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我開始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找尋都築先生,心想或許我能在擁擠的人潮中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
貓目先生的情報網經常傳來目擊者的證詞,每一位目擊者都是在東京都二十三區內見到都築先生,但都只是匆匆一瞥。就算立刻跟上去,也迅速地被甩開。目擊者說都築先生表情跟鬼一樣可怕,彷彿正在尋找什麼。
他究竟在尋找什麼?難道是在找擁有健康肝臟的人?一想到這裡,曾經被他檢查過的肝臟似乎開始隱隱作痛。若他真的在尋找奪肝目標,那我們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他。
不過,我還知道一個都築先生想找的東西。
那就是水脈先生。都築先生想要龍化身的水脈先生的肝臟。
「如果他真的想拿水脈先生的肝臟,應該會主動接近我們。這對我們來說或許是很有利的情況……」
雖然對水脈先生有點不好意思,我竟想把他當成誘餌。但如果能確定他的下手目標,那麼就能夠趁都築先生下次犯罪前阻止他。
我穿過幽落町的拱門,前往現世。
眼前是紅磚砌成的東京車站。車站前方聳立著許多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高樓大廈,每一棟看上去都好類似,營造出洗練的氛圍。
拉著大行李箱的旅客在寬敞的人行道上頗引人注目,不知是因為假日或許平日就這麼多遊客,不愧是都心,可說是人山人海。
「呃……大手町在哪個方向呢?」
我打開地圖APP,今天和奈奈也同學約好了在那裡碰面。
「皇居在那個方向……大手町應該也在那裡。」
我朝著高樓對面,天空比較遼闊的方向前進。
「希望不要下雪。」
上空積滿烏雲,好像隨時會飄下白色雪花。
我並不討厭雪,只是不希望在出門的時候下雪。
北風呼嘯地吹著,我忍不住把脖子縮進大衣裡。
「好冷啊……在寒風中走路有點辛苦。」
宛如龐然大物的大樓不能減弱風勢,而是完全阻絕了寒風,反而造成大樓與大樓之間的風勢更加強勁。
都市裡大樓間的風切好強。像我這麼弱的人應該一下子就會被凍僵。
「從這裡走吧,都是地下鐵,應該有相通。」
我趕緊走進最近的地下道。
地下道既明亮又寬敞,而且好溫暖,來往的行人也多。在寬敞的空間裡,即使人多,行走的速度也很順暢。
看著道路指示牌確認方向後,跟著往大手町方向的人潮一起走過去。
東京車站的地下街實在驚人,既不寒冷,也沒有風。面積廣大,有許多通道,還親切地設置了許多地圖,似乎也能從地下街直接走到下一站。像是巨大螞蟻窩的東京地下街,究竟涵蓋了多大的範圍呢?
不過……我還不知道東京車站跟大手町站在線路上的位置。地下鐵原本就很難搞懂,轉乘也很複雜。難以理解為什麼車站附近常有不同名字跟路線的其他車站。
我看著路標跟著人群,突然有個東西飄過眼角。
「啊!」
我忍不住驚呼。白色頭髮加上白色的衣服,我認識這個高䠷清瘦的人。
「都築先生!」
我奮力衝進人群追了上去。雖然他是個很可怕的人,不過還是想跟他談一談。
都築先生忽然放慢腳步,我朝他跑過去,漸漸拉近距離。
「等一等,都築先生!」
「……原來是水脈的狗。」
都築先生頭也不回地說。
「快滾!我沒空理你。」
他好冷淡。不過我不能就此退縮。
「那個……你在做什麼?怎麼會來這裡?」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
這時空氣彷彿凍結了並發出耳鳴般的聲音,這就是所謂的殺氣嗎?
我忍不住後退,後方是牆壁。我被逼到背貼著牆壁上的磁磚,都築先生修長的手臂則靠我身旁的牆上。那張能讓人結凍的俊美臉龐近在咫尺。
「啊……」
「你沒聽見嗎?我叫你滾。」
「可、可是……」
「這是第二次警告,快滾。趁我還沒出手以前。」
彷彿念咒般的語氣,他壓低了聲音,而他的眼神則好像立刻要把我吃掉般貫穿我的身體。
我本能地察覺到,現在最好不要刺激他。
「哼……還是我先消失在某個地方好了。」
都築先生轉身離開。我的身體像是被鬼壓床了般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完全看不見他的蹤影後,我全身發軟。
沒用的我就這麼直接坐在地上,雙腿微微顫抖。進入地下街後變暖和的身體就像是被倒了一盆冷水般陣陣發寒。
表情跟鬼一樣可怕。這個形容實在貼切,甚至可以說這樣的說法才足以形容。
被都築先生那樣看著,真的嚇死我了。
「他的樣子實在太恐怖……」
常見的冷笑不見了,他究竟在尋找什麼?
難道他真的在尋找新的犧牲者……?
我應該振作起來,追上前去,可是到處都看不見都築先生的身影。
我對自己很失望,步履蹣跚地走著,就這樣走到了大手町站的驗票閘門。
「啊!小彼方!」
已經先到達約定地點的奈奈也同學朝我揮手,我無力地揮手回應。
「你怎麼了,小彼方?好像沒什麼精神。」
「抱歉,我只是在發呆啦……」
「沒事吧?是不是睡眠不足?」
「沒、沒事。昨晚睡得很飽。」
「沒事就好。」
雖然奈奈也同學這麼說,但他仍是一臉的擔心。我只好再次強調:「真的沒事。」
我們走出驗票閘門,到位於更下層的月台。
「小彼方是不是討厭在假日的時候,兩個男人一起出遊?」
「怎、怎麼會!」
奈奈也同學半開玩笑似地說著,我則拚命否認。
「……結果我們還是決定去晴空塔。」
「哎呀,上次聊到企鵝,讓我突然想看看隅田水族館的企鵝。我還沒有去過那裡喔。」
頭一次看見他笑得這樣開心。
「奈奈也同學真的很喜歡企鵝。」
「沒錯,我喜歡企鵝!最可愛的企鵝是阿德利企鵝。牠身體小小的,眼睛周圍是白色的,搖搖擺擺的走路模樣最棒了!隅田水族館不知道有沒有阿德利企鵝,如果有就好了。」
「阿德利企鵝究竟是哪種企鵝啊?」
「西瓜卡,就是Suica!(註5)上的卡通圖案就是阿德利企鵝!」
「喔喔,原來長那樣啊!」
「小彼方!不是這個意思啦!西瓜卡上畫著牠的圖案,你可以了解阿德利企鵝有多棒了吧……!」
奈奈也同學的臉逼近我、雙眼盯著我看。好嚇人。
「對、對了!聽說晴空塔也有星象儀劇場耶……」
「我絕對不要兩個男生一起去看星象儀劇場!」
他立刻拒絕我的提案,讓我好失望。
「看來我只能一個人去看了。」
「你可以找女生一起去啊。小彼方,你沒有可以約會的對象嗎?」
「不……沒、沒有吧……」
回答完之後覺得更加沮喪了。
「咦!真的嗎?這、這樣啊……」
奈奈也同學驚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努力地思索後給了這個回答:「……要、要不要約房東一起去?」
「水脈先生是男人耶!雖然他長得很漂亮,也很有母愛,但他畢竟還是一個男人啊!」
而且如果我跟水脈先生一起去看星象儀劇場,不知道貓目先生會怎麼對付我哩。我也是很愛惜生命的好嗎?
「可是小彼方,你到底怎麼了?」
「咦?」
「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東張西望,在找誰嗎?」
「沒、沒有啊,沒什麼!」
我還是不經意地尋找著都築先生,實在太想找到那個人了。
是不是應該早點通知警方比較好?
「……啊……我只是在想,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阿德利企鵝。」
「怎麼可能有。企鵝不會出現在這裡啦!」
我正要拿出手機,前方的奈奈也同學的手卻往後打在我的手腕上。
「啊!不過這裡可能會有西瓜卡上的企鵝喔。東京地下鐵也可以用西瓜卡搭乘,如果你看見了可愛的企鵝海報,記得告訴我一聲。」
這次輪到奈奈也同學開始東張西望,總算成功地矇混過關。
這時我看見我們站著的月台下方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咦?那是什麼?」
「阿德利企鵝嗎?」
「不是。那個東西比企鵝小。」
那絕對不是企鵝。身體大約跟成人的拳頭一樣大,顏色非常接近水泥。
「……是老鼠!」
奈奈也同學發出哀號。
「地下鐵偶爾會出現老鼠。不知道牠們平時都躲在哪裡?」
「喔。來東京後第一次看見老鼠。」
「真的嗎?這附近很多喔。可能是因為牠們跑得很快,所以不常被人看見。」
雖然奈奈也同學說老鼠跑得很快,可是月台底下那隻老鼠卻跑得很慢,好像一拐一拐地在走路。
「牠腳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啊!好像有。白白的,是不是紙?」
奈奈也同學偏著頭,我則被老鼠的動作吸引,突然跳下月台。
「喂、喂!小彼方!你在幹什麼啊!」
「我想抓牠。」
「危險啊!不可以下去啦!月台下面的東西都要請站員撿才可以。而且老鼠身上有很多病菌,要是被牠咬到就糟糕了!」
我聽著奈奈也同學的呼喊,一邊靠近老鼠。老鼠充滿警戒地看著我,一動也不動。不,應該說牠想動也動不了,可以看出牠現在很虛弱。
我也很怕被傳染病菌,所以戴著防寒手套直接抓。這隻灰色的小動物無力地待在原地,沒有試圖掙扎的跡象。
「小彼方,快點!」
奈奈也同學朝我伸出手,在他的幫助之下總算爬回月台。
「別太亂來啊。沒想到小彼方的好奇心這麼旺盛。」
「嗯、嗯。只是覺得很好奇。」
老鼠的後腿綁著紙條,結打得又醜又隨便,讓紙條幾乎成了一個紙團。
我盡量小心在不傷到老鼠的前提下解開紙條。
「靠近一看,其實老鼠還滿可愛的。眼睛圓圓的,四肢也好小喔。」
「你才讓我意外,原來只要是動物你都喜歡啊?」
「是啊。這隻老鼠好像受傷了,很痛的樣子……」
老鼠的後腳折成奇怪的角度,這就是牠行動遲緩的原因。不知道是誰用力壓著牠綁上紙條的。
我們把老鼠放在地上,牠的步伐還是一樣緩慢,就這樣一拐一拐地拖著後腿,消失在某個角落。
「有點想替牠療傷,但又不可能收養牠。」
奈奈也同學很遺憾似地目送老鼠離開,然後轉身看著我。
「那是什麼呢?」
「不知道。不過,有可能是一封信……吧?」
我默默地打開被人用力扭緊,形狀已經固定的潮溼的紙條。
打開紙條的瞬間,一股噁心的鐵味衝進鼻腔。
「哇……」奈奈也同學立刻往後退,我也啞口無言。
因為紙條上以潦草的筆跡寫著:
──「救我」。
「這、這是什麼?恐怖電影的情節?還是推理小說?」
奈奈也同學大驚失色。
「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有人試圖求救。」
我突然想起都築先生剛才逼近我時,臉上可怕的表情。
這絕非尋常的巧合──事件發生的頻率越來越高、一直遵守著的原則、表情跟鬼般正在尋找某樣東西的都築先生、還有這張求救的紙條。這一切如同磁鐵般在我腦中聚集並重組。
「難道……」
「小彼方?」
「抱歉,奈奈也同學!你自己去隅田水族館好嗎!」
「等等!小彼方!」
「以後再補償你!」
當我回過神來,雙腳已經開始奔跑。
我衝上月台的階梯,找到境界後鑽了進去。一回到幽落町,立刻跑到水無月堂。
「水脈先生!」
我跌跌撞撞地衝進雜貨店裡。
水脈先生坐在店裡頭的榻榻米區,身旁擺著針線盒,正忙著縫補衣物。
「怎麼了,彼方同學?」
「這、這個。你看一下。」
我把紙條遞給水脈先生,看著紙條的內容,水脈先生的臉色也轉為鐵青。
「這是……」
從暖爐桌底下鑽出來的貓目先生,還有感應到我的氣息而來到店裡的真夜先生,也一起聽我說明今天發生的事情。
「都築出現在東京車站與大手町站之間,然後在東京地下鐵的半蔵門線大手町站的月台上,你發現了腳上綁著紙條的老鼠……」
水脈先生一臉嚴肅。
「這是向外界求助的紙條,而且不是墨水是用血寫成的。」
貓目先生拿著紙條,厭惡似地聞了聞。
「血?可是字的顏色是黑色的啊。」
「那是因為寫完後經過一段時間,血液氧化後會變黑。」
「啊!原來如此。可是居然用鮮血寫字……」
頭一次看見用鮮血寫成的文字。又不是恐怖電影或是推理小說裡的世界,過著和平生活的人不太可能有機會看見血書。
「上面寫著:『救我』,也就是說寫這封血書的人有生命危險。」
「嗯,很可能──」
「該不會被都築綁架了吧?」
貓目先生語帶指責地說。
「不,應該說曾經被綁架。肝臟差點被拿走的病人從那個庸醫的魔掌下逃出來,躲在車站裡。所以都築才急著找人。這麼一想,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釋。」
我一直擔心的事情,被貓目先生流暢地說了出來。
「他已經不再滿足於在醫院守株待兔的作法。所以開始綁架那些離家出走的人或流浪漢,把他們關起來。這麼一來,他就能隨時取得新鮮的肝臟。」
「不能否定有這個可能性,可是……」
水脈先生欲言又止,跟著低下了頭。
「等一等。我們還不能證實求救紙條跟都築大人有關。」
「可是最有可能害人的就是他,這一點並沒有改變。」
貓目先生瞪了真夜先生一眼,彷彿指責他不該多嘴,然後繼續說:
「我們就先不討論誰是犯人,先想辦法幫助那個求救的人吧。畢竟那人竟把血書託付給一隻老鼠,可見情況有多危急。」
「……沒錯。次郎說的對。我們必須先找出是誰寫了這張紙條。」
水脈先生伸出纖細的手指輕撫紙條上悲痛的文字。
「彼方同學。」
「是。」
「關於那隻老鼠,你知道牠是從哪裡跑到月台的嗎?」
「不知道……我沒有看到牠跑出來,所以不知道是從哪裡過來的。」
聽到我這沒用的回答,水脈先生點頭說:「這樣啊。」
「不是在大手町站裡頭嗎?」
水脈先生以搖頭回答了真夜先生的疑問。
「不一定在大手町站。東京的地下鐵如網狀分布──彼方同學,可以讓我看一下地圖嗎?」
「啊!好!」
我拿出手機打開地下鐵的路線圖。誠如水脈先生所言,地下鐵的路線像是人類的血管般分布的密密麻麻。
「都心的地下有東京地下鐵和都營地下鐵。這兩家地鐵公司能在都心營運也算是經過一番奮鬥。一開始,被稱為地下鐵之父的早川先生成立了東京地下鐵路這間公司,然後實業家五島先生成立了東京高速鐵路。」
「這兩家公司就是現在的東京地下鐵和都營地下鐵?」
「不是,彼方同學。這兩家鐵路公司彼此競爭激烈,最後合併為帝都高速度交通營團,收歸國有。然後因行政改革而民營化,變成了東京地下鐵。」
我們常說的都營地下鐵則是另一家成立於東京的鐵路公司。
「嗯,因為地下鐵很賺錢啊。」貓目先生跟著補充。
「不只是鐵路,他們也積極的開發地下街或地下道。都心的地下世界就這樣逐漸擴大,越來越複雜。」
「所以那隻老鼠也可能從其他地方跑到大手町站囉?」
針對我的提問,水脈先生點頭說:「沒錯。」
「老鼠受了傷,對嗎?受了傷的腳能夠移動的距離有限,所以我猜牠原本待著的地方離月台並不會太遠……」
水脈先生看著紙條上鮮血寫成的文字,美麗的臉龐扭曲,彷彿自己也感受到了寫的人的痛苦。
「寫下這封求救信的人,一定躲在一個足以藏身之處。可以從這一點來縮小可能的範圍。」
「地下鐵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彼方同學,你和次郎曾經去過一個死亡的車站,對嗎?」
水脈先生這麼說讓我突然想起來。
我們曾經去過上野的廢棄車站──博物館動物園站。那裡已經變成堆放物資的地方,但是絕對有空間供人躲藏。
「難道那個人就躲在那裡?」
「不。那個車站屬於京成電鐵,而且只有從日暮里到上野這段區間的鐵路在地下,老鼠不太可能是從那裡走到大手町站。」
「這樣啊……」
「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已經死亡的車站?」
真夜先生迅速地提問。「有。」水脈先生點頭。
「先回到剛才的話題,早川先生的東京地下鐵路公司與五島先生的東京高速鐵路公司,旗下的路線曾經擁有同樣的車站,就是名字一樣的車站。」
「原來如此……」
光想像就覺得附近有兩個名字一樣的車站是非常驚人的事情。可見兩家公司之間的競爭有多麼激烈。
「可是若兩個車站合併後呢?合併後勢必得廢除其中一個車站……」
「啊!」真夜先生發出驚呼,貓目先生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如此,沒想到會有車站因此被廢除。對了,像這樣因合併而廢除的車站是哪一站呢?」
「兩家鐵路公司同時開設的車站地點,那就是──」
水脈先生指著地圖的某一點。
「新橋。兩家公司在這裡建了兩個新橋站。」
離開幽落町後,我們前往東京地下鐵的新橋站。
我們來到一個在緊急照明燈的微弱光線下略顯昏暗的月台。
牆壁由紅磚砌成,牆上留有一塊由右至左寫有「新橋」兩字的磁磚。一張長椅孤單地擺在站名下方。月台採面對面的方式建成,拱門型的柱子對面有另一個月台。
「沒想到還有這種地方啊……」
貓目先生四處張望,月台有點狹窄,寬度勉強能讓兩個大人錯身而過。腳底下傳來如野獸低鳴般的聲響。
「月台下方似乎有電車經過,現在的新橋站應該也在這附近。」
水脈先生的聲音在月台迴盪,空氣中充斥某種濃烈氣味,讓人呼吸困難。
「這裡好像有瘴氣。」
真夜先生帥氣的臉皺著。
「彼方大人,請務必小心。這種瘴氣吸多了對身體有害。」
「嗯,好。」
「居然有瘴氣,看來這裡的環境並不是很好。」
貓目先生抖動鼻子,站到水脈先生身旁。水脈先生則默默地觀察四周。
「……這是?」
「老爺,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嗯。請看這裡。」
水脈先生蹲了下來,白皙的手指所指示的地方有一塊黑色汙漬。那塊汙漬附著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並飄著鐵鏽般的臭氣。
「這不是血跡嗎?」
「那……再往裡面……」
將血書綁在老鼠腳上的人──也就是被綁架的人就在裡面嗎?
這時從不遠處傳來拖著某個東西行走的沙沙聲響。定睛一看,昏暗的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有人在嗎?」
水脈先生發問。但是沒有得到回音。
「那個……我們是來救你的。」
我也試著跟對方說話,一樣沒有回答。
「會不會是被綁住了,沒辦法開口說話。還是因為傷勢過重而無法發出聲音……」
「嗯,是啊。可是……」
水脈先生臉上蒙上一層陰影,是不是察覺到什麼呢?
我很想早點拯救那個被綑綁且受了傷,正在昏暗處受苦的「某人」,於是往前踏出一步。
就在這一瞬間,一個巨大的黑影自黑暗中竄出。
「彼方同學!」
水脈先生大喊一聲。真夜先生則用力拉著我的手,貓目先生一個翻身變成黑貓,撲向那團黑影。
「喵!」
貓目先生被黑影甩開,翻了一個跟斗後落在地面。
「貓目先生!」
我感覺到污濁的氣體噴出,瀰漫在四周。
那個氣體讓人深感厭惡,籠罩了所有黑暗……是瘴氣。
我立刻轉過頭再次看著前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站在我前面的並不是人,而是一隻巨大的野獸。
月台裡並沒有風,但是牠身上紅黑色的體毛卻詭異地飄動著。牠的血盆大口直裂至耳際,紅色的雙眼精光燦爛,頭部卻長著黑亮的頭髮。牠伸出銳利的爪子站在水泥地上,發出老虎般的低吼。
「這、這是……」
「是妖怪嗎……?」
真夜先生抱著我,訝異地說。
牠看起來不像人類,也不像是現世裡的任何動物。渾身纏繞著暗黑氣息,飢渴的雙眼緊盯著我們不放,長長的爪子上殘留著血跡。
好可怕。
牠就像是所有恐怖生物的集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