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甜味的糖

胡有田不愛讀書，上課鐘響後，他才慢吞吞拖著宛如有千斤重的雙腳從操場走回教室，老師已在講台上課，老師不用轉身聽腳步聲也知道是胡有田回到教室，胡有田自己很識相，自動站到教室後面靠牆罰站。除非他慢得太離譜，否則老師不會拿藤條打他手心，罰站一節課算是處罰他。不管哪一樣處罰胡有田都不怕也不在乎，站著上課，被藤條打，比起被他爸爸吊在樹上抽打，老師的藤條如布條一般，根本軟弱無力。

今天是星期四，胡有田心中有所期待，這節下課就可以喝牛奶了，對於罰站更不在意。

老師寫完黑板，轉過身看一眼自動在罰站的胡有田。

「下課後，每個人拿自己抽屜裡的鋼杯去走廊排好隊，至於胡有田，留在教室繼續罰站，你的鋼杯借給孫淮安，老師昨天忘記交代孫淮安星期四要帶鋼杯到學校喝牛奶，學校工友老汪在星期四會泡牛奶給全校的學生喝，孫淮安，明天記得帶自己的鋼杯放在學校抽屜。」

「為什麼？以前我罰站也是喝過牛奶回教室繼續罰站。」

胡有田的抗議，老師像沒聽見一樣，下課鐘一響，他只好不甘不願從抽屜拿出鋼杯，重重放在桌上發出大聲響，全班同學嚇一大跳，孫淮安更是不敢伸手拿走胡有田的鋼杯。

同學全部出去排隊，胡有田拿起鋼杯硬塞進孫淮安的手裡。

「快拿去啦，被老師看到說不定又罰我一次不能喝牛奶，有夠倒楣的。」

胡有田家在西邊宿舍，原本是糖廠職位最低的工人住的宿舍，胡有田吃的三餐，蕃薯細籤一向多過白米飯，每天早上他只能喝一碗水多過米粒的稀飯，星期四是他最期待上學的一天，因為有牛奶可以喝，今天老師一定是不想得罪廠長的兒子才會不給他喝牛奶，老師忘記告訴孫淮安帶鋼杯，就不能等他喝完洗過之後再讓孫淮安用他的鋼杯喝牛奶嗎？

胡有田站在教室後面，越想越生氣，一肚子怒氣加上肚子咕嚕叫，牛奶的香味居然可以從學校老師們的宿舍前面廣場飄進教室，他不停吞口水。

「牛奶給你喝。」孫淮安不知什麼時候走進教室，把裝滿牛奶的鋼杯遞給胡有田。

胡有田愣了一下，隨即故意不看孫淮安手上的鋼杯，他瞪著孫淮安看。

「少騙人喔，你沒把牛奶喝光，老師怎麼可能讓你離開？老師每天都要盯著我們所有同學喝下自己手上杯子裡的牛奶才能離開。」

記得五年級是他們第一次喝牛奶，老汪燒好開水泡奶粉，攪拌均勻再將牛奶舀進每個學生的鋼杯，許多同學聞到牛奶味開始乾嘔，喝下第一口牛奶馬上吐出來的更是不在少數，老師拿著藤條比著那一大桶牛奶。

「這是美國人送給我們的奶粉，很珍貴的，每個星期四的早上，校長讓老汪為大家泡牛奶，牛奶裡面含有孩子長大需要的豐富營養，你們自己選，喝牛奶或是吃我的藤條，讓我再看到有人把牛奶吐出來，我就把牛奶和泥土鏟起來，還是你們比較喜歡吃有牛奶味的泥土呢？」

老師手上的藤條和吃牛奶味的泥土這兩件事達到完全的嚇阻，再沒有同學敢說不喝牛奶或吐出來，漸漸的，大家開始搶著喝牛奶。

「因為我跟老師說，早上我在家裡已經喝了一大杯牛奶，現在根本喝不下，我問老師，這杯拿回教室給你喝可以嗎？老師說可以。」

胡有田拿起鋼杯，一口氣喝光整杯牛奶，像狗一樣，伸出舌頭將鋼杯裡裡外外舔乾淨，最後還用舌頭把嘴唇附近也舔一遍，確定沒有牛奶殘留在任何地方。

孫淮安看了哈哈大笑。

「你這樣子很像小狗。」

原本打算下課後要找孫淮安算帳，害他沒牛奶喝的人，胡有田是不會放過的，現在牛奶喝了，胡有田氣也消了，對孫淮安多了一份好感。

「你長得矮又瘦，竟生了一顆大膽子，還敢騙老師，你謊話越說越大，早上在家已經喝一大杯牛奶，你家哪來的牛奶，你家有養牛喔？還是美國人送你？」

「不是美國人送我的，是住在台北的小阿姨跟美國人買的，買了以後寄來我們家給我喝。」

「喔，原來美國牛奶台北有在賣。」

因為這杯牛奶，孫淮安和胡有田成了死黨。

「胡有田，快出來，我們要玩搶人的遊戲了。」下課鐘響，別班同學早已在他們班的教室外面大喊胡有田。

「我被罰站，老師沒允許不可以下課。」胡有田大聲回話，孫淮安好羨慕胡有田有一大票的朋友，窗外走廊一堆同學對胡有田揮手，胡有田搖頭又搖手。

那一整天，老師不知是忘記還是故意要他站著上課，總之，胡有田沒有下課時間，一直罰站到放學為止。

胡有田帶著路隊在龍橋前解散，通常他不會馬上回家，他走過野菜舖，那是龍岩糖廠唯一一個菜市場，野菜舖賣菜賣到中午左右，下午只賣一些乾貨，黃昏必關門不做生意，胡有田看也沒看一眼野菜舖，他直接經過，走到一片長滿雜草的空曠地，在靠近龍河旁的那一頭放著一個木板做的木籠子，木籠子被架高放在離地幾公分高處，籠子的門把上有一條粗大鐵鍊捆住，鐵鍊上有一把生鏽的大鎖，胡有田的弟弟胡有明就關在木籠子裡。

木籠子有一個窗戶用三根木條間隔釘成，胡有田趴在窗戶對裡面喊。

「有明，有明，是哥哥，哥哥來看你了。」

胡有明應該是躲在籠子的角落，天黑，胡有田看不到弟弟，不過只要他出聲喊有明，有明聽見他的聲音會咿咿呀呀回他，但今天一直沒聽見有明的聲音。

「有明，是我，是哥哥來看你，你還在睡覺嗎？」

他太專心叫有明，沒注意籠子旁邊圍了許多小孩，他們是尾隨胡有田來的，平常沒有一個孩子有膽子敢靠近這個木籠子，除了糖廠各家的父母親一再嚴厲警告不許小孩靠近木籠子，還有一些傳聞說木籠子關了一個怪物，怪物如果逃出木籠子，會抓小孩來吃，被抓到的小孩再也不能回家，這樣的傳聞完全把孩子們的好奇給關上，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孩子們會有此膽子跟著胡有田一起來。

孫淮安混在人群裡，他純粹是好奇跟來看熱鬧，比起台中月眉糖廠每天差不多一個樣，龍岩糖廠處處充滿新鮮好玩的事，這次搬家，他很快適應龍岩國小生活。

「怪物尿尿了，你們看。」

木籠子底下果真開始滴水，吳正財話說完，木籠子上下左右搖晃起來。

「怪物要跑出來了，大家快逃啊。」不知道是誰開口說的話，其他人一聽，嚇得全部拔腿跑走，一下子人群散到剩下孫淮安和胡有田。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木籠子此時也停止搖晃，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天發生，偶而就會有幾孩子偷跟在胡有田後面來這兒，不過每一次都是胡有明嚇跑他們的，胡有明似乎有異於常人的聽力，躲在黑暗中也能知道很多人在這兒。有明開始啊啊啊咿咿叫，孫淮安認得這個聲音，和他第一天上學在半路上聽見的聲音一模一樣，當時他媽媽說沒聽見，現在證實孫淮安並沒有聽錯，真的有聲音。

「有明，爸爸今天中午有給你送飯吃嗎？」

窗戶木條空隙間突然出現一張臉孔，孫淮安嚇一大跳，胡有田卻伸出手摸那張臉。

「有明，你不要生氣，他們走了，你看，哥哥今天帶一顆糖給你。」

胡有田從口袋掏出一顆糖果，那是孫淮安媽媽第一天帶到學校送給班上同學的禮物，胡有田一直藏在口袋不捨得吃。

胡有田不愛讀書，上課鐘響後，他才慢吞吞拖著宛如有千斤重的雙腳從操場走回教室，老師已在講台上課，老師不用轉身聽腳步聲也知道是胡有田回到教室，胡有田自己很識相，自動站到教室後面靠牆罰站。除非他慢得太離譜，否則老師不會拿藤條打他手心，罰站一節課算是處罰他。不管哪一樣處罰胡有田都不怕也不在乎，站著上課，被藤條打，比起被他爸爸吊在樹上抽打，老師的藤條如布條一般，根本軟弱無力。

今天是星期四，胡有田心中有所期待，這節下課就可以喝牛奶了，對於罰站更不在意。

老師寫完黑板，轉過身看一眼自動在罰站的胡有田。

「下...

希望此書能帶給自閉兒的家庭勇氣和鼓勵，因為你們正走在一條比別人更遠一些的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愛與鼓勵還不足以支持你們順當走到目的地，但是勇氣和勇敢會讓你們看到路上許多不平凡風景。

至於不認識自閉兒的，對自閉兒有疑問的，希望透過此書能獲得你們的同理心與包容心，世界的美好不是來自於互相幫助，而是來自於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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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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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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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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