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王?戀人?
我驚了驚,硬著頭皮道:「冒昧打攪,請問宮門是哪個方向?」
男子回過頭,視線卻落在其他地方,我心中一驚,長得這麼好看,竟然是個瞎子?難怪人間言十全只有九美。
見他眉頭微蹙,似在沉思什麼,卻不開口,嚇得我以為仙氣沒藏好,低頭打量自己一番,還是凡體,仙氣斂得很完美。
對方忽然揚起淺淡笑意,抬手道:「過來。」
我遲疑片刻,慢慢朝他走去,與他正面相對,總覺得他的輪廓十分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看著沒有焦距的眼眸,我心下軟了幾分,「那個……我是跟著別人來的,但是他突然不見了,所以……」聲音一頓,脖子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
再看那男子,身形未動,嘴唇已勾起詭異的弧度,「妳以為隱了仙氣,我便不知道妳是仙人嗎?」
我愕然地看著他,連清淵和沐音都認不出化了凡體的我,他竟然察覺得到?
這人到底是誰?
腦中倏地閃過幾幕畫面,再對上眼前滿臉戾氣的男子,啊,是鬼王沐川!
明明應該牢記心底、能閃多遠閃多遠的面孔,如今自己竟傻傻地送上門,可見我忘得有多徹底。
當年他殺我,猶如捏死螻蟻,如今也是如此。手的力道要是再大些,估計我的脖子也要被擰斷了。
沐川倚在長椅上,拿起精巧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問道:「妳一個仙人,進我鬼域做什麼?上神老兒又想開戰了?」
脖子上的手猛地放開,我癱在地上咳著,嘴裡都能嘗到血味。我緩了緩,回道:「我是隨一個朋友進來找人,不小心迷路了。」
看到他露出的微笑,我就知道這個事實比藉口更無力。
神鬼素來交惡,換做是我,我也不信。但如果告訴他帶我進來的是清淵,找的人是沐音,他會不會怪罪他們?
剛想到這,沐川便開了口:「誰帶你進來的?又是來找誰?」
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嫌棄地白了他一眼,反正他看不見。
語塞片刻,他又笑了起來,緩緩吐字道:「不說?那就去死。」
你才去死!我驀地跳起身,幻回神體,將運在掌中的咒術放出,成百上千的花瓣化為人,張開四肢,咿呀一聲纏住他,只盼能拖住他一時半刻。
見他未動,臉上仍是那詭異笑意,看得我抖了抖身子,轉身往梨園外飛去。
平日裡我愛穿白色長袍,此時卻覺得累贅極了,若我逃脫這裡,定要換件幹練的裝束。
循著剛才進梨園的路逃去,卻見路無盡頭,梨樹拔高,無論是往上還是往前看,都是漫漫長路,看得我心下一慌,腦袋暈眩。
我咬了咬牙,試著放了幾招清除障礙的咒術,全然無用。雖然我學藝不精,好歹也是個神仙啊,被這麼困住,倒是第一次。
身後一陣熾熱逼近,我轉身一看,一道絳紫光束從心口穿過,劇痛傳遍全身,氣力盡失。
這心口,又被他戳穿了一次,上次有上神救我,這次恐怕真的完了。
身體氣力全無,往地上墜去,眸裡映滿了白色花瓣,真美。
「嘎!」就在我失去意識前,丫丫突然從袖口滾了出來,在我耳邊亂叫。
這隻笨鴨子,這時候出來做什麼,被那禽獸看到真燉了怎麼辦?我竭盡全力推牠一把,「丫丫快跑!」
事實證明,丫丫真的很笨,非但不跑,還叫得更大聲了。
要是能活下來,我還是去養隻小狗吧,至少牠不跑還能幫我咬人。
一陣腳步聲傳來,我輕輕揚起頭,只見沐川逐漸走進,蹲下身,手探了過來,顫著聲道:「宿宿。」
我悶哼一聲,差點忘了那宿宿和他曾是戀人,而我又長得和宿宿很像,想到臨死前還被誤認成來路不明的女人,心中煩亂,「我不是。」
他驀地冷笑道:「我是瞎了,但沒聾。」
……從他放在我胸上的手,就知道他是瞎了沒錯。我翻著白眼,心想乾脆將錯就錯,至少沐川看不見,也無從發現我不是真的宿宿。
「傷了哪裡?」
略顯消瘦的手落在我身上,又極快地挪開,摸向另一處,試圖找出傷處。
我氣弱道:「心。」
他神色一頓,蹙眉探手,一把扯下衣襟,手覆在胸脯上。
我咬了咬牙,若不是心口已傳來微暖真氣,我一定以為他是趁機吃豆腐。看著他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想必這種事他做過很多次,是不是對宿宿做的就不曉得了。
過了半晌,看著他越發慘白的臉色,我猶豫了許久,出聲道:「可以了。」
沐川輕笑,「一千年了,一點長進也沒有,連小小咒術都躲不過。」
我氣結,分明不是我太弱,是你太強了好嗎。
等他的手移到我手腕處,才微微驚異,眉頭又緊鎖了。
「怎麼只有這麼點修為?」
被你一掌拍碎魂魄,能活命就不錯了。
感覺到傷口已無大礙,我長呼了一口氣,四肢卻還很無力。
「為什麼不回答?」
我默了默,答道:「沒力氣。」
話落,就見沐川大手一撈,一把將我抱起。
他不再開口,我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默地往前走,聽著他平穩的腳步聲,令我昏昏欲睡起來。
丫丫的腳掌啪嗒啪嗒打在地上,剛才慌亂的叫聲已然停下。其實它的主人應該是沐川,說也奇怪,如果沐川還活得好好的,沐音怎麼會說他哥哥受重傷,歸隱起來療傷了?
想來想去,我得出一個悲傷的結論──這傢伙即使受了重傷,依舊能用一根指頭戰勝我!
人生怎麼能這麼悲傷。
想得腦袋昏沉,隱隱作痛的傷口讓我無法集中思緒,還是先養精蓄銳,回去後再稟報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