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大賢者變成史萊姆
我因病即將與世長辭。至於我的心願是不再延年益壽,最後在熟悉的家中陷入長眠。
明明本人可是締造了各種傳奇的大賢者馬林‧耶萊特,最後的心願竟是如此平凡,不禁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
我的人生沒有一絲遺憾。
……即使算不上如此,但我仍自認擁有一段幸福的人生。
畢竟,能在可愛女兒們的照看之下撒手人寰。
「爸爸……」
此刻女兒緊握住我的手,落下眼淚。儘管她是與我毫無血緣關係的精靈族少女,但我倆之間有著比血緣更加堅固的羈絆。
我的四位女兒都在現場。
她們原本都是孤兒,後來被我收養。身為大賢者的我因材施教,將適合的技藝分別傳授給她們。
「別哭了,歐兒菲,我已經活得夠久了。」
我傾盡全力打拚了五十年。
若是還奢望更多,就太不近人情了。
「但我還有好多【魔法】尚未請教過爸爸,拜託你再繼續指導我。」
「真是個愛撒嬌的孩子,既然妳已從我這裡繼承了【魔法】技術,接下來就得憑一己之力
前進,相信妳能比我走得更遠。在我即將過世之際,希望妳別讓我還是那麼擔心妳。」
我露出苦笑。
我的三女兒,歐兒菲。身為精靈的她,從我這裡繼承了【魔法】技術,成長到被世人稱為
【魔法】的耶萊特,是名列世界巔峰之一的魔法士。
歐兒菲淚流滿面地點頭以對。隨後,我將視線移向旁邊。
「妮可拉,我反倒最擔心妳,妳老是把心事往肚裡吞,記得可以多多跟姊姊們撒嬌喔。」
「誰叫姊姊她們那麼不可靠……反而是妮可拉不得不支持她們。」
「噗,妮可拉是個可靠的好孩子,那就麻煩妳代替我完成那些不夠完善、半途而廢的研究喔,【鍊金】的耶萊特。」
「賭上耶萊特之名,人家一定會完成的。」
我的小女兒,妮可拉。身為矮人的她,將小手緊握在胸前,發誓繼承我的遺志。
我將所有的【鍊金】技術都傳授給她,把她培育成擁有【鍊金】的耶萊特之名,是個超一流的鍊金術士。
「島津,關於【劍術】,我已經沒有什麼能教導妳了。妳現在需要的,是比技術更深層的事物,妳就繼續戰鬥,繼續虛心學習,妳的劍術之路還很漫長喔。」
我的二女兒,島津是狐人。儘管她表情淡然,但是摸著愛劍的那隻手不停顫抖。
應該是為我的死感到悲傷吧。
「父親,感謝您的提點。請放心,我願意對著您贈予的這柄劍發誓,必定會超越爹爹您。」
「妳這孩子還是一樣,這麼一板一眼。倘若發生什麼事情,就拜託妳保護其他姊妹,畢竟所有姊妹之中,就屬妳最為強悍。」
「這是當然,大家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總是面無表情、嚴以律己的島津,臉上露出柔和的微笑。真慶幸自己最後能看見她的笑容。
想當初她來到這裡時,一直不肯向任何人敞開心房,如今當真是成長了許多。
「海倫,希望妳能利用自身的【醫術】濟世救人。期盼妳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妙手回春的模範醫生,我相信妳一定可以做到的。」
「是,父親大人,由您一手打造、近乎奇蹟的各種醫術,我必定會用來拯救更多人……並且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即使是身受與您相同病症所苦的病人,也有辦法醫好。」
「哈哈,那還真是厲害呢,我會在天上拭目以待的。海倫妳是長女,妹妹們就拜託妳照顧了。」
身為天使的長女海倫,聞言後點頭以對。我已將畢生習得的【醫術】,盡數傳授給她了。
「歐兒菲,雷歐娜還沒有回來嗎?」
「是的,雷歐娜表示,在尚未完成爸爸你交代的試煉之前都不會回來,不過她有託我傳
話……父親您託付復興格蘭里德王國一事,我已順利完成,所以在我回去之前,請務必要支撐
下去。」
「這太強人所難了,雖然很遺憾不能見到她最後一面,但我還是很欣慰,這當真十分符合
她的作風。」
身為人類的四女兒雷歐娜,我傳授給她身為【王者】君臨天下的力量。
我乃是窮究了一切技術的大賢者。
我擔心自己過世後,畢生鑽研的技術會一併失傳,因此四處尋求能繼承衣缽之人。只是,單憑一人無法繼承我的一切,原因是我的知識與技術太過淵博。
因此,我讓她們各自繼承不同的領域。
【魔法】的耶萊特,身為精靈的三女兒──歐兒菲‧耶萊特。
【鍊金】的耶萊特,身為矮人的小女兒──妮可拉‧耶萊特。
【劍術】的耶萊特,身為狐人的二女兒──島津‧耶萊特。
【醫術】的耶萊特,身為天使的大女兒──海倫‧耶萊特。
【王者】的耶萊特,身為人類的四女兒──雷歐娜‧耶萊特。
由我親自培育,成長到超乎想像,終有一天會超越我的愛女們。
……不過我另有私生子一事,對這群孩子來說仍是祕密。讓那孩子活在檯面下,是有其意義的。事實上,對方已在昨日先一步來見過我了。
「我很慶幸在臨死之前,能親眼看見妳們每一個人,晚安了。另外,歐兒菲,之前跟妳提過,關於我的遺體……」
「我明白,為了讓爸爸能永遠安息,我會將遺體放入裝滿你所創靈藥的棺木裡。」
「嗯,拜託妳了。這是我最後的遺言……多虧有妳們,我真的很幸福。」
意識逐漸遠去。
若是現在鬆懈意識,我將會陷入永恆的長眠吧。
女兒們為了送我離開,努力擠出笑容,同時淚水也不停流下。
……能讓這群既可愛又孝順的女兒們送我最後一程,我果然擁有一段很幸福的人生。
◇ ◇ ◇
精靈少女歐兒菲‧耶萊特遵照父親的遺言,將其遺體放入裝滿父親所創靈藥的棺木裡。
黏稠的液體逐漸淹沒遺體。
歐兒菲憐愛地撫摸父親的臉頰,注視著父親的唇瓣……隨即滿臉漲紅,用力甩了甩頭,不捨地蓋上棺木。
「永別了,爸爸。」
大賢者馬林‧耶萊特的人生,就此落幕。
◇ ◇ ◇
棺木裡裝滿的靈藥,逐漸吸收著大賢者馬林‧耶萊特的肉體與靈魂。
此靈藥的真面目,是大賢者馬林‧耶萊特費盡一生心血創造出的試驗品,這東西就是不具靈魂,能夠吸收萬物的【無限進化史萊姆】。
大賢者馬林‧耶萊特並沒有平心靜氣地接受死亡。
他有留下轉化成全新生命的可能性,打算將自身靈魂轉移至沒有靈魂的容器中,以全新軀體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馬林看中的軀體,是能夠無限進化的史萊姆。
所謂的無限進化,就是擁有無侷限的適應力。能夠承受一切,可以化為萬物。沒錯,意思是它可以吸收大賢者的思考能力與靈魂,作為己用。
空有其表的史萊姆,溶解並吸收完大賢者的靈魂與肉體之後,得到了大賢者的靈魂。
至此,它終於擁有生命。
噗通,充斥於棺木內的靈藥開始產生脈動,隨著脈動愈漸強烈,蓋子最終被撐破。
接著,靈藥爬出棺木,匯集於一處,變成一隻尺寸與人頭差不多大的史萊姆。
『呼~果然人生就是要多嘗試,沒想到居然當真成功了。即使我有盡可能加以調整,成功率最多也只有三成左右。』
史萊姆如此心想。至於以上思緒,正是來自於大賢者馬林‧耶萊特本人。
他並沒有讓女兒們知曉這項研究。
畢竟成功率太低,馬林不想讓她們抱有太多期待,再加上縱使是為了延命,像這樣寄宿在史萊姆體內,或許有人會感到排斥。
……重點是為了讓孩子們能夠超越自己,孩子們終究要離開他自立門戶。再這樣下去,自己將會變成阻礙她們成長的存在。
『而且,我也是時候想擁有自由了。』
依照喜好率性而為,自然而然會被掌權者盯上,或是各領域的專家對自己心生嫉妒,遭人扯後腿等等。要不然就是被賦予莫須有的義務,或是把麻煩事強加在自己身上,老實說還挺累人的。
雖說女兒們都很可愛,指導她們也是很快樂的事情,但兩者終究不能相提並論。
由於肉體煥然一新,精力充沛到彷彿返老還童。
接下來就好好享受自己全新的人生。不對,是史萊姆生。
馬林站在鏡子前,確認自己的模樣。
『好,我是史萊姆。』
馬林如此心想,並進行確認。
自己是徹頭徹尾的史萊姆。儘管此物乃集結自己畢生智慧,打造出來的【無限進化史萊姆】,但終究是基本狀態,只不過是下級魔物。
趕緊去吸收東西,讓自己變強吧。
目前的狀態可說是相當不妙。馬林試著繪製魔法迴路,卻因為過於虛弱而無法如願,根本無法施展像樣的魔法。即使碰上低等冒險者,也會被當場秒殺。
因此……
『先睡一覺吧。』
夜晚外出太過危險,野外可是棲息著許多魔物。
大賢者在腦中思索自己全新的人生,應該說是全新的史萊姆生,重新爬回棺木裡,安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