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異世界的清水島（5）

第一章

「如果可以讓你駕駛巨大機器人，但需要付出你的生命或得讓你殺死自己的朋友，你還會駕駛嗎？」

每一種生物都是依靠傷害什麼而存在的。

看似溫和的山羊或水鹿，甚至兔子也會不斷地啃食青草，奪取植物那翠綠的生命……

而我眼前最大的威脅，是那鮮黃色的東西，這威脅出拳重擊我……攻擊我的身體……

我得戰鬥才行，對啊，戰鬥，撕裂、吞噬是生物的本性。

伸出黑色的手……不，是我黑色的爪子劃出了光一樣的軌道襲擊對方，同時我跳躍飛翔起來，拉開和那鮮黃色的「幻影鎏璃」的距離，腳蹬了一下地面，好幾棵古樹的樹幹因此催折斷裂，但我藉由這反彈之力撲向「幻影鎏璃」。

那叫做「幻影鎏璃」的傢伙硬吃了我這一擊，我們兩個在地上打滾，碰碰碰碰地大地劇烈震動搖晃，我抓著對方的鮮黃甲殼，很自然地施放出吞噬對方的魔法，那股強勁的力道灌入對方體內。

「幻影鎏璃」的肩甲微微陷變形，呈現黑色。

一股強勁力道砸入我的腹部，是「幻影鎏璃」，她用膝蓋重擊我的身體，唔，我被這股力道彈到空中。

「永嘉……周永嘉，你這傢伙～～～給我醒過來！」

對方不知道在嚷嚷些什麼啊。

「幻影鎏璃」變成了一隻巨大紅色的火龍──

這是偽裝嗎？還是真實？

哪個才是真正的「幻影鎏璃」？

所有的生物都有表面的「殼」和內在的「真實」。

但只要是敵人就該被撕裂、吞噬。

「嘎哈呼呼呼呼呼──」

我大聲怒吼，接著運用優異的飛行能力在空中繞行，繞了大半個弧，雙手冒出三道黑色的魔爪，直擊那隻巨大火龍。

火龍迴轉牠那長脖子，咕嚕一聲吐出火柱，明亮的業火長槍突破了數百公尺的空間，幾乎瞬間抵達我的面前，我被那火焰砸中了臉，但我隨即揮動雙臂擋住了那火柱。

火龍速度不慢，拍打著比牠身體還長的翅膀，啪啪啪地閃到我身邊，再度火焰攻擊，這下子……可是大片的火牆。

我再度發出怒吼，被黑氣包圍的右臂劃開火牆，魔爪擊潰了燦爛的火焰，連巨龍的身體也一併──不！那是什麼……？

「魔法返還！」

再度恢復鮮黃色機身的「幻影鎏璃」前方出現一道半透明的牆壁，我黑色的詛咒魔法反吞噬了我自己的力量。

可惡！那礙眼的傢伙。

我狂暴地施放魔法。

黑色的魔法像海濤湧向四周，那些翠綠的植物，參天古木的森林在我的魔法侵蝕下，變得枯萎乾燥有如死亡之城。

但魔法碰到那半透明的牆壁又反彈了回來，震盪的力道發出了轟天巨響，而且吞噬我自己力量的速度更快……

短時間內，我的魔法波動完全被那奇怪的魔法消弭無蹤。

我憤恨地回到地面，但對方才剛收回了「魔法返還」的魔法，我立刻重踢了一下腳邊泥地，用最快速度奔跑，黑色的魔法利爪颳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暴風，大片森林的樹木連根拔起，被魔法侵蝕的樹幹像被風吹起的草屑飄向遠方。

而我已經再度靠近「幻影鎏璃」的身邊，重重的魔法灌進對方體內！

「周永嘉，你這傢伙──我非得要揍你，不，罰你戴小熊帽子，還要罰你跟我說一千遍對不起～～～」

她在說什麼啊？

我連續揮動魔法塑造出來的黑色爪子，像流星般的速度襲向「幻影鎏璃」……對方擋下了好幾記重擊，逼得我繼續加快速度。

快，還要更快……我要攻擊，吞噬，消滅擋在我眼前的一切……

我再度發出如野獸的吼叫聲，好不容易突破了對方的防守，那銳利的爪子劃過「幻影鎏璃」──不，這傢伙，這傢伙又變化成十幾個白色的機體模樣，還拿著……劍……？

對方速度變快了，十幾個白色的臭傢伙，用我幾乎看不清楚的速度攻擊過來，十幾道白光連續閃過，我被對方手上的武器砸飛了好遠，直到背脊撞上了一座小山才停了下來。

我更生氣了，這傢伙，不，這些白色的傢伙，通通給我消失吧！

我靠著山壁施放魔法，黑色的魔法從我身邊蔓延開來，那像暴風雨中的烏雲一樣捲向四周的黑色魔法，吞噬、吞噬……盡情的吞噬。

如果有什麼「魔法返還」的奇怪魔法，那麼……我就用更強大的力量把一切都淹沒！

這時，一道金光從我的黑色魔法中竄了出來，是閃電。

接下來是鋪天蓋地的電擊，閃電霹靂啪啦作響，像狂暴的飛天惡獸撕裂天空，撕裂、不斷撕裂……

我完全被電擊困住了，那是幾乎把我撕裂的疼痛，好吧，生命的本質是傷害，是痛苦──我就讓你嚐嚐更大的痛苦。

我努力穿過如金色牢籠的閃電落雷，直撲對方那鮮黃色──唔，銀綠色的機體，雙手自然交握，一股黑色光柱從我掌心竄出，我朝對方劈斬。

「周永嘉！」

對方又喊出了這樣奇怪陌生的音節……陌生……似乎有點熟悉的音節，好像能喚醒什麼的魔法……

我雙手遲疑了一下，黑色光柱稍微劃開對方那銀綠色的甲殼。

下個瞬間，大量的閃電形成盾牌格擋在我們之間，我的黑劍被擊碎了。

但我持續交握的雙手，拖曳著黑色魔法從下方往上挑起，從閃電最稀薄的地方直攻對方咽喉。

這是什麼啊？

為什麼這些不自然的攻擊動作，我卻那麼熟悉……？

我不斷雙手握住手中放出的黑色魔法光柱，揮擊，再揮擊……

我想起了小學時候被分配到掃廁所的工作，好幾個男生拿著刷地的長柄刷子嬉鬧打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我的宇宙無敵光劍！」

「呼，我的二刀流才厲害！」

然後幾個男孩子把廁所當成決鬥場，拿著「武器」互相劈砍、對打。

那是什麼時候呢？

現在想起來大概是國小四年級的時候，我爸爸那時的工作是在一座都市裡蓋大樓，三十層樓高的大樓。

放學後，我站在高架的捷運軌道旁，仰頭看著捷運車廂輕快地滑過城市的半空中。

「你沒看過捷運喔？老師說你從鄉下來，就是很偏僻的山裡頭……聽說那裡的人都騎山豬上學吧？噗噗噗噗……」班上一個比我高的男孩子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他站在人行道的邊緣揚起了尖尖的下巴，舉起雙手半蹲做出他想像中騎山豬的爆笑動作。

「哇哈哈哈哈啊，鄉下騎山豬……笑死人了。」有幾個同樣是班上的男生，抱著肚子大笑。

「山豬臭死了，臭臭臭臭……」

有人捏著鼻子做出噁心的表情。

──誰會騎山豬上學啊？又不是什麼奇幻動畫電影。

我跟這座都市格格不入，跟那些小孩子也沒有話聊。

這樣也好，我不想交朋友。

交了朋友，代表要信任對方，把心打開。但這個樣子很容易被對方傷害或背叛，會很痛苦的。

就算真的幸運結交了好朋友，但總有一天我還會繼續轉學……

到時候我會比本來就沒有朋友更加痛苦的。

我們班在校慶園遊會的時候決定賣關東煮和炒麵。

有一個女孩子說她家裡有賣這些東西的器材，班上同學投票推舉了好幾個負責的人，男生女生都有，沒有輪到負責的同學也被安排了招呼客人或跑腿的工作。

不過他們沒有要我幫忙，他們需要叫我的時候都不會直接叫我的名字，而是叫我「轉學生」。

我看見班上同學非常開心地籌備園遊會，熱鬧地招攬客人上門。

「哇啊，油麵沒了～～那個誰、誰去打電話叫一下貨。」

「鄭善仁，你醬油加太多了啦！會超級無敵鹹哦！」

「會嗎？我覺得這樣剛剛好……」

「嗚哇，好噁心喔，別用手指摸食物啦！」

「……你啦，你才噁心哩！」

我好像隔著一道透明的牆壁看著同班同學彼此交談、哈哈大笑。校慶園遊會結束後，他們的感情好像更融洽了，但我還是一個人。

那個說我從前騎山豬上學的高大男生，更喜歡對我冷嘲熱諷，他們幾個黨羽在面前都喜歡表演騎山豬的可笑模樣，然後做出噁心的表情。

級任導師是剛從大學畢業的菜鳥女老師，她注意到我的情況，把我私底下找去講話好幾次，我還是說我不想交朋友，因為我不屬於這裡，我很快就會轉學了。

菜鳥女老師曾打電話給我媽媽，她對我媽說，永嘉在學校裡都不跟其他孩子玩耍。

「我不屬於這裡，我們很快就會搬家不是嗎？」那時候我這樣對溫柔的媽媽說道。

「小嘉……如果你認真和誰來往、誠心地和對方交朋友的話，不論你到哪個地方，不管距離多遙遠，那個人都會在你的心裡，而且當你想起對方的時候都會覺得幸福喔！」

幸福、幸福嗎……？

媽媽她活著的時候覺得幸福嗎？

「周永嘉，你這傢伙，呼，我要揍、揍扁你……我就知道你會給我惹麻煩，快給我醒過來！快醒過來！」

「呼，周永嘉還真的把整座島嶼搞得天翻地覆，一片漆黑，簡直就像什麼大魔王的黑暗詛咒嘛！」那隻鮮黃色的東西再度變化成銀綠色的東西，攻勢凌厲的閃電破空直劈我的腦袋。

機體承受了不知道幾百萬伏特的電流激烈震動，混亂中我嘴巴乾咳了好幾次，嘴裡發出的嘶吼聲沙啞得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我記得我在「全覆式魔機甲」裡頭，在密閉的操縱艙裡灌滿了ＡＦ液體。

魔機甲操縱艙採用有線的方式連結操縱者頭上的「腦波連結器」，若機體掃瞄到操縱者穿著內嵌感應連結裝備的作戰服，操縱艙中有相對應作戰服上肩膀、脊椎、手臂、腰部、大腿和腳踝處的連結線，透過管線的連結達到「全覆式」與「操縱者」作戰時的穩定契合度。

不過現在我全身彷彿浸泡在沸騰的熱水當中，呼哇哇哇──我快被燙死了。如果ＡＦ液體就是相似於母親子宮中羊水中的液體，難怪每個嬰兒都迫不及待跑出媽媽肚子，而且一出生就哇哇大哭。

想也知道母親肚子裡的羊水沒有那麼燙……我看見自己外露出作戰服的手掌發紅，起了水泡，不過很快就復原，我猜可能是我注射了魔生物酶的關係──不過就算如此，我全身仍然疼痛不已，像一百萬隻螞蟻同時咬齧。

而這時候我的魔機甲仍然持續戰鬥，他雙臂揮舞如發怒的大猩猩，挾帶著墨黑色的魔法，魔法光團隱隱震動如雷吼，撞擊上十幾架「燦白之光」施放出來的暴風。

暴風與黑色魔法撞擊，空氣中發出了劇烈的震盪波，肉眼可見的波動如漣漪擴散開來，原本就因為化為戰場而東倒西歪的森林古木、泥塊土堆，一時間又四處濺起飛揚。

我的「全覆式」騰空飛躍起來，帶著敵意施放了數十道黑色光柱激射向每一架「燦白之光」。

有一架「燦白之光」又變化為「幻影鎏璃」的本體，在機甲前面架起了「魔法返還」的障壁，一道直擊那障壁的黑光反彈直中我的機甲。

我在操縱艙裡也因為這魔法的反擊而震動搖晃得非常狼狽。

「周永嘉……你這傢伙，叫你不要操縱全覆式，你就不聽……你這傢伙去死好了……你如果還真的給我死了，我一定要揍你！」

我雙耳裡鼓盪著紫苑的咆哮聲，那是從魔機甲不知道哪處的通訊裝置傳來的聲音。

「……死了的話，揍我做什麼？妳有虐待屍體的噁心癖好嗎？」我使盡全力用沙啞的聲音吐出這句話。

「咦啊阿啊啊？」我聽到了碰咚的聲響，接著傳來紫苑哎唷一聲好像跌倒而疼痛的叫聲，然後又是紫苑的河東獅吼：「周永嘉，你回神啦？快停下魔機甲。」

「我停不、停不下來……根本不是我在控制的……還有……」

「哪可能停不下來？如果契合度零的話，魔機甲是不會動的。」紫苑果決地打斷我的話。

「我是說……」

「現在契合度多少？別告訴我是零喔！在你視野的右上方，模擬訓練有教過吧？」

紫苑生氣的臉出現在我視野的左前方，她用力拍打金屬材質的控制台，朝著我大吼。

好奇妙啊？

就像人的眼睛中突然分割、跳出另一個視窗，如果學校考試的時候眼睛也有這種功能的話，嘿嘿嘿……

不，現在不是傻笑的時候。

「紫苑，我是說……」

紫苑用力敲打著控制台，再度打斷我的發言：「你要跟宜婷打架我不反對，但你們先給我滾下我軍貴重的裝備『全覆式魔機甲』再說！現在我們完全沒辦法連結你的魔機甲！為什麼？」

「我才想知道為什麼啥ＡＦ液體那麼燙，我連嘴巴內側都起水泡了！」我終於把整句話說完了，呼。

「咦？起水泡？……不可能，ＡＦ液體怎麼會燙？……把艾瑪雅叫來，她跑哪去了？」紫苑揮手朝旁邊大吼。

紫苑的同期朋友也是她副官的川原麻友，一臉慌張地對任務指揮官大人說道：「誒，紫苑……妳把艾瑪雅．馮．歌德主任關起來了。」

嘖，紫苑這傢伙──把人抓起來還忘記了……

不過還不到我可以輕鬆抱怨紫苑的時候，我這架魔機甲被偽「燦白之光」的暴風魔法擊中，被捲到了老遠的天空，魔機甲在空中打了好幾個滾終於停穩下身形，但隨即發出震天的咆哮，那聲音有如遠古巨獸的嘶吼。

接著我的魔機甲有如一頭黑色的獵豹，高速衝刺撲擊施放魔法的那「燦白之光」，兩架巨大的魔機甲激烈撞在一起，宜婷，不……這架「燦白之光」魔機甲根本是假的，鮮黃色的機體在我身後出現。

我這架魔機甲很敏銳地捕捉到背後的視野，隨即揮出淡黑色魔法，黑色的光柱凝結前尖銳破空的長槍刺向「幻影鎏璃」。

「魔法返還！」

一道半透明障壁被我的魔法擊潰，但大部分的詛咒魔法反彈回來，直擊我的機甲，腹甲破裂，我的魔機甲再次發出怒吼，捕捉到在左上方視野一閃而逝的鮮黃機體，不，又幻變成「燦白之光」了。

「燦白之光」拖著巨劍在西邊逐漸變得昏黃的天際飛翔，劃出了大半個圓，空氣中的暴風有如怒濤席捲而來，但我的魔機甲有如上古巨獸般殘暴地撕裂開暴風魔法，一閃突破了對方魔法暴風的範圍，抓住了「幻影鎏璃」，先用膝蓋頂碎了「幻影鎏璃」的腹甲，「幻影鎏璃」則揮拳重擊我魔機甲的腰甲，但這架「虛弱詛咒001號」的魔法施放口噴射出大量灰色魔法衝擊波，「幻影鎏璃」的攻擊動作緩慢下來……

「周永嘉，你在幹嘛？快停下來！」

趙宜婷那張迷倒清水島八十萬居民的美麗臉蛋出現在我的視野，她表情的不悅程度不輸給紫苑，不斷朝著我大吼。

「不是我控制的……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明明在機甲裡頭，還說不關你的事？」

紫苑和宜婷兩人在我的視野裡輪番大吼大叫，嗚哇，吵死了──怎麼關掉通訊啊？

模擬訓練時，艾瑪雅那蘿莉主任告訴我的……什麼契合度、動能顯示、魔力量表、主電腦監控表、裝甲損害管制表、自動蓄能使用率監測欄位、增幅控制後台……我通通都沒看到。

「虛弱詛咒001號」扯斷了「幻影鎏璃」的左臂，用力捏扯下──那條手臂連同鮮黃色機甲變成灰黑色的一條枯乾物體。

我的魔機甲再度發出了魔獸般的低吼聲，拋開了「幻影鎏璃」的左臂，將「幻影鎏璃」整架魔機甲砸向天空。

「魔動力衝擊────！」

暫時失去重力感垂直飛向天空的「幻影鎏璃」全副魔機甲的魔法施放口發出黃色燦爛光芒，那些光芒凝結成巨大光柱，直徑寬達七、八公尺的光柱砸向我的魔機甲。

「虛弱詛咒001號」用黑色詛咒魔法抵擋，喀嚓──在黃色光柱籠罩的那瞬間，我的魔機甲發出了金屬碎裂的聲音。

「永嘉哥哥，快把魔機甲改為手動，強制停止！」原本出現紫苑的那個視窗，此刻晃著一頭金髮的小蘿莉艾瑪雅淚眼汪汪地冒出來，她揮舞小拳頭朝著我叫喊。

「手動？什麼手動啊？」

「按下腦波連結器的『強制終止連結』，你的視野應該會回到操縱艙，接著左右手同時拉起座位後方最深處的操縱桿，魔機甲手動操縱台會從操縱艙各處滑出來……模擬訓練有告訴你『正常啟動』、『強制啟動』、『安全模式啟動』、『關閉』的方式吧？你先關閉……然後打開座位上方的控制匣，是正上方那個最小的、六角形控制匣，會洩出ＡＦ液體，但你不要讓ＡＦ液體完全洩出，得殘留一點讓我們做檢驗，最後為了安全起見，讓魔機甲生物電腦主機依照安全程序重新啟動後關閉……」含著淚眼的艾瑪雅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話。

「哇哩！妳在講什麼啦？講這麼多……我記不起來。」我真的沒那麼聰明啦。

「笨蛋！笨蛋！笨蛋！」紫苑在旁邊插嘴。

「那紫苑妳記得起來嗎？」我反問紫苑。

「唔，這個……」

「別吵了，永嘉哥哥……我會一個步驟一個步驟說明……」

艾瑪雅深呼吸了口氣，像小學老師用很慢的語調，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那樣教導我關閉全覆式魔機甲。

這時──「幻影鎏璃」再度化為「雷電之瞬」，將高壓電流灌入我的魔機甲，嗚哇啊啊啊啊啊，關閉了腦波連結的我，因為機甲劇烈的搖晃震動而發出了丟臉的悲鳴。

「宜婷，先別揍他，永嘉正在停止魔機甲行動模式……不，再揍他一下也沒關係。」紫苑吩咐宜婷說道。

「好滴～～指揮官。」

趙宜婷嬌聲回應，惡狠狠地從螢幕上瞪著我。

形狀看起來非常狼狽的「雷電之瞬」舉起了一隻手臂，掌中燦爛的電流火花霹啪作響。

「喂喂喂喂喂喂──紫苑，妳說那什麼話……等一下，宜婷……我在關機了，真的，真的在關機了……」

雖然我的魔機甲已經停止了動作，但「關機」的程序並不太順利。

因為終止了「腦波連結」以後，我睜開眼睛……嗚哇，眼睛被高溫的ＡＦ液體燙傷，眼前完全漆黑，只好趕緊閉上眼睛，摸黑依照艾瑪雅的指令卸除了操縱艙內的ＡＦ液體，讓空調的冷氣灌進操縱艙裡。

呼，得救了──

立刻把操縱艙的溫度調到最低，現在就算讓我凍死，我也會覺得幸福吧？

紫苑在一旁呱啦呱啦地插嘴。

她叫我繼續瞎子摸象地在操縱艙裡抓到急救箱，找到治療用魔法捲軸……沒這種東西，是醫療用奈米機器人液體注射針。

「先在你眼皮打一針，讓眼睛的濁熱感還是燒燙傷好起來……身上的紅腫等一會再說。」

「啊？要打針啊？」

而且是自己拿針頭注射眼皮，感覺好恐怖……

「你可別跟我說你怕打針，坐上了『全覆式』，就別在我面前逃避、裝膽小鬼。」

「啊，我正想說我怕打針。」

「閉嘴！」

打了針以後，眼皮到眼珠有一股冰涼沁人的舒適感，我睜開眼睛注視操縱艙內飄浮的大小螢幕，目前魔機甲正進行「手動模式」、「安全模式重啟」、「連結外部網路模式」。

ＡＦ液體排洩中……

我操縱滑出來的投影鍵盤，讓ＡＦ液體排洩約74%、差不多到我小腿的時候停下來。

操縱艙正前方最大的螢幕是從「虛弱詛咒001號」眼睛部位的監視畫面，破損嚴重的「幻影鎏璃」矗立在我正前方，西邊夕陽的橘紅色殘光將兩架巨大魔機甲的影子拉得極長。

鮮黃色的「幻影鎏璃」同樣停止不動，光滑的機甲表面染上令人覺得溫暖的霞光。

我們腳邊，不，應該說大半島嶼的土地都變得泥濘焦黑，以我們戰場為中心的大範圍植物都枯死了，從中折斷的樹幹，碎裂的岩塊，被魔法戰鬥砸得凹陷的泥土地面。

有些焦黑的樹幹雖然一時保持原來的形狀，但晚風一吹就碎裂開來。

這、這就是「虛弱詛咒001號」的威力嗎？

「……周永嘉，你欠我一千個對不起，還要戴紫苑上次戴的那頂白色熊熊帽。」宜婷冷冷的聲音透過操縱艙環繞式音響在我耳邊迴盪。

唔，只是全覆式的操縱艙，有必要做到這麼立體聲、國家音樂廳等級的音效嗎……？好可怕。

「我、我也要戴那頂帽子嗎？可是……男生戴那種帽子很好笑。」

「就是要讓你丟臉啊！竟然把我的『幻影鎏璃』打成這個樣子……」

「妳不是很強嗎？」

「你是在批評我太弱嗎？……你那些動作和速度根本不是一般魔機甲可以做出來的，你那契合度至少在四百以上，你還能活著……我都不得不佩服了。」

「……那妳佩服吧！」

「呼、呼……你快道歉，一千遍對不起！快說……」

「我又沒答應妳我要說。」

「周永嘉，你這傢伙……」

趙宜婷還想發火的時候，我就先開始道歉：

「對不起……讓妳辛苦了……對不起，破壞妳的魔機甲……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魔機甲為什麼會這樣，但很抱歉讓妳戰鬥……對不起……」

第一章

「如果可以讓你駕駛巨大機器人，但需要付出你的生命或得讓你殺死自己的朋友，你還會駕駛嗎？」

每一種生物都是依靠傷害什麼而存在的。

看似溫和的山羊或水鹿，甚至兔子也會不斷地啃食青草，奪取植物那翠綠的生命……

而我眼前最大的威脅，是那鮮黃色的東西，這威脅出拳重擊我……攻擊我的身體……

我得戰鬥才行，對啊，戰鬥，撕裂、吞噬是生物的本性。

伸出黑色的手……不，是我黑色的爪子劃出了光一樣的軌道襲擊對方，同時我跳躍飛翔起來，拉開和那鮮黃色的「幻影鎏璃」的距離，腳蹬了一下地面，好幾棵古樹的樹幹因此催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