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機
我沒去拜訪三個長老,倒是有人先來找我了。
雲龍霄正面走向我時,若不是斬風說那人是誰,我還以為是哪個路人走錯了地方。因為他長的實在是不像傳聞中那個行事雷厲風行的雲長老,若是將他放在一堆人中,絕對不會有人察覺到他的身分。
白影和斬風坐在一旁喝茶,我只得迎向他,「雲長老好興致,也來賞荷嗎?」
他神色有些意外,「林姑娘認得我?」
我笑了笑道,「雲長老不也認得我嗎?」
他朗聲笑了笑,「都聽聞林姑娘是個性子直爽,深得樓主賞識的姑娘,我看,我也要對妳刮目相看了。」
我心中默默汗了汗,就只是說了一句話就對我刮目相看,未免太場面話了。我乾笑兩聲。
他似乎終於看到了斬風,笑道,「風公子也在。」
「嗯。」
一如既往的淡漠,旁人卻已經習慣了般。雲龍霄笑道,「其實這次前來,是想請姑娘去驪城高塔賞花。想必林姑娘也聽過不登塔,不看花一說。」
我點點頭,不過和他去,其他兩位長老收到風聲,不知會做何感想。我又看向他,他這麼明目張膽的邀請我去,不怕被蕭無痕知道,懷疑他在拉攏我嗎?
但是再拒絕,以後想要接近他調查扳指的事,就難了,當下笑道,「正好斬風和我相公都在,不如一起去。」
斬風抬了抬頭,「我看過很多次了,不去。」
雲龍霄似笑非笑看著我,我只好道,「白影。」
白影笑了笑,說道,「斬風,高塔風景獨好,每天都或許有不同,你今天可去了?」
「沒有。」
「那就是說跟你之前看的不一樣了。」
斬風恍然般,「哦,那就去看看吧。」
我默歎,這些半仙的腦子,果真不是我這區區凡人能夠理解的。
我們幾人已經準備去高塔,卻見有個灰衣人疾步從遠處跑來,來到涼亭,還未停穩步子,便喘聲道,「雲長老,樓、樓主、遇刺。」
我一驚,身旁一陣疾風,再看去,斬風已經不見了。
雲龍霄的面色已變,「抓到刺客沒有?」
「抓到了,但已自斷經脈而死。」
「現在樓主在何處?」
「房中,受了輕傷。」
「我知道了。」雲龍霄轉身道,「今日教中有事,不能陪兩位前去。」
我忙說道,「雲長老可是要去探望蕭樓主?可否讓我們一同前往?」
他猶豫半分,「好。」
斬風已經離開的事,他好像是見怪不怪了,想必平日裡,斬風在人前也沒有掩飾過。這對蕭無痕來說,倒是件好事,因為一定程度上,也威懾了旁人。近日斬風不在他身旁,就發生了遇刺的事,不知蕭無痕經過這件事,是否會再看重他。
蕭無痕居住的院子已到,剛拐過廊道,便見房門前已站了幾個人。我抬頭看去,有一人,正是那鳳長老。那她旁邊那人,應該就是齊麟,麟長老了。
麟長老是個老者,已是年過半百的年紀。眼似鷹隼,目如火炬,視線投來,已讓我覺得十分不舒服。
若說有人給你的感覺是一眼看去便是好人,那齊麟,便是完全相反的。
不知是見雲龍霄和我一起,還是什麼,齊麟目光微微一頓,似笑非笑,卻是抿嘴不言。
雲龍霄走上前去,問道,「樓主現在傷勢如何?」
秦鳳憐淡聲道,「大夫和風公子在裡頭,我們並未進去。」她抬眸看著白影,頓了半晌,說道,「聽聞林家五姑娘嫁了把劍,如今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們還君樓打探消息的能力,還是差了些。」
沒想到她會突然將我一軍,有些措手不及,看來今天早上的那幾個婢女,是特意守在門外證實這件事的。若秦鳳憐不問,我到現在還未察覺到什麼。
白影倒是鎮定自若,笑道,「世間有言,百密總有一疏。」
秦鳳憐看了他一眼,「是,百密一疏。」
說話這會,門已經開了,是個矮個子中年人。
雲龍霄問道,「王大夫,樓主情況如何?」
那被喚作王大夫的人說道,「沒有大礙,樓主請白公子和林姑娘進去,請問哪兩位是?」
我忙說道,「我是。」
「請進。」他又說道,「樓主請幾位長老先回去打理分舵的事務,不用在此等候。」
三人未多言,應聲離去。
進了裡面,才發現蕭無痕並非是沒有大礙。面色鐵青,一副中毒之相。倚在床柱,眼已經緊閉,嘴唇也帶著淺淡的紫青色。而斬風緊鎖眉頭站在一旁,一見他這難得一見的肅色,我便知蕭無痕的情況並不太好。
「蕭樓主……」我話未說完,那王大夫已經攔住我。
「林姑娘就站在此處就好,樓主所中之毒,乃是龍花毒,毒藥似名,會如花香飄散,若是離得近了,姑娘也會中毒的。」
我頓了步子,驚道,「龍花?那不是天下聞名的毒藥,傳聞世上無人能解……」
話落下,我看向斬風,他的臉色果然又更差了。王大夫點頭道,「的確如此,此藥十分毒辣,中此毒的人,受不得半分顛簸,也無法運功。毒發一月,上旬毒遍全身,中旬身體潰爛,下旬心魔侵蝕。若是這一個月尋不到解藥,那樓主恐怕……」
話說到這,都已經明白。
王大夫走後,斬風依舊是蹙眉站在一旁,蕭無痕微微睜眼,說道,「都出去吧。」
「我能救。」斬風突然開口,「我可以救。」
白影上前一步,攔在他前頭,沉聲道,「不可以,你不會不知道如果解了毒,你的下場會是什麼。」
斬風說道,「白影,兵器為了主人而死,這種事,為何要攔我?」
「蕭樓主未必會死,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大夫不是說,這毒天下無解嗎?」
「斬風。」我伸手拉住他,笑道,「你忘了,世上還有一個能起死回生的神醫嗎?蕭樓主不能前去,我們可以請她來。」
斬風思索半日,搖頭,「誰?」
「錢無煙啊,我現在書信一封,讓她來這裡。翠竹林到這,不過十日路程。到時候如果連她也救不了,我們絕不攔你。而且,你是蕭樓主的兵器,如果你毀了,那蕭樓主豈不是沒有兵器了?你救了他這一次,下次他遇險,以後他遇險,你豈不是都不能盡兵器之職了?」
我緊盯著他,生怕他再一個搖頭,真跑去一命換一命了。我不想看到他像白影那樣,替我療傷後就斷成兩截的慘狀。
斬風垂了垂眸,輕輕點頭,「只等十天。」
聽他答應,我長鬆一氣,轉視蕭無痕,卻見他已經昏睡了過去。
斬風留在房內繼續照顧蕭無痕,我和白影先出來,關上房門,又有些擔憂,「斬風不會騙我們吧?」
白影淺笑道,「不會的,他從不會騙人。」他握著我的手,說道,「別擔心。」
「嗯,我先回去寫封信給錢無煙。」想到那脾氣古怪得很的人,我又頭疼起來,「但願她會有興趣來。」
讓一個不喜歡江湖的人出山,好像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對錢無煙,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白影尋了鴿子回來,我將寫好的信捲起綁在牠的腳上,剛放飛,便見一道影子掠過,將那鴿子活生生給擒住了,腳剛落地,便是一臉垂涎的神情,「這鴿子不錯,老三,拿去烤了吧。」
三哥笑道,「這好像是信鴿。」
「沒關係,反正能吃就好。」
我差點沒背過氣,快步走向他們,「七姑姑!」
七姑姑抬頭看來,已是笑靨如花,「老五~」
「把鴿子放了,那關乎蕭樓主的性命。」
七姑姑看了看手上掙扎的鴿子,歎了一氣,伸手放了,說道,「老五,妳欠我一頓肉。」
「……」
她沒理會我擺的這張臭臉,又揚了揚手,「喲,侄女婿也在啊。」末了又挑眉,「你們真是形影不離,果然是新婚燕爾。」
白影笑道,「三哥手上拿著包袱,是要走了嗎?」
「嗯,已經幫鳳長老卜完了卦,準備離開。」三哥又說道,「聽聞蕭樓主遇刺,這還君樓並不安全,你們也快些走吧。」
三哥並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只以為是我來看花的,也並不知道蕭無痕已經中了劇毒,笑了笑道,「我再多留兩日。」
七姑姑笑道,「老五,放心吧,妳的大劫未到,可以盡情玩,所……」
「七姑姑。」三哥突然打斷她,肅色看她,「妳又在洩漏天機。」
七姑姑眨了眨眼,「習慣了。」她又笑道,「反正人都會死,只是早死晚死罷了。」
三哥頓了頓,沒有多說,她又看向白影,笑道,「侄女婿,老五就交給你了,你要照顧好她。」
「七姑姑放心。」
七姑姑和三哥來去匆匆,倒像是特地來這裡。見他們兩人遠去,我說道,「七姑姑洩漏天機,是不是會有天譴什麼的……」
白影低頭看我,「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三哥的神情,很認真。」我看著他說道,「雖然七姑姑大我們一輩,但是實際上,她年齡跟我們幾兄妹相近,倒是經常跟我們玩在一起,那個時候三哥就很疼七姑姑了。現在跟在她身邊,恐怕是真的怕她洩漏太多天機,被老天爺……知道吧。」
見白影面有憂色,我不安道,「怎麼了?」
白影輕歎一氣,說道,「恐怕三哥,是喜歡七姑姑的。」
我一愣。
雖然白影只是猜測,但是想到三哥看七姑姑的神情,似乎真的不同。
「可是他們……」我頓聲,畢竟是血親,如果讓外人知道,不,就算是讓家裡的長輩察覺到,恐怕事情也會糟糕起來。
「三哥不會是那麼沒有分寸的人。」
我默然,但願真的不會被人發現。
第二日去看蕭無痕,他的面色還是很差,對外抱恙,只有王大夫和我們幾個能進出,但是一門之主抱病到連房門都不踏出半步,閒言碎語還是不可避免的在驪城飛散。
只不過即便是有各種揣測,也沒有人敢真闖進院子中探個究竟。
蕭無痕見了我,便說道,「我這個模樣,只能拖十天半個月,久了,恐怕人心晃動。」
話中聽了些端倪出來,我問道,「蕭樓主想要做什麼?若我能代勞的,一定竭盡全力。」
蕭無痕倒是沒有意外之色,滿目誠懇,「在下想請林姑娘和白影兄,協助我剷除門下叛亂之人。」
「蕭樓主知道是誰要殺你?」
他驀地冷笑,「知道,這種小把戲,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我。」
我看了看白影,他淡笑點頭,我答道,「蕭樓主部署好後,我一定會盡全力。」
臨走前我又看了看斬風,眉頭依舊緊鎖。平日裡看多了他那雲淡風輕的模樣,現在莫名覺得有些心疼,真怕他一個衝動用自己的命換了蕭無痕的。
昨天在斬風說要替他解毒的時候,蕭無痕是不是真的昏迷過去了……如果是佯裝的,那便太可怕了。
回到房裡,確定外頭沒人,我扯了扯白影的衣袖,「你說,是誰要刺殺蕭樓主?」
白影笑道,「等他撒好網後,就知道了。」
我扁了扁嘴,只能說自小就接觸書靈,總想把全部事情的真相都挖掘出來。我拿出那墨玉扳指,來回看了幾遍,「現在還一點眉目都沒有。」
「畢竟是已經過去這麼久的事了,六叔能查到已經很不容易。」
「嗯。」我應聲,又問道,「那隻水妖也沒出現了。」
「上次斬風把他傷得不輕。」
「白影。」我往他身旁湊了湊,「他上次說,十六年前,他也曾來搶奪過我,那把他抓住,能不能從他嘴裡問出點什麼?」
白影斟茶的手頓下,看著我說道,「色色,永遠不要去想著和鬼怪打交道和做交易,即使對方毫無惡意。」
見他臉上帶著少有的肅色,我點了點頭,「嗯。」
蕭無痕派人讓我們過去時,已經是子時,白影已經睡下了。
無法,我只好提著把劍過去,一進去,見了屋裡的人,不出意料的,三大長老也在。
蕭無痕見我一人進來,神色似乎有些遲疑,見了我手上的劍,才鬆下眉頭。雖是坐在桌前,又是滿面的病色,但氣勢未減。
婢女關門的聲音吱呀響起,便見眾人面色各異,屋內的氣氛又登時凝滯。
蕭無痕巡視了一眼眾人,才開口道,「天長老反叛,我將他五馬分屍的事,才過了一月有餘。如今,看來殺雞給猴看的作用並不大。」
我細細打量他們的神色,無人出聲,這個時候開口,不是傻子,就是笨蛋了。
「昨日我遇刺一事,指使人是誰,我心知肚明。如果現在站出來,我可以留個全屍。如若不然,休怪我無情,滅你三族。」
語調平平淡淡,但卻是字字顯露殺機。我此時才知道為什麼蕭無痕能坐穩這樓主之位,前任樓主是他親爹不假,但是「坐上」和「坐穩」,卻全然不同。
只是氣氛太過肅殺,我又離他們較近,如果打起來,武功又不濟的我一定是先遭殃的那個。我默默望向斬風,真想心靈相通一下……待會救我啊……
齊麟突然出聲道,「我對樓主忠心不二,若那人真在我們三人之中,我定不放過他。」
雲龍霄笑道,「麟長老表忠心未免太著急了。」
齊麟冷笑道,「雲長老不必指桑罵槐,誰是賊,還說不定。」
這兩人說話滿滿的冷嘲熱諷,秦鳳憐一言未發,淡漠的好像根本就與自己無關。
兩人冷言幾句,蕭無痕面色越發難看,忽然一掌擊在桌上,內力極深厚,震得腳底都有些微動。鷹般的眼掃了三人一眼,說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仍是無人應答。
默了半刻,蕭無痕慢慢起身,屋內的氣氛越發凝重。手已緩緩抬起,定定指向一人,「你還不認罪。」
我看著那人,是雲龍霄,卻見他萬分詫異,「我?樓主……」
話未說完,秦鳳憐和齊麟幾乎是同時出手,凜冽雙掌擊在他的胸膛上。雲龍霄還未反應過來,受了重擊,重重往後摔去,跌落在我的腳邊。
別說他未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我也懵了,正準備抬腳離開,他卻如脫兔般跳起,向我命門扣來,那狠厲的眼神,分明是要將我當作人質。
一聲脆響,寒光奪目,我右手握劍,出鞘直指雲龍霄。
看到劍身時,我愣了愣,自從重鑄後,我一直沒有再看,如今見了,劍身環繞著凌厲煞氣,劍出,已折煞全部氣勢。如一道寒冷月光倏忽閃過,劍上無血,雲龍霄的手臂卻已多了一條血痕。
我那揮出的力道分明很小,可是劍招收回的一瞬間,雲龍霄的右臂也與軀體相離。
雲龍霄滿臉驚愕,蕭無痕似乎最先反應過來,聲音微顫,「殺了他。」
話落,不等他再開口,斬風已到了前面,扼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擰,只聽得骨頭斷碎聲,雲龍霄已經再無氣息。
第一次傷人,第一次看人當場被殺死在自己面前,我想要挪挪步子,卻發現已經動彈不了。
屋內充溢著血腥味,久久不散。
齊麟問道,「樓主如何得知雲長老是那叛逆之人?」
「來殺我的那人並未死,從他嘴裡得知,幕後指使人,正是他。」
齊麟猶豫片刻,「若是有人故意陷害雲長老……」
蕭無痕視線冷冷看去,「你在懷疑本樓主?」
秦鳳憐忽然出聲道,「麟長老,樓主需要養傷,我們不宜多留。」末了恭敬道,「樓主,我們先去處理這叛賊屍體,安撫分舵中人。」
蕭無痕點點頭,「去吧。」
兩人帶著我腳下的屍體離去,看到他那猙獰的臉,胃頓時翻湧起來,來不及告辭,奪門而出,疾步走了幾步,便俯身在欄杆乾嘔起來。
有手撫背,似在幫我順著氣,我本以為是白影,可劍還在手上,偏頭看去,卻是斬風,而且還是用他那殺人的手!
胃徹底翻滾了。
我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吐了一晚上,折騰到這大半夜,總算是舒服了些。
白影一臉無奈的坐在一旁,拿著碗不知在攪拌著什麼,笑道,「起來喝些生薑水,就不會想吐了。」
我有氣無力的起了身,喝完了,胃暖暖的,的確是舒服了些。
白影放了碗回來,說道,「還好我沒有直接抹他的脖子,否則我以後都別想碰妳了。」
我伸手捏了捏他俊氣的臉,「還好沒有。」我又歎道,「只是我沒有想到雲長老竟然是那麼大膽的人,就算要刺殺蕭無痕,起碼也得找個死士什麼的吧。」
白影笑了笑,「妳真的覺得是雲長老背叛了蕭無痕?」
我皺眉看他,「難道不是?」
「雲長老又怎麼會是那麼愚笨的人。天長老的事剛過不久,蕭無痕清剿的事雲龍霄也知道,那為什麼他還這麼貿然?況且從雲龍霄的反應來看,似乎是最吃驚的一個。」
我眨了眨眼,想到雲龍霄被揭發的那一刻,似乎的確是很驚愕,如果說是演戲,那未免演得太好了,「你是說,雲長老沒有叛變,而是蕭無痕汙蔑他?」
「或許是。」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明白,想不明白,這麼做,他有什麼好處。
白影淡笑道,「雖然他是樓主,手上握著還君樓最大的權力,但是還有四大長老,如果他們聯合起來,蕭無痕也非對手。按理說,殺了天長老之後,他應該找到一個可以頂替的人,但是過了這麼久,他做的,卻是在慢慢回收天長老的勢力。顯而易見,他並不想再把這權力交出去。」
我恍然,「其實他如此熱情留下我,只是給其他長老一個假象,他在考慮第四長老的事,在他們卸下戒心的時候,再殺一人,把雲長老的勢力也收攏在掌中,這樣一來,即使其他兩人察覺到了什麼,但即便聯手,也無力回天了。」
越是接觸蕭無痕,便越覺得這人可怕,雖然目前為止,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但是將全部事情串聯在一起,似乎就非比尋常了。
蕭無痕這人,真是個偽君子!
我歎了一口氣,白影撫著我的髮,說道,「我知道妳心裡在想什麼。」
「我也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窩在他懷中,歎道,「我想把斬風打暈了帶走,另尋明主。」
「嗯。」
跟著這樣一個主人,即便蕭無痕不利用他,日後的下場,也並不會很好吧。鳳長老和麟長老不是笨蛋,等察覺到危機越來越大,恐怕會破釜沉舟,最後誰都佔不到便宜。
我坐起身來,把錢袋翻找了一遍,又往腰帶找去,把衣裳上下全找了找。
白影苦笑道,「身上有虱子了嗎?」
我瞪大了眼,「扳指不見了。」
白影輕輕眨了眨眼,認真道,「我發誓沒有在妳睡覺的時候摸妳身子。」
「……」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番,「在妳打鬥的時候,好像的確是有玉器落地的聲音,本來想告訴妳,但是後來被人順勢撿走了。」
我急道,「誰?」
「秦鳳憐。」
我在床上滾烙餅滾了半宿,終於是等到天明了。
天還濛濛亮,我正要起身,便又被白影拽回了被窩裡,箍著我不許我動彈,「睡一會吧,妳都翻了一宿了。」
「不行,沒有那個扳指,就一點線索也沒有了。你說秦鳳憐為什麼要撿那扳指?心裡有鬼嗎?」
白影閉著眼眸應聲道,「看著漂亮,就拿走了吧,女人喜歡首飾不是很正常嗎。」
「笨蛋才會在死人身邊撿東西,而且鳳長老財權皆有,還會要那種扳指嗎。」
他悶著鼻音道,「女人的心思真難懂。」
「不是難懂,是你懶得猜。蕭無痕那麼大的野心你都看出來了,女人的心思還不簡單。」
他偏是不放手,「現在鳳長老也沒那麼早起身,妳去了也是在外頭晃悠,睡覺。」
無法,我只好正色道,「記得叫我起來。」
這一覺,就睡到了正午……
看著已經變成劍的白影,我又氣又急。他自己被我攪和的一夜沒睡,又怎麼能把我喊醒,估計在我睡著後不久,就累得化劍了。
我本想把劍帶上,又怕把他顛簸醒了,但是不帶我又怕那水妖,想來想去,斬風貌似住得不遠,我讓他陪我一塊去好了。
把被子給它覆上,洗漱後便出門去找斬風。
剛進院子,便聽到驚叫聲,忙快步跑了過去,只見幾個婢女驚恐的站在門外,見了我,似見到救命稻草般圍了上來,「林姑娘,樓主突然發了瘋,妳快去看看吧。」
我一聽,忙去推門,邊問道,「風公子呢?」
「已經派人去叫他了。」
我剛打開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便撲入鼻中。屋內已是一片狼藉,蕭無痕披頭散髮摔著東西,我正要上前,又想起不能過於靠前,否則自己也會中這無解之毒。
身後一陣疾風,斬風已在房內,一掌將蕭無痕擊暈,立在一旁默聲。我站在不遠處道,「這毒才中了三日,怎麼會這麼快就毒發了,難道王大夫誤診了這毒?」
不說還好,一說,斬風更是沉默,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我看著他那寂寥的背影,似明白了什麼,「斬風……你再多等幾天,錢無煙就快到了,王大夫不是還君樓最有名氣的大夫嗎,他不會……斬風!」
見他又朝已暈厥在地的蕭無痕提步,我衝上前去抱住他的腰身,使勁往後拖,「你不能做傻事!你這兩天只是站得近了都受了毒氣影響,更何況是救他!就算他是你的主人,但也還沒有到一定要以命換命的地步,你再多等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