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鴉事典（7）：鴉入樊籠

「這是個裝醃黃瓜的玻璃罐！」約書正在對站在他面前的鷹派教士發火。

他的桌上放置著一個玻璃罐，只是玻璃罐裡裝的不是醃黃瓜，而是一堆血肉模糊的肉塊，可能還參雜著幾根手指。

如果不是萬聖節早就過了，約書還以為這是什麼萬聖節的惡劣玩笑。

「一、個、醃、黃、瓜、罐！」

「現在是早上七點，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加班盡快地蒐集了男巫的屍體殘骸，請問還有什麼問題嗎？」兩位從教廷來的鷹派教士互看了眼，接著一臉無所謂地望向約書。

雖然早有耳聞教廷的教士們行政效率拖沓緩慢，態度又高傲，但當約書要求他們盡快整理林區的遺體時，他可沒料到最後送到他桌上的會是一罐醃黃瓜用的玻璃罐。

「還有什麼問題？你竟然還問我──」

一早七點就上班的又不是只有你們！約書深吸了口氣，把話硬是吞了回去。

他頭疼地用手掌按住額頭。站在他眼前的兩位鷹派教士雖然位階比他低，但都是來自教廷、年紀又比他還大的資深教士，他不能像對待學弟一樣地對他們。

最後約書只能無奈地揮了揮手：「沒事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兩位教士互看一眼，什麼也沒說地轉頭離去，留下約書一個人對著桌上的玻璃罐生悶氣。

「你的模樣像是吃不到糖的五歲小孩。」伊甸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方走了出來，他對著雙手環胸瞪著桌上玻璃罐的約書說。

「你才像四歲小孩！」

「你現在看起來像三歲小孩了。」

「那你就像二歲小孩！」

伊甸嘆息，決定不和一歲小孩繼續爭執。他輕輕拍手，辦公室內那些像超巨大貪食蛇般高聳的黑色鐵櫃開始移動，重新排列組合。

剛剛離開的那些鷹派教士們等一下便會發現，他們怎麼走也走不出這間辦公室。伊甸預計讓他們花上一小時才能走出這個迷宮，希望他們沒有人正在尿急。

「他們竟然把林區像醃黃瓜一樣地塞在玻璃罐裡，你能相信嗎？」約書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伊甸，「他們好歹也弄個骨灰罈！」

「我相信他們已經盡力了。」

「這叫盡力？這一罐裡面大概只剩下十六分之一的林區！」約書搖著那罐「肉醬」。

「你能怪他們嗎？你自己也看到了林區是怎麼炸開來的，他的肉屑可能現在都還卡在審判庭地板的縫隙裡。」伊甸聳肩，他盯著約書手上十六分之一的林區，伸手接過玻璃罐。

「我以為我們休戰了。」約書因為伊甸沒有站在他這邊而不高興地瞇起眼。

「我們是休戰了，不然我會幫你做現在這件事嗎？」伊甸帶著玻璃罐回到自己的工作檯旁，他拿出一些工具，一隻只有眼睛和嘴巴的巫毒娃娃，還有一根裝著一條白色小蛇的試管。

約書不說話，他看著伊甸戴上手套和口罩，並且小心翼翼地轉開了那瓶裝著林區遺體的玻璃罐。

一股血腥的氣味蔓延開來，連約書都忍不住遮掩口鼻。

「其實也用不著十六分之一這麼多──」伊甸喃喃自語著，他拿起剪刀剪開了巫毒娃娃的腹部，先用鑷子將一塊林區的血肉夾出，塞進巫毒娃娃的腹部內，再將試管內的白色小蛇夾出來，同樣塞入巫毒娃娃的腹部之中，最後用針線重新縫合。

伊甸將巫毒娃娃放置到工作檯上，讓它坐著。

約書向前傾，專注地等著伊甸接下來的動作。

「嘿，林區，醒醒。」伊甸輕聲細語。

桌上的巫毒娃娃動了，它立起身子。

「你可以站起來嗎？」伊甸命令。

它很聽話地站了起來。

「你可以坐下嗎？」他又問，像馴獸師一樣，讓巫毒娃娃不停地重複他的每個指令。

巫毒娃娃非常配合，甚至在伊甸要求它跳舞時，還額外加贈了一個後空翻。

「炫耀。」約書挑眉表示不以為然。

然而，當伊甸沉聲命令，「你可以告訴我，在你背後操弄一切的人究竟是誰嗎？」巫毒娃娃卻在瞬間變得僵硬挺直，整個身體震動不已，就像有人正抓著它搖晃一樣。。

巫毒娃娃不會說話，但它用它的鈕釦眼瞪著伊甸，毛線嘴不停蠕動著，直到它的嘴開始不自然地拉成直線。明顯的針孔出現在娃娃的嘴旁，它的嘴似乎被透明的線縫住了。

伊甸和約書互看了眼。

巫毒娃娃現在的狀況，就和林區在審判庭上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

在巫毒娃娃腹部上的毛線開始變成一種古怪的黑色之際，伊甸眼明手快地拿起身旁的空玻璃罐倒扣在巫毒娃娃的身上──沒幾秒，轟的一聲，巫毒娃娃的毛線瞬間向外炸開，藏在巫毒娃娃腹部內的血肉也全數噴濺出來。

伊甸按著玻璃瓶，黑色的粉塵像煙霧一樣瀰漫在玻璃瓶內，並且從縫隙中冒了出來。他等了一會兒才將沾滿血跡的玻璃罐拿開。巫毒娃娃像是被火焰燃燒過似的，毛線全都焦黑捲曲成一團，最後灰飛煙滅，只剩下那條也同樣被染黑的白色小蛇虛弱地爬行出來。

小蛇在桌上扭動著，爬行過的地方留下一條彎彎曲曲的古文字，一種咒語。伊甸沒記錯的話，那些咒語代表的意義是──閉上嘴巴。

小蛇留下字跡後又顫抖了幾下，最後萎縮消失。

「如何？」約書問。

「確定了，就和我們猜的一樣，林區確實被其他人下了巫術。」伊甸用手掌輕輕抹過桌上的黑色咒文，咒語糊開，然後消失不見，「這是一種迫使人守密的巫術，有人和林區約定好了，不能說出任何一點關於他的資訊，否則下場就是──」

「成為玻璃罐裡的醃黃瓜？」

「是的。」

伊甸將裝著十六分之一林區的玻璃罐重新蓋上。

「這本來應該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巫術。」他說：「我知道曾經有人因為違反約定，而被這個巫術下咒縫上嘴皮整整一年，但可從沒聽過有人直接當場炸開的。」

「林區的交換條件是獲得一隻高階使魔，報酬這麼高，或許這就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約書說。

「除此之外，要辦到這種事，對方的巫力要有一定程度，絕對不會是剛成年的巫族。」伊甸補充。

「這事實在太不對勁了。」約書捏著下巴，他盯著桌上一疊又一疊厚厚的文件。最近的案件量越來越多，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從民間呈報到教廷，再從教廷那裡呈報過來。

當然，其中幾件案子大概都只是些迷信或烏龍事件，像某個小鎮呈報說什麼天空出現了幽浮，約書認為那應該不算是教廷需要負責任的範圍……

不過還是有這麼幾件案子懸在約書心頭上。

「最近的案子都很奇怪，從雪松鎮的憂鬱林巨人案開始，到林區的事件，還有寂眠谷的案子，你不覺得這一切背後像是有什麼人在搞鬼嗎？」約書翻著桌上的卷宗資料，這幾個案件雖然暫時結案了，但都還有等待調查的地方。

雪松鎮的案件甚至還牽扯到從前的白鴉樹謀殺案，等著他們重啟調查──

「為什麼這麼想？」

「直覺。」約書聳肩。

約書的直覺向來很準，就像他每次都能憑直覺抓到丹鹿浮報公款一樣。

「事實上，我也認為這個巫術和發生在寂眠谷的巫術有某種程度的相似性。」伊甸看過萊特的報告，施展在寂眠谷的巫術所遺留下的痕跡，和施展在林區身上的巫術所遺留下的痕跡相仿，如同黑霧、黑影一般，纏繞進人體內。

「你不認為這很有可能──」

「我們不能光憑你的直覺就斷定這些案子真的有所關聯。流連在外的男巫很多，我們不能確定所有案子都是同一個人幹的。」伊甸強調，「你更不可能告訴你父親，你是憑直覺判斷這整件事的。」

「我知道，但是……我還能怎麼辦？」約書嘆了口氣，他用手指緊緊捏著眉心。伊甸難得看到他那張面無表情、彷彿沒有靈魂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絲的困擾。「我們總是必須要給大主教那邊一點交代。」

「別急，我們會想出辦法的，我們只需要找出更多線索。」伊甸說。

「但這也意味著──」

叮的一聲，約書厭世地看向自己的平板電腦。

又有幾件新的案子呈報上來。小鎮上的羊群神祕消失、有人說在庭院裡看到了哥布林、一對夫婦毫無理由地在家裡自焚……

「我們需要加更多的班了。」約書抹著臉，伊甸幾乎聽見了他的靈魂正在做孟克式的吶喊，雖然從他表情上看不太出來。

「冷靜點，別忘了我們還有很多小幫手。」

「說到小幫手──」約書抬起頭來看了眼時間，「不知道萊特他們處理完丹鹿的問題沒？」

「這是個裝醃黃瓜的玻璃罐！」約書正在對站在他面前的鷹派教士發火。

他的桌上放置著一個玻璃罐，只是玻璃罐裡裝的不是醃黃瓜，而是一堆血肉模糊的肉塊，可能還參雜著幾根手指。

如果不是萬聖節早就過了，約書還以為這是什麼萬聖節的惡劣玩笑。

「一、個、醃、黃、瓜、罐！」

「現在是早上七點，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加班盡快地蒐集了男巫的屍體殘骸，請問還有什麼問題嗎？」兩位從教廷來的鷹派教士互看了眼，接著一臉無所謂地望向約書。

雖然早有耳聞教廷的教士們行政效率拖沓緩慢，態度又高傲，但當約書要求他們盡快整理林區的遺...

CHAPTER　1　 回憶
CHAPTER　2　 求助
CHAPTER　3　 竄改
CHAPTER　4　 全員到齊
CHAPTER　5　 下地獄
CHAPTER　6　 尋找魔鬼指南
CHAPTER　7　 弟弟
CHAPTER　8　 靈魂
CHAPTER　9　 亡靈亂舞
CHAPTER　10 快樂瑪麗安

CHAPTER　1　 回憶
CHAPTER　2　 求助
CHAPTER　3　 竄改
CHAPTER　4　 全員到齊
CHAPTER　5　 下地獄
CHAPTER　6　 尋找魔鬼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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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亡靈亂舞
CHAPTER　10 快樂瑪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