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魔法養成攻略09 試閱
作者:凌舞水袖
畫家:GABU.C
第一章 伽路菲勒
亞斐德沉吟良久,反問:「那您知道如果我隕落的話,全托比羅帝國人民有多少人的夢想會整個破碎嗎?」
「什麼?」艾瑟兒愣了愣,對這個話題有些反應不過來。
亞斐德瞥去一眼,嘆息搖頭:「不管是艾瑟兒還是星辰女神冕下……我個人很感激您的幫助,但請原諒我不能採用您的提案和方法。」
如果只是以個人立場的話,他當然可以盡情的犧牲,反正大家純爺兒們嘛,要的就是一個熱血飛揚,衝鋒陷陣,拋頭顱灑熱血,這裡拋一顆,那裡拋一顆。前面灑一灘,後面再灑一灘……
問題他現在是國王。
異世界大陸普遍可還是封建君主制,這時候當家老大一嗝屁,基本就是亡國等改朝換代了。當然再具體到現在這種被侵略的情況來說的話,所謂改朝換代就是淪為戰俘國,全國人民都變二等公民。
所以不是怕死,而是他不能死,也死不起。
這艾瑟兒可倒好,上口直接叫一國領導人去幹賊幹的活,就算這裡面沒有面子不面子的問題,最起碼一個風險性總要考慮一下吧?
全戰場參加團P的敵對雙方都在混合戰鬥呢,自己倒好,單槍匹馬衝到終級BOSS身邊去偷東西……
找死也不是這樣的。
到底是這女人腦子有問題還是這女人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說亞斐德沒不滿是不可能的。
而艾瑟兒則是真沒想到亞斐德會拒絕。
她的想法很簡單,精靈女王親自教出來的人,個個都是不走尋常路,區區一個偷東西在人家眼裡根本不算個事兒。
而再來就是,現在大家都是在龍神殿的幻境之中,唯一真實存在的敵人就只有一個海神,其餘不過是虛幻一場,所以一切行為宗旨當然都要圍繞著打擊海神來進行。
可是艾瑟兒沒有考慮到的一點是,亞斐德並不瞭解這是個幻境,在她眼中的幻影,在亞斐德的眼中卻是真切的正在發生著的滅國之禍。
艾瑟兒可以淡定的旁觀,把所有一切當看戲。但亞斐德又怎麼可能放下萬萬千千的子民,答應她去做這麼瘋狂的事情?
「這裡是戰場,還請冕下多多保重自身。」亞斐德淡淡一瞥,揮手召來一個近侍貼身保護艾瑟兒,隨即就不再去管她。
被召喚到的近侍得令跑過來,剛站穩敬禮還沒來得及說話,「轟隆」一聲石破天驚,一片驚雷從天而降。
幾人一起回頭,就見原本的整支近侍小隊位置處被炸成一片焦土,剛才還是整班編制的近侍現在就剩跑出來的這個。
「狗雜碎!」近侍愣了愣,隨即眼睛都泛紅了,也不管亞斐德的命令,更顧不上自己被分配到要保護的艾瑟兒,抬起制式佩劍衝入戰場。
沒跑兩步,天空中密密麻麻一片交織的電網又轟然瀉下,近侍的身影瞬間淹沒在電閃雷鳴中化為飛灰,連渣滓都沒剩下半顆。
亞斐德看得發怔,還是艾瑟兒反應快,一拉發傻的亞斐德轉身閃入附近箭塔,飛腳踹出兩個幻影士兵出去挨雷,搶到站位後立刻帶亞斐德躲避了進去。
一輪電網打擊不分敵我,幾乎清空了城牆前的整片戰場。海面有風暴,海洋本身也是孕育風暴的溫床。雖然海神無法直接召喚雷電,但他可以製造出與雷團相似的狂虐雲層。
你不是有土牆阻隔水龍嗎?很好,那麼雷電總無法阻隔了吧?這種東西不用聚集成多麼巨大的形態,只要有一絲縫隙就可以劈下,打擊覆蓋面可比水龍細緻得多了。
生命扣下至少一半,亞斐德一回過神來幾乎要憤怒了,一把揪住艾瑟兒的衣領子:「您怎麼敢這樣!」
那都是帝國忠誠的士兵,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英勇的戰爭中,她憑什麼為了活命就把人踢出去?
自己的命是重要,但自己也接受不了這樣輕視戰士生命的行為。那都是為了托比羅而戰,為了托比羅奉獻出一切的勇士們。
「他們的命都不重要,什麼都是假的,只有你我是真的。」艾瑟兒也生氣,沒見過這麼不知好歹的人,「我死了頂多是回歸真實,可是你呢?你死了就只有永遠留在這個該死的幻境裡,給安德魯和那個早該不存在的拉赫菲墨爾陪葬!」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但我知道托比羅的戰士不容您這樣褻瀆!」亞斐德不管什麼幻境不幻境,這樣的情況下他也根本沒法靜下心來思考。臉色鐵沉,亞斐德的語氣嚴厲到近乎斥責,「就算您是神,我們托比羅也不需要您這樣無視人民的神祇。」
「豬腦子。」艾瑟兒氣得胃疼。
拉赫菲墨爾的軍隊以及海神麾下的汐族軍也死傷大半,這些本來就都是炮灰,就算不是,在海神眼裡也不會比拉赫菲墨爾一根腳趾頭來得更重要。
只要拉赫菲墨爾不死,只要欺侮過她的幾國都付出代價,哪怕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呢。
海神張狂大笑:「托比羅王?本座勸你還是出來投降吧,難道你真想看到自己的子民全部為你的王座而陪葬嗎?」
「弒殺逆神,保衛我王!」
獅鷲團團長喊著口號長槍一指,率群獅鷲騎士闖破雷層朝空中海神衝殺而去。
亞斐德死死咬牙,明知這只是送死的行為卻也無法阻止。
「沒用的,在這個世界中,安德魯就是唯一的至高神……看吧,果然死了。」艾瑟兒涼涼道。
在風雷中,號稱帝國最高榮耀的群獅鷲騎士雖然頑強英勇,卻終究還是抵擋不過,紛紛或被捲入颶風,或被雷電劈中,從天空中栽落殉職,遠遠看去,一個個身影異常單薄。
城牆裡的倖存者們都哭了,絕望的氣息不知不覺中已經瀰漫了整個戰場。
「陛下,還有我們……」王宮魔法團裡的老魔法師虛弱的被人扶著過來。
「您?」亞斐德抹了抹眼眶,驚訝道:「魔法力透支嗎,閣下?」
「這個不要緊。」老魔法師手裡緊緊捏著一塊澄綠通透的魔晶石,「陛下,您還記得帝都之光的啟動咒文嗎?」
「……當然。」
「那就好。」老魔法師欣慰的笑了,「是該啟動它的時候了……陛下,精靈女王也許趕不及了,要阻止海神的話,只有召喚精靈王曾留給我們的守護力量。」
亞斐德嘆口氣:「終級防禦嗎?一旦啟動那個,托比羅全國境內的魔法元素將全部被抽起,而托比羅本身也再無任何遮蔽,就算戰爭勝利,未來的幾年裡也將毫無防範的面對周邊其他國家。」
他擔心的是就算這次沒有栽在海神手裡,一旦連基礎的防禦和警戒法陣都失效的話,托比羅恐怕依舊還是會栽在其他國家手中。
「顧不了那麼多了,陛下。」老魔法師也嘆,「我相信我們的戰士能守衛好這個國家的,而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幫他們保住這個自己需要守護的信念。」
「是嗎……可是我總覺得還會有什麼更嚴重的後果,比亡國還要可怕的……」亞斐德皺眉,有點不明白自己突然升起的這個想法到底由何而來。
艾瑟兒嗤笑:「當然嚴重。留在帝都之光的守護力量可不是你們精靈王的,而是初代的伽路菲勒。」
歷史上在拉赫菲墨爾病死之前,海神就曾經因為偏袒愛人而間接毀滅了智慧女神阿德萊德所在的王國。由此可見,如此愛美人不愛神座的一位神祇,又怎麼可能放過在拉赫菲墨爾死後就瓜分了奧門托王國的幾個國家?
真實的情況是,海神當時確實想動手的,可惜卻止步於第一個下手的托比羅帝國,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帝都之光下殘留的初代精靈王之力。
因為此次戰役,海神實力大損,後來才被其他幾個神祇藉機用困神領域鎖住,並從此封印進深海海底。
而也正是因為此役,托比羅王國聲名大噪,不僅獲得了大片國土,還一舉奠定了強國的威名。
代價也是慘重的,初代精靈王之力消失後,生命之樹從此就停止了生長,大陸上的魔法元素受到震盪而衰減,魔法文明時代漸漸消失,進入次文明時代。
之後是末法時代,眾神之戰與種族大戰說白了,其實都是當時恐慌的各族想爭搶日漸稀薄的魔法資源,整個大陸因此動盪數千年。
幾千年後,局勢終於平靜,而生命之樹本身的力量也終究耗盡,巨木衰竭,精靈族被亡靈族趁虛而入,挑撥精靈女王與地獄三頭犬為敵,之後全族被封,精靈族自大陸絕跡,托比羅帝國也因此遭受巨大聲望打擊……
艾瑟兒算是在混亂時代成長起來的新生代神祇,當了幾千年的候補,這段歷史中她一直在旁觀,感觸自然也最深。
「算了,反正都是假的,一切隨你們高興。」艾瑟兒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無所謂的揮揮手,懶得解釋。
所有悲劇的起源開端就是這麼簡單。更直白些的話,這其實就是一個情聖引發的血案。
對於拉赫菲墨爾甚至是奧門托王國來說,海神理所當然是英雄,是傳奇,他為自己的女人和其所在的國家做到了所有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對於整個大陸來說的話,海神就無異是一個瘋狂的極端恐怖分子了。
他無所顧忌的破壞法則,造成大陸恐慌。間接摧毀一個王國,親手發動恐怖襲擊,並由此直接間接造成神祇隕落無數。雖然最後終於把自己也給玩死,但是其在大陸造成的影響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都已經是足夠深遠……
因此次事件而最深受影響者,理所當然是死了哥亡了國又自了殺的阿德萊德。
此女痴情不在海神之下,可惜就是選錯了對象。
本來不管是以貴族的身分還是智慧女神的拉風再或是自己本身的美貌,阿德萊德想嫁出去都不難,不僅不難,她甚至完全可以做到年年換新郎,有權有位有貌有才……說句天之驕女,阿德萊德也完全擔當得起。
可是此女看上的偏偏是海神,於是這也就注定了之後一連串悲劇的發生。不僅她自己紅顏薄命了個,就連自己親哥和自己頂頭上司都跟著賠了進去,不能說不是虧本之至……
形勢已經刻不容緩,亞斐德終於還是攜著老魔法師手中的綠晶,在一支小隊保護下趕去了帝都之光。
艾瑟兒無所謂的跟去看熱鬧,對於所謂伽路菲勒的力量倒是並不抱任何希望……就算幻境也要適可而止吧,不說會不會給自己添堵設置這個劇情的問題,就算海神真願意遵循原著精神,讓托比羅王再度召喚出精靈王守護之力,那也得他底子夠厚,真能模擬還原得出來才行。
做得到的話他早不是海神了……
海神根本沒注意到有一支小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往帝都之光趕去,地面上實在是太亂了,魔法師一參戰,整個戰場上一片風霜雨雪雷火交加,氣候之不正常已經超過了正常人的認知範疇。
在能見度如此之低的情況下,海神能大概辨認城牆位置已經是很難得的視力爆發,更別說還要清楚掌握每一個戰場角落的動態……這實在是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托這個的福,亞斐德一行人也很是順利的趕到了帝都之光,進了大門都沒來得及緩緩,氣喘吁吁的就忙問老魔法師:「在哪兒啟動?」
老魔法師也喘:「等、等等……」終於喘勻,道:「去中央尖塔,在塔頂的祭壇中心可以開啟魔法陣召喚守護之力。」
於是一行人再轉去中央尖塔,上祭壇,開魔法陣,沒一會兒魔法陣就開始光芒大盛,等了半天卻沒有出現任何東西。
亞斐德皺眉:「接下來呢?」
「這個……」老魔法師噎了噎,訥訥:「我也沒召喚過這個……只是看典籍上是這個步驟沒錯啊。」
艾瑟兒開口:「你得遵循歷史。」
「歷史?」
「對,托比羅王虔誠禱告,呼喚來守護之力驅逐逆神……就是這個歷史。」艾瑟兒還算好心給劇透了個。
「禱告?」亞斐德不耐煩,這危急關頭的誰有時間禱告?不過也沒其他辦法,無奈只有妥協,單膝觸地跪下,垂下頭顱,「敬精靈族之神,托比羅之先祖……」
神殿中,精靈一號等人已經把第二關卡對付得差不多了,當最後一絲雷雲被打散,精靈一號收長弓微笑,指揮群精靈將瀆神者團團包圍,之後張了口剛要說話,突然笑意一僵,眼中露出詫異神色。
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精靈一號身形漸漸變得模糊,一臉驚訝的神祕消失於眾人目光之中。
「靠!」其他人還沒反應,最先暴走的居然是金色氣團,「有完沒完!」
又來了,又來了。
這群人真是它見過最不合格的挑戰者,一個幻境都能弄出那麼多狀況,這究竟是考驗他們的心志堅定還是考驗自己的編劇能力?
「怎麼回事?」林酥問。
金色氣團聲音裡就透著那麼一絲咬牙切齒:「又是海神的幻境。」
另外一邊,精靈一號也覺得莫名其妙,剛才還在準備審訊瀆神者,誰知眼前景像一切換,自家女王就沒了,接著自己面前就出現了亞斐德。
精靈一號也是有經驗的人,掃一眼驚訝的艾瑟兒和半驚半疑的亞斐德,立刻明白目前狀況:「還沒擺脫幻覺?」
「什麼?」亞斐德呆呆反問。
精靈一號微微一笑,抬長弓搭箭瞄準亞斐德:「我只說一次,這是一個幻境。亞斐德,你還沒打算清醒嗎?」
亞斐德感動,終於來了一個知道自己不叫洛基爾的。
精靈一號輕笑搖搖頭,準備放箭,亞斐德終於從感動中回神,忙喊:「等等,請再詳細解釋一下。」擦把冷汗,這美人兒比自己想像中可是凶悍得多了,哪有這樣一點緩衝時間都不給就打算開弓滅口的?
自己召喚的明明是精靈族的守護之力,不是精靈族的神經病吧?
艾瑟兒也開口:「一號等等,亞斐德怎麼說也是你們女王的朋友吧?」
亞斐德莫名其妙,旁邊的幻影NPC們則集體伏地,對精靈一號虔誠禱告。
精靈一號想想放下弓,無奈笑笑:「我沒辦法,他神智不清醒,除了知道自己名字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女王還在等我,二位請自便吧。」
「那托比羅怎麼辦?」亞斐德忙喊:「你不是精靈王嗎?艾瑟兒說伽路菲勒的守護之力能帶領我們獲得勝利,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托比羅淪入戰火之中?」
「我不是。」精靈一號堅定否認,「我只是女王的一號,不是精靈王,也不是伽路菲勒。你自己看著辦吧。」
話說完,轉身剛想邁步,祭壇周圍突然升起一圈半透明結界把人擋下。
在場唯二清醒人士,精靈一號和艾瑟兒一起驚訝,眼下情況說白了就是走劇情,照理來說不該有這一齣才是,可現在這情況……
祭壇中央浮現一團虛影,聲音中有期待,有喜悅,也有悲傷,如同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狗可憐巴巴呼喚:「伽路菲勒……」
艾瑟兒一臉驚訝之色:「它在叫你?」
精靈一號:「……認錯人了。」
「伽路菲勒……」
虛影好不容易二次出場,這回死也不願意再做白工,先開結界把人困住,再開口叫人。你不承認沒關係,但你不承認就別想走。
這邊動靜一而再,再而三,強大力量外洩終於引來海神關注。放下城牆這邊的攻防戰,海神攜家屬拉赫菲墨爾趕來踢場:「本座……」
開場白還沒完,拉風姿勢剛擺出來,虛影周圍一股魔力暴動衝出,直接將周圍一切幻影蕩成飛灰,一切重歸虛無。
「伽路菲勒……」還是這個可憐巴巴的聲音。
亞斐德傻了,呆呆一會兒後,脫離幻境不再受影響,總算想起自己是誰,驚訝:「一號?」
精靈一號抿唇,這會兒暫時沒空搭理他。
艾瑟兒也傻了,本以為是幻境裡出的小問題,沒想到這個虛影看起來還挺有貨。那麼再反過來說,它一直對著精靈一號叫伽路菲勒……難道事實真像自己猜想的那樣驚悚?
海神一邊犯傻一邊崩潰。
前一秒還意氣風發,後一秒自己懷裡的女人就不見……他當然也醒悟過來了,這只是個幻境,但問題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平靜面對夢想破碎的。
海神死死收緊變得空虛的掌心,眼睛泛紅,目眥欲裂的吼:「把我的拉菲還來!」
亞斐德深知最近一段時間躲在海底COS拉赫菲墨爾的人就是林酥,雖然知道海神這會兒說的不是她,但畢竟心裡不舒坦,再加上之前自己還被困在對方幻境中,一時情緒調整不過來,亞斐德膽子也肥了,照樣吼:「你的拉菲早死了!」
海神被激怒,三叉戟一挑,在亞斐德和艾瑟兒大驚失色中,一股街心公園小噴泉規模的水柱刷起,細得跟手腕似的,飆出兩米多高就又落了回去。
艾瑟兒先是愣了愣,繼而忍不住「噗嗤」一聲,恍然大笑:「安德魯你也有今天?」
在神魔囚所範圍內大肆運用自己的力量,就算是在龍神殿的幻境法則掩蓋下,海神也早已被鎖列進危險頑固分子範疇了。
可想而知,現在神魔囚所對其禁錮的力度比起之前又加強了好幾倍,能刷出個小水柱已經算是很給面子。現在的海神充其量也就能給自己弄點洗澡水罷了。
亞斐德倒是同情的看了呆愣中的海神一眼。幻境裡的海神也是歷史中的海神,曾經能隻手翻雲覆雨的強大神祇竟然也只能落到現在的下場,這究竟是誰的錯?
「伽路菲勒……」虛影不為外界所動,依舊呼喚。
精靈一號沉思許久,緩緩搭弓拉弦:「最後說一次,我不是伽路菲勒……馬上消失,否則我送你消失。」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某甲積極向某乙示好,某乙卻對某甲不屑一顧。一個拚命貼上去,一個橫眉冷對,聲色俱厲……
如果不是角色本身有問題的話,這乍一看上去還真像是某個狗血愛情故事。
就連亞斐德都忍不住多嘴了下:「小一,這樣對待一個追求者是不是有些不好?」
「……我現在能確定您真是陛下帶出來的孩子了。」精靈一號咬牙笑。
亞斐德愣了愣,想想眼下確實不是看戲的時候,也笑笑不說話了。
艾瑟兒好奇事實,卻不會主動開口討嫌。精靈一號若真是伽路菲勒的話,那他就絕對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人物,不管對方最後決定接受或者不接受,只要他真是伽路菲勒,那他永遠都在神界有一席之地。
精靈族創始神,只差一步幾乎就成為諸神之王的傳說級存在。就算神界現在已經沒落,也沒誰敢不認這個代表性人物。
於是兩個觀眾都乖乖閉嘴了,唯一還不肯安靜的就只剩下海神。
「你們騙我拉菲明明還活著,她就在我懷裡,在剛才,在海底的時候……她一直都在。」海神眼中帶著瘋狂的瞪著眼前這三個人,彷彿懷疑他們藏起了拉赫菲墨爾。
被人當綁架犯的感覺誰都不會覺得好,亞斐德首先失去耐心:「你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分辨不出來嗎?」
海神一怔。
亞斐德今天注定討人厭,繼續多嘴的戳人傷疤:「別表現得自己像是有多麼愛那位大人一樣。只是一個幻境就能把你騙了,你看不見幻影與真正拉菲之間的細微差異,難道連相處的時候也察覺不到真實與虛幻的差別嗎?你所謂的深愛著的拉菲,難道只要有那張臉就誰都可以?你是真的愛著她還是只要自己得到滿足?」
「住口!我當然愛拉菲,我……」
「你只愛你自己。」亞斐德打斷,沒有了力量的海神讓他分外有底氣,「只要有拉赫菲墨爾的臉,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從前的拉赫菲墨爾,你都可以欺騙自己就此滿足,其實你只是要有個可以寄託自己愛情的對象就夠了。」
愛一個人究竟是愛她的靈魂還是愛她的身體?這是個至今都沒人能給出標準答案的問題。
愛身體?這是顯而易見的淺薄不解釋。愛靈魂?一個人的性格和思想都是會隨著時間變化的,十年後的某個人還會是十年前的那個人嗎?
長大了,成熟了,被環境影響而改變了。換句話說隨著時間的流逝,也許你愛著的那個人也會漸漸失去從前最讓你心動的那個特質,到了那個時候還能繼續愛下去嗎?
所以一般的愛情說白了,其實就是激素加記憶。
最開始維持兩人感情的是心動和熱情,後來就是日久天長相處下來的共同回憶。因為久了,所以習慣了。
而海神則不同,他的所謂愛情已經成為了執念,因為有了不可彌補的遺憾,所以愈加的不願面對現實,固執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願走出來,甚至輕而易舉的被拉斐爾的欺騙就給矇蔽了過去。
雖然是神器,但那也只是外貌的偽裝,而如果說到在海底一起生活了那麼久還沒穿幫的真正深層原因……亞斐德不由深深為海神的智商而嘆息。
艾瑟兒忍不住插嘴:「我認為這件事情其實沒那麼複雜,你不願面對現實,但是現實不會因你不願面對而改變。因為這個就自欺欺人的將感情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這可以看成是你對拉赫菲墨爾的不捨,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也可以看成是對她的背叛……因為不敢承認,所以你背叛了她,將愛情交給了其他人。只要有人可以滿足拉赫菲墨爾在你心中的幻想,你就妥協了,哪怕那個人不是拉赫菲墨爾。」
海神黯然退場,顯然因愛情被質疑而受到相當大的震撼。
當然亞斐德認為他離開也有可能是因為精靈一號看起來就快要放箭的緣故。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管怎麼說,一個失去力量的神祇在面對疑似伽路菲勒的人時總會有那麼點膽兒顫。
找死也是需要勇氣的……
事情還沒完,虛影仍在深情呼喚。
精靈一號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亞斐德發現今天自己注定沒法休息,嘆息一聲打破僵局:「一號,你……呃,我是說要不要把酥找來?也許她能提供些辦法什麼的。」
精靈一號想了想,無奈的收弓箭:「也只有這樣了,如果陛下能夠收取伽路菲勒的力量最好,如果不行……」如果不行就到時候再說吧。
雖然萬分不願意自家女王知道一些事情,但要真瞞不下去的話也就只能坦白了。
暫時達成協議,虛影似乎知道精靈一號有心妥協,也乖乖的不吭聲了,收斂魔力撤走結界,一行人向著林酥所在方向走去……
金子、寶石、神兵利器、失落捲軸。
整個宮殿一片閃閃發光,簡直就像一個偌大的寶庫。
有另外一股強大的法則力量在場,龍神留下的那點底子已經罩不住場面了,金色氣團只有把幻境收走,金碧輝煌的龍神殿在眾人面前漸漸顯現出它的本來面貌。除了隨處可見的寶藏外,還有一個同樣金光燦燦的人……金色的頭髮、金色的瞳孔、金色的衣服……
「是上古五階黃金巨龍,傳說中龍神就是這個族系……」艾瑟兒偷偷貼近亞斐德身邊道,「我猜這個守護者可能就是以龍神的人形外貌為原型,畢竟他也算是龍神的分身不是嗎?」
「嗯?」亞斐德有些恍然也有些驚訝。
恍然是因為得知眼前金人的身分,驚訝則是因為艾瑟兒看起來貌似對自己很照顧。
艾瑟兒其實也說不清為什麼,雖然在幻境中這位托比羅繼承人對自己很不客氣,但是她確實是第一次遇到知道自己神祇身分後還敢揪著她領子怒吼的人。
為了帝國的榮耀所以無所畏懼?艾瑟兒不懂這些下界種族的想法,但她也承認自己在那一瞬間腦中閃過的竟然不是被褻瀆的怒火,而是對其勇氣的佩服。
在原本的神眷調查中,艾瑟兒一直將亞斐德看成是精靈女王的附庸。其本領是受之於精靈女王,性命是受之於精靈女王,甚至就連之後的繼承人爭奪戰中,也是因為精靈女王多次的照拂和保護,否則這個身嬌肉貴的小王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更別說還能有現在的成就。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還暗戀……不,明戀著精靈女王,站在如此彪悍的一個女人身邊也是需要勇氣的。亞斐德以自己的親身事例告訴了整個大陸,當自己老婆太過強悍時,身為男人難免會被比下去,不多努力的話,甚至有被看成小白臉和吃軟飯的可能。
而最悽慘的是他的伴侶身分甚至還沒得到對方的認可……
對於這樣一個人族帝國繼承人,身為候補神祇的艾瑟兒真的不需要太過注意,能記住對方一個名字已經是很不容易了,這還是看在他和林酥有交情的分上。
而在幻境中那一段相處的經歷,顯然改變了艾瑟兒的某些想法。
亞斐德想不通艾瑟兒的態度改變是因為什麼,但他也沒想去追究,略微頷首表示感謝,接著就匆匆走向林酥:「酥妳沒事吧?」
林酥坐在金光燦燦男子旁邊,身後一大票精靈,還外帶挾持了一個瀆神者,怎麼看都不像有事的樣子:「當然沒事。對了,你來的時候見到黑兄沒?」現在就差這隻豹子沒歸隊了。而她對神殿的感應掌控力又在幻境空間被撤除時消失,這會兒自然沒辦法查探對方的坐標。
金光男子翻個白眼:「你怎麼不問我?」
「你肯說?」林酥詫異。致力於給自己找碴的人突然變友好,是個腦子正常的肯定都得問問為什麼,別說交情不交情的因素,人家是守護者,幹的肯定就是搗亂的活。
金光男子無奈:「其實也沒什麼,有另外一股法則力量在場,龍神冕下的考驗自然也就取消了。那隻閃電魔豹沒回來只是因為牠睡著了。」
有比他更悲情的幻境製造者嗎?人家被迷惑是被迷惑了,但是人家根本不在乎,趴著趴著居然就理所當然的在幻境裡睡著了,估計是覺得幻影生命巨木旁邊的睡眠環境太過良好……
難道他迷惑人心的本事真就那麼差?
林酥被嗆了下:「睡著?」
見金光男子悲哀點頭,林酥也無語半分鐘,完了一腦袋黑線轉頭叫人,找了隻精靈出去在神殿裡找找,找到黑兄了就把其叫醒帶過來。
一切事情解決,眾人視線這才一起又落到一直沒說話的精靈一號身上。
精靈一號想了想,無奈笑笑,走上前單膝觸地跪在林酥面前,托起後者手背輕吻:「陛下,我回來了……」
什麼是孤獨?
孤獨是無人陪伴,孤獨是無所依附,孤獨是不知道自己是誰,孤獨是哭吼吶喊都找不到可以歸去的土地。
小小的尖耳男孩翻遍所有自己能找到的典籍,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孤獨。
可是他不懂,既然沒有人要自己,既然沒有人願意陪伴,那他到底又是因為什麼才來到這個世界?
他坐在巨大的樹枝上,手裡還捧著厚厚的典籍,綠色的瞳眸和髮色,精緻完美得如同細心雕琢出來的五官。只是靜靜的坐著,就已經美得像是林中小仙子。
小男孩是在叢林中誕生和成長起來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小男孩曾經去叢林外找過不少書來學習,也從書裡知道了許多東西,至少每個孩子都該有一對父母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祕密。
那麼他的父母又在哪裡呢?
小男孩是這座讓大陸人聞風喪膽的叢林中唯一的生物,或者再準確點說,除了魔獸以外的唯一生物。
他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生活在這片叢林中,不可思議的,叢林中每一種植物和每一隻魔獸的心聲他都能聽到。小男孩天生就有和萬物溝通的力量,也能夠操縱植物,或者使喚魔獸們去幫自己做事……要不是因為有這個能力的話,他早死了,比如說在自己學會捕獵之前被餓死,或者是被某隻出來覓食的魔獸拖回巢穴去當下午茶點心什麼的。
不過光憑著這一點,想要在這座危機四伏的叢林中生存下來也還是不易的,所以小男孩實際上還掌握著另外一張底牌,那就是他的出身。
很顯然,無父無母的小男孩不可能有什麼顯赫的家庭背景,X二代的光榮頭銜對他來說也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但是小男孩卻是從生命巨木中誕生出來的……這座叢林中心最巨大最粗壯,同時也凝聚了最多魔法力量,樹冠展開幾乎有一個小型村落大小的神奇之樹。
生命巨木的來歷沒人知道,只有一本冷僻的魔法書上曾經刊載了某個不出名的落魄德魯伊學者的一段話。據這位學者的說法,生命巨木是大陸魔法元素的凝聚,其他植物生長需要的是水和肥料,而生命巨木需要的卻是濃郁的魔法元素。
當然,普通植物被水肥澆灌長大後會結出果實,生命巨木被魔法元素澆灌長大後會結出什麼沒人知道,也或許它不結果?
接下來在這段話後就是大段大段的抨擊文章。
忘了說明了,那位德魯伊學者在歷史上記載的職業是預言師,雖然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個準確的預言,更多人還是傾向於直接稱呼他為騙子。當然他的學識還是值得欽佩的,尤其是在草藥學上的知識和貢獻,要不是因為這個本事的話,他也早死了,死因是由失業沒錢而引來的飢寒交迫之類。
為了那淵博的草藥知識,當時的人們給予了這老騙子最大的寬容,比如說忍受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突然冒出的異想天開發言什麼的,再比如說讓這想出書想瘋了的老傢伙在當時某知名學者書上撰寫一個小小的段落……正是因為這個,那位可憐的知名學者頭一次遭遇了出版書滯銷的窘況。於是在知名學者的怒火之下,小男孩當時找到的那本冷僻魔法書就這麼誕生了。
──《論大陸上十大驚悚魔法師》
完全自費,完全白送,只要能出自己胸中一口惡氣,哪怕是讓學者倒貼錢他都認了。
當然,不管怎麼說,小男孩總算是找到了第一個對生命巨木有點研究想法的言論,不得不承認,這個言論還挺新穎的,而他本人的存在,也就是對歷史上那位倒霉的德魯伊學者言論的最大證明。
瞧那棵倒霉的樹真的結果了,而且結出的果子就是他……
很好,這真是太讓人欣喜了!
小男孩有那麼一瞬間全身心的想詛咒全世界。
當然,出身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既然已經無可選擇的被結果,小男孩也只有努力成長為一顆健康強大的小果實。而當前他更迫切的願望則是找到一個可以共同生活的夥伴。
一個人真的太寂寞了。
沒有人說話,耳邊成天回想的不是樹葉的沙沙聲就是猛獸的吼嚎聲。再這樣下去的話,小男孩懷疑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瘋掉的……
為什麼一個無人教導本應成長得天真無邪如白痴的小孩會有這麼深沉的思想?
這個不重要,既然連樹上都能長出大活人了,那麼還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呢?至少小男孩就已經能夠淡然的面對自己身上出現的一切異狀了。
比如從有記憶開始就會說話,比如天生能讀懂大陸上的任何一種文字,比如能和植物與魔獸溝通,再比如體內明明沒去管它卻越來越強大的力量……他簡直就像一個外掛。
而在小男孩還沒來得及想好該怎麼行動之前,外界已經有人搶先一步知道了他的存在。
德魯伊,當然是德魯伊。
德魯伊是一個種族,但又不僅僅是一個種族。
事實上所有的德魯伊族人都是自然和中立的擁護者,他們從不主動參與大陸上發生的任何糾紛,也不在外界炫耀自己的力量,德魯伊人通常只靠傳授人草藥知識或是以吟遊詩人的身分行走在大陸上,但實際上他們也擁有著強大的力量。
單說戰鬥方式的話,論外力他們可以操縱植物,論自身他們可以化身猛獸,他們還可以與自然溝通,呼喚自然的力量形成自己獨有的元素魔法體系。
德魯伊人是大陸上的隱士,他們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大自然並使整個世界獲得平衡。只要沒有觸動到世界法則的存在,德魯伊人甚至可以幾百年不在大陸上出現,摟著強大的力量卻乖乖的待在深山老林裡挖野菜啃水果什麼的。
小男孩從生命巨木中降生出來的時候,德魯伊人也察覺到了大陸中的魔法元素有一瞬間的躁動和集中。但是儘管他們有著這樣的敏感,想找到異狀的源頭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於是等到終於確定了元素躁動的源頭是來自於魔獸叢林之後,德魯伊人終於迫不及待的出現了。
風風火火的在叢林中尋找一圈後,除了早就知道的生命巨木外,德魯伊們遍尋不到其他任何一件值得關注的地方,於是目光終於落到了見到他們出現後就一直目瞪口呆扒著樹枝不放的小男孩身上。
「這孩子是誰?」終於有德魯伊發現到了不對勁,這樣的叢林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該進來或者說能進來的,就算他身上的氣息再怎麼平和也一樣。
「不知道,也許是附近獵人的孩子?」
「外面世界的人類現在已經這麼厲害了嗎?居然敢到魔獸叢林來打獵?我記得剛才進來的時候還看到了幾隻九階魔獸吧。」
「那麼也許是哪隻魔獸的儲備糧?」
前面曾經說過,德魯伊人守護的是整個大自然和整個世界,所以千萬別因此而誤會他們是多麼和平友善的種族。事實上對於德魯伊人來說,一個活生生的人並不比一隻蟲子高貴多少,同樣是生命,對世界有益處的就保留,危害到自然和平衡的就消滅,除此以外再沒其他了。
就算現在真有隻魔獸當著他們的面吃了小男孩,對德魯伊人來說也如同吃飯喝水般自然,不過是大自然的弱肉強食定律罷了……心血來潮的話就救下,沒興趣就走人,對他們來說,不管是哪一方活著,這種事情都根本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心理負擔。
人想活,魔獸就該餓死?或者說被擺到人類餐桌上的各種肉食難道就不是一具具生命之火熄滅後殘存下來的屍體?
毫不避諱的當著小男孩的面討論一番後,再經過一番感知和檢測,德魯伊人終於發現這片林子裡唯一不正常的存在就是這個小男孩,於是還有什麼好說的?打包,帶走!
只要有人陪著就好,他不想再一個人生活了……雖然這樣的同伴似乎有些超出正常範疇,但小男孩還是很滿足的接受了德魯伊人,至少有人給自己做飯洗衣了不是嗎?
要知道,他可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孩子呢,於是小男孩順應命運的召喚(?)進入了德魯伊部族,而德魯伊人則從此開始了水深火熱的生活。
事實證明,無論是多麼淡定的種族,在面對一個力量強大又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時,都無異於直面一場災難……主神可以作證,德魯伊的小孩子可是從降生開始就無比的沉穩。
小男孩興奮於從來沒有經歷過的集體生活,致力於挑戰整個德魯伊族的底線。他在部族裡催生各種自己喜愛的植物,種類從最溫順的星星藤到最凶猛的食人草。
他還喜歡抓著書本到處追問任何一個自己可以看到的德魯伊問題,範圍從最家居的食物烹飪方法到最深奧的古魔紋研究……老天可以作證,德魯伊的稱號是隱士不是智者,他們也從來沒有龍族那樣的智慧傳承。
在三年的同居生活後,德魯伊人無比忍耐的經過了各種調查研究和辨識等等,卻始終沒法從小男孩身上獲得半點收穫。他們查不出來當初引起元素暴動的源頭,也看不出小男孩對大陸會有什麼危險性。小男孩的尖耳是不屬於任何種族的特徵。
唯一經過認可的就是小男孩體內日益強大的神祕力量,這是一種帶著生命和希望的力量。
德魯伊人做下結論,小男孩基本可以確定是無害品種,可以放歸自然了。
他不屬於德魯伊。
於是在又一次遷徙之前,沒有人通知,沒有人叮囑,小男孩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又成了一個人。
熱愛自然的德魯伊們平和淡然得近乎殘忍……
小男孩先是茫然,再是憤怒,暴躁之後一夜之間變得沉默平靜。
他默默的穿越半個大陸回到了自己出生的魔獸叢林,然後陷入沉睡,一睡就是十年,百年。
整個叢林也隨著他一起沉睡,十年,百年。
當可愛的小男孩在沉睡中變成了俊美的男人,魔獸叢林也被大陸上的人更名成了失落叢林。
這片叢林裡除了最中央的生命巨木外,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活著」的氣息,所有魔獸和植物都瘋狂了,牠們力量暴漲,牠們沒有神智,牠們只會廝咬,撕裂任何一個膽敢踏進叢林範圍的存在。
大陸上的人們認為,這是一片被神所忘卻的土地,是一座失落了神之光輝的叢林。
「神?神是什麼?」俊美的男人平靜的撫摸著生命巨木,身上盈溢出的淡淡光輝昭示了他的強大。
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叢林寂靜無聲。
「神說,要有光。」平靜的聲音在叢林中迴響。
男人身上淡淡的光輝變得明亮,林間的陰霾一揮而散,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射下來,整座叢林彷彿都溫暖了起來。
「神說,要有生命。」
鳥雀的鳴叫和魔獸的吼叫從偶爾一兩聲到此起彼伏,為叢林帶來了生命的氣息。
「神說,要有喜悅。」
俊美的男人試圖微笑,努力嘗試幾次後,終於成功在嘴角勾出了上揚的弧度。
俊美的男人帶著微笑嘆息,聲音低沉幾不可聞:「瞧,這沒什麼難的。神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他恨這個遺忘自己的世界,如果神真的忘卻了這片土地,那麼他就來做牠們的神。
「吾名……伽路菲勒……」
生命巨木散發出喜悅的氣息,俊美的男人輕笑:「我們將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信仰。如果你能孕育我,那麼我就能孕育出一整個種族。」
如果依靠別人只能被拋棄,那麼他就來創造出不會拋棄自己的生命……
對於強大的存在來說,數百年的光陰真的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時間。
當大陸上悄然出現一個美麗而強大的新種族時,伽路菲勒的名字也已經響徹大陸。
所有人都知道,失落叢林中有個強大到能顛覆大陸的存在,他生於叢林,擁有強大的箭技和操縱植物的獨特木系魔法。
他統率的那個美麗種族,人人都有一對尖耳,綠色的瞳孔中彷彿投映著整座叢林的縮影,他們只生活在叢林中,對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有著天生的排斥,幾乎不與任何一個種族交好,卻有著卓然於整個大陸的力量。
「又是一群德魯伊。」大陸上的人們如此討論著。
伽路菲勒知道了,於是第二天開始就先後去拜訪了當時幾大聯盟帝國,微笑著遞出拜帖,為自己的種族正式命名為精靈。
「新的種族嗎?」幾位君主無一例外的驚喜接待這個新崛起的勢力,偷看男人好看的樣貌,暗暗自慚的同時順便問一句:「那麼說您是精靈族的族長?」
族長?
伽路菲勒一愣,不一會兒後輕笑搖頭:「不,我不是。」他這樣的人根本無法帶領一個種族走向強大。
他擁有力量,卻厭倦與外界打交道,如果想讓精靈族長久流傳下去的話,那麼這個新種族勢必需要一個更開朗的領袖。
而他的心已經疲憊。
「不是?」幾位君主都驚疑,「那麼請問精靈族的族長……不,精靈王是哪位閣下?」
在君主們的心目中,那位比伽路菲勒還強大的存在已經有足夠的資格稱王了。
「精靈王?我喜歡這個稱呼。」伽路菲勒含笑點頭,微微側頭想了想,順口定下了第一任正式記載在史冊上的精靈王,「那就莫斯里吧。」
那就?
君主們皆有一瞬間的黑線和無語,他們想像不到這位強者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的彷彿隨便決定了一位君王的態度。
被登記的莫斯里得知消息後同樣無語,不僅無語還惶恐。
雖然他確實是除伽路菲勒外最早出生也最強大的精靈,但這也不代表他就有那個膽量越過伽路菲勒自稱為精靈之王。
所有精靈都已經默認了伽路菲勒就是他們的神,沒有人能取代他,更沒有人能超越他。
「放輕鬆些。」伽路菲勒微笑著如此安慰那隻可憐的精靈:「只是一個稱呼罷了,我不喜歡被人認為是德魯伊,但是也沒有興趣成為一個種族的領袖……當然,你們不會因為我沒成為精靈王就不再主動給我洗衣服的對嗎?」
「……」莫斯里汗顏,「冕下,您……好吧,我會做精靈王的,您的衣服我也會繼續負責清洗的。」
史上第一個專職負責洗衣服的王誕生了,這該說值得慶賀嗎?
德魯伊對大陸上新出現的種族保持了沉默,也多虧了他們保持沉默。那時的伽路菲勒意氣風發,雖然看上去溫和慈藹,但是所有精靈們都知道,自己種族的這位冕下從來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物。
也許是基因變異,伽路菲勒之後從生命巨木中誕生的所有精靈都是平和的,淡然的,唯有伽路菲勒脾氣卻不是很好,這也許和童年經歷有關。
反正總的來說,如果德魯伊當時真的有人敢出現在伽路菲勒面前的話,雖然不至於被後者抹殺什麼的,但想來也肯定不會有什麼太好的下場。
當然,伽路菲勒也不至於偏激到主動去找出德魯伊族進行報復。嚴格說起來,對方雖然沒有太對得起自己,但也沒有什麼真對不起自己的地方。
他只不過是一個不知來歷的異族,沒有誰理所當然要照顧他。
德魯伊幸運的躲過一次劫難。
有了自己的種族,有了自己的族人,終於不再孤獨的伽路菲勒獲得了暫時的平靜和安寧。
自從決定了精靈王的人選後,他甚至連例行的教導精靈都不用親自出面了,只要有倒霉的莫斯里擔起一切責任就好。
早該決定一個精靈王人選的……輕鬆幸福的過著養豬生活的伽路菲勒無數次滿足嘆息,同時暗暗慚愧自己沒有早想到這一點。
精靈族一天天強大起來,大陸人也從新奇到習以為常,真正接受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種族。甚至在大陸上有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也已經習慣性的算上精靈族一份了。
比如說神祇的封任。
「神?」伽路菲勒靜靜聽著莫斯里的報告,沉吟了許久,微笑著問出近千年前自己還是一個人時,獨自在生命巨木前問出的問題:「神是什麼?莫斯里。」
「冕下?」莫斯里愕然,想了想答:「對於我們來說,您就是我們的神,但是大陸上……冕下,我認為您值得擁有最高的榮耀,您是神,不僅是精靈族的,也會是整個大陸的神。」
伽路菲勒輕笑搖頭:「不是的,莫斯里,我不是神。」也不屑成神。
掌管命運的就是所謂的神嗎?可是神又賜予了他怎樣的命運呢?
他不需要神的恩賜,更不需要神偶爾的憐憫。如果這些玩弄世人的存在就是神的話,那麼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不該有神。
「冕下?」莫斯里迷惑。
沒有人知道伽路菲勒的過去,哪怕是精靈們,也是從有記憶開始,身邊就有了無數的族人。
他們從未孤獨過,所以也從不知道曾經的伽路菲勒究竟是如何的絕望過。
在一個自己根本沒有真心喜愛過的世界成神?
伽路菲勒不屑,也不願。
「莫斯里,你去吧。精靈族需要守護神,但那個人不會是我。」
這是伽路菲勒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當時他神情安詳,當時他笑容和藹,誰都沒有發現不對勁。
但是第二天一早醒來,整個精靈族就發現伽路菲勒已經離開了。
在數年的騷動和不安後,精靈族終於重新平靜下來,莫斯里授神位,史稱──精靈王。
第二章 變故迭起
「所以說,你的意思是小一就是伽路菲勒?」林酥好奇的問。
雖然精靈始祖的事情已經是很遙遠的過去了,而且嚴格說起來當時的知情者並不算多。但是別忘了,這世界上還有一種以記憶傳承來記錄歷史的種族。
德魯伊族在精靈族誕生的那段歲月中並沒有出現在伽路菲勒面前,但這不代表他們就不知道大陸上究竟發生了哪些事情。
有些線索只要一對比,很容易就能串聯出大概的事實來。
於是德魯伊族就成了伽路菲勒身世的難得知情者,而他們也不認為這件事情有什麼保密的必要,年深日久後,某次在某個機緣巧合之下,龍族中有個幸運兒就從德魯伊們口中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作為一個相對人口較少的種族來說,信息互通交流是必然的。這就好比一個村子,就算是哪家夫妻關上門吵架,不出一個小時也必然能傳遍村頭村尾。反之大地方的人則比較漠然,甚至同一棟樓的住戶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也未必能認得全鄰居。
於是,一個龍族知道了,就等於整個龍族都知道了。而整個龍族知道了,再加上記憶傳承,伽路菲勒那點兒事就等於是在人家那裡存檔留底了……
所以說,有這種不懂得隱私權,還不管什麼小道消息都能蒐集徹底,再而且還記憶猶新的種族存在……這是多麼讓人深惡痛絕的一件事啊!
精靈一號一臉黑線微笑,勉強克制殺龍衝動,朝剛才聲情並茂講解完的金色男子投去殺氣四射的一眼,再轉回頭來看看一票眼中寫滿八卦和好奇的精靈,最後視線終於落在同樣狗仔隊的林酥身上……精靈一號深深的無語,發現這些人的態度看起來似乎沒自己想得那麼嚴肅,頓時輕鬆幾分,深吸一口氣再次聲明:「我不是伽路菲勒,我只是一號。」
「伽路菲勒……」
虛影貌似只會這句台詞,聽精靈一號這麼一說,忙飽含委屈又喊一聲。
「別吵。」林酥不耐煩的揮手,「話都說不清楚的人沒有發言權。」一句話PASS掉虛影,又問金色男子:「照你這麼說,如果小一真是伽路菲勒的話,那麼這又是個什麼玩意兒?」直指虛影詢問關鍵。
男子皺皺眉想了半晌,有些不太確定:「怨靈?不大像。靈魂分身?也不像……這好像只是單純的力量凝聚體,但是這種東西照理來說應該是不會形成意識的。」
精靈一號嘆息,見林酥似乎堅持要得到答案,於是無奈笑笑:「它是生命巨木中誕生出來的意識。」
「求解釋?」林酥表現出謙虛好問模樣。
「據說伽路菲勒在離開精靈族後,曾經去找過德魯伊,他那時候已經預感到了自己身上的力量必將超越法則。而法則是世界存在的基礎,法則的崩潰也就意味著世界的崩潰……雖然之後新法則的力量依舊會誕生一個新世界,但是對於當時的舊世界來說,這無異於一場災難。」精靈一號果斷使用第三人稱代詞,很乾脆利落的表明自己否認前世之心。
「德魯伊族聽到這個後想殺了伽路菲勒,可惜以伽路菲勒當時的力量來說,他們根本就無法與之抗衡。於是德魯伊被全數俘虜……而就算是有精靈族的存在,伽路菲勒的心態其實也還是一直算消極的。當時他本來就是有意自求隕落,卻也不願這麼被人挑釁尊嚴。於是把一切都說清楚之後,伽路菲勒很乾脆的拋棄了過往一切,自行封印回歸生命樹種……」
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傳說中的精靈王伽路菲勒從大陸上神祕消失,而除了因當時親眼目睹這一切而深感愧疚的德魯伊族以外,外界根本沒有人能夠知道這個消息。
當一個人弱小時,再多的憤慨激昂也不過是小丑般的笑話。而當一個人足夠強大之後,才能對其他人甚至整個世界造成與其力量成正比的影響力。
伽路菲勒是有機會成為主神的存在,但是他自己放棄了這一切。
從整個大局上來說,這是大陸的幸運。但從伽路菲勒的角度來看,這卻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知道一切前因後果的德魯伊族也因此反思自己的避世態度。那顆特殊的金色樹種從此被保存在德魯伊族,作為一旦後世大陸出現不可逆轉的衰毀時的最後依仗。
本來一切都在可控制中,只是沒人能想到精靈族後裔的托比羅竟然會在數千年後遭遇亡國之禍。伽路菲勒留在帝都之光的平衡力量被調用,整個大陸的魔法元素因劇烈躁動後漸漸失去平衡。
當一切平息後,生命之樹和魔法元素開始衰減時,德魯伊族也曾經派出人來調查過,得知精靈族帶著普通生命樹種準備尋找新精靈鄉,想到對方能自己解決問題,於是也就把這件事情暫時放下了。
可惜沒想到最後收到的消息竟然是精靈族絕跡,生命巨木衰竭……德魯伊舉族震撼,卻已經追悔莫及。此時喚醒伽路菲勒等於喚醒一顆不定時炸彈,誰好意思跟對方解釋他留下的精靈族為什麼死得一個都不剩?
更別說那時的生命巨木周圍還有結界抗拒一切生物的靠近。
直到林酥出現在失落叢林後,生命巨木周圍再次出現甦醒的徵兆,德魯伊族的小隊才帶著特殊使命重現,再接著結界消失,德魯伊族趁調查時偷偷藏回那顆金色樹種,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精靈一號故事講完後笑笑補充:「它是生命巨木中衍生出來的意識,但攜帶的卻是來自伽路菲勒的靈魂烙印,所以才有足以影響法則的力量……順便補充一下,我也是從生命巨木身上聽到的這些信息,真實性有待考證。」
「你覺得呢?」林酥問男子。
「雖然這件事情是第一次聽到,但和歷史對照的話倒是完全吻和。」男子點點頭,「那麼說生命巨木是希望你繼承伽路菲勒的力量?」
「女王教導過,不可以隨意接受陌生人的禮物。」精靈一號笑得美麗動人,沒有直接回答卻等於是默認了男子的問題。
林酥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就是隨便說說的,主要是當初這幫精靈太純潔無瑕,不就是怕外面有心懷不軌的色狼欺騙美人們感情嘛。
嗆咳幾聲,林酥捂嘴:「其實這禮物可以拿的,反正都是你自己的東西,不拿白不拿……」
「陛下。」精靈一號不贊同的搖搖頭,溫和笑道:「我是您的一號,不是那個倒霉沒人愛的伽路菲勒。而且我可以自己變得強大,不需要這些莫名其妙的餽贈……即使我真的曾經是伽路菲勒,但那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遺忘之後便是新生,難道您希望我莫名其妙的去承擔另外一個人的枷鎖?」
如果真要有一個人繼承伽路菲勒的力量,他更希望那是自己的陛下。
「這個……他說的也有道理哈。」林酥再轉向虛影,試探問:「要不你先回去?」
妳到底有譜沒譜?男子差點想咆哮,他活那麼久就沒見過這麼三心二意搖擺不定的人,當然他活那麼久也沒見過幾個人就是了……
「伽路菲勒……」虛影喊得委屈極了。
精靈一號裝沒聽見。
林酥再想想:「要不投票吧?大家一起表決看要不要小一拿這力量。」
「……」以這麼兒戲的方式決定一股足以顛覆大陸的力量歸屬是不是不大好?
男子冷汗個。
精靈一號笑得百花盛開,溫柔的看著群起響應的諸精靈:「大家一定要謹慎投票哦……」
群精靈瞬間萎靡,面面相覷中各自先膽怯了幾分。
「……」以這種不光明的威脅來影響投票結果是不是不大好?
男子廬山瀑布汗。
艾瑟兒有些目瞪口呆,今天的訊息量接收過大,她短暫當機幾分鐘也是可以理解的。
亞斐德CPU規格比較高,或者也可以說他的心臟早已被林酥鍛鍊得足夠強壯,雖然同樣震撼得想暈厥,但還是堅強的挺了過來。
「不計名投票,一人一張,不許耍老千。」林酥鼓搗出投票箱吆喝,「一個個上來啊,同意小一繼承遺產的畫圈,不同意的在紙上畫叉……順便開個莊,大家要不要賭賭結果?」
精靈一號無奈縱容,掏出紙筆也撕了張投票單,當著眾人的面畫了個血淋淋的大叉,率先丟進投票箱,鮮紅的顏色觸目驚心。
順便說句,血源來自於受傷瀆神者的友情提供……
群精靈眼睜睜看精靈一號這一套動作,突然感覺壓力分外之大──說不定他們今天投完票後會沒命走出這座神殿?
就在氣氛有些僵滯的時候,內殿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所有視線一致轉向門口,一個全身浮繞魔紋、手握三叉戟的男人走了進來。
「海神?」林酥驚訝了個。
男人抬頭,盯住林酥輕笑:「拉菲?」
這一抬臉大家都看清楚了,走進來的男人不是海神。
可是三叉戟卻像是實打實的真貨沒錯,與海神原本握在手裡的那一把相似度高達99.99。
龍族守護者皺眉:「你是誰?」為什麼又有一個他沒察覺到的闖入者?
林酥的關注重點倒是不在這裡。
男人雖說不認識,但是他這一聲叫得可是情深意長繾綣纏綿,生生叫出林酥一身冷汗。
摸摸臉,自己現在也沒戴面具啊,黑頭髮黑眼睛,五官是和拉赫菲墨爾那樣的豔麗所不同的小巧精緻,標準林家出品。
這……該不會是以前的事暴露了?
看看周圍人都一臉驚訝同情,尤其是群精靈有志一同的幸災樂禍。
唯一有良心的只有精靈一號,淡笑著默不吭聲,側身把林酥順勢擋在了身後……林酥拍拍胸吞口口水,有點心虛道:「這位閣下是不是認錯人了?」
男人無所謂的冷笑了下,做出一個林酥無比熟悉的動作來。伸手入懷,掏捲軸,念道:「酥,精靈女王,魔法曆X年XX月深入海域,假冒拉赫菲墨爾之名結交海神,XX月升神界受封神五芒,精靈神候補……」
林酥想暈了,轉頭問被抓住的那位:「你同行?」
被抓的瀆神者一臉冷漠擺POSE裝酷,當俘虜也當得特有個性,根本不帶搭理林酥的。但是他也並不是什麼都不做,一皺眉,開口喝止剛進入的男人:「科堤,住手。」
被稱做科堤的男人剛唸完裁決確認,催漲魔紋準備衝上來,被喊住不由頓了頓,和詫異群眾一起將目光轉向剛才為止一直沒啥存在感的瀆神者。
瀆神者眉皺得更緊,只說一句:「主人在這裡,我們不能違背他的意志。」
科堤終於微微動容,周身魔紋漸漸黯下,最後縮回體內,放下三叉戟張口剛想說些什麼,精靈一號見時機難得已經笑得百花失色搶先一抬手:「抓起來。」
開玩笑,這地方是給你們演狗血劇的舞台嗎?就算劇情有些波折,貌似有內幕要曝,但不明敵我的不確定危險因素當然要第一時間控制。
要爆料要轉折還是要吐狗血都抓起來先,控制局面後,如果女王還有興趣的話,大家可以坐下來再慢慢聽故事,但絕不是現在。
眾精靈群起響應,擼袖子抬弓刷匕首,分外有默契的集體撲了過去。
打群架偷襲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了,這業務他們熟啊。
瀆神者愣了愣,張張嘴想阻止,可惜分量不夠沒人聽他的,再說聽也聽不見,技能音效可比他的嗓門大多了。
群精靈刷出一排箭矢,科堤立刻後退,緊接著被箭枝掩護的近戰群就衝了上來,開始往科堤身上遞刀子。科堤飛快揚戟刷出一面碩大冰盾勉強擋下一擊,群精靈就改刷風刃順便灑種子,一片片藤蔓破出地面瘋長起來,絞纏著封鎖了整個房間,並向科堤的方向撞擊,隨著後者的閃躲,不停在牆上、地面上撞出震撼的巨響和一片片碎石坑洞。
龍族守護者看得目瞪口呆,他對這場面沒經驗啊。這群精靈也太暴力了,跟傳承記憶裡的印象根本對不上號。
雖說是正常戰鬥,但看神殿被破壞成這樣他也是真心疼。
自己到底是上去幫忙呢,還是先把人罵一頓再說?
借助植物封鎖了科堤的走位,群精靈撤出近戰刷遠程。尤其是精靈一號強勢加盟,廢話不說直接一片箭雨灑了出去,一枝枝箭矢尖端都還帶著瑩青色的光澤。這是林酥知道的對方手中目前最強的群攻手段,可灌注魔力引發射擊位置爆裂,爆炸威力視魔力灌注比例不同而異。
之前在抵抗雷雲的時候精靈一號用的也是這招,不過那時候打擊範圍更廣,光澤亮度也更強。
不像現在,明顯的精靈一號已經收斂了許多。
爆裂箭雨一出,明顯科堤就狼狽了幾分,身上瞬間多了幾處傷口,鮮血合著爆炸的焦黑顯得分外憔悴。
這年頭反派也是實心眼,科堤本來是聽同伴制止又爆出內幕,出於對同伴的信任,於是打算先停手問問清楚。沒想到對面那群畜生一點都不講規矩,說動手就動手,連點緩衝的反應時間都不給。
魔紋再催動出來顯然是需要時間的,但他現在缺少的恰恰就是時間。
「你騙我!」科堤狼狽躲閃的同時含恨衝瀆神者的方向吼。
瀆神者比他還鬱悶,一臉便祕加苦大仇深……這情況他也沒想到啊。誰知道這幫不正經的傢伙會突然爆發?
當然,科堤還是強大的。最起碼之前的瀆神者只敢趁著林酥落單的時候刺殺,這位卻敢在那麼多人面前明殺,這就是差別。信心的大小也反映了實力的強弱,就算是沒有魔紋助陣,群精靈想拿下對方還是要費一番手腳。而最強的精靈一號又不能隨意離開林酥身邊,遠程支援也要注意不能誤傷己方,束手束腳之下,一時還真讓科堤頑強的存活了下來。
狗仔汪吼著想跳出去幫忙,被林酥一巴掌拍下:「別搗亂。」順手把人往瀆神者方向一推,「你看著這個,別讓他做什麼小動作。」
情況不明,小心為上。
龍族守護者倒是對剛才瀆神者的爆料很有興趣。再說就憑那戰場的破壞度,他是看一眼就心尖滴血一次,還不如不看,眼不見心不煩,於是轉頭問:「你說的主人是什麼意思?」
瀆神者的存在算起來也已經是歷史悠久了。幾乎是從有神祇的那一天開始,就有瀆神者的身影出現。
當然他們最初的行事還是比較隱蔽的,動靜不大也沒怎麼被人看在眼裡,龍族更不管這些,聽說了當八卦過過耳朵也就算了。
瀆神者真正活躍起來,已經是眾神隕落,光明教廷開始慢慢發展之後的事情。正因為光明教廷擋在前面成了出頭鳥,於是大家也慢慢的把這兩個組織擺到了對手位置,反而忘記了瀆神者實際上是仇視整個神界的組織。
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瀆神者的消息才慢慢被擺上各大勢力頭目的案桌上認真分析。
組織據點神祕,聯絡方式神祕,成員數神祕,成員身分神祕,首腦神祕……眾勢力頭目突然發現所有人竟然都對這個瀆神者組織一無所知。
哦,不,還是知道一點的,起碼他們的組織宗旨很明確,那就是逆神、弒神。凡是神界擁護的一律反對,凡是神界反對的一律擁護,誓以為神界找碴事業奮鬥終身……
很好,真是了不起的組織。
眾勢力首腦都想罵人了。
只有遠居孤島的龍族最淡定,監督世界法則有德魯伊呢,自己族連龍神都睡大覺去了,反正也沒什麼開疆闢土、建功立業的野心,這點破事兒犯得著操心嗎?
所以龍族守護者這會兒的問話還真就是單純為滿足好奇心的,畢竟他的記憶都是龍神給的,而龍神睡覺之前瀆神者還沒開始活躍,對這方面的情報信息收集不齊,他當然也是茫然。
瀆神者冷漠抿抿唇,不吭聲。
林酥笑了個:「脾氣還挺大。」
瀆神者不給龍族守護者面子,聽見精靈女王說話倒是把視線轉過來了,平靜開口:「精靈女王陛下,我和科堤對精靈族並沒有惡意,請讓您的隨扈停下來,我們可以談談。」
林酥愣了愣,又笑開了:「你說沒惡意就沒惡意?之前拿了對破劍追了我大半個神殿的不是你?」
當時要不是碰上第二關剛好開啟,再加上龍族守護者給自己加外掛的話,這會兒她說不定還真已經被封到地獄去了。
打也打了,追也追了,綁也綁了。
這會兒才說沒惡意,誰信?
瀆神者皺皺眉:「這是個誤會,當時我並不知道主人的意志。」
「你主人到底是誰?」龍族守護者不滿的再問一次。
狗仔不耐煩的刷出尖長指爪:「快說,不然毀你容。」
瀆神者目光往旁邊一漂移又迅速收回,這速度太快,林酥根本來不及判斷出對方到底想看的是哪個方向。
「小女孩,我覺得他的主人可能和精靈族有些關係。」龍族守護者拉了林酥到一邊講悄悄話。
「為什麼?」
「很簡單,他說他們對精靈族沒惡意……當然,他之前的表現確實很難證明這一點,但他剛才也確實是制止了自己同伴對妳的襲擊。」龍族守護者道,「而且妳沒注意到嗎?我和那隻蠢狗問話的時候他絲毫沒有理睬,妳問的問題他卻馬上回答了……」
林酥驚訝:「難道不是因為我看起來比你們更真誠?」
真誠個屁!
「……」龍族守護者忍了又忍,把差點衝口而出的粗口嚥了回去,「……我真沒這麼覺得。」
精靈族全員都和瀆神者照過面,之前也沒見對方有什麼友好態度,在外殿擊殺精靈小隊同樣也是毫不手軟。
他到底為什麼改變態度?
林酥困惑。
群精靈奮勇作戰,可是結果還是讓科堤給逃了。
這一點倒也不怎麼讓人覺得意外,人家本身就是敢單槍匹馬進來力挑群雄的人物,雖然不是說他的實力真能把這裡的人全給怎麼樣了,但至少逃竄保命的本事肯定還是有的。
唯一讓大家比較介意的是對方臨走前放下的狠話,無非是電視劇老套台詞,諸如我還會回來的云云。
「海神我估計是已經落進他手裡了,沒看連兵器都被繳了嗎?」林酥道,「現在神殿裡有神位身分的就我和艾瑟兒兩個,他要回來也八成是為了我們倆。要不還是一起出去吧,這樣安全保障也大些。」
龍族守護者深深嘆息,揮手召來一個藍色光繭交給林酥:「法則力量已經崩潰,我也要回歸龍神的體內了,希望你們能照顧好龍族的後裔……出去後立刻把牠交給龍族的那個年輕人,不准私吞。」
林酥白眼個,誰私吞呢,這麼麻煩還喜歡亂跑的小孩,只有你們自己家看著才稀罕。
瀆神者倒是憂心忡忡,看起來情緒很是糾結的樣子,顯然是在憂慮未來。
科堤如果成功執行任務,這與主人的意志相違背,他當然不樂意看到。可是對方如果失足被捕,很顯然眼睜睜看著同事被抓甚至遇害也不是瀆神者可以接受的。
為什麼忠義就是兩難全呢?瀆神者險些淚流,就差沒仰天長嘆來襯托出個蕭瑟背景了。
一行人與龍族守護者告別,帶了縮小的虛影又挾裹小龍浩浩蕩蕩出了神殿,中途還拐了幾個房間找到仍在酣睡的黑兄。
黑兄被叫醒後有半分鐘的迷惘,但終究什麼也沒說,跳起來抖抖身子化回人形,神色淡淡的點點頭:「走吧。」
幻境的事情他不開口說,其他人也就沒開口問。雖然嘻嘻哈哈的,但誰心底都有點東西,或者是嚮往的美好,或者是糾纏的夢魘,這個私密性太強了,懂事的都不會去打探別人隱私。尤其歲月愈久的存在就有愈多也許不能觸碰的記憶,就像林酥一輩子都沒辦法開口說出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一樣。
「諸位,你們沒事吧?」
剛一出神殿,守侯在外的群神官加龍族加汐族再加插花湊熱鬧的都不約而同圍了上來。
尤其是龍族哥哥,看起來更是焦急的樣子:「你們進去沒多久就有人跟著闖了進去,我……啊,就是他!」
龍族哥哥憤怒一指群精靈押解出來的瀆神者:「他身上帶有不祥的氣味,我敢肯定他是想對小菲特里不利。」
「這你就猜錯了。」林酥嘆了個,「人家眼光高著呢,才看不上你家未成年小孩。人家是直接奔著弒神來的。」
神官噴了:「弒神?諸神在上,這簡直是太……」神官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驚悚行為了,弒神?還是跑到聖地山來幹這勾當?
這位別是腦子有病吧?
「有勇氣?」林酥幫忙提了個形容詞,爾後被神官毫不猶豫的瞪了一眼。
「精靈女王陛下?」神官總算還記得當年聖地山開群會時的這麼個特殊人物,皺皺眉勉強施了個禮,「很抱歉不知道您也駕臨聖地山,請問您是什麼時候進入龍神殿的?」
最關鍵的問題是,您進去了怎麼也沒一個人知道?神官對於聖地山上竟然有人偷潛入內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呵呵……」林酥打個哈哈裝沒聽到,試圖粉飾太平。
神官再留心打量了一下,發現海神和傳聞中最先進了神殿的拉赫菲墨爾居然沒有見到,另外還有一個不知身分的闖入者蹤跡全無……
這水似乎有點深?
聖地山再中立也不可能真找一幫傻子來當主事神官,即使他們表現得再怎麼不理世事也一樣。
看出這事情不是自己好摻和的了,再加兩隻候補神祇還在場,神官很識相也晃了幾個虛槍就把事情糊弄了過去。
諸人依舊在聖地山留宿,不相干人等退散,只有海底執政官米歇特默默走了上來:「安德魯冕下呢?」
「這個……」
「他是為了妳才進去的,雖然冕下不知道一些事情,雖然他還造成了不少困擾,但汐族也不可能就這麼不管他。」米歇特似乎也沒打算聽林酥的答案,有些平靜有些感傷,「……酥,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我以為我們至少能尊重彼此的信仰。
就如精靈一號會無條件支持林酥一樣,哪怕她去殺人放火。
雖然頭疼海神的間歇性暴走,雖然願意為了保住林酥而在海神面前裝作她就真是拉赫菲墨爾,雖然可以毫無怨言的被精靈女王使喚在股掌之間……雖然有那麼多的雖然,但米歇特仍然有自己的底線。
守護神祇是一族的精神信仰,就算真要裁決,這也不是可以由一個異族插手的。更何況看眼下這情況,自己神祇還是被其他人集體拋棄……不然就算真有什麼三長兩短,至少屍體也能帶出來吧?
林酥有些尷尬,她確實沒把海神當回事,看對方人緣似乎也沒怎麼好過。沒想到汐族倒是挺把人當回事……不管怎麼說自己這回都有點不地道,就算是個東西,借完了玩完了也不能隨手就丟,不還給人家吧?更何況還是一個神……
林酥想了想,剛要說點什麼解釋一下,或者表個決心說明自己會承擔責任之類的,亞斐德已經上前截下了話頭:「這不是酥的本意。」
米歇特皺眉:「什麼意思?」
「對於海神安德魯的情況我們確實一無所知。」亞斐德很有風度的平靜闡述,「當時有兩個瀆神者闖入神殿弒神,而海神在之前就已經和我們分開了。另外一個瀆神者手中握有海神的武器,我想可能是他做了些什麼……更何況,酥還受了海神的禁錮,事情沒解決之前,她更沒有理由故意放棄海神。」
「禁錮?」米歇特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他真驚訝了。
基本上現在很少有人知道海神的禁錮這回事。
首先其一是因為古籍難找,就連亞斐德都是守著聖地山上的珍藏孤本才推測出來的結論,還得有十四行詩的底子,從隱晦文字裡挖掘真相,更別說其他沒什麼機會接觸到這些的人了。
而其二就是因為這事情太沒有值得關注性,一般人看到孤本的時候,注意力只會放在失落魔法和斷層歷史上去,誰有那工夫研究一個偏執男人捻酸吃醋小肚雞腸的獨占心?
米歇特也沒辦法驗證亞斐德說的是真是假,但回頭看看精靈女王,永遠懶散卻不會忘記時刻蓄勢待發的驕傲姿態,眼睛裡還是自信仿若一切都不在她眼中的神色……就連他看著這樣的精靈女王都會經常忘了,在這神魔囚所裡的她現在已經很虛弱很虛弱,甚至可能活不了太久……
她連自己都快保不住了,海神的事,也許真的跟她無關吧?
「我怎麼覺得那小子臨走前看人的眼神有點發毛?」林酥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等米歇特默默帶人走遠後才忍不住抖了抖問。
「……」亞斐德有些無語,要怎麼解釋呢,他覺得對方可能更多是憐憫,「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海神的禁錮該怎麼辦?」
「守護者不是已經回歸龍神了?我的事情估計龍神現在也該知道了,等吧。」
汐族走了,艾瑟兒走了,龍族哥哥抱著孩子也走了,聖地山侍從從一開始就走了……好不容易沒外人了,精靈一號含笑帶人跟著林酥幾個回了精靈殿,把其他人轟走才笑問:「失禮了,請問誰能告訴我,海神的禁錮是怎麼回事?」
林酥一愣,看亞斐德:「你沒說嗎?」
他該說嗎?或者說,他有機會說嗎?亞斐德很無奈的回望過來。
於是閒雜人等退散,黑兄和小狗旁聽,精靈一號笑意溫潤的聽亞斐德把古籍中調查出來的消息詳詳細細又說了一道。
在場的人基本上都是頭一次聽到這件事情,聽完後面面相覷了會兒,狗仔第一個眼巴巴問:「禁錮了有什麼用?」
亞斐德想想:「能隨時知道對方所在的位置,能封鎖對方的靈魂和身體,將其固定在自己身邊限定的範圍內,還能……」
林林總總詳細敘述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條款,都是從典籍中推測出來的結論,林酥開始都沒聽這麼仔細,現在聽著才發現自己確實是太可憐了,狗仔倒是羨慕得眼睛都紅了:「真好……」
黑兄和精靈一號眼刀一起掃過來,狗仔無知無覺抓著亞斐德急急追問後續:「這個禁錮怎麼做的?」
「……我也不知道。」亞斐德嘴角抽搐兩下,不動聲色的退後兩步,撣撣衣領,「而且現在的討論重點並不在這裡,請不要離題。」
狗仔瞬間失望。
精靈一號輕咳兩聲,拽回在場幾人注意力才問:「所以陛下的打算是求助龍神,讓他打破海神的法則?可是龍神肯出面嗎?這並不是影響法則平衡的事情,龍族和我們的交情說不算淺薄,但也談不上有多麼深厚……就算他肯出面,也要顧慮自己在大陸的影響力。」
那麼強大的存在一旦復甦,絕不是說他自己想隱瞞就隱瞞得了的。到時候各方勢力中有點本事的都能發現龍神的現世,就算有精靈女王的理由擺在這裡,可是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對方真的只是為了這個才甦醒?
明明有接近主神的力量,卻可以活生生的把自己封進龍島深海沉睡數千年,由此可見龍神對於法則平衡是多麼的維護。
他可以為了這個禁錮自己,可以為了這個放下龍族,難道現在就會因為一個外族的人身自由問題打破這個格局?
「希望確實不大。」亞斐德也嘆了個,「但總比沒有的好。」
黑兄抬抬眼皮,淡淡開口吐出四個音節:「伽路菲勒……」
精靈一號一僵,亞斐德倒是激動了:「對,還有伽路菲勒的法則力量。」
什麼是柳暗花明?亞斐德此刻的感覺就是柳暗花明,本來以為龍神那邊靠不住了,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垂死掙扎一下而已,沒想到東邊不亮西邊亮,他居然差點忘記了遠古時超越法則的強大存在還有個近在眼前的伽路菲勒。
什麼叫窮途末路?精靈一號此刻的感覺就是窮途末路,本來以為伽路菲勒已經不算個事了,既然女王都不在乎,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捂死過往,大大方方甩了就是,沒想到現在形勢比人強,不上梁山還不行了。
「反正這事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馬上解決,大家都累了,還是先回去休息一晚再說。」林酥笑,哪句話也沒解,直接一句話散會。而後自己率先帶頭往臥室走。
剩下的人一看,主角都走了,自己留著似乎也沒什麼意思,於是也走吧。
說是全走了,其實只有亞斐德一個。全大陸人都知道精靈一號是精靈女王近侍,他當然不會走,除了不暖被窩不扶廁所以外,精靈一號基本上一直都在林酥身邊。
黑兄是精靈族守護獸,擔任守衛護花職責,當然也不會走,他是萬年不變的哪裡有精靈哪裡就有我,為守護精靈族諸美人賣身賣藝賣青春,此生不悔永不回頭。
狗仔身分比較糾結,雖然說是已經自立門戶了,但看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貌似也有回歸的趨勢,而且其自詡寵物,沒臉沒皮似要補足叛逆青春期的遺憾,打死不離林酥半步……
亞斐德只好一個人離開,出門瞬間感覺各種孤獨各種蕭瑟,攏攏披風嘆息一聲,對等在門外的侍衛頷首:「走吧。」
「殿下,艾瑟兒閣下想見您。」侍衛上前敬禮並跟在亞斐德身後,同時報告。
「星辰女神候補?」亞斐德詫異,「她有什麼事?」
托比羅的信仰神祇是精靈王,所以理所當然與其他神祇之間的往來也並不密切,平常時僅僅限於正常外交範疇,而在之前的這數千年中,由於神祇的沒落隱世,更是連基本的外交範疇都很淡薄。頂多是在遇到各供奉神殿的時候保持尊重和禮貌就夠了。
末法時代,神權遠遠沒有王權來得大,別說是帝國繼承人,就算是小族族長走出來都比各神殿神官多了那麼幾分面子……當然,光明教廷除外。
邊走邊很自然的攤了手出來,等一會兒沒反應,亞斐德疑惑回頭,見侍衛也是一臉迷茫,於是問:「沒有拜帖?」
「沒……」侍衛總算知道這位小王子殿下伸手是什麼意思了,忙解釋:「星辰女神……候補閣下只是派了個神使來問了一聲,知道您在精靈女王的內殿後就沒說什麼了,也沒有拜交公文,只說請您回來後再去拜訪……」
亞斐德習慣性皺眉,沒交拜文,這當然不合貴族的規矩,但是對朋友倒是沒關係的。
比如酥,她進自己的地盤就從來沒客氣過,心情好了踹門,心情不好跳窗,沒人敢攔也沒人能攔。
但是這艾瑟兒……自己和她的關係沒好到這一步吧?
亞斐德點點頭:「知道了。」去看看吧,神祇的事情確實說不清楚,誰知道對方發什麼神經?
另外一邊,亞斐德爬了牆去和另外一個女人約會的同時,林酥也拽了精靈一號進自己房間嚴刑拷打……當然不可能,但是逼問肯定是跑不了的。
說句實話,林酥對別人的八卦隱私並沒什麼太大興趣,再不懂事她也知道尊重是個什麼意思,沒必要成天想當上帝似的要求其他人把大小私事都跟自己匯報。
但是林酥看得出來,伽路菲勒的力量不小,能繼承這個肯定也是好事,但精靈一號為什麼不肯?要是她或她教導下的群精靈,正常反應就算明知道是別人認錯人了,肯定也是先裝傻拿了好處再說,不像精靈一號這樣把送上門的餡餅往外推的。
那麼會有這個選擇,肯定就是因為精靈一號心裡有關卡過不去,而從其曾勸說自己尋找繼承伽路菲勒力量的角度來判斷,很有可能這關卡還和自己有點關係。
他怕什麼?難不成怕力量大了以後自己嫉妒?
林酥想不明白,也不用想明白,憑著和精靈一號相處的情分,有什麼當場就問了,於是拉了精靈一號進門,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你是不是不想繼承那力量?」
精靈一號笑容一滯,硬是僵了半分鐘才失笑搖頭:「我還以為陛下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事情太複雜,牽涉也太深遠,這回一個鬧不好可是能直接蹦出個主神來。按照正常邏輯來說,裝傻才是此時最好的解決辦法。
要知道,當今的大陸格局已經算是相當穩定了,如果真有什麼震盪變動的話,一方面雖然可以看成是天大的機遇,另一方面何嘗又不是天大的危機?
龍神都已經沉睡,伽路菲勒也只需要出現在傳說中就夠了。
「我是無所謂,但是你似乎不對勁。」林酥有話直說,雖然屬性削弱了,但人家也沒殘廢,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果汁,狠狠灌下一杯緩了緩,終於舒爽,靠在一邊繼續說話:「你一直知道自己是誰?」
精靈一號本來習慣性拿了壺正要給林酥續杯,聽這話頓了頓,接著淡淡笑著若無其事傾倒,垂下眼皮平靜答道:「是。」
他一直都知道。
亞斐德包括龍族守護者都只以為他是失去記憶的伽路菲勒轉世,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忘記過自己是誰。
慢慢將杯子倒滿,精靈一號放下壺再端來點心,和從前一樣謙卑,笑問:「陛下什麼時候發現的?」
林酥沉默一會兒:「我隨便說說的。」
「……」
精靈一號黑線,多少年了,雖然從睜開眼決定拋棄過往的時候就跟著這個女孩,但他仍舊能時不時為對方的出人意料而噎得說不出話來。
合著人家就是隨便訛自己的,根本沒依據也沒把握。而最可氣是自己也老實,乖乖就一口承認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精靈一號勉強扯回微笑:「陛下英明。」是英明不是睿智,能套話套得那麼自然也是本事不是?他認栽。
「別轉移話題,你到底怎麼想的?」林酥倒是不覺得怎麼彆扭,雖說知道這位原本就是遠古神,還是精靈族始祖,但還是精靈一號的固有印象占了上風,現在突然讓她尊敬也尊敬不起來了。
更何況,林酥也從來只拿自己當林家人,對大陸她是無可奈何的認命,既然來了就認了,對精靈族更是無可奈何的責任,既然生了就管了。
除此以外,什麼神祇王權,在林酥眼中不過是依能力強弱而選擇的妥協與不妥協。因為爭不過你,所以為了保命或過得更自在些,在規則範圍內我可以向你低頭,僅此而已。
精靈一號想了想:「陛下知道法則嗎?」
「……大概知道一點點?」林酥也有點心虛,法則說起來都知道是個什麼意思,但是要真細說法則究竟是什麼,有幾條?束縛在哪裡?這就所有人都一無所知了,只能靠摸索,摸索出來的結果還得持保留態度。
「所謂法則,就是世界存在基礎……這一點相信陛下已經知道了,那麼我就說得更詳細一些。」精靈一號笑笑,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開始慢慢講述。
萬事萬物都有其運行的軌跡和規律,就如同地球理科學中歸納的定律、定理一般,只要套進某個固定的規則和公式,必然能推論出之後相應的結果和答案。
但是這些定理也是有可以商量的餘地的。相信為真但未被證明的叫猜想,當它經過證明後便是定理。定理是經過受邏輯限制的證明為真的敘述,但是學者們有時也會告訴學生另外一句話,這個世界只有定理,沒有真理,所謂的世事無絕對,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
這個結論的準確性先不討論,但是如果說到法則的定義,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其實也就代表著一個世界的真理。
比如說最簡單的生死法則,當這個世界不再有人逝去的時候,資源要如何分配?空間要如何擴展?生存的意義在哪裡?結束的終點又在哪裡?
所以所有生命都必須有死亡,哪怕是神祇也無法避免。你可以強大自己,使壽命儘可能延長到自己想要的地步,但誰也不能逃避最終的結局。
這就是真理,這也就是法則。
林酥的替身草人就是個鑽法則漏洞的不該存在的道具。要使死者復生,本身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不是因為殘忍,而是因為整個世界需要平衡。
而它之所以能在法則的容忍之中,一是因為林酥本身的來歷特殊,用仙俠解釋人家是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二則也是因為替身草人總算也留了一分餘地……它只可以挽回意外消逝的生命,而對於本身自體衰竭引起的死亡則不起任何作用。
就因為這兩點,林酥才能平安無事的囂張到這個時候。
所謂超越法則的力量,意思也就是可以無視法則的束縛,將原本不可變的事情轉為自己想要的狀態。從小了來說可以翻雲覆雨,從大了來說,比如從冥界拉回亡者,比如使江河逆流,再比如讓人由老而少甚至回歸虛無……
如果真的超越了法則,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將有實現的可能。
所以生死的法則、繁衍的法則、時間的法則、魔法潮汐的法則……諸如此類都是所有生物必須遵循的,沒有任何人可以例外。
法則不容破壞,破壞即是滅亡。
伽路菲勒如果在數千年前不死,那他無法控制的自身力量繼續強大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動搖到法則的力量。屆時的結果可想而知,整個世界毀滅,伽路菲勒成為新主神,創造新世界。
可是這是他想要的嗎?
當然,伽路菲勒並沒有多麼崇高的思想,也不是因為悲天憫人不忍見生靈塗炭之類的理由才自我封印回歸樹種,他單純是寂寞罷了。
本來就夠孤單了,好不容易創造了一個種族,難道還要把一切毀滅,再花個不知道幾千幾萬年默默創造出智慧生物來?
伽路菲勒自覺無法獨自度過這段漫長的歲月,而力量他又無法壓制,於是乾脆封了吧,一了百了,封印了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我捨棄的是自己的本命魂,但如果我取回來的話,事情又會重新變回數千年前那樣──力量增長到無法控制的地步,然後我毀滅,或者再次沉睡。」精靈一號講完所有一切,俯下身來把林酥的手合握在掌心,靜靜的看著她的眼睛,「陛下,即使如此您還是想讓我變回伽路菲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