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大唐貞觀十七年仲夏,高聳入雲的天山之上,正舉辦一場空前盛大的武林盛會,江湖上大小門派齊聚,天下高手雲集,歷經七日的武學論辯,即將揭曉博大精深的中原武學,究竟何門武功能稱第一?
這場「天山論武」由大唐朝廷舉辦,不以武鬥爭高下,而由江湖各大武學名家分組解析各派武學之精奧,再經綜合論辯後票選奇門絕學,終在各路名家高手的共識下,一場以文論武的武林大會,論辯出了天下武學的絕妙分別,並將由大會主持宣布最後論武結果。
只見會場中央一座圓臺之旁,一名氣宇非凡的老者年約七旬,雪白的雙鬢與髮絲,隨著天山微拂的清風揚動,眉宇間炯神的眼眸下,含帶嘴角一抹微笑,緩緩沿著階梯步上了圓臺。正當老者步入圓臺中央後,臺下數千群俠響起如雷掌聲,那是群俠真誠的迎接,更是內心對這老者過去顯赫戰功的無比敬佩。這場天山論武能齊集天下武學高手,也都是為了目睹這名老者而來,這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大唐開國第一名將──李靖。
衛國公李靖登臺,向臺下群俠示意敬謝一番後,朗聲說道:「感謝各位江湖豪傑共與此會,李靖在此謝過。」髮鬢雖白的李靖,聲卻似若洪鐘,更令群俠敬佩不已。隨後李靖又續說道:「感謝七日來各位英雄辛勞,為我大唐天子一圓此願,此時天子雖居廟堂,卻心繫這論武結果。年初之時,天子思念我大唐開國元勳,如今多數皆已凋零,遂命人於凌煙閣繪製圖像以便惦念,是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二十四功臣有些來自江湖豪傑,天子曾問我天下武學究竟何門武功能稱第一,我不能答,天子便想舉辦論武大會,以求證之。我李靖忝為二十四功臣之一,自當竭力為天子完成此願,更感謝各路豪傑賣我李靖這個面子,共與此會。」此語方歇,臺下又是響起如雷掌聲。
掌聲停後,李靖又說道:「接著,我便來宣讀這七日來的論武結論,經各位英雄論辯結果,天下武學最精妙者,共有五種超絕武功、四門奇學。其中,五絕功排名第一者,便是……」
隨著李靖宣讀論武結果後,終於為這場空前的武林盛會畫下句點。自此之後,「五絕功」、「四奇學」便是武林公認的超絕武學,但是未曾真正比鬥,令人心中不免存疑著。而這個天山論武的真正答案,卻在一百多年後的一場雪唐風雲中獲得了驗證,只是,誰也未曾料到,這場雪唐風雲竟將斷送整個大唐江山……
一、小童渡英豪,老仙寄天命
月夜星空,清風微徐,初秋沁涼的大地一片寧寂,古春秋戰國諸侯之一的燕國定都之地,現為大唐玄宗天寶年間范陽郡,郡境東北隅乃平盧節度使的治所──營州,今夜節度使府邸前廳正設宴款待賓客。卻在這時,府邸後院一名青衣人正躲藏於後院樹叢之內,等待有人前來接應。忽見府邸內一名侍從打扮之人,行舉怪異,左顧右瞧小心翼翼地往那後門而去,來到後門樹叢旁與那青衣人會了面。兩人低聲而謹慎,深恐驚動府宅內的眾人。
同一時分,飛簷之上一條黑影,正以絕等輕功紋風不動地靜立簷上,似乎候著等人前來,卻適巧瞧見那兩人竊竊私語。
那侍從打扮之人低聲說道:「務必將這錦袋送交高公公手中,如此安祿山的野心必會現形。你到太原城昌平客棧去,自會有人與你接應。」
青衣人回道:「好,我今夜立即動身,二日後便可至太原,只是,安祿山若發現此物失竊,你該如何自保?」
那侍從回道:「放心,安祿山不會知道是我。」
青衣人說道:「好吧!你自己小心保重便是。」
那侍從則仍慎重叮嚀說道:「切記,務必到達昌平客棧與那接應之人前往晉見高公公,將這錦袋親自交予高公公,以證安祿山意圖謀反之謀,否則,我大唐王朝將免不了一場浩劫了!」
兩人對話之時,卻一時鬆了戒心,突然──一名瘦高身材之人,樣貌看來尚有幾分瀟灑,眼神中卻含藏幾許陰險凶光,早已跟蹤那侍從前來。那人隱約聽得兩人的對話,並瞧見那錦袋後,為防青衣人離去,連忙作聲喚喊府邸內之人,又對兩人喝道:「哼!大膽狗奴才胡岡,竟敢盜取燕爺至寶。」
那侍從胡岡驚道:「華成典,是你……」隨後急忙與青衣人往後門方位奔逃,並對青衣人說道:「你快走,事跡已露,你得趕緊送交高公公,快去!」
青衣人回道:「你呢?」
胡岡倉促說道:「我這命算什麼,趕緊送交高公公揭發陰謀要緊,快去!」
兩人奔至後門,青衣人只得無奈回道:「你……你保重,我這便去,告辭!」於是青衣人縱身一躍翻過後門圍牆後,便急速奔去。
華成典在後追趕急奔的兩人,來到後門卻見青衣人已翻牆逃去,便對攔阻後門的胡岡怒道:「大膽奴才,錦袋拿去何方。」
胡岡心想事跡敗露,已是難逃一死,索性一言不發,一拳擊向華成典。華成典見那錦袋被人盜去怒不可抑,一掌接住胡岡襲來之拳,隨後一個運勁,只聽華成典說了一句「該死的奴才,去死吧!」一掌拍落天靈,胡岡當場斃命。
隨後,華成典喝令身後一名趕來後院之人促道:「蔣觀,這狗奴才胡岡盜走寶物,已被我擊斃,你速去追趕那接應盜竊之人,一路留下暗號,我去稟明燕爺後,便領長白雙魔尋你暗號追趕支援,快去!」
「遵命!」蔣觀應命後,便匆忙由後門奔出,前往追趕青衣人而去。
這時,簷上那條黑影一縱而下,來到華成典身旁,並交付華成典一張信函。華成典取過信函閱後,便一臉憤怒模樣說道:「該死狗奴才,費了一番心神用計的至寶,竟讓人盜走!」
那黑影回道:「這該如何是好?」
華成典嘆道:「只好回報主上事況有變,暫緩策反行動,看事情演變如何,容後再圖了,否則一旦兵敗,前功盡棄!」
那黑影回道:「好,我便去回報主上,告辭!」話畢又以絕等輕功躍上屋簷後,便飛身而去了。
數日之後,范陽郡西方數百里的太原城郊,半刻之前,晴空烈陽仍高懸天際,然陰晴之變倏忽莫測,白雲藍空竟響晴天震雷,只見一道光閃,隨後聽得轟──的一聲雷鳴響徹雲霄,也嚇著了太原城內的凡夫百姓。
城郊外數里遠處,幾名軍裝打扮之人押著一輛囚車,車上囚著一名繩縛的白衣壯漢。那白衣壯漢生得英姿颯颯、骨相不凡,雙眼目光如火照人一般,雖身於囚車之中,卻神色泰然,毫無畏懼萎靡之狀。一行人急急趕往太原城內而行。
驟然之間,天地一片風起雲湧,烏雲密布,山風雖大但太原城卻無雷雨,令人不禁驚服天地的詭譎。然天象之變,卻常蘊含人為難以解讀的天意……
這時,太原城郊一棵含苞未開的梅樹下,一名仙風道骨、白眉鶴髮的瘦弱老翁,正坐於一匹白驢之上仰觀天象,見這風起雲湧的烏雲天際,嘴上泛起一絲微笑。
白眉老翁笑意未歇,卻有一名年約八歲的小童急奔而來,因怕伴隨烏雲而來的雷雨,故而急奔欲趕回太原城內。奔至老翁面前之時,小童急忙停步,好心的對老翁說道:「老爺爺,趕緊躲雨去吧!山邊那頭早已大雨傾盆了。」
白眉老翁笑回道:「好心的小弟弟,老頭子我不打緊,倒是前方橋頭那裡有個人落了水,你趕緊去救他吧!」
那小童驚聞有人落水,回道:「真的嗎?我去瞧瞧!」轉身便要奔去一瞧究竟,卻被老翁叫住:「等等!」
小童回道:「老爺爺,你既說有人落水,我熟諳水性,趕緊去瞧瞧,為何你卻又叫住我?」
白眉老翁收起笑意,正色說道:「小弟弟,貧道料你近日當有一場劫難,不過你年幼不懂我語,所以你將這信函收藏在身妥善保管,若真遭逢劫難無助之時,可保你平安!」話畢便將手中信函遞給小童。
小童取過信函後,一頭霧水,搔髮片刻不解老翁之意,便回道:「好,老爺爺,我雖不懂,但記下了,我趕緊去瞧瞧落水之人!」
白眉老翁回道:「好,好,趕緊去吧!」
於是小童拔足便奔,趕緊去瞧落水之人,深恐遲了便難搭救。
見小童遠去後,老翁得意而笑,右掌捋著白鬚喃喃說道:「此去能否保住那震古鑠今的白虎將星以續大唐國祚,就看你了!哈哈!一切都是天意呀!」隨後,那白眉老翁宛若仙神一般,瞬間沒了蹤影。
小童離去後,直奔老翁所指之木橋,驚見溪水因山洪爆發而水流湍急,早已沖斷溪上木橋。小童環顧四周,本未見任何人影,細瞧之下,才查見斷橋下方有一中年書生,驚險地臨溪緊握溪邊雜草,洪水湍急性命垂危。小童見狀急忙沿岸邊小路滑行而下,由於那小童嫻熟農林漁事,身手俐落,幾個滑行跳躍便來到那中年書生身旁,手中並已抓著一條牢固的草繩讓那中年書生握著,解去了洪水沖流的危急。
小童見了中年書生急忙說道:「大叔,你還好吧?」
豈料,那中年書生雖性命危險,卻一臉悠然毫無懼色,口裡仍吟著詩律自娛,聽了小童之問語,便回道:「還好,流水雖急,但性命尚在!便此臨畔賞景,豈不悠哉!只是小童怎知我在此地?」語意依舊悠然,仍顯閒情逸致。
小童道:「一位老爺爺指點的,說有人在此落水,我便來瞧瞧!」
中年書生聞言疑道:「有人指點你?此事有趣,煩你帶我去見這老爺爺如何,我李白好當面謝他!」
小童回道:「好,我先助你爬到上端再說!」於是小童爬上橋墩處後,緊拉著草繩,讓李白借力緩步爬上,終於解去了洪水急流的危機。
原來那中年書生名叫李白,本立於橋上眺望遠處風雨詭譎的天變奇景,豈料因上游的一陣雷雨形成急流洪水,沖垮木橋,李白便落入水中,所幸緊抓岸邊雜草,才未讓洪流沖滾。而那李白生性豁達,遇險而不憂,便見景成詩,以此自娛。一聽小童受那白眉老翁指點前來相救,心下好奇萬分,脫險上岸後便隨小童前來梅樹下尋訪老翁。
兩人到了梅樹下,卻四處尋不著老翁身影,小童便道:「方才明明還在這兒呀!」
李白環顧四周也無人影,便笑道:「仙人,看來是仙人救了我呀!哈哈……小兄弟,仙人要你搭救我李白,那我可得好好答謝你!只是大恩不言謝,走,進城去,我李白好好答謝你一頓酒食。對了,小兄弟是何姓名?」
小童喃喃回道:「大叔,我姓楊,名天皓,先謝過大叔盛情。我住太原城內,方才因山上雷雨正要回家,所以大叔答謝的酒食就免了!只是真是怪了,老爺爺指點我去救人,卻也沒等回音就走了?」
李白聞言,搭著楊天皓右肩笑道:「何怪之有!就說是仙人,別想了,既然你我同路,便一同入城去,走吧!」
楊天皓回道:「好吧,不過大叔咱可要快步些,大雨要來了!」話畢便與李白兩人閒聊相偕往太原城而去,然兩人年歲雖有差距,一路上卻相談甚歡。
此時的太原城上空雖仍烏雲飄忽,時而天光穿透耀眼,時而雷聲震耳欲聾,風雲雖是詭譎卻仍未落任何滴雨。李白與楊天皓兩人進入太原城後,行路一段,卻見大街上一群人簇擁圍觀,不知何事,兩人見狀心下好奇,便也跟上前瞧個究竟。原來方才城郊外數名軍裝打扮之人,已押著那輛囚車來到大街。
李白瞧見車上所囚之白衣壯漢看來儀容甚偉、相貌非凡,身雖遭縛卻仍身軀英挺、毫無懼色,一時心想:「此人相貌非凡,將來定是英雄豪傑!不知此刻身犯何罪,以致繩縛遭囚?」
李白正思之間,卻聞楊天皓喃喃說道:「真奇?」
李白聞言心奇問道:「何奇之有,天皓何妨說來聽聽?」
楊天皓回道:「我見過許多囚徒,每個囚押車上之人均是神形萎靡,有些臨刑死囚更是面色慘白、失魂無魄之狀,這叔叔卻怎面色紅潤、意氣昂然?這不奇嗎?」
李白聞言點頭同意說道:「果真是奇!如此奇事,我來上前問問。」
楊天皓制止說道:「大叔可別惹事,那些都是軍爺呀!」
李白回道:「放心,我有聖諭恩准,可以奏事,天皓莫憂,我上前問問。」於是李白便上前要去攔住囚車。
楊天皓不知李白所言聖諭何意,見李白堅持要前去攔問囚車,一時也就不知如何勸阻。
為首一名軍人見李白攔路,便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攔住去路?」
李白恭敬回道:「敢問軍頭大哥,囚車這位壯士身犯何罪?在下翰林學士李白特來請教!」
那軍人一聽李白大名,連忙恭敬回道:「原來是太白先生,失敬失敬!」隨後便向李白詳說原委。原來那白衣壯漢乃隴右兼河西節度使哥舒翰麾下一名偏將,因奉軍令查視兵糧,卻因手下失火誤將米糧燒了,罪及其主,依法當斬。李白聞言,才知眼前這相貌非凡之人乃是死囚!
而李白曾受唐玄宗召入翰林院,只因得罪皇帝寵臣而不容於宮中,但唐玄宗仍愛其才華,便敕賜李白為「閒散逍遙學士」,行到之處由當地官司支給酒錢,文武官員軍民不得怠慢,倘遇有事當上奏者,唐玄宗仍聽其具疏奏聞。因此,押解之人聽聞李白之名,便恭敬的說明此事原委。
李白明瞭事情原委後,便問道:「不知軍頭大哥要將此人押往何處?」
那軍人回道:「哥舒將軍目前正駐節於太原城內,我等正要押請將軍治罪。」
李白聞言,思索片刻後,說道:「此人與我有緣,我與你們同往拜見將軍。」於是,李白便想隨同一行人前往拜謁隴右兼河西節度使哥舒翰。
這時楊天皓對李白說道:「大叔,我想起得趕緊回莊去劈砍柴薪,晚了可會被王總管責罵的,就不隨您去了!」
李白聞言回道:「好吧!小兄弟既有俗事,而此事急切,我李白便自行去辦此事。還是謝過天皓小兄弟方才搭救之恩。」於是楊天皓當下便辭別李白離去,李白也謝過楊天皓搭救之情。
隨後,李白便隨囚車前往隴右兼河西節度使哥舒翰駐節之所,一路上並與那白衣壯漢相談良久,對那白衣壯漢臨危不懼的氣魄深表敬服,決心無論如何要幫他脫離死罪。
來到哥舒翰駐節之所,李白見了哥舒翰,兩人一番寒暄後,李白便請哥舒翰寬釋白衣壯漢之罪。哥舒翰聽罷,沉思半晌後說道:「學士公之指示,本該敬從;但我平時節制部下,賞罰分明,如今他部屬不慎失火誤燒兵糧,法難寬赦,因事關重大,理應奏明聖上,我實未敢自行釋放,這該如何?」
李白回道:「既如此,我也不敢阻撓軍法,只求節度公寬限幾日暫緩行刑,並自行上疏請旨;而我原奉聖上手敕,得飛章奏事,今也寫一道奏摺請求聖上開恩,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哥舒翰聞言喜道:「真若如此,則情法兩相兼顧,可行!」遂傳令將那白衣壯漢收押,候旨定奪,兩人便各自上奏請旨。候旨期間,李白常至牢中探望那白衣壯漢,並以兵法、武略等一一詢問那白衣壯漢,以探此人見識,沒想那白衣壯漢文韜武略嫻熟,對李白之問應答如流,更讓李白驚嘆萬分,李白心想:「聖上如赦此人之罪,定對我大唐社稷有所助益呀!」
哥舒翰及李白兩人奏章送抵唐玄宗審閱後,唐玄宗因愛李白之才學,又見李白所奏之情有理,便赦免燒糧之罪究責其主。數日之後,聖旨詔下,果然詔准李白所奏,終於赦了那白衣壯漢之罪,李白聞言大喜萬分。但生性閒散不拘世俗的他,也不再去與那白衣壯漢道別,以免又要面對那一般世俗的答謝場景,於是李白便辭別了哥舒翰後依然閒散逍遙而去!
而白衣壯漢獲赦後要去尋李白道謝,卻也尋不著這閒散詩仙了!然在這白衣壯漢心中,除感激李白的相救之恩,卻也謹記李白曾告知那日囚車旁所見之小童楊天皓,若非他的善良搭救落水危急的李白,也無今日自己的獲釋。白衣壯漢本想親向楊天皓謝恩,但因李白已不知蹤影,卻又無處去尋楊天皓,僅能抱著心中之憾回到軍中。
以上內容節錄自《雪唐風雲之天劍行者》孟青◎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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