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隔了卡內基帝國和聖方舟王國的國境地區北部,有座名叫「邵薩斯」的大溪谷。
在溪谷中向西走會到聖方舟王國,往東走則會到卡內基帝國。
還有,往北走就能看到「劍之一族(神居族)」居住的靈峰貝爾格里希的入口。
眼下已經是春天,靈峰會有大量積雪融化成水流下並在溪谷中形成大瀑布;它激發的龐大水花在空中畫出了漂亮的彩虹拱橋。
雖然這副光景看起來充滿了幻想風味,但這座溪谷中險峻的自然環境使人們望之卻步,並且宛如在突顯帝國與王國的關係般將大地一分為二。
紹薩斯溪谷裡的這個地點人稱「嘆息之谷」。
這個向來杳無人跡、堪稱秘境的地方眼下已經化為地獄。
大量鮮血將瀑布染紅,四處散落、堆積如山的屍體宛如盛開的彼岸花般塞滿了嘆息之谷。
只有兩個人還站著。
「──投降吧,雷奇!」
站著的兩人中有一位是身穿漆黑鎧甲的銀髮「騎士」少女,她那會令人看了為之屏息的美貌上充滿焦躁,在架起巨大騎槍的同時還大叫起來。
而第二位則是渾身浴血的「暗殺者」少年。
「已經太遲了,潔諾薇亞。我已經決定要離開伊凡了。」
在漆黑外套下身穿連身戰鬥服、被稱為雷奇的焰髮少年雖然被人用銳利的槍尖指著,但他完全沒有任何畏縮怕死的模樣。
在紹薩斯溪谷開打、令人絕望的撤退戰中,做為援軍「單槍匹馬」趕去掩護友軍撤退的雷奇雖然身負重傷卻生還了;但他卻在已經確保的退路上的這個地點──遭到自己十分信賴的摯友二皇子伊凡率領的親衛隊襲擊。
雖然雷奇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擊退了親衛隊,但他也沒能全身而退。
身上的武裝幾乎全部耗盡而且到處都有骨折,全身的傷口出血都止不住;可以說他渾身都是現在不馬上治療就會危及「性命」的創傷。
妳只要完成妳的任務就行了。殺了我……伊凡應該下了這個命令對吧?」
已經連雙刀都握不住的雷奇邊吐血邊說道。
「那種命令肯定是搞錯了!我會去懇求兄長大人救你!我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啊!」
「說得也是,我也希望真的是搞錯了;但很可惜,這就是現實……」
渾身浴血的雷奇臉上浮現了冷漠的笑容。
兩人眼前散落著無數屍體,而這些人都是被派來殺雷奇的、伊凡的忠實僕從親衛隊的成員。
「雷奇……」
「我已經沒有為帝國而戰的理由,也沒有為帝國而殺人的理由;我永遠失去了自己應該守護的人。所以從今以後,再沒有人能用縛狼鎖來束縛我了。就算是潔諾薇亞──妳也不例外。」
雷奇張開了染血的手掌,其上有枚『粉碎的戒指』。
那是他母親的戒指,也是他以暗殺者身分戰鬥的理由。
「……我媽已經死了。只為了讓我體會什麼叫絕望……她就在我眼前被斬成了好幾段。」
雷奇雖然沒有哭,但從他額頭上的傷口流下的血就彷彿是眼淚。
他深紅色的眼眸裡烙下了絕對無法痊癒的哀傷。
「啊!?怎、怎麼會這樣……不會吧……」
一看到這枚粉碎的戒指,潔諾薇亞的紫色眼眸就有如感同身受般動盪起來。
「我以前殺了那麼多人,而他們也都有想守護的重要的人吧!所以要說我是惡貫滿盈也行,不論什麼懲罰我都甘之如飴;可是我媽應該是無辜的啊!她為什麼非死不可!?還是說……這就是所謂的懲罰嗎?」
心中無法消除的積鬱轉變成憤怒,讓雷奇宛如在慟哭般吼了出來。
「或許我無法平息你的痛苦與哀傷,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擔啊!就像這三年來你一直在為我們流血那樣,這次輪到我們來保護你了。我一定會說服兄長大人!相信我,雷奇!」
身穿漆黑鎧甲的少女潔諾薇亞宛如祈求般把手伸向雷奇,然而──
「……我不能牽妳的手。」
「為、為什麼啊,雷奇!?」
「因為──我很『愛護』妳啊,潔諾薇亞。」
「!!」
潔諾薇亞瞪大雙眼、雙頰泛紅,彷彿受到震撼般往後退了。
「如果我還和妳們在一起,伊凡一定會拿妳們當『鎖鍊』來束縛我,然後再度下令我去殺人吧。只有這件事……我死也不幹!」
「雷奇!你是個缺乏自私想法的人。不,應該說你從來都沒有自私的想法;你是個只會為別人揮劍的人。所以,你需要戰鬥的理由。如果你因為自己的忠誠遭到背叛,而憎恨兄長大人、還對這個國家失望的話,那這次就由我來當你的『理由』吧。我絕對不會背叛你!我想莎夏、薇珞妮卡、歐蒂爾和莉莉絲她們應該都有同樣的心情吧。如果有我們六大兇殺的力量,要從內部瓦解帝國也是輕而易舉。如果雷奇你想要的話,連繼承兄長大人寶座的權力都能到手哦!所以──」
「所以──妳要我再去殺人?」
這個聲音相當冷漠。聽到雷奇那太過冷漠的音色,讓潔諾薇亞頓時語塞。
雷奇撂下最後這句話,就轉身背對潔諾薇亞並邁步走向嘆息之谷。
他腳步蹣跚地一步接一步,確實往前進──
被留下的潔諾薇亞一邊叫著「等等」,一邊宛如文弱少女般把手伸向雷奇的背影,但她一看到自己那套著漆黑手甲的手時,應該就想起自己的『身分』了吧。
「……這是最後通牒。投降吧,雷奇!」
她的口氣驟然轉變,發出了冷澈的命令。
然而雷奇終究還是沒有停下來,這讓潔諾薇亞的眼神瞬間轉冷。
「隸屬帝國軍者若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越過國境,一律視為『逃兵』。而且,凡是逃兵均應處以極刑,絕無例外!我以前應該說過了,雷奇!你的命是我的!如果你要離開我,就在這裡把命留下!」
潔諾薇亞身上發出驚人的殺氣,手上架起的騎槍也爆出了紫色的電光。
這是她最擅長的神技,貫注了自己的一切,堪稱神之一擊。
在少女宛如騎馬突擊般以纏繞著雷光的槍尖逼近雷奇那一瞬間,他既沒防禦也沒閃避,而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
「────!?」
潔諾薇亞美麗的臉上同時浮現了驚愕與絕望。
雖然她想在剎那間停住騎槍,但已經太遲了。
伴隨著刺入雷奇體內的鋼鐵的冰冷觸感,在一陣灼痛後稍遲一下他的胸前就噴血了。
凡是身為武者的人都會在和對手交鋒一次後,就能比任何言語上的雄辯更理解對方的心情。
同時那也表示自己的「意志」傳給對方了。
「……照約定……我把命……留下了。再見,潔諾薇……亞……」
雷奇把刺進胸膛的騎槍拔出來後對一臉茫然的潔諾薇亞說出了這句話,接著他退後了兩三步,最後他腳步蹣跚地墜入了架著彩虹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