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醫師，借過一下：克拉克見習日誌

●醫生，講國語好不好！

在產科門診，最常見的就是產檢的媽媽，產檢的媽媽並不稀奇，外籍媽媽也不稀奇，但是產檢來個華僑媽媽加上外省婆婆，再來加上國台雙語老公，只差公公就全家總動員，這就不簡單了！

跟門診的早上，沒有功能的clerk，也就是在下我旭，和另一個同樣沒有功能的同學α，只能盯著主任的電腦，拼命地、用力地、死命地看一個早上，想從一個個病人與病歷中學習，既然只能看，當然要認真看到底！偏偏眼睛不聽使喚，左右渙散！

突然，掛號列表中一個英文名字，吸引住α目光：「喂！喂！旭，你看，那是英文名字耶，今天可能有外國病人喔！」

收回呆滯的目光，定睛一看，果然，那幾個英文字拼得很不像英文，應該是翻譯的名字：「那個名字是翻譯的，我猜應該是外籍新娘吧！」

雖然稱不上神機妙算，但也八九不離十，進來的果然是個東方面孔，一個膚色略深、笑得很燦爛的準媽媽，跟在身旁的婆婆則看起來些微緊張。

主任想必對名字也有點好奇：「這怎麼念？」

婆婆搶著答話：「這是我們這邊的姓啦，嫁過來，直接把他翻成英文。」

「喔，直接冠夫姓啊！聽得懂國語嗎？」

「一點點。」準媽媽靦腆地回答。

「是華僑嗎？」

婆婆又搶著回答：「對！是泰國華僑。」婆婆的口音有濃重的外省腔，之後不管主任問什麼，婆婆都先搶著回答。

「你這個啊，就是太累啦，懷孕就要休息，平常做什麼工作？」

婆婆：「沒有啊！她也沒有在工作，就留在家裡而已。」

「那要做家事喔，煮飯做菜喔？」

婆婆急忙回答：「沒有沒有，煮飯只有她自己要吃的時候煮而已。」

深怕回答慢了，好像她虧待了媳婦，才讓媳婦有症狀似的。

「那小便的次數多嗎？」

準媽媽終於來得及插話：「還好。」

婆婆：「不不，我們看來可多了，晚上聽到上廁所，都是她！」

主任放慢速度，再問一次。

準媽媽才真的聽懂了：「多喔！次數多，量也多。」

「有做過產檢嗎？」

婆婆：「做過，但是這個是我兒子陪他去的，要問他們比較清楚，他還在填單子。」

準媽媽似乎也不太能用國語表達清楚產檢的結果，主任只好讓他們先去照超音波。

過了好一陣子，超音波照完了，準媽媽終於攜家帶眷，一家五口回到門診，為什麼說一家五口？嘩！原來懷的是雙胞胎，加上國台語爸爸，總共五人。

一進診間，主任就用流利的台語與爸爸溝通了起來，這時候剛剛不停回答的外省婆婆反而置身事外了，全家五口大概只有爸爸聽得懂主任在說什麼，外省婆婆和華僑媽媽都一頭霧水，兩個還在肚子裡的雙胞胎就更不用說了！

所幸旭好歹也是雙語家庭出生（就是國語和台語啦）。主任和爸爸的溝通對旭來說不成問題，華僑準媽媽國語都聽不太懂了，對台語也不敢太苛求，但是，外省婆婆可就不能置身事外，這兩胎可是她的金孫，看樣子可能是她的第一個孫子，怎麼可以置身事外呢？

她吃力了撐了一會兒，終於，受不了了：「醫生，講國語好不好？」

當下，只覺得有種錯亂的感覺，旭從來只聽說過下鄉時會被老伯伯糾正：「講國語我們聽不懂啦！我們這邊只講台語和日語啦！」還沒聽說過

老婆婆要求：「醫生，講國語好不好！」。

主任馬上順應民情，改說國語，這下子婆婆又掌握回主導權。

「要多休息，不能提重物喔！」

準媽媽聽懂這句，她笑著用眼神徵詢了一下先生：「提重物，買菜，不能去。」意思似乎是她不能去買菜了。

「喔，做家事太累嘛，去市場，煮飯盡量都不要了，就是躺著。」

婆婆連忙解釋：「去市場也很少去啦，只有她要買自己要吃的東西才會去。」

婆婆在解釋的同時，準媽媽都是靜靜地不答話，最多笑了笑徵詢先生的意見，似乎是醫生說什麼不能做了，她就笑一笑看了看先生，即使婆婆一直說沒有沒有，但準媽媽的眼神看起來比較像是，以前要做，現在醫生說不能做囉！你有聽到呴！

旭突然覺得準媽媽壓力好大，以後旭不要生好了，懷孕像個免死金牌，婆婆可能會因為安胎，像對這個準媽媽一樣，為了金孫，什麼都聽醫生的，過去準媽媽要做的事，懷孕都不要做了！

這是為什麼？金孫重要，但如果這麼重要，要是流掉了怎麼辦？又是吃藥又是打針，好不容易懷的孕，懷孕期間又把你照顧得像公主似的，對你這麼好，小孩又給我流掉了，婆婆對準媽媽會有什麼想法呢？這個想像讓我不寒而慄，突然隱約理解為什麼懷孕流產或是先天畸形，婆家總是莫名其妙的先怪媽媽，產科門診看多了，真的會覺得準媽媽壓力好大，尤其是每個婆婆對金孫的期盼，真是讓人覺得無處可逃。

有追到門診偷偷摸摸拜託醫生不要讓安胎的媳婦出院的，也有挑好剖腹產黃辰吉日，非要媳婦那時候剖腹不可的，婆婆對金孫的期待真是無法可擋，反倒是準媽媽的媽媽，或是準爸爸，客觀許多，嚴格來說，比較尊重準媽媽自己本身的意思，不太會勉強病人，雖然也有看到沒幾句話就幫姪女決定好異常胎兒流產手術的親戚，那位年輕的小姐從嘻嘻哈哈到簽好之後，只有聽到主任的笑話才會笑一笑，落差倒是滿大的。

但對準媽媽而言，想太多是不利的，最重要的是寶寶，對寶寶最好的就是──準媽媽的休息！

在一連串國台語問診之後，主任覺得要視病猶親，應該來個泰語，讓病人覺得親切一點，偏偏準爸爸也不會講，α和旭我就更不用講了。

主任只好退而求其次，用簡單的英語加國語，和病人衛教一下，果真是個國台英三語門診啊！

這年頭，金孫稀少，女人要想當準媽媽不好當啊！語言眾多，準醫師想當好醫師也不容易啊！

我跟α相識苦笑，未來要同時當準醫師和準媽媽的話，那恐怕又更難了吧！

以上內容節錄自《菜醫師，借過一下：克拉克見習日誌》九日◎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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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講國語好不好！

在產科門診，最常見的就是產檢的媽媽，產檢的媽媽並不稀奇，外籍媽媽也不稀奇，但是產檢來個華僑媽媽加上外省婆婆，再來加上國台雙語老公，只差公公就全家總動員，這就不簡單了！

跟門診的早上，沒有功能的clerk，也就是在下我旭，和另一個同樣沒有功能的同學α，只能盯著主任的電腦，拼命地、用力地、死命地看一個早上，想從一個個病人與病歷中學習，既然只能看，當然要認真看到底！偏偏眼睛不聽使喚，左右渙散！

突然，掛號列表中一個英文名字，吸引住α目光：「喂！喂！旭，你看，那是英文名字耶，今天可能有...

六月底炙熱的午後，鳳凰花開，校園裡其他的大四同學都已經順利畢業，愉快地各奔前程，學校的圖書館裡，一群苦命的大四生還咬著筆桿，跟學弟妹們一起為期末考奮鬥！

被當掉了嗎？

沒那麼慘啦！只是醫學要念七年，離畢業還有三年，看著高中同學一個個畢業了，心中真有幾分羨慕，然而，考完這個期末考，離開學校的日子也不遠了，雖然還沒有畢業，但clerk（醫學見習生）這個全新的身分正等著我們！

玩過了大一、大二的年少輕狂，熬過了大三、大四的瘋狂考試，終於準備要進入全新的學習環境，心中不免期待萬分，這就像是幹細胞自我更新的感覺一樣，幹細胞理論上是不會變老的，它可以經過自我更新的過程，達到類似返老返童的功效，在學校待了四年，變成了「大四學姊」，在小學弟妹眼中看來，應該算是很老很老的學姊了！想當年我們也是這樣看「大四學姊」的。

如今，過了這個暑假，大五進入醫院，就不再是什麼學姊了，在新的環境裡，我們是最嫩的一群clerk，簡直就像幹細胞返老返童，重變大一新生一樣，一切都要重頭開始，這怎麼能不叫人興奮呢！

咬著筆桿，光想都令人微笑，記得學長姊說過一句話：「clerk是用來擋路的。」在醫學院這樣一個從學徒制發展出來的教學方式，即使已經全面現代化，還是有濃厚的學徒式傳統，clerk就像是一個初臨現場的學徒，雖然已在學校學過背景知識，但實際上是沒有操作經驗的，也不可能學徒一上陣就打仗。

如果說在學校的學習是「紙上談兵，光說不練」，我想clerk應該會像是「現場觀摩，光看不做。」光看不做，那基本上跟路障應該沒什麼兩樣了，難怪學長姊會說，clerk是用來擋路的，不知道進醫院以後，最常聽到的一句話會不會是：

「clerk，借過一下。」

坐在圖書館裡，傻笑得很開心，這樣全新的生活，不好好記錄下來豈不可惜，不過要記錄clerk的生活，我可先過了期末考這關才行啊！笑！

六月底炙熱的午後，鳳凰花開，校園裡其他的大四同學都已經順利畢業，愉快地各奔前程，學校的圖書館裡，一群苦命的大四生還咬著筆桿，跟學弟妹們一起為期末考奮鬥！

被當掉了嗎？

沒那麼慘啦！只是醫學要念七年，離畢業還有三年，看著高中同學一個個畢業了，心中真有幾分羨慕，然而，考完這個期末考，離開學校的日子也不遠了，雖然還沒有畢業，但clerk（醫學見習生）這個全新的身分正等著我們！

玩過了大一、大二的年少輕狂，熬過了大三、大四的瘋狂考試，終於準備要進入全新的學習環境，心中不免期待萬分，這就像是幹細胞自我更新的感覺...

緣起
一、克拉克菜鳥報到
‧職前訓練篇──服裝儀容日
‧活動路障
二、婆婆媽媽扭一下，婦產科的悄悄話
‧醫生，講國語好不好！
‧老婆，女兒比較像我耶！
‧溫泉性病說
‧哞咪完的早晨
‧貝比貝比，你在哪裡？
‧病人：他說的是文言文
‧微笑地揮手
‧英文作文與國文改錯
三、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克拉克曰：「小人超難養！」
‧小兒科的快狠準
‧菜鳥clerk病房照顧初體驗
‧共犯？
‧我要找媽媽
‧醫身也醫心？
‧妳快樂嗎？
‧漂亮光頭妹
‧Bye-bye
四、內科獨門內家心法
‧醫師就像算命仙
‧天下第一招──傻笑阿呆式
‧「減肥」門診減誰肥
‧情人節前劫
‧不想回家的T媽媽
結語

緣起
一、克拉克菜鳥報到
‧職前訓練篇──服裝儀容日
‧活動路障
二、婆婆媽媽扭一下，婦產科的悄悄話
‧醫生，講國語好不好！
‧老婆，女兒比較像我耶！
‧溫泉性病說
‧哞咪完的早晨
‧貝比貝比，你在哪裡？
‧病人：他說的是文言文
‧微笑地揮手
‧英文作文與國文改錯
三、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克拉克曰：「小人超難養！」
‧小兒科的快狠準
‧菜鳥clerk病房照顧初體驗
‧共犯？
‧我要找媽媽
‧醫身也醫心？
‧妳快樂嗎？
‧漂亮光頭妹
‧Bye-bye
四、內科獨門內家心法
‧醫師就像算命仙
‧天下第一招──傻笑阿呆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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