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則 土地神也算是一種服務業
今天宮奈奈一大清早就出門了。平時的她總是盡可能地在溫暖的被窩裡多待一會兒,但今天她想在上學之前先去其他地方,所以一早就興沖沖地出門了。
到了廟裡,宮奈奈左顧右盼,卻遍尋不著曜日和白狐、黑狐的身影,虧自己還帶了早餐過來。
該不會是昨天被自己罵跑了吧?
不、不會的!依曜日那種小屁孩的性格,即使被人罵了,估計也不會放在心上,搞不好還是罵他的人會受到很大的挫折呢!
「妳在找什麼東西嗎?」
一聽見熟悉的嗓音,宮奈奈立即轉過頭,果然就看見了曜日慵懶地倚在柱子上,身旁還站著白狐和黑狐,像兩尊小小的門神般護衛在曜日左右。
「我還以為你離開了。」奈奈低下頭,才不至於讓曜日瞧見她因為剛才的窘態而泛起的紅潮。
「離開?」曜日哭笑不得地重複這兩個字,「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裡是我家,我還能去哪?」
「把破廟當家,你以為你是流浪漢嗎?不考慮換個地方住?」
「妳有聽說過土地神住高級公寓的嗎!」這個女人怎麼就是講不聽!
「是是!」宮奈奈很明顯是隨口敷衍,「我帶了早餐,來吃吧!」她將早餐放在廟門口的石桌上。
對奈奈來說,曜日就是個典型的重度中二病患者。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個年紀的男生啦,像她學校就有些男生自以為有超能力,或自以為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整日沉浸在幻想中,完全不顧旁人的眼光。
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妳終於相信我了?」曜日有點激動,雖然他確實不像一般世人為土地神所塑造出來的形象,不過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土地神,一直被誤會的感覺很差。
這叫有辱神格啊!
「如果你真的是土地神的話,那我豈不是王母娘娘!」宮奈奈開玩笑道,想讓氣氛輕鬆一些。
沒想到,曜日卻一臉認真地說:「絕對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妳根本就沒有娘娘漂亮!」王母娘娘可是天上難得一見的標緻美人,不只脾氣好、氣質佳,還擁有一票死忠的粉絲應援團,由各路神仙所組成。
再看看宮奈奈,要身材沒身材,至於臉蛋嘛──勉勉強強還算可以,脾氣卻糟糕到不行,當然不可能與完美無瑕的王母娘娘相提並論。
「你說什麼!」宮奈奈大受打擊,把早餐一一收回袋中。「虧我還好心帶早餐來給你們吃」
「主人!」白狐和黑狐一齊轉頭,以責難的目光譴責曜日。跟在這個小神身旁,一天還不一定有一餐呢,要怪就怪當初他們跟錯主人了。
「好啦,我知道了。」曜日自知理虧,乖乖低頭認錯。
「宮奈奈大小姐,我沒說妳長得醜啊。仔細一看,妳長得滿可愛的。」
「真的?」奈奈一臉懷疑地看向笑得陽光燦爛的曜日。
「當然是真的,神不能說謊,所以我說的句句屬實!」曜日笑得一臉諂媚,眼底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好吧。」宮奈奈雖將信將疑,但手已經將早餐再次放回桌上。
白狐和黑狐看著曜日徵求他的允許。
只見曜日點點頭,輕輕說了聲:「吃吧。」兩個小正太才放膽伸手拿桌上的三明治。不知道是沒嘗過三明治,還是許久沒吃過飯,兩人都很賣力地吃著,一口接一口津津有味。
宮奈奈看在眼底,突然萌生出一種想法。他們感覺起來完全不像兄弟,要說的話,反倒是主僕關係比較貼切。
某集團公子攜二小僕深夜離家,夜宿土地廟。
如週刊報導的斗大標題躍入宮奈奈的腦袋,她不禁搖頭嘆息。這世界到底怎麼了,完全無法理解。
「話又說回來,妳還是不相信我是神嗎?」曜日突然打斷宮奈奈的思緒,口氣帶點質問的意味。
「我不是說過了嗎,要證據──」
「好,要證據,那我就給妳!」
不等宮奈奈說完,曜日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一個箭步欺身上前,將自己的額頭與宮奈奈相貼,彷彿戀人般的親密舉動。
她整個人傻住了。曜日的臉龐瞬間放大數倍貼近自己,如此近的距離,可以看清他纖長的睫毛、深邃的五官以及完美的唇形。
不對,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宮奈奈想掙脫曜日的箝制,但後者卻抓得很牢。雖然力道不小,曜日卻盡量不弄痛她,在大喇喇的外表下竟然出奇得溫柔。
就這樣,他們望著彼此的臉,足足看了有數分鐘之久。
最後,曜日終於放開了奈奈。手一恢復自由,她便立即跳開保持安全距離,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內心也小鹿亂撞不停,久久無法平息下來。
「妳臉紅個什麼勁啊!?」
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有臉這樣問,也不想想是誰造成的!
「你才是呢,突然靠那麼近,到底想做什麼!」宮奈奈一手撫著滾燙的臉頰,有點不知所措。
「我只不過是想透過接觸妳,得知妳過去一整個星期都發生過什麼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得到了相當有趣的情報。」曜日忍不住笑意。
「什麼情報你說來聽聽?」
「妳前天是不是吃了三個肉包、兩片披薩、三個漢堡外加兩杯豆漿,真看不出妳還挺能吃的,哈。」曜日得意地揚起一抹笑,而宮奈奈竟然該死的覺得有點迷人。
「這哪算什麼情報啊!」宮奈奈氣得跳腳。
「我還知道妳最近跟好友吵架,而且是在妳朋友撿了那個來路不明的吊飾之後才發生的。」曜日決定不再捉弄宮奈奈,迅速進入正題。
聽到曜日的話,宮奈奈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她很確信樂樂撿起吊飾時,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那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先不論我怎麼知道的,那個吊飾應該就是妳朋友最近變得古怪的原因。」
看到曜日一臉專注,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宮奈奈一時答不上話來。
「我想,她應該會把那吊飾帶在身邊。」見宮奈奈沒有說話的意願,曜日很快地繼續說下去。「總之,妳把吊飾帶過來,自然就會知道我是不是土地神了。」
瞧曜日說得十足有把握的樣子,宮奈奈決定暫且相信他一次。所以她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學校。
一到教室,樂樂果然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經過這兩天的連番打擊,宮奈奈今天反而不再耿耿於懷,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執行。
鐘聲鈴響,上課的時間往往是最難熬的。第一節又是國文課,聽著國文老師特有的緩慢語調逐步講解著古文,全班都有點昏昏欲睡,腦袋不時垂下,甚至有人真的睡著了,到夢鄉向周公討教一下難解的文言文。
宮奈奈偏著頭,一雙大眼不時瞥向後座的柳顏樂,想看清她到底把吊飾放在哪裡。無奈的是眼睛都快變成斜視,脖子也快扭到,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畢竟從她的位置觀察實在不方便,這下也只能等下課再想辦法了。
一等下課鈴響起,大家彷彿又活了過來,上課時的睡意一掃而空。有人伸伸懶腰,有人迫不急待地與好友三兩成群地聊天,樂樂也與其他人到福利社採購去了。
現在就是最佳的時機。
宮奈奈見機不可失,先是假裝筆滾到了樂樂的桌下,為了撿筆她也只好彎下腰。趁這個時機,她迅速地查看了書包和抽屜各處,但依舊一無所獲。奈奈不死心地重頭找起,這次花的時間更長也更加專注,以致於沒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妳在幹嘛啊?」
宮奈奈看到熟悉的鞋子出現在視野範圍內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抬頭果然看見了柳顏樂冷若冰霜的臉蛋。
「沒事,我只是要撿筆。」宮奈奈迅速撿起筆坐回自己的位置,心跳得很快,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孩。
但柳顏樂沒有多說什麼。
剛才照面的那匆匆一瞥,宮奈奈發現那個可愛的人型吊飾就在樂樂的腰間晃動。
原來她把它繫在腰上了,難怪怎麼找就是找不到。
天助奈奈也,下節課剛好是體育課,不管男生女生都必須換上體育服。也就是說柳顏樂無論如何都會換下原本的制服,到那時她就趁機,嘿嘿──
思及此,奈奈雀躍不已,彷彿即將完成什麼豐功偉業。
女生們陸續到更衣室換衣服,宮奈奈刻意緩慢地褪去衣服,東摸摸西碰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會摸了,沒過多久其他人都走光了,更衣室內頓時只剩下她一個人。連樂樂也不知在何時已經把東西放好出去了,不過這樣正好。
還有幾分鐘的時間,宮奈奈必須把握得來不易的機會。她趕緊穿好體育服走到柳顏樂的置物櫃前。宮奈奈左顧右盼,深怕被人會撞見會誤以為她在偷東西,到時萬一鬧上訓導處就不好了。
確定無人經過之後,宮奈奈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櫃子,伸手進去摸索一番,果然指間碰觸到一塊疑似吊飾的凸起物,但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勾住了,拿不出來。
墊起腳尖,再用點力,吊飾依然不動如山。
懊惱的宮奈奈將頭也一起塞進櫃子,想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勾住了吊飾,沒注意到從後方靠近的人影。
「我覺得妳有必要好好解釋清楚。」
一隻手搭上宮奈奈的肩,將石化的奈奈轉過來面對自己。
「樂樂,那個,我、我──」我了半天,奈奈還是腦袋一片空白。
柳顏樂雙手扠腰,盛氣凌人地站在宮奈奈的面前。
「那個……」宮奈奈一時語塞。
總不能正大光明地說自己是來偷吊飾的吧?但是找錯置物櫃這種說法又太牽強了,所以宮奈奈想了半天,還是沒能掰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出乎意料,柳顏樂倒是很乾脆地不追究了。「算了,不過下次再這樣我可饒不了妳唷!」樂樂笑著說。
「嗯嗯,一定!」在那瞬間,宮奈奈以為從前的柳顏樂又回來了。
「等等體育課好像是上躲避球喔。」樂樂意有所指地說道。
「嗯,好像是耶。」
當時,宮奈奈還沒意會柳顏樂那副笑容的涵義,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