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性生活

很難不被書架上的這系列小書給吸引。

艾莉絲孟若（ Alice Munro），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三次獲得加拿大總督獎的她，被譽為「現代的契訶夫」。沒錯，她正是一位當代已少見的短篇小說作家。

在小說這門藝術裡，長、短篇的要求是不同的。一般人總對大部頭的書望而生畏，但這樣的書往往精彩醇厚，需要一點耐心才能層層深入。反之，短篇小說需要一點推敲與想像，讀者才能發現意在言外的驚喜。在長篇當道的這些年，艾莉絲孟若帶我們重溫了短篇小說的驚喜。而她更能以這樣的形式屢屢獲獎，說明了在閱讀的世界裡，讀者永遠可以抱著期盼，透過文字徜徉在人性的幽微與世界的廣闊裡。

《雌性生活》可以看成是作者本人的自傳。英文書名Lives of Girls and Women，可能更可傳神地說明它的主旨。易言之，它是作者的二十自述，說明她如何從一位天真且不經世事的小女孩，轉變成初嚐感情與性愛滋味的少女。她的家人與家鄉，她童年對家族成員與所居小鎮的回憶跟情感，都在書中表露無遺。你彷彿可以透過艾莉絲孟若的眼睛看見上個世紀30年代的安大略，它的光，它的影，它風塵僕僕的砂石路，以及小鎮居民的無知和純樸。這種寫實的手法展現作者驚人的觀察與記憶力，也說明她對文字的掌握程度。讀這本書時，我反覆回想起沈復的〈兒時記趣〉，以及歸有光的〈項脊軒誌〉。揉雜了前者的童趣和後者的真摯，《雌性生活》的前半部會不斷領著人回顧自己的幼兒時光，令人傷懷。

而自後半部起，女主角初嚐性事，對自己的身體、兩性情感的奧秘都得到了啟蒙。當中一段尤值玩味：「性，對我來說就是完全的臣服。不是女人對男人臣服，而是人對身體的臣服，這是一種完全信心的表現、人性中的自由。」青春期，是由童蒙邁向成人的過渡。而性，則標誌了這兩個時期間的斷裂。我們在感情中狂喜、隱瞞、大膽嘗試、然後受挫。最後帶著對人生的疑問向孩童期的自己道別。長大，竟是這麼回事。

這本書沒有結局。結局就是我們的人生邁向了新起點，而後責任放在我們肩上，裝模作樣地，變成一個大人。直到哪一天，你再度回憶起那個脆弱但好奇的自己，突然覺得，那好像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愛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