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便車指南（5）：大部無害

I

銀河的歷史有點混亂有幾個原因：部分是因為那些試圖搞清楚歷史的人自己有點混亂，但同時也是因為某些非常混亂的事一直在發生。其中有個問題跟光速和試圖突破光速的困難有關。你不能。沒有任何東西的速度比光速要快，唯一可能的例外只有噩耗，那遵循自己特殊的定律。小阿金托福星的哼唧浮漓人的確試著建造一種以噩耗為動力的太空船，但並不怎麼行得通，而且他們無論到哪裡都極度不受歡迎，所以去了根本沒意義。

有鑑於此，銀河中的生物幾乎都徜徉在自己的混亂裡，銀河歷史本身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大部合乎宇宙論。

這並不是說大家沒在嘗試。他們試著派出成群結隊的太空船到遙遠的地方去打仗或做生意，但這通常都要花個好幾千年才到得了；等他們真的抵達的時候，利用超空間迴避光速問題的其他旅行方式早已被發現，所以這些慢於光速的太空艦隊要打的那些仗，等他們抵達時早就已經解決好幾百年了。

這當然並不會動搖軍隊想打仗的決心。他們受過訓練、準備齊全，而且睡了好幾千年的覺，他們大老遠跑來幹艱鉅的任務，沙光在上，他們非幹不可。

這就是銀河歷史第一個主要混亂的開端，戰爭在開戰原因解決了幾世紀之後不斷再度爆發。然而這些混亂完全比不上時間旅行發明後歷史學家試著解開的一團糟，戰爭開始在開戰原因出現前幾百年就先爆發了。無限非或然性動力出現，整個行星出人意料地變成香蕉水果蛋糕時，賣西麥加侖大學偉大的歷史學家們終於放棄，廢掉了這個學科，把系館交給快速擴張的神性與水球部門，他們已經虎視眈眈好多年了。

如此自然甚好，但這也表示幾乎沒有任何人能確定，比方說，怪彪圇人是從哪兒來的，或是他們到底想怎樣。這太遺憾了，因為要是有任何人對他們有任何瞭解的話，一場最恐怖的大難或許就可以避免──或者至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發生。

喀啦、哼。

巨大的灰色怪彪圇偵察太空船無聲地越過漆黑的虛空。它行進的速度快得難以置信，令人屏息，然而在數十億遙遠星辰的陪襯下，似乎一動也不動。它只是無數明亮繁星中一個凍結的黑點而已。

太空船上的一切數千年來都毫無改變，漆黑而沉默。

喀啦、哼。

至少幾乎一切都沒改變。

喀啦、喀啦、哼。

喀啦、哼、喀啦、哼、喀啦、哼。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哼。

嗯嗯嗯嗯。

一個低階監控程式在太空船半睡半醒的電子腦中叫醒一個略微高階的監視程式，跟它報告它每次喀啦的時候，都只得到哼的回應。

略微高階的監視程式問它本來應該得到什麼回應，低階監控程式說它不記得它本來應該得到什麼回應，但覺得應該比較接近某種疏遠滿意的唉，不是嗎？它不知道這個哼是怎麼回事。喀啦、哼、喀啦、哼。它只得到這個。

略微高階的監控程式思考了一下，覺得不太對勁。它問低階監控程式它監控什麼，但低階監控程式說它也不記得了，只知道那是大概每十年就應該喀啦、唉一下，通常都毫無問題。它試著跟錯誤訊息表對照，但是找不到，所以它才通知略微高階的監控程式出了問題。

略微高階的監控程式對照它的錯誤訊息表，看看低階監控程式到底是在監控什麼。

它找不到它的錯誤訊息表。

奇怪。

它又找了一次。它只得到一個錯誤訊息。它試著在錯誤訊息表裡查詢這個錯誤訊息，但仍舊找不到。它等了幾個奈米秒，然後重複了一次。接著它叫醒它的區域功能監控者。

區域功能監控者立刻碰到好幾個問題。它通知監控它的代理程式，後者也碰到問題。幾個百萬分之一秒後，船上各處的虛擬電路紛紛醒了過來，它們有的休眠了幾年，有的幾世紀。某處出了某種非常嚴重的差錯，但所有的監控程式都找不出原因。每個層級的關鍵指示都不見了，在發現關鍵指示不見的時候該怎麼辦的指示也不見了。

小型的軟體模組──代理程式──在邏輯線路中竄流、組合、參照、重組。它們很快發現太空船的記憶體，包括中央任務模組，都破綻百出。不管怎麼調查都無法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連中央任務模組似乎都受到了損傷。

事實上正因如此，解決這整個問題非常容易。更換中央任務模組就是了。船上有一個備份，跟原來的一模一樣。備份必須以實體更換，因為原版跟備份沒有任何連結，以策安全。中央任務模組一旦更換完畢，它就可以自行監控重組系統其他部分所有的細節，一切就沒事了。

在強化金庫外面守護的機器人受命將中央任務模組的備份取出來，送到太空船的邏輯室安裝。

這個程序包括了緊急代碼跟通訊協定的漫長溝通，機器人質詢代理程式，確認指令是否合法正確。最後機器人確認所有程序都正確。它們打開備用中央通訊模組的包裝，從倉庫裡搬出來，然後直接掉出太空船，消失在虛空之中。

這是太空船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的第一個重要線索。

進一步調查很快發現發生了什麼事。一顆隕石在太空船上砸出了個大洞。太空船先前一直沒有發現，是因為隕石砸出的大洞正好位於應該察覺太空船被隕石擊中的偵測器所在。

首要之務就是試著把大洞封起來。結果這是不可能的任務，因為太空船的感應器看不到那裡有個洞，本來應該報告感應器沒在正常運作的監控程式沒在正常運作，一直報告感應器正常。太空船只能從機器人顯然帶著它的備用電腦──本來可以讓它看到那個洞的電腦──一起掉出去了這個事實推斷船上有個洞。

太空船試圖理智地思考這件事，失敗之後徹底當掉了一會兒。當然它不知道自己當掉了，因為它當掉了。它只是很驚訝地看見繁星跳動了一下。在繁星跳了第三次之後，太空船終於發現自己一定當掉了，現在非得採取嚴重的措施不可。

它放輕鬆。

然後它發覺它還沒採取嚴重的措施，於是驚慌起來。它又當了一會兒。它再度醒來時，封閉了那個看不見的大洞四周所有的艙門。

它顯然還沒抵達目的地，它斷續地想道，但由於它已經完全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該怎麼抵達，繼續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它參照了它設法從破爛的中央任務系統找出來的片段指示。

「你的！！！！！ ！！！！！！！ ！！！！！年任務是要 ！！！！！！！！！！ ！！！！！，！！！！！，！！！！！ ！！！！！ ！！！！！ ！！！！！，降落！！！！！ ！！！！！ ！！！！！安全距離！！！！！ ！！！！！ 觀察它。！！！！！！！！！！ ！！！！！……」

其餘部分完全是垃圾。

在太空船永遠當掉之前，它必須把這些指令傳遞給較為原始的次級系統，即便是斷簡殘篇也一樣。

它同時也必須喚醒所有船員。

這是另一個問題。船員在冬眠的時候，他們所有的記憶、身分和對任務的理解都被傳送到太空船的中央任務系統保存。現在船員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或他們在這裡做什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太空船在最後一次當掉之前，發現它的引擎也開始不行了。

太空船和上面被喚醒且一頭霧水的船員在次自動系統的控制下航行，也就是說只要能降落就降落，然後觀察他們能觀察到的任何東西。

在找地方降落這方面他們不太走運。他們找到的星球冰冷孤寂，離能溫暖它的太陽遠得難受，他們得用所有的生態機器和維生系統才能讓這個星球──或至少星球的一部分──適合居住。附近有比較好的星球，但太空船的策略規劃系統顯然被鎖定在潛伏模式，於是選擇了最偏遠最不起眼的星球，而這只有太空船的戰略長官能否決。由於船上每個人都喪失了心智，沒人知道誰是戰略長官，就算知道他是誰，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否決太空船的策略規劃系統。

至於找尋可觀察的對象這方面，他們可真挖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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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的歷史有點混亂有幾個原因：部分是因為那些試圖搞清楚歷史的人自己有點混亂，但同時也是因為某些非常混亂的事一直在發生。其中有個問題跟光速和試圖突破光速的困難有關。你不能。沒有任何東西的速度比光速要快，唯一可能的例外只有噩耗，那遵循自己特殊的定律。小阿金托福星的哼唧浮漓人的確試著建造一種以噩耗為動力的太空船，但並不怎麼行得通，而且他們無論到哪裡都極度不受歡迎，所以去了根本沒意義。

有鑑於此，銀河中的生物幾乎都徜徉在自己的混亂裡，銀河歷史本身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大部合乎宇宙論。

這並不是說大家沒在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