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想成真
六月,晉城進入夏季後,室外陽光火辣,天氣悶熱,壓得人喘不過氣。這一天對姜曉來說,是她一輩子都難忘的日子。
姜曉一個人坐在四樓大廳的椅子上,周圍人聲嘈雜,很多來檢查的年輕媽媽,全身透著母愛。如今,她也是準媽媽隊伍中的一員了。她拿著檢查單,前前後後看了八遍。「好朋友」推遲了一個星期,起初她沒放心上,半個月後,她才恍然想起了什麼。
是真的懷孕了,不是腸胃炎。她整個人都傻了,這次她闖了一個大禍。
姜曉慘白著一張臉,緊緊捏著那張紙。怎麼辦呢?這個孩子來得太意外,上週她的畢業典禮剛結束,她還沒有從學校搬出來。她的眼眸裡慢慢蓄滿了淚水,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一旁的阿姨遞了一張衛生紙給她,「小姑娘,哭什麼呢?不管多大的事都能解決啊。」
醫院本就是人生百態的地方,有冷漠就有善意。阿姨的話戳到她的心底深處,姜曉吸著鼻子,她再也無法隱藏,眼淚簌簌而下,越來越多。姜曉不愛哭,因為哭了,也不會有人在乎。只是懷孕畢竟是大事,她就算再獨立,一時之間心裡也亂了。
那阿姨嘆口氣,「有什麼問題,和妳家人好好談談吧。」
家人?她哪來的家人啊。
姜曉拿過衛生紙,擦擦眼淚,「阿姨,謝謝您,我沒事。」她今天只請了半天的假,還得回去上班呢。
姜曉把體檢單折成小小一塊,放在包包的暗格裡。看著周圍一個個來產檢的準媽媽們,她悄悄地摸了摸肚子,不敢相信平坦的小肚子裡現在已經有個小胚胎了。
人在最慌亂的時候,想到的是他們最相信的人。她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給遠在北方的好友林蕪。林蕪是她的高中同桌,現在在B大醫學部念大三。
電話很快就接通,『姜曉——』
「林蕪,我懷孕了。」姜曉壓著聲音,語氣裡滿是不安。
林蕪短暫的沉默後,問道:『……周修林知道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姜曉,找周修林談談,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這件事他要負一半的責任。』
「可是那是意外,如果……」
『妳不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沒有。」
『別怕,去找周修林,和他說清楚,你們再商量孩子的事。』
姜曉聽到那邊有人在和林蕪說話,「我知道了,妳去忙吧。」
林蕪有片刻的猶豫,呼了一口氣,『姜曉,無論什麼事總能解決的。不要怕,他是妳喜歡的人,妳要相信他。』
姜曉明白這個道理,作為「小生命」的負責人,周修林肯定要負一半責任。可問題是,她該怎麼和周修林開口。再說,周修林也不是她想見就能見到的。
姜曉的心情亂得很,即使林蕪一再強調讓她去和周修林說清楚,她還是沒有那個勇氣。她和誰都能稀鬆平常地聊天談笑,除了周修林。
周修林不是別人,是她從十六歲開始喜歡的人啊。周修林是華夏影視老闆,而她只是電影公司實習員工,一個小小的助理。
五月的那天晚上。周修林醉酒,她送他回飯店。後面發生的事,她不敢想。像是一場夢,可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夢。
兩個喝醉酒的男女,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天未亮,她便離開了。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面對周修林。或者是她膽小,她害怕,害怕面對不好的一面。幸好第二天,她接到工作去外地出差,在那以後,她和他都沒有再見過。
現在想想,也許周修林根本不在乎那天晚上的意外。公司美女如雲,有幾位一線女星,也許周修林根本不會在意她。
姜曉在萬分糾結中回到公司,眼看前面的電梯就要關上,連忙喊了一聲,「等一下!」
電梯又慢慢打開,她衝進去,微仰著臉,嘴角掛著笑意,「謝謝。」最後一個字卡住了。
電梯裡只有一個人,身姿挺拔,穿著合身的西裝,打著領結,筆直地站在那裡,氣場震得她渾身發冷。
姜曉愣在那兒,目光移不開,她只好硬著頭皮喊了一聲:「周總。」
周修林看著她的眼睛,眼眸清澈溫和,有種古典美,倒顯得格外漂亮,「回來了?」
姜曉琢磨著,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自己去出差了?她輕輕嗯了一聲,此刻她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
他問道:「幾樓?」
姜曉迷糊道:「什麼?」隨即她反應過來,連忙抬手,按下了十七樓。
「謝謝您。」她努力強撐鎮定,一言一行好像她和他是陌生人一樣。
周修林眸光一動。
這段期間,這部電梯很神奇的都沒有一個人上來,氣氛靜謐又泛著幾分尷尬。姜曉緊張得後背都冒出了一層汗,一顆心都在怦通怦通地劇烈跳動,她甚至不敢看他。
電梯很快就到了十七樓。姜曉低著頭說了一句:「周總,我先走了。」很禮貌的語氣。
見他沒反應,她暗暗抿了一下唇角,就知道他怎麼可能在意一個小助理呢。
「下班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姜曉猛地抬頭,眸光對上了周修林那雙眸子,平靜如水,隨著電梯門慢慢關上,他也收回了目光。
她定在原地,久久未動。
*
姜曉是讀J大媒體系,大三開始實習,在朋友的介紹下來到華夏,開始當公司的小明星實習助理,簡言之就是打雜。半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趙欣然要她來身邊當助理,她的職位算是提升了一節。趙欣然是公司剛簽下的新人,因為主演網路劇,小紅了一把。
姜曉跟了趙欣然三個月,磨合得還不錯,七月她也即將轉正。趙欣然坐在房間裡,翻著手中的劇本,一邊圈圈畫畫,因為是新人剛剛起步,她對工作格外認真。
姜曉把咖啡放到她手邊,「欣然姊,妳的咖啡。」
趙欣然抬了抬眼皮,「妳的身體怎麼樣?」
姜曉冷不然地嚇了一跳,「挺好的。」
趙欣然打量著她,足足幾秒,不說話就直直地看著她,「姜曉,妳為什麼不當藝人?」以姜曉的外在條件,絕對可以出道,只是她反而在當打雜的小助理。
姜曉笑了笑,「我的個性不適合。」
「哪有什麼適不適合,妳以為這個圈子的人都是天生適合的嗎?妳要是想,我可以幫妳推薦。」
姜曉搖搖頭,語氣堅定,「欣然姊,謝謝妳,但我志不在此。我這輩子都不會當明星。」
趙欣然皺了一下眉,話鋒一轉,「妳和周總認識?就是我們周總。」
姜曉愕然,連連擺手,「不,我不認識他。」
趙欣然闔上劇本,「好了,妳不舒服就早點回去吧。妳不是要搬家嗎?這兩天我沒有別的事,讓妳放兩天假。」
姜曉想到這個又頭疼,大四畢業離校,對剛剛畢業的學生來說,晉城的房價不便宜,單憑自己的收入想留在這裡其實不容易。好在這幾年她兼職存了一些錢,可以抵三個月的房租。可是她哪能回去,大老闆不是要見她嗎?
姜曉站在電梯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見了面又要說什麼呢?周修林會不會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給她一筆錢,當作那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如果他真的給她錢的話,她要認真考慮一下。
她沉思了半個小時,終於還是硬著頭皮去了二十八樓。
她還是第一次上來,樓層裡有些過於安靜。總算看到周修林的助理蔣特助,她認識他。
蔣特助看向她,皺皺眉,「妳是哪層樓的?怎麼跑這裡來了?」
姜曉連忙解釋,「我是來找周總的。」
「找周總?有預約嗎?妳是哪家公司的?」
「周總要我過來找他。」
蔣特助像是想到了什麼,「姜曉?」
「對!我是。您知道我?」
蔣特助笑了笑,「周總正在開會,妳先到他辦公室坐一會兒。」
「不不,我就在外面等吧。」
蔣特助打開門,「進來吧,裡面沒人。」
姜曉被迫進去。
蔣特助看了看時間,「我要去接人,妳坐一會兒。」
姜曉手足無措地進了辦公室。辦公室寬敞明亮,裝修簡潔,以黑白風為主。她走到一旁的書櫃,上面擺放著整整齊齊的書,從經濟學到媒體影視,不過吸引她注意的是那幾張照片。
姜曉情不自禁地注視著那張全家福。照片應該是近期拍的,周父、周母站在中間,周修林和他的妹妹站在兩旁。周母是個美人,周修林的容貌像母親多一些,而他的妹妹周一妍比較像父親。
這麼一看,周修林明顯比周一妍好看,有這樣的哥哥,不知道周一妍會不會吃醋?
姜曉踮起腳尖想靠近一點看個清楚,卻聽到身後的門開了,有人走進來。她緊張不已,膝蓋咚的一聲撞到書櫃上。在安靜的辦公室,這一聲聲響倒是有些突兀,周修林尋聲望過來。
姜曉連忙轉身,僵硬地站在那裡,一臉慌張,「周總——」
周修林回頭和身後的那幾個人說:「就按照剛剛開會要求的去辦。你們先去忙吧。」
他關上了門,一步一步走到辦公桌前。
姜曉緊握著拳頭,解釋道:「我剛剛在門外遇到蔣特助……」
周修林應了一聲,「在看照片?」
姜曉窘迫地點頭,「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照片放著,進來的人都會看到。」他頓了頓,「有什麼想說的?」
姜曉咬咬牙,「你們一家人都很漂亮。」
周修林扯了一抹笑,「謝謝誇獎。」
姜曉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緊張、羞澀,還有心中有鬼,更讓她不敢輕易開口。
其實要是熟悉了,誰都知道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周修林抿了抿唇角,「姜曉,我們談談。」他稍稍一頓,「關於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