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蟬聲嘈雜的夏日,把我養大的祖父母去世了。
兩人幾乎同時安祥辭世。這是我所能想像,夫婦最為理想的人生終點。
如此一來父母早逝、由祖父母帶大的我──城戶榮治就如假包換變成孤苦無依了。
其實我還有不要說沒見過面,甚至可以說連名字都沒聽過的遠親,正確來說或許不算是孤苦無依。這種時候原本應該是去寄人籬下,或是住進少年安置機構才是正確答案。
然而,事到如今我不想住進安置機構犧牲自由,但因此去美其名為親戚的陌生人、不歡迎我的人的家裡打擾更令我難受。因此以那位親戚為監護人的名義,獨自住在祖父母家裡。對方似乎也不想管我,這正合我意。
我還有父母的保險金和祖父母的家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在生活上絲毫不會感到不方便。祖父母還在世的時候我就會自己下廚、打掃、洗衣,因此現在的日常生活並沒有什麼變化。
展開這種生活一年後,升上高中二年級的我再次迎接炎熱季節到來時,發生了那件事。
「好熱……這兩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太陽八成想殺光地球上的生物吧?」
連日高溫悶熱再度登上今天的電視新聞版面。新聞節目劈頭就從刷新連續炎熱紀錄開始,這不曉得是第幾天了?在這酷暑之中,我抱著剛買來的大量露營用具走在猛烈的陽光下。說起我會這麼做的起因,是從朋友一句無心的「來去爬山吧!」開始的。
暑假開始後一週左右的八月初,朋友突然打了通電話來。他說在電視上看到咖哩特別報導。講到咖哩就想到這是露營必吃菜色,所以就去爬山露營吧!簡單來說就是這麼回事。嗯,一整個莫名其妙。從咖哩聯想到露營就算了,我完全不懂為什麼非得跟他一起去不可。不過我每天閒著沒事,倒也沒理由拒絕。
「反正你整天在家打電動,又不會準備課業吧?」
唔……講得像親眼看到一樣……一語中的害我無法反駁。他說得沒錯,暑假我不是整天上網,就是成天打電動或是看輕小說、漫畫。從旁人眼中看來完全就是個家裡蹲的阿宅,不如說根本就是。
起初是過世的爸爸留下的漫畫。堆積如山的漫畫佔據了一整個房間,總數遠遠超過兩千本。我自從懂事以來便從這些開始看起,全部看完後換成讀爺爺的書。這些書很多都是文學作品,有不少難讀的內容,但我也全部看完了。
電玩當然也是爸爸留下來的遊戲機。遊戲軟體的數量其實也不少,想要玩完得花上不少時間所以還沒達成。更別說每部主機都很古老,遊戲也不像現在的這麼平易近人,必須耗費相當的勞力與時間才能全破。其中光是玩紅白機的某個RPG就足以用累死人來形容。要說哪裡過分,打從一開始就手無寸鐵被丟到森林裡。沒有任何解釋或開場白,初期出現的敵人還會不斷使用會導致即死的連段攻擊。只要被打中一次就永遠沒有還手的餘力,玩家角色會單方面被攻擊到死,比強弱平衡被做壞的格鬥遊戲更誇張。這部遊戲爛到缺點不勝枚舉,但我還是半卯起勁來全破了。只有體會過這部遊戲絕望的人才能理解全破後那種難以言喻的心情吧。但我在玩了這遊戲後才第一次知道,真正的絕望在全破後來襲。
我為什麼會這麼想全破,是因為每部遊戲軟體都有爸爸寫的,從遊戲密碼到可以稱為筆記的紀錄,還有對遊戲的各種讚賞、謾罵與心得。「卡片要拿偶數」、「找不到第三個人」、「海豚好可怕」這部遊戲的便條上寫著這些。我好奇得不得了。在那之後我便開始玩有便條的遊戲了。或許是因為這麼做能體驗到跟幾乎不存在我記憶中的亡父交流的滋味。
就是這樣,我利用暑假時間舉行個人紅白機祭典。現在我正在玩破完會重頭開始的知名動作遊戲。筆記上寫著「第二十四次,希薇亞。」,簡直就像臨死訊息。我已經破關超過五十次了,等我拯救的女主角希薇亞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我一面這麼想一面化身為主角進入第六十次的時候,那通電話打了過來。順帶一提,我很容易被正在玩的遊戲影響,所以在接電話的時候會不經意地喊「啊喝!!啊喝!!」也是在所難免。
「你為什麼這樣還能成績跟體育都是學年排名第一啊?」
朋友傻眼的聲音從我愛用的手機中傳來。不是我愛炫耀,但我打從出生就沒用功讀書過。硬要說只有在學校認真聽課而已,回家後一次也沒翻開過課本,這樣就或多或少應付得來。只不過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天才。真正的天才是指不用聽課的人,我只是記憶力比較好。日本的考試用背的就幾乎都能拿分。接著只要有一定的理解能力、應用能力,不知不覺就名列前茅了。幸虧這些能力似乎是我的標準配備,目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取得好成績。真該感謝給我這種才能的父母。老師說我只要更努力一點就能考上大學,但我對大學沒有興趣,所以每天悠悠哉哉地生活。
「爬山不錯喔~一起去吧!!」
熱情邀約的朋友有點煩。但儘管我過著繭居族般的生活,卻並不討厭戶外。記得小學參加學校的露營活動時玩得非常開心。只是我住在只要走一下就有山有海的鄉下,所以並不會特別想參加戶外活動。順帶一提,搭電車到我現在的高中上學通勤時間超過一個小時,光是從家裡到車站也要騎三十分鐘以上的腳踏車才到得了。說白了很辛苦,可是再怎麼遠只要早起就好,倒也沒有必要特地另外租公寓。我自幼就有早起的習慣,因此並不覺得凌晨起床特別辛苦。
不過說要去爬山,我一點露營用具也沒有。只好搭電車去比較大的城裡,在有販售戶外用品的百貨公司買了一堆可能用得到的東西。買一大堆不成問題,是在買完才想到我完全沒有帶這麼多東西回家的方法。雖然能選擇寄送到府的服務,但這點東西就自己搬回家吧──真想狠狠揍一個小時前這麼想的自己。結果東西太多裝不上腳踏車,我只好把腳踏車留在車站,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回家。早知如此就只買露營用具就好,別順便買一堆罐頭之類的糧食了。「後悔莫及」這句成語真是好,我深刻體會到先人的智慧。
在毒辣的太陽下,我背著沉重無比的行李走在山路上,突然看到眼前有什麼在發光。原以為是反射陽光的汽車,但看來並不是。那道光芒貼著地面滑動,朝我靠近。反射的陽光不可能做出那種動作。儘管心裡訝異,我仍冷靜地觀察情況。光芒在地上直直朝我滑來。我決定離開馬路,躲到樹後面觀察。就在光芒經過我站的地方的瞬間,它突然九十度轉彎逼近。我想都不想馬上跳開,但光芒卻像會自動追蹤般跟了上來。光芒在被著地的我踩到後立刻展開,在地上描繪出魔法陣似的圓陣。
「這什麼鬼啊!?」
即使大吃一驚,我仍冷靜地試圖逃離,然而腳卻像被緊緊抓住般動彈不得。光形成的圓直接升上我的頭頂。不對,現在回想不是魔法陣往上升,應該說是我掉進地底了。要說為什麼會這麼認為,是因為我在失去意識前看到應該位在腳邊的草地。
恢復意識後,我察覺自己還在山裡。被吸進神秘光芒後究竟過了多久?我恐怕失去意識了。看看手錶確認時間,發現沒有經過多久,不過周遭的風景有點奇怪。雖然我是在山路上昏倒,但應該是汽車也能行駛的馬路,不應該是這種像樹海般的茂密森林。難道我跌落懸崖了嗎?話雖如此附近根本沒有這種地形。儘管心裡百般不解,在確認行李全部平安無事後,我拿出去年剛買,我經常使用的平板電腦打開地圖APP。這麼一來應該就能以GPS確認現在位置才對……我這麼想,只可惜這裡沒有訊號。畢竟在這種連在家都只有一格訊號的鄉下,到了山裡根本不可能收得到。
「先找馬路在哪好了。我記得在進山之前的路應該勉強收得到訊號才對。」
我自言自語邁開步伐,眼前突然出現某個物體並緩緩飄落在我的腳邊。撿起來一看,才發現那是六張色彩鮮艷的漂亮卡片。翻開其中一張,看到上面寫著『火球投射』,也就是卡片遊戲裡的魔法卡。我身上有這種遊戲卡嗎?即使懷疑,現狀之下也顧不得這些。把卡片全塞進口袋,決定先找到馬路再說。後來想想,對憑空出現的卡片完全不感到懷疑,我這時的精神狀況恐怕並不正常。
走了約十分鐘依然找不到像樣的馬路。話說這座森林有這麼大嗎?我的確沒有走到太深的地方,但應該也沒有這麼茂密才對。這座森林絲毫沒有人類出沒的痕跡。我心底有股不祥的預感,而使我判斷這個預感正確無誤的東西出現在眼前。
「那是什麼啊……蝴蝶?不對,是蛾嗎?」
是一隻停在樹上,體長超過一公尺,宛如超巨大飛蛾的生物,顏色是看起來噁心無比的焦黑茶色。我本來就討厭普通大小的飛蛾,體型變得跟人一樣大後更使厭惡感倍增。蛾不是肉食性,應該不會攻擊人吧……總之很噁心,我決定離開這裡。接下來移動時還是小心點好了,如果手撐的樹背面有那傢伙的話……光是想像就渾身雞皮疙瘩。我增添幾分慎重在森林裡移動,就這樣過了一個小時,但完全沒有接近森林邊緣的跡象。這座山有這麼大嗎?話說明明應該是山,走了一個多小時地形依舊平坦。山應該要有更多斜坡才對,再怎麼說也太奇怪了。更詭異的是走了這麼久,我卻一點也不覺得累。背著這麼重的行李長時間行走,就算滿身大汗也不奇怪。然而我只流了一點汗,還絲毫不感到疲憊。再怎麼對體力有自信應該也沒有這麼誇張才對。我對身體發生的變化感到困惑,仍繼續為了走出森林邁開步伐。
又走了一個小時,眼前終於出現一片宛如湖泊的景色。如此一來就起碼確定這裡不是我家附近的山了。那座山上頂多只有小池塘。若是如此,我最先想到一個問題。
「這是哪裡?」
這就是傳說中的「遇到魔神仔」嗎?還是我闖進次元間的夾縫?接連想到的可能都因不夠現實而自己否定。總之先冷靜下來想想吧。最該優先思考的是如何逃離這座森林。幸好我有食物,還買了重得要死但有兩公升容量的瓶裝水。當初說要去爬山,我也沒問要去哪裡,這是為了以防被帶去不是露營場的地方做的準備。邀請我的朋友常會有出乎意料的行動,看來這次留意使情勢往好的方向發展。而且幸虧買了一週份的攜帶口糧,應該能撐一陣子才對。唯有今天在心中感謝那個擅自作主的朋友。總之得在糧食吃完之前逃離這座森林。這裡既然不是附近的山,就不知道會有什麼動物出沒。
重新下定決心走在風平浪靜的湖畔,我聽到某處傳來像人的聲音。從聲音大小聽來應該離這裡不遠才對。心想終於能見到人了,我朝聲音的方向邁步。雖然覺得聽到叫聲應該不會有什麼好事,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
撥開樹叢向前走,突然有東西從樹叢中跳了出來。
「咦!?」
「人!?怎麼會在這裡!?」
從樹叢中跳出來的是個滿臉鬍鬚、體格壯碩的外國人,還有一個金髮綁成馬尾、長得非常漂亮的少女。男人約三十來歲,是個體格像熊、滿臉鬍子的彪形大漢。少女美到只能以「神聖」兩字形容,但某個部分更令人在意。她的耳朵很長,就像奇幻世界中常見的妖精。看到我瞬間停下動作的男人立刻回神大吼。
「快逃!!牠要來了!」
還來不及問牠是什麼就出現了。某個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是一隻超級巨大、彷彿螳螂的生物。雖說彷彿,像螳螂的部位只有鐮刀似的雙手,牠的體型與怪異程度都與螳螂大相逕庭。具有漆黑且巨大身軀的怪物高舉雙手反射黯淡光芒的鐮刀,看著我們佇立原地。簡直就像看到獵物在舔嘴唇。
毫無真實感的這一幕絕對是夢。我會這麼想應該十分正常才對。不論是誰,突然看到一連串這種不可思議的景色內心都會逃避。然而現實殘酷無比,緩緩舉起鐮刀的牠毫不留情地朝我攻擊。我立刻閃躲,但領悟到我避開的螳螂判斷更迅速。牠立刻用上另一把鐮刀以雙手追擊,我則是不停閃躲片刻不停歇的鐮刀攻擊。不知為何我能清楚看見攻擊。一面背著行李一面閃躲,螳螂的頭部突然發出被什麼打到的聲音。抬頭一看,發出清脆聲響彈開的物體是一支箭。
「可惡!?連射穿外殼都辦不到嗎!!」
回過頭,我看見剛才遇到的大鬍子男。看到他手中的弓,不難想像剛才放箭攻擊螳螂的人是誰。不過箭會發出不可能出現的金屬碰撞聲,或許代表螳螂簡直跟鋼鐵一樣堅硬。
即使箭矢射來,螳螂仍舊不當一回事,轉為攻擊鬍子男。他拚命閃躲的同時拉弓放箭。箭仍舊從螳螂身上彈開,但男人的箭精準無比,準確地命中螳螂的眼睛與關節。從他在閃躲的同時能夠以穩定的姿勢持續做出精準射擊看來,外表彷彿熊的男子似乎是個神射手。然而不論多麼精準,繼續毫無效果的攻擊也沒有意義。狀況不只每況愈下,男子還完全被逼進死角。
「你在搞什麼!!快逃啊!!」
聽到男人的吼叫,我才發現自己呆站在原地。原本想要立刻逃跑,腳卻不聽使喚。原因並非恐懼,而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有種不能拋下這個人逃跑的感覺。我翻找手邊的行李,只找到求生小刀能拿來做為武器。我不可能有用小刀跟那種怪物戰鬥的自信,畢竟面對的是體型大過自己好幾倍的對手,用一把小刀也是於事無補。
就在我思考有沒有其他方法時,一陣強風吹向螳螂。我轉頭看往風吹來的方向,看到先前的金髮妖精耳少女高舉雙手。我想看看她在做什麼,但卻因此和她四目交接。少女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立刻紅著臉別開視線。這是怎樣,會不會太可愛了啊?
雖然不知道少女在做什麼,但螳螂並沒有任何變化……就在這時,剛才還使出兇猛攻擊其中一邊雄壯威武的鐮刀突然掉落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響。噴出類似紫色血液之液體的螳螂痛苦地揮舞僅存的右邊鐮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仔細觀察少女,看到她開始念念有詞。接著她四周的草木開始搖擺,宛如操縱風的妖精。
少女再次朝前方伸手,螳螂便被包圍在小小的龍捲風中。然而螳螂看似痛苦,手卻沒有和先前一樣被砍斷,頂多只有表面受損。冷靜的我這時發現一個重要的事實。
「難道說……是魔法!?」
稍早的風明顯是少女引起的。雖沒辦法說明清楚,但我從她身上感覺得到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我滿心欽佩感動不已。也許是因為魔法這個詞彙,不知為何我突然想到剛才的卡片。儘管在這種緊張場面,卻突然有股奇妙的感覺,拿出稍早收在口袋裡的卡片。剛才沒有發現,但卡片帶著一股淡淡的光芒。究竟是怎麼發光的?心中抱有疑問的我看著卡片。
「火球投射……是這樣嗎?」
我不經意唸出卡片上的文字,手上的卡片突然發出光芒,在眼前形成巨大的火球。我因為大吃一驚而向後退,直徑約三公尺的火球便直線朝前方飛去。說巧不巧,直線前方剛好是痛苦掙扎的螳螂。火球直接命中螳螂,猛烈起火燃燒,螳螂在發出斷斷續續的刺耳尖叫後沒多久就爆炸了。我立刻跑向站在原地發呆的少女,一把將她撲倒。這絕對不是年輕氣盛一時興奮,就在把少女壓倒在地的同時,爆炸從我的背上掃過。另一頭似乎傳來粗曠的男性哀嚎,但應該是我聽錯了吧。爆炸結束後,起身時再次跟抬頭看我的少女四目交接。在這麼靠近的狀況下看她更可愛了,還有股難以置信的香味。
「那、那個……」
「對、對不起!!」
少女畏畏縮縮地紅了臉頰,我不禁立刻跳開道歉。
「不會,我才該說謝謝你。」
少女邊起身邊向我道謝。不只外表可愛,還是個彬彬有禮的女孩,害我不由自主差點喜歡上她。會這樣也是因為我是對女生沒什麼免疫力的健康青少年。
「到底是怎樣,剛才差點就死了啊!」
我和少女紅著臉望著彼此時,打壞氣氛的粗魯吼叫傳進耳裡。
「師父!!」
看來這個大鬍子是這位可愛少女的師父。就算我在內心懷疑究竟是什麼的師父,終究也沒有問出口。
「艾莉妳沒事吧?」
「是!!這位男士救了我!!」
「熊說話了!?」
「誰是熊啊!!」
剛才說話的果然是這個看起來像熊的男人,害我以為他會說話是錯覺。接著我一回頭就看到被稱為艾莉的少女渾身發抖正在忍笑的模樣。聽到師父被說成熊有那麼好笑嗎?
「剛才的魔法是小哥使出的嗎?」
鬍子男聽到自己被叫成熊也無動於衷,對我露出懷疑的眼神。他說是魔法我也什麼都不懂,因此無法回答。不過從狀況判斷可以明顯得知原因來自於那張卡片。現在隱瞞反而會招來不必要的懷疑,我決定誠實以告。
「我也完全搞不懂啊。這張卡突然就噴出火球了。」
說完我現出手中的卡片。火球投射的卡消失了,所以是剩下的。
「感覺得到魔力啊。這是魔道具嗎?」
他就算這麼說我也完全不明白,再怎麼說我也是剛剛才第一次知道魔法實際存在。要是沒有親眼看到大概不會相信吧。想到這裡我才恢復冷靜。為什麼日本,而且還是我家附近會有金髮美少女跟粗曠的外國大叔?而且少女還有像妖精的尖耳朵,又會使用魔法。我在腦中整理至今為止發生的事情,得到一個結論──不論怎麼想都是那道光害的。被吸進光裡,我可能被傳送到完全不同的地方……平常不相信這種只會發生在漫畫小說世界中的事情,但親眼看到魔法也難免心生動搖。雖然不能說不是常見的詐騙手段,可是我親手拿著的卡片射出火球的話,就可以斷定一定不是詐騙。無論怎麼想都不是機關之類的把戲,也完全沒有詐欺我的必要。
「不過話說回來,大小雖然只有中級魔法,威力還真是可觀。我是第一次看到黑螳螂被炸得粉碎啊。不過也因為這樣什麼素材也沒留下來。」
粗曠的嗓音將沉思中的我拉回現實。老實說,我完全聽不懂他說的什麼魔道具。我連魔法都不懂了,當然不可能做出妥當的回答。
「先別說這個,你一個人在這裡幹嘛?你不是這附近的人吧?」
大鬍子似乎發現我沒辦法回答,於是換了一個問題問我。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甚至該說這應該是我該問才對。因此我老實說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走在山裡突然有一道光芒追來,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
我老實地回答。一般而言聽到這種答案肯定會被當成瘋子,即使會被認為是在騙人,但事實就是如此,就算被懷疑也無可奈何。
「是嗎,可能是踩到傳送系的陷阱了吧。」
奇怪?居然還能稀鬆平常地繼續對話著,不只如此他還露出似乎弄清楚某些事情的模樣。從電玩的角度思考,傳送系的陷阱應該是指會將踩到陷阱的目標傳送到完全不同地點的傳統陷阱。也就是這裡不只有魔法,還是那種有可能會發生只出現在遊戲裡的狀況的地方。如此一來當然也可能存在人類之外的種族……
「那邊那個可愛的女生難道是妖精嗎?」
我老實問出一直想的問題。
「我聽不懂你說的妖精是什麼,我是森林妖精族。可是我是混血。」
妖精族……不叫做妖精,但應該類似。是說這個大鬍子大叔也好、這個少女也好,兩人都說著一口流利無比的日語。我觀察正在說話的少女,發現她的嘴型與我聽到的意思完全不同。只有說話的長度沒變,也不像說完後會自動聽到翻譯。我感覺到似乎有什麼自動調整機能在運作,可是並不清楚詳情,只要知道有在自動翻譯應該就夠了。
我們彼此自我介紹後,在兩人帶領下走在森林裡。鬍子大叔叫做洛基,超級美少女則是艾琳。只不過她說「叫我艾莉就好」,於是我就照辦了。說到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他們在確認我不具危險性後,便邀請無處可去的我到他們的村莊,而我也答應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判斷引起那種大爆炸的我安不安全,不過既然對方都沒意見了就不必特別質疑。總而言之,完全不用在森林裡荒野求生毫無疑問是僥倖。儘管有可能是某種仙人跳,但我看人的預感很準,從這兩人看來應該不必擔心才是。相信直覺的我仍姑且在心中留下一點戒心,老老實實地跟了上去。就算被騙也比在這種森林裡面生活好多了。即使無法完全信任這兩人,現在光是這樣的體貼還是讓我開心無比。
替我帶路的代價是我要幫熊大叔搬兩隻像鹿一樣的生物。看來是在遇到我之前殺的。
「基德你住在哪?這附近不常看到黑頭髮黑眼睛的人啊。八成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是從帕特利亞還是葛魯姆那邊嗎?」
「我不是基德(Kid),是城戶(Kido)啦。城戶榮治。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帕特利亞還有葛魯姆在哪,但我原本住在叫做日本的國家。」
「城戶很難念耶。」
什麼叫城戶很難念……不過依照語言不同的確有可能。大叔說的話聽起來像日語,我也不知道實際發音。總之名字好念就好了,於是我便接受了基德這個稱呼。其實這也是我在網路上常用的暱稱,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就當作傳說中的網聚,從今以後以基德自稱吧。
「別看我這樣,身為獵人的我也去過不少國家,可從沒聽過日本這個名字。」
沒聽過日本是嗎……。難道說,這裡是受到什麼資訊管制的神祕國家或自治區嗎?就算問了也很有可能不懂,還是姑且問了一下。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希格薩雷斯特王國南方的撒烏斯森林。」
所以究竟是哪!!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想。不出所料,完全是個沒聽過的地方。不過我想也是。仔細想想,如果讓我知道有哪座森林裡隨處可看到巨大的螳螂與飛蛾反而覺得恐怖。啊!?可是網路上傳說群馬縣好像就是這樣……將若有所思的我拉回現實的是自稱艾莉的妖精少女艾琳。
「基德你幾歲?」
「我十七。」
「那比我大一歲呢。」
艾莉說完對我笑了笑。這什麼,超可愛的,好像快戀愛了。我的反應讓人懷疑男人這種生物有沒有這麼單純,但青春期就是這樣。看到超級可愛的女生對自己微笑,全天下的男性都會誤會。不論是哪個男人,在超商看到可愛店員小姐的笑容都會幻想「她是不是對我有意思……」。然而身為資深邊緣人的我立刻冷靜下來,若無其事地回歸平常心。因為我知道不可能這麼順利。聊著聊著,我們終於走出森林。
「哇啊啊!」
我不禁讚嘆。打從出生以來我第一次看到地平線。一般而言,人站在地上的視野大約只有五公里,五公里外便是地平線。從實際距離看來並沒有多遠,只不過日本,尤其是本州不容易看到這種景象。主要原因是四周被山與海環繞,因此比較容易看到海平線,卻不容易看到地平線。另一個原因則是會被建築與群山阻礙,至少我打從出生以來就沒有看過。
「這裡是馬爾庫特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