躺了回去。
斬子夜淡淡地說道:「這是你們永恆樹傳承萬年的守護樹精,如何?能自如調用永恆樹之精華塑造生命,按照典籍記載,我現在也有了金葉的位階了,距離聖葉只有一步之遙。然後,聖葉大人,妳告訴我,就算在妳狀態完好的時候,能做到和我一樣的事嗎?」
莎曼臉色沉重,無言以對。
守護樹精並不是什麼艱深的法術,但就算她貴為聖葉,也不能像斬子夜一樣得心應手。而且真正的問題在於……
斬子夜並沒有得到永恆樹的傳承,他雖然是木行血靈,但一身功法駁雜,和永恆樹沒有半點關係,他憑什麼能調用永恆樹的精華來塑造生命?這完全背離了永恆樹的基本原理!
「我有萬法全通,除非對資質要求非常嚴格的功法,天下沒有我學不通,用不來的法術。說來可笑,這門神通對於我真正在意的功法從來不能奏效,例如王陸的無相功、朱詩瑤的星辰劍……不過,妳永恆樹的萬年傳承,看來也不過如此。」
莎曼仍是目瞪口呆,她內心深處震盪之極,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斬子夜笑了一下,「不過,比起妳來,我無非是有個更好的師承,並沒什麼可驕傲的,而且換個角度看,能在這樣粗陋的傳承下修煉到妳現在這地步,妳的天賦資質倒值得稱讚。」說著,斬子夜臉色嚴肅下來,「所以,希望接下來妳能認真跟緊我的腳步,咱們時間不多,能提高一點是一點。」
莎曼沉默良久,終於緊咬嘴唇,點了點頭。
永恆樹,聖葉居所外,一個歡快的聲音陡然打破了此地的靜謐。
「哈哈,子夜師兄,我又來找你玩啦!」
「等等……」
可惜來人哪容屋裡人阻止,一腳就踢開了房門,然後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
屋中,聖葉大人與她的從者端坐在病床上,兩人彼此握著手,均是面色酡紅,滿身細汗……然後,渾身赤裸。
見此奇景,王陸在門口愣了一下,然後在主從二人無比震驚的目光中,安靜地關上房門,轉身離開。
「等等,不要走!」身後傳來莎曼驚惶的聲音。
「不要走?留下一起歡樂嗎?」王陸冷笑道:「我才不嬲妳!」
……
「總之,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在用強力手段將王陸攔下,並軟磨硬泡將他請回聖葉居所後,斬子夜沉吟許久,開口說了一句話。
而被斬子夜以雷霆戰體軟硬結合請回居所的王陸,聽了他這話,沉吟許久,皺眉道:「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
已經換好衣衫的聖葉莎曼,面色仍是緋紅不消,有些吃力地輕聲說道:「我知道剛才那一幕很容易惹人誤會,但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王陸有些驚訝地看向莎曼,「連妳也這麼說?」
說著,王陸陷入沉思,並輕聲開口說道:「本以為你們兩個是在彼此切磋功法,以合修之術加速療傷,或者是由子夜師兄為妳整理功法,但既然你們說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那看來阿夜的綠帽王是沒跑了。」
「等等!」斬子夜目瞪口呆,「你居然會以為我們是在切磋功法,加速療傷?」
王陸歎了口氣,「果然是太離經叛道,背離常識了嗎?」
「不,我只是覺得,以你的性格,居然會說出這麼正常而合乎情理的猜想,才是最大的反常啊!」斬子夜簡直感慨萬千,「依照師門對你的分析,你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我們兩個在……行苟且之事啊。」
說到苟且之事四個字,斬子夜有些尷尬,莎曼也是羞紅上臉,背過了頭去。儘管方才那一幕的確不是她在做對不起丈夫的事,可的確是太尷尬了。
王陸說道:「如果換成是其他男人,我當然會那麼想,問題是萬法仙門的男修士們向來是注定孤獨一生,元陽儲存到死的啊!所以你作為萬法首席,當然做不出那種事來,根本猜都不用猜嘛!」
斬子夜表情複雜,「聽你這麼說我真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王陸說:「不高興?那我換個說法──恭喜你成功在一位美艷少婦身上獲得了全新的人生體驗,阿夜那邊我會幫你遮掩,順便我這裡還有師父留給我的各類秘藥,你是否需要一點來助興?」
「……算了,我還是注定孤獨一生吧。」
……
「總之,你這次來找我幹什麼?」
在勉強解除誤會之後,斬子夜就不得不問問王陸的來意了。
雖然一切只是誤會,但如果他真的只是來玩,那也別怪他斬子夜翻臉了。
「哦,要說正事的話,主要是囑咐你們兩個傷病號最近小心些,盛京團隊可能捲土重來。」
斬子夜神色立刻嚴肅起來,「盛京人?怎麼回事?」
王陸說道:「簡單來說,形勢所迫,他們不得不展開行動,以證明自己的價值。之前他們的團隊突襲,並非金玉城的授意,完全是自作主張,而這在兩方關係僵持的時候非常敏感。因為金玉城有自己的戰略佈局,並不希望任何人節外生枝。如果盛京團隊戰果斐然,成功擊殺了一到兩名五靈之主,攜此戰功凱旋,那麼金玉城城主也無話可說。可惜他們的戰果並不理想,在付出慘痛代價之後,並沒能帶來實質性的成果,反而給金玉城造成了麻煩。」
斬子夜皺起眉頭,對形勢的分析有些遲緩,但莎曼已經想明白了這一切。
「我和阿夜雖然遭受重創,但金玉城正和怒焰谷全力開戰,抽不出更多的力量來擴大戰果,所以重傷我們對金玉城毫無意義。相反,阿夜的報復卻讓他們受到了實際的損失。」
王陸說道:「所以金玉城城主對盛京人的自作主張非常震怒,而盛京人想要挽回局面,就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現在,他們要嘛應金玉城的要求,進入怒焰谷戰場,和那群蠻子正面廝殺,要嘛就是截殺阿夜,再不然,就是針對妳。而這三者之中,和怒焰谷正面開戰是自尋死路,阿夜則神出鬼沒,除非瓊華本人出面,否則很難逮到,唯有你們兩個,在永恆樹中安心養傷,是最好不過的靶子。」
莎曼說道:「永恆樹有歷任聖葉留下的守護,並不像葉水河那般開放,我們兩個的安全無須擔心。」
「行,你們不擔心就好。」王陸無所謂地聳聳肩,「那我走了,你們繼續。」
王陸說完,便御劍飛去,留下聖葉主從二人仍有些無所適從。
「他……就為了提醒我們一句,便特意跑來?」
斬子夜說道:「根據資料顯示,王陸這個人做事一向出人意料,難以用常理忖度,但是同樣也是資料顯示,他雖然行事變化莫測,卻很少去做無用之功。他這番趕來……」
說到這裡,斬子夜忽然臉色一黑,因為他想到,莫非王陸是料定了他和莎曼在重新築基的過程中,會有尷尬情形,所以特意跑來取證?
說到底,五靈爭霸,贏家只有一個,現在金玉城漸漸深陷泥潭,已現頹勢,那麼另外聯盟的幾方,自然就難免將精力從金玉城身上移開。包括自己,願意花時間來調教莎曼,不也是為了能抗衡王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