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寺町三条
有人說,來到了京都,千萬不能錯過清水寺與清水舞臺的美景,那是無論日夜都閃爍著華麗光芒的殿堂,但對我來說,更不能錯過的,卻是寺町的散步。
據說最初京都的神社是四散的,後來當權者為了要好好發展京都這座城市,刻意將所有寺廟都集中到當時最熱鬧的三條街裡的其中一條街,後人慢慢忘記了這條街道最初的名字,這條路卻因為這些群聚的寺廟,而開始被稱為「寺町」。
寺町緊鄰著錦市場與商店街,若說錦市場是了解京都市民飲食的小廚房,寺町則是了解古文具最重要的一條街了。不管是從京都車站搭乘巴士到達三条河原町站,還是慢條斯理地從錦市場邊吃邊逛來到寺町,整條寺町商店街上都裝了挑高的頂篷,就算是雨天,一樣能逛得盡興。
我最喜歡的寺町之路,位置大約是從京都市役所(二条)到三条這一段。
名聞遐邇的一保堂茶舖、紙司柿本與鳩居堂都在這條路上,雜貨丁子屋、菊屋雜貨舖,還有更多的跟佛教有關的店舖也都集中在這裡。雖然現在寺廟僅剩不多,但最有名的本能寺(不是發生本能寺之變的地方喔)也靜謐地矗立在此。
我最喜歡的行程,就是從三条河原町站下車,隨意覓一條巷子就鑽進來,三条河原町站旁邊最近的一條路應該是三条商店街,許多閃亮亮的連鎖商店都開在這裡,你可以在這裡買到便宜可靠的藥妝,可以吃到很好吃的料理,也可以買到很多生活用品。在最靠近寺町的轉角附近,永樂屋細辻伊兵衛的分店也在這裡。
如果不喜歡太商業化的商店街,也可以從右手邊7-11旁的巷子往內走,會經過一家小診所,一間藝廊,一間有著賓士貓(黑白毛色的貓,臉上有痣喔)的白花茶房,經過一些高高低低的町屋(左手邊是寺院長長的圍牆)走到第一個路口就是寺町了。
轉進寺町通,右邊第一間是一個小小的警局,接著我總是會先走進供奉著千手千眼觀音與地藏的矢田寺參拜,這裡有很特別的繪馬,也有手工縫製的地藏御守娃娃,拜完才去隔壁的老店「常盤」吃份定食。
幾十年來,一直維持著樸實的風味,帶著關西獨有的微甜,常盤的定食便宜又實惠,不管是稀哩呼嚕吃碗烏龍麵,還是分量十足的烤魚定食等等,小店的裝潢陳設就跟幾十年前一樣,素樸又可愛。
無論是牆上貼的海報,可愛的桌椅,或是老式門栓的廁所,都讓我迷戀得不得了,雖然特別在書中提及廁所好像怪怪的,但是很奇怪的,京都老店裡的廁所通常也都非常有趣,蹲式廁所也跟台灣的很不一樣,最大的特色是有一小部分是往外凸出的,像是方便孩子也能順利地蹲坐如廁一樣。
不說廁所,來說說美味的食物吧!如果很仔細地比較價錢跟CP值,就會發現常盤根本不像是開在觀光區附近的店,不僅不到一千日幣就可以吃得飽到走不動,還美味得不得了。口味也維持著老京都的味道,用京都滋味美好的水,長久提供著帶給人們力氣與溫暖的食物,再沒比這更好的開始了!
守著萬書卷的掌燈人──竹苞書樓
吃飽喝足之後,才是真正散步的開始。
接近三条的寺町通,最有趣的是擁有二百六十多年歷史的竹苞書樓。
那是從江戶時代就傳承下來的書舖,最早創建於日本的寬延年間,後來分別因天明、元治年間的大火而兩度毀於一旦,現今的町屋是一百多年前再建的,流傳到現在,也是難得一見的老宅了。
現今的掌燈人已是第七代,雖然年事已高,店舖卻仍打理得井井有條,門外一落落書擺得整整齊齊,各式各派的日本畫與浮世繪圖冊,完整地被展示出來,像是隨手一翻就能翻出百年歷史一般的迷人。
書店裡琳瑯滿目的書也令人目不暇給,說起竹苞書樓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並不是門口堆疊的書,而是從店外就能看見老闆坐在櫃檯前整理書,而他身後滿滿都是寫滿紙條的古本。
紙條上通常會仔細註明書名及副標,還有作者跟價格,大排大排的書都被仔細地一一寫上,第一眼看到時真的會嚇一大跳,因為從店外看,就像是老闆被一大堆紙條與書包圍起來一樣。看不懂日文的遊客通常會略過這家書店不逛,就只因為氣勢太驚人,讓人很難想像這樣寫滿紙條的書店要怎麼逛?
畢竟每一本書看起來都很珍貴,第一次經過時我也緊張得不得了,只敢翻翻門外的書,那道二百多年來雖然因大火燒毀了兩次,仍然堅強地矗立百年的門檻,我當初完全不敢踏進去,生怕玷汙了這古老又神聖的古本殿堂。
我們常掛在嘴邊的「書」的這個字,在日本是被稱之為「本」的,所以書店叫「本屋」,日本雜誌每一年也都會有本屋大賞之類的特別企劃,內容是日本全國所有書店店員所票選出來,當年度非看不可的書,而二手書店則被稱為「古本屋」。
說起古本,不像歐洲某些二手書店僅專攻珍本書,少有五年、十年內的書,日本因為閱讀量大,古本屋也有著各種姿態,有些賣一般二手書,有些專賣漫畫,有些還會兼賣過去的歌譜,當然也有專屬於珍本的古本屋。
竹苞書樓就是貨真價實的古本屋,位於舊式矮屋簷的町屋之中,默默地守護著江戶以來的文化。雖然二百六十年的歷史實在與千年前的平安京相差甚遠,但不知為何總相信著,血液中蘊含綿密深刻文化魂的京都人,會將這家書店一代一代,一年一年的傳下去的。
而那些封存時光的書冊,則會成為歲月與知識最好的見證。
竹苞書樓
地址:京都市中京区寺町通御池下ル下本能寺前町511
電話:075-231-2977
營業時間:10:00-7:00(週四店休)
和紙與文房的典雅演繹──鳩居堂
說起來我第一次聽說鳩居堂這個名字,其實是從一本非常喜歡的小說中看見的,那時的我還沒有出國的能力與勇氣,看著主角堅持地說他要去鳩居堂買筆,因為鳩居堂的筆特別好。就被這神祕的店名給迷住了。
第一次到京都時,因為行程匆促,並沒有機會尋找鳩居堂,後來當我第一次踏進鳩居堂,是在至今亦有百年歷史的東京銀座鳩居堂分店。明明外面都是時尚流行的百貨公司,櫛比鱗次地包圍了整個銀座,明明到處都是貴得嚇人的消費,鳩居堂卻靜靜矗立其間,從平價到高貴,從樸實到華麗,各式各樣的紙文具、紙雜貨,細緻優雅的各類毛筆,筆墨硯臺一應俱全,香道類的商品也十分齊全。
而鳩居堂的京都本店,也是從江戶時代就設立的。
創業於寬文年間(西元一六六三年)的鳩居堂,最初是藥商,後來開始製香,最後除了香道之外,也專精筆墨硯臺、和紙與信箋小物等商品。
紙類會用完,但是一直陪在我身邊的,是陸陸續續在鳩居堂添購的毛筆與墨條(因為用量很省),還有一個和紙做的口金零錢包,和風花紋加上和紙的觸感,明明是紙做的,我也不是什麼特別細心的人,但每次用這零錢包,我總異常小心,就怕自己太粗魯弄壞了它,奇妙的是,這錢包就像有著三百年歷史的鳩居堂一樣,就算歷經戰爭,仍然堅定地存活了下來,無論我怎麼粗魯或不小心,這小小的錢包始終沒有絲毫損壞或遺失,我從不知道和紙可以如此堅韌,這是第一次,我對摸起來比想像中粗糙的和紙產生了敬意。
從小就被細膩滑嫩的紙給寵壞了,第一次接觸和紙的時候,還不知道大多數和紙都是手工製成的,先是製紙,後是版印,一層一層的套版需要老師傅細膩的工法,也是在漸漸迷上版畫與和紙之後才慢慢了解到的。
雖然已經是三百年的老店了,也跟竹苞書樓一樣是町屋形式,相對寬闊許多的鳩居堂在店內陳設與布置上並不陳舊,反而有一種傳統而典雅的感覺。
本店的兩側各開了一道門,不像有些老店刻意喧嘩的外裝,從外在看起來,只會覺得這家店太誇張了,明明外觀看起來十分素雅,店裡面卻幾乎擠滿了各種國籍與年齡的客人。
明明就是一些信紙、明信片的,哪來這麼大的魔力讓大家搶著要買?甚至連日本當地人都會來鳩居堂選購伴手禮送給友人,不止是觀光客多,在店裡徘徊的客人連日本人都很多。
結帳處的設計也十分特別,在裡面服務的店員會先接過客人手上拿的商品,一一包裝之後,再用隨身的結帳機(長得有點像刷卡機)一一掃入商品條碼,先把商品都仔細用專用包裝紙包裝好後,這才畢恭畢敬地為客人結帳。
在這裡,你可以享受到古代文人雅士愛好文房具的美好心情,也可以輕鬆用少少的零錢買到精緻的現代文具,過去與現在,總是在百年老店裡自然地交融在一起,令人心曠神怡。
鳩居堂/京都本店
地址:京都市中京区寺町姉小路上ル下本能寺前町520
電話:075-231-0510
營業時間:10:00-18:00(週日店休)
官網:http://www.kyukyodo.co.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