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海賊的女兒 上、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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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日本台」 小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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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領，大事不好啦！咱們闖進能島村上的領海啦！」

此起彼落的號角聲中，水手在一片混亂的甲板上高喊道。

「不用你說俺也知道！」

被稱作頭領的男人轉頭望向水手。年約四十的他，一張臉極其凶狠。他急忙掀開船板，朝甲板下的船艙探頭。

船艙裡，二十名乘客擠成一團，四周約有十個亮出長刀的人，全都是他的手下。所有乘客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在海賊出現前，這頭領正打算強奪百姓們的財產。

「聽好了！要是有人敢出聲，就把他們全給斬了！」

「是！」頭領一下令，盜賊們齊聲大喝，惡狠狠地把刀口抵向百姓。

百姓個個嚇得全身僵硬，但並不全是因為鋒利的刀口。先前這些盜賊為了殺雞儆猴而絞死的百姓屍體，才更叫人驚恐。

「諸國往來之人所乘船中絞殺所陳述之由。」

根據《武家萬代記》所載，這種情況在當時的海上似乎相當常見。盜賊會假裝成迴船載客，然後再殺害乘客以奪取船上的財產。

頭領指著船艙裡的屍體，命令其中一名飽受驚嚇的百姓：「你去給我抱住那個死人！聽好了，那不是屍體，是病人！知道了吧！」

頭領的意思，或許是要百姓在能島村上海賊眾登船時，用這個藉口搪塞過去吧。話才說完，他就注意到乘客之中，有個連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光頭，和一個面如槁木的老頭。

「那邊那個老頭和小光頭，給我上來！」

「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

出聲反抗的是那個小光頭。離開眾人登上甲板令他相當不安，但為了保護爺爺，小光頭還是鼓起勇氣，仰頭死瞪著頭領。

「留吉，別說了！」

老人家喚著小光頭的名字，制止他說話，但這個名叫留吉的小光頭，卻惡狠狠地瞪著頭領。他把爺爺護在身後，故作鎮定地吼道：「讓源爺留在船艙！反正我一點也不怕死！」

「呿！」頭領啐了啐嘴。沒時間瞎磨蹭了，能島村上的海賊很快就要竄上這艘船了。

「小光頭來就行了！」

頭領把留吉拎上甲板後，「砰」的一聲蓋上船板。甲板上約有七名嘍囉。頭領一把將留吉推向其中一人。

「給我抓緊這個小光頭，敢隨便出聲就殺了他！」

嘍囉聽了，立刻從後方緊扣住留吉，背靠船緣蹲了下來，同時還不忘用短刀抵著小光頭的背。頭領見準備就緒，轉身邁向船頭，就在這時——

「喂！」

留吉開口叫住頭領，毫無懼色地仰起下巴：「你們這群壞蛋根本不是海賊的對手啦！」

「⋯⋯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宰了你！」

頭領的口氣依然凶狠，臉上卻滿是驚恐之色。留吉見狀，痛快地閉上了嘴巴。

「可惡！」頭領頭也不回地離去。怎知下一秒，四周的景象卻令他嚇得倒抽一口氣。

靜止不動的迴船四周，竟然冒出將近五十艘小早。

圍繞在四面八方的小早，距離迴船約十間（約十八公尺），每艘小早上各載著二十名搖櫓的水手和十名左右的士兵。個個裝束簡便、姿態勇猛，全身上下只穿著胴丸鎧配一條兜襠布，單手握著出鞘的刀擺出備戰姿勢，眼中閃爍著駭人的狠勁。

強大的恐懼感襲來，頭領勉強撐著兩條無力的腿，往船頭的方向看去。一艘巨大的關船正從小早船陣中緩緩現身，霸氣地把周圍的小早擠向兩旁，長驅直入。

「那是⋯⋯」頭領的目光停留在關船的船頭上。

眾目睽睽下，一名海賊直挺挺地站在船頭的楯板上。究竟是怎樣的好身手，才能穩若泰山地站在幾無立足空間的楯板上，在逆風之中氣定神閒地將雙手叉在胸前呢？

海賊一身便裝，沒穿盔甲，只有小腿和手臂處綁著連護具都稱不上的綁腿和手甲，一把刀孤零零地掛在小袖腰帶上。那件小袖也十分奇特，無袖的造型讓兩隻胳膊光溜溜地露在外面，下襬還被裁剪到快露出屁股的程度。海賊一邊放任那沒綁髮髻的及肩散髮隨風飛舞，一邊神氣昂揚地傲視著眼下的迴船。

「那關船上的男人，怎麼看起來不太對勁呢？」

說話的人，是把船停在迴船後方半町（約五十五公尺）的兒玉就英。關船上的海賊身長將近六尺（約一百八十公分），身材卻莫名纖細。

「那可是個女人喲！」

聲音來自隔壁關船，因島的村上吉充解開了就英的疑惑。但就英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宗勝沸騰的血液直衝光禿的腦門，他扯開嗓子吼道：

「太令人懷念了！她就是景公主嗎？」

「可不是嘛，那些傢伙把最可怕的山大王引出洞嘍！」吉充應證了宗勝的猜測。

此人就是能島村上家家主．村上武吉的女兒——村上景。

她不但手長腳長身形長，連纖細的脖子也比一般人長。這般整齊劃一的缺陷，令人不由自主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然而她全身上下最怪異的部分，還是那張臉。

海風撥開了她的亂髮，一張細緻的臉孔若隱若現，那鼻梁就像鷹嘴般尖細而高挺。靈動的雙眼大得像快蹦出來似的，上面還緊挨著眉毛，眉尾與眼角像在氣頭上一般高高吊起。

闊嘴、厚唇、目空一切的上揚嘴角，拼湊在一起簡直就像惡鬼在微笑。

景牢牢盯著前方的迴船，用響徹雲霄的喝令聲，對嚴陣以待的士兵們喊道：「把船尾接上迴船船腹！」

登上敵船時，用船尾銜接對方的船腹是最普遍的作法，也是劫船的標準動作。

「遵命！」

士兵氣勢高昂地衝向船尾。甲板後方有個通往船艙的出入口。士兵一個箭步飛身躍入，

快步衝下臺階，然後向搖櫓的水手傳達景的命令：

「調頭！把船尾接上迴船！公主要劫船啦！」

「喝！」

齊聲呼應的並不是水手，而是在船艙裡待命的士兵。眨眼間，這些士兵全都一躍而起，衝向出口。

同一時間，傲立在楯板上的景也飛身躍下甲板。就在此時，「姊姊、姊姊！」景的弟弟景親一邊叫嚷，一邊衝上前來。景親的個子雖然比景還高，眉毛卻和姊姊截然不同，是標準的八字眉，看上去隨時都像快哭了似的。

「求妳別玩啦，姊姊！」

腳下的船開始旋轉，景親苦苦哀求著快速步向船尾的景。只見她停下腳步，一臉厭煩地皺起眉頭：「煩死了你！有話快說！」

「劫船這檔事，不必姊姊親自出馬也行吧？」

「你這蠢渣！」

在景毫不留情地怒罵之時，二人也來到了船尾。

景一腳跨上船尾的楯板：「這麼有趣的事，豈能拱手讓人？」

話才說完，景就帶著惡魔似的笑容再次站上了楯板。她的身影一出現，周圍小早上的眾兵瞬間歡聲雷動。

關船即將旋轉完畢。伴隨一聲巨響，船尾猛地撞上迴船船身，但那衝擊力對景毫無影響。她文風不動地瞪著一雙大眼，鄙睨著下方矮了一大截的迴船。

就英在後方凝視著眼前呈丁字交會的關船和迴船。屹立在關船船尾，準備率先登上迴船的人，就是那個高個子長身女。

「她打算親自劫船嗎？」

就英驚訝地問，只見吉充無奈地答道：「反正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整座藝予海域，沒有一個海賊不曾聽聞景公主的囂張行徑，如今她的身影甚至成了經典名景。然而，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就英，在驚訝退去後，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還以為有多大本事呢，不就仗著人多勢眾，欺壓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甕中鱉罷了！」

——在成群的小早包圍下，就算她獨自躍上迴船，八成也不會遭到敵人的反抗吧。

「還不就是公主殿下打發時間的家家酒罷了！」就英嗤之以鼻。

「是的話就好嘍，這樣至少還惹人憐愛些。」吉充說著，不禁搖了搖頭：「有一回她獨自一人划著小早，遇上一群不給帆別錢還大吵大鬧的九州武士，最後她就把那十個人的頭全給砍了！」

「此話當真？」就英收斂起戲謔的表情。

吉充見狀，遂補上一句：「是啊，但也因為這樣，愈來愈沒人敢娶她囉。」

一片鼓譟聲中，村上景對著勸退自己的景親放聲大吼：「換作三島明神的鶴公主，也會這麼做的！」

每次村上景獨自劫船前，都會搬出這麼一句臺詞，這一回也不例外。話一說完，她使勁蹬了一下楯板。

「姊姊！」

景親趕緊伸出手，但根本來不及攔住她。姊姊先是高高彈起，接著急速朝著迴船的方向落下。同一時間，景親所在的關船甲板上，卻莫名一陣鼓譟。

「景親大人，失禮了！」

一大群士兵高聲嚷嚷著衝向船尾，爭先恐後地繼景之後攀上楯板。

「呿！每次都這樣！」景親皺起臉來。

只要有村上景在的地方，總是免不了一場騷動。士兵們每次見到她挺身而出，就會不顧前後地上場助陣。景親就是因為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才阻止她擅自行動。不過，這並不是為了避免讓她暴露在危險之中——

「你們這幾個傢伙，夠了沒呀？到底想要下去多少人哪！難不成你們又想害姊姊連人帶船沉進海裡去嗎？」

有一回，士兵們隨著景一一跳上商船，結果搞得整艘船因為超重而沉船了。那一次不但沒收到帆別錢，反而還損失了一筆。

「夠了夠了，都叫你們別去添亂了！」

景親雖然膽小，手腳卻比一般高個兒俐落許多。他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地在船尾竄來竄去，伸手將那些士兵一個個抓回甲板上。不過士兵們早已殺紅了眼，其中一人還不斷咆哮：

「放開我！」甚至在扭動的過程中，給了景親一記肘擊。

「痛死了！我幹嘛自討苦吃呀⋯⋯」

說是這麼說，可替姊姊擦屁股向來是弟弟的工作，挨了一記的他也只能含淚死抓著士兵們的項領。

——反正這場騷動不會持續太久。

縱身躍下迴船的景，雙腳猛地著地以後，挺著一對豐滿的胸部站起身來，張嘴怒喊道：「幹什麼、你們！」

一瞬間，關船上的士兵全都僵在原地。景親和士兵們戰戰兢兢地朝下方的迴船看去，發現景正惡狠狠地抬頭瞪著他們。

「哪個敢再礙我好事的給我當心了！別指望我會輕易放過！」

眾兵一聽，全都斂起原本狂放的姿態，乖乖從楯板上下來。跳回甲板後，像一隻隻委屈的小狗，把臉並排探出楯板外。

「你們也是！」

一個轉身，景又換個方向朝周圍的小早大吼。原本不待景下令就擅自縮短與迴船距離的小早，被她這麼一吼，也立刻老老實實地把櫓槳抽出海中。

「哼！」

解決完自己人以後，景哼了哼，一邊掃視迴船上的群眾，一邊厲聲詢問：「我們是能島村上的人，船長在哪？」

——能島的人？

背部被壞蛋的手下抵著一把刀的留吉，一邊顫抖一邊吞著口水。

能島這名字連年紀尚小的留吉都聽說過。如果是惡鬼般的能島村上，應該會幫忙制伏這些壞蛋吧？留吉露出期待的眼神，抬頭望向站在前方兩間（約三・六公尺）處的景。

女海賊把兩隻細長的手臂叉在胸前，來回掃視著甲板。看她手指不斷敲著上臂，似乎是個缺乏耐性的人。被曬成赤銅色的下臂，也隨著手指的動作起伏著，彷彿有條蛇在皮膚底下隱隱扭動。看來她對自己的身手相當有自信。

——話雖如此，一個女人家，為什麼要獨自跑上這艘船呢？

留吉狐疑地盯著她的臉。這女人雖然長著一張惡鬼般的剛強面容，做事卻有點瞻前不顧後的樣子。這讓他頓時不安了起來。

一聽見女海賊問：「船長在哪？」剛才被留吉破口大罵的凶惡頭領，立刻出面回應：

「在這！」

「你就是船長？」

景快步走向自稱船長的頭領，完全無視他臉上恐懼的表情，睥睨地發問：「你們闖進能島村上的領海了。船上可有『上乘』？」

——東來之船，東賊一人同乘者，可免於西賊之害。西來之船，西賊一人同乘者，可免於東賊之害。

一百六十年前，一名多次經由瀨戶內海往返於朝鮮與京都之間的李氏朝鮮官人宋希璟，在其紀行文《老松堂日本行錄》當中如此寫道。

在東西向往來的迴船上，只要乘著一名海賊，就可以作為通關證明，安全航行於海上。

當時的人稱其為「上乘」，景在問的就是這件事。

頭領惴惴不安地縮著身子，絲毫不見剛才的囂張氣焰：「實在抱歉，船上並沒有上乘的海賊。」

聽見頭領的回答，景繼續追問：「那有旗子或免符嗎？」

根據記載村上海賊歷史的《武家萬代記》或《能島家根本覺書》等書，所謂的旗子和免符，是用來證明已經支付過通行費的通行許可證。

目前有一張由能島村上家主村上武吉，在距離當時五年後的天正九年（一五八一年）所發行的通行旗仍保留至今。那是一張大約六十公分寬、七十五公分長的布料，上頭簡單寫著一個大大的「上」字。當時的船隻只要掛上旗子，就能夠確保海上航行的安全。

「也沒有旗子或免符。」頭領說。

換句話說，通行於此處海域所該帶上的人或物，這艘船上一概沒有。

「哦？」

景噘起嘴巴，皺了皺眉。說也奇怪，這女人一換上這副表情，原本恐怖的模樣就消失無蹤，甚至有些天真。長長的手臂環在胸前，一邊嘟囔著「這就怪了」，一邊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你們是打東邊還西邊來的？」

「打西邊來的。」

「打西邊來的話，應該在赤間關或上關付了帆別錢，就會拿到一張免符才對呀！怎麼會沒有呢？」景一臉狐疑地追問。

她會有這樣的疑惑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照理來說，倘若從藝予諸島西方航行過來的話，應該會經過赤間關（山口縣下關市）或上關（山口縣熊毛郡上關町）的關口。

這一回，頭領的身子縮得更小了：「其實咱們是安藝國高崎的人，本來想往東邊去給因島付帆別錢，沒想到乘客當中突然有人病了，只好又趕緊把船調頭回去。」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景鬆開了眉頭。

說到安藝國的高崎，景也略有耳聞。那是一個位在能島西北方五里、因島西方五里，還沒過赤間關和上關的小港口。所以就算他們從西邊來，也不會通過那兩個關口。如果是從高崎出海東進，剛進入因島領海就回頭的話，沒機會付帆別錢也是應該。

「病人呢？」景問。

「在船艙裡呢。」

頭領回答後，在景的命令下打開船板。景往裡頭一探，船艙裡共有男女老少數十名百姓以及水手，其中有一名百姓懷裡正抱著另一名全身癱軟的百姓，看來那應該就是病人了。

病人臉色發青，看似回天乏術。

景回頭對頭領說：「他看起來像個死人呀？」

留吉一邊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邊在心中暗罵那個女海賊。

——那本來就是個死人啊！

當然，頭領說的完全是謊言。

雖然迴船載著留吉等二十人從安藝高崎出海一事的確是事實，但頭領和其手下一出海就殺了其中一名百姓，並強占船上的貨物。而且沒多久後，這艘迴船就被村上吉充所乘坐的因島村上家之關船給發現了。要是被攔下的話，這些壞蛋幹的勾當就會曝光，所以當然非逃不可啊。

——這海賊姊姊也真是的！

從剛才的對話聽起來，這女海賊似乎真信了那個壞蛋頭領，完全沒有起疑。現在也是，頭領只不過說了句：「咱們正準備抓緊時間趕回高崎，就遇見了一大群海賊。」她竟然還同情地附和道：「所以才嚇得逃跑是嗎？」

——有妳這麼善良的海賊嗎！

留吉咬牙切齒地瞪著女海賊。

「所以你們回高崎的路上也不會經過關口嘍？」景問。

「是呀。您看這孩子都嚇成這樣了，求您放過咱們一馬吧。」

頭領彎低了腰，厚顏無恥地指著留吉。在那女人眼裡，肯定以為留吉是一個被父親摟在懷裡安撫的孩子。頭領特地把留吉抓來甲板，就是為了製造假象。

但頭領話才說完，一個大好機會立刻降臨在小光頭身上。

「孩子啊。」女海賊邊說邊走向留吉。

——趁現在！

幸運的是，壞蛋們被女海賊擋在背後，看不見留吉的臉。留吉把眼珠用力向上頂，一左一右地動來動去，拼命擠眉弄眼，暗示女海賊把注意力轉移到持刀抵在他背後的手下。

這方法成功搏得女海賊注意，她開始專注地盯著留吉的臉看。

——太好了！

留吉才在心中歡呼，女海賊接下來的反應卻讓他嚇得魂飛魄散。

「喂！小光頭！你竟敢對我翻白眼？」

女海賊話一說完，轉頭就往頭領的方向大步離去。

——這海賊姊姊實在有夠笨的！

看來她的腦容量只有老鼠一般大吧。就在留吉垂頭喪氣地讓眼珠子歸位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股輕微的刺痛感。剛才女海賊說的話，似乎讓後面的嘍囉注意到留吉的小動作了。

——糟了！

留吉會這麼緊張，並不是因為恐懼死亡，而是擔心自己無法實現多年來的夙願。

——要是就這樣讓海賊姊姊離開的話，我恐怕再也無法報恩了。

望著女海賊的背影，留吉在心中默默祈禱她能察覺異狀。

然而，景在頭領面前停下腳步後，卻準備草草結束對話：「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了，只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草民們一馬。」頭領殷勤地向女海賊磕頭求情。

景大大地嘆了口氣，抬頭朝關船大聲喊道：「喂！景親，這一回收不了帆別錢啦！」

景和頭領之間的對話，景親也聽得一清二楚。

「也是呀，既然人家不走關口，自然不能收錢嘛。要是擅作主張的話，搞不好又要挨大哥的罵了。」

景一聽見大哥兩個字，背脊頓時一陣發涼，但她立刻掩飾此刻的心情，裝腔作勢地辯說起來，故作得意的語氣就像即將發表一道只有她能解開的難解謎題似的：「收不了帆別錢才不是因為他們沒通關呢！」

「那是為何？」景親不耐地反問，怎知率先回答的卻是留吉而不是景——

「這些人可是壞蛋呀！海賊姊姊，您快幫我們收拾掉這些人啊！」

就算身體會被刀子刺穿也要賭他個一次！留吉吃了秤砣鐵了心，放聲大叫。

沒料到景的聲音聽來卻十分不滿：「喂！你竟敢搶走我的臺詞！」

一時之間，人在關船上的景親還搞不清楚狀況：「姊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

景親從船緣探出身子時，留吉已危在旦夕，只因他一出聲，背後的嘍囉立刻豎起短刀，緊握刀柄，準備一刀刺進小光頭的背。

就在這一瞬間，「把這些傢伙全都給我斬了！」景帥氣地從頭領面前飛身躍向背後的留吉。她在空中一個轉身，握住刀柄，一眨眼的工夫就在留吉的眼前落地，同時拔刀劃向留吉背後的嘍囉。

——什麼！

留吉根本來不及看清楚這一切，只知道原本應該在眼前的刀柄，瞬間發出刺眼的光芒，然後又再次回到原來的位置。

一連串的動作都在電光石火間完成。

留吉一回頭，只見嘍囉被砍斷的腦袋還黏在脖子上，但兩眼翻白，大量鮮血正從脖子上的斷口處汨湧而出。短刀沒有貫穿留吉的身體，留吉趕緊匍匐著朝景的腳邊前進。

「小光頭，沒事吧？」景低頭探了探地上的留吉。

但小光頭一句謝謝也沒說，劈頭就怪罪起景來：「妳也太慢才意會過來了吧！我剛才不是已經拼命暗示了嗎？姊姊真夠蠢的！」

「你說什麼？」景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雖然自己的確沒看出留吉的暗示，但卻從別處注意到那些壞蛋的惡行了。她不就從留吉背後手下的額頭上，看到由短刀反射而出的鋒芒了嗎？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還要挨這小光頭罵，實在是氣死人了！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好嗎？從一上船就知道了！」

景打算撒點小謊矇混過去，卻被留吉頂嘴道：「還不是我跟妳說妳才動手的！」

「我本來就準備要動手了！誰知道你突然鬼吼鬼叫的！」

——這姊姊都幾歲了還這麼幼稚！

如果連年僅十歲的留吉都這麼想的話，那景恐怕是真的挺幼稚的。看在留吉的眼裡，這個牙尖嘴利強詞奪理的女海賊，就跟鄰居小鬼頭沒什麼兩樣。

嘍囉的腦袋終於應聲落地，從切口噴出大量鮮血，周圍的小早傳來劃破天際的喝彩聲。

後方關船上的乃美宗勝和兒玉就英等人，也目睹了從迴船上四濺而出的血花。

就在小早上的海賊一片歡騰之際，「原來傳聞都是真的呀！」宗勝開心地瞇起眼睛。

一旁的就英卻不禁皺起眉頭：「是她幹的好事嗎？」

隔壁關船上，因島的村上吉充正傷腦筋地撫著額頭：「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但同屬村上海賊的他，似乎已可預見後續的發展：「宗勝大人、就英大人，咱們開船吧。」

「不需要等到騷動平息再離開嗎？」

就英滿臉訝異，吉充卻是一笑置之：

「不用啦。有景在的話，片刻工夫就夠了。」

趁著景和留吉旁若無人地拌嘴之際，頭領迅速重整態勢，指示手下取出先前為了掩人耳目而藏起的刀。

「對手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把她抓起來當人質帶回高崎！」

剛才女海賊對士兵們咆哮的模樣，頭領全都看在眼裡了。雖然她的外表獨特，但肯定是個身分尊貴之人。頭領心想：只要擄走她，這些海賊絕對會乖乖聽話。

「把她手腳砍了，看她還能怎麼作怪！」

一聽見頭領下令，小嘍囉們瞬間拔刀，其中兩人從景的背後上前偷襲。

「放馬過來吧。」景的嘴角露出殘酷的笑意：「小光頭，跟緊啦！」

一轉身，景快步逼近從背後偷襲的兩名嘍囉。

「這些人不要命了吧，連姊姊也敢偷襲。」關船上的景親，無奈地皺著一張臉。從小

被姊姊欺負，景親最瞭解景的能耐了。迴船上對姊姊發動突襲的二人組，處境跟自己如出一轍。

景快步衝刺著，腰上的刀始終未出鞘。眼前的兩名手下一前一後地衝了過來，就在距離僅剩一間（約一・八公尺）之時——

「看刀！」景把雙手交叉在胸前，俐落地向地上一揮，藏在手甲裡的小刀瞬間飛出。

「呃啊⋯⋯」

前面的嘍囉發出痛苦的呻吟，腳背已雙雙遭小刀貫穿。刀尖直入船板，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動彈。

「愚蠢的傢伙！」

在與嘍囉擦身而過的瞬間，景迅速拔刀砍飛了他的腦袋。這名盜賊死前所見的最後一幕，就是景帶輕蔑笑意的臉龐。

「到你了！」

景的速度絲毫未減。她手握出鞘的太刀，腳在船板上用力往前一蹬，一ggˇgg雙大眼緊盯著第二名嘍囉。敵人大膽挺進，準備和景近身搏鬥，一踏入攻擊範圍，刀刃隨即直揮而下。

「膽子不小嘛！」

眼看刀子就要落下，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把太刀高舉過頭，正面迎接敵方的刀刃。

就在這時，景故意放鬆手臂的力道，左腳同時滑向右後方，趁勢轉進了手下的側面。

手下本打算使勁斬斷景的太刀，沒想到卻被她側身閃過，手中的太刀頓時失控向前砍去，身體也一併往前傾倒。

「唔！」

手下不禁叫出聲來。失去重心的他，暴露了身側的破綻，一轉過頭去，只見女海賊已高舉著太刀，朝自己用力揮來——

「納命來！」景一刀砍斷了手下的脖子和擋在前頭的手臂。

「嘶⋯⋯」景親見著這一幕，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聽著耳邊再度傳來士兵們的喝彩聲，他皺著眉頭，揉了揉頸子。

剛才景使出的絕招，是從小練到大的獨創招式。先故意接受對方的攻擊，然後借力使力，利用反彈的力道讓刀從身體側面迴旋至頭頂，所以對方下手的力道愈猛，她的太刀愈能迅猛反擊。

「別逞強不就沒事了嘛⋯⋯」景親不由得同情起被景斬首的手下。

畢竟姊姊當初為了練就這門絕活，可是拿他來當練習對象。少年景親每砍出一刀，脖子就挨打一下。到了青年時期，仍舊是每砍出一刀，脖子就挨打一下。到最後，他練出一副異常健壯的脖子和肩膀，與他那張哀怨的苦瓜臉毫不相襯。而為了逃離姊姊敏捷的身手，他腳底抹油的功力也是高個兒中難得一見地靈活。

「現在他們總算明白自己惹到誰了吧。」景親嘟噥著俯視下方的迴船，只見頭領率領的四名手下，個個都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搞什麼啊，這樣就結束啦？」景垂下手中的太刀，慵懶地撇了撇唇角，那模樣簡直就像失去玩伴一樣無奈。

四名手下不禁面面相覷。然而，就在四人眼神交會的瞬間，他們頓時領悟到一件事：

要是不拿下這個女海賊，他們絕不可能活著回去。

「殺了她！」

頭領早把活捉一事拋在腦後了。他一聲令下，一名手下哀嚎著衝上前去——

「反正你們也無處可去了。」景咧嘴一笑，立刻使出弟弟陪她練習的獨門絕招。轉瞬間，敵方已身首異處。

「下一個！」景大聲挑釁著，但敵人們早已戰意全消，因為一出手就是死路一條。想到這裡，便一個接一個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呿！」景一臉厭棄，刀尖一轉，逼近頭領問道：「你呢？」

這男人不久前還氣焰囂張，如今卻定定地看著景和她手中的太刀，接著——

「小的不敢冒犯！」頭領一把丟下刀子，跪地求饒。

「什麼嘛！」景失望地收刀入鞘。

但留吉不甘心就這樣放過他們，他從景的背後探出頭來：「這些人殺了我的同伴謀財害命哪！快把他們全都殺了呀！」

景一臉厭煩地說：「想不到你這小鬼還挺狠毒的嘛！八成是家教不好，家教！」

——妳沒資格說我吧？

留吉在心中反駁。

下手最狠毒的人，不就是妳這個女海賊嗎？不過剛剛才見識過那恐怖的刀法，留吉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閉嘴。

「乖乖閉嘴吧，乳臭未乾的小子！」話雖如此，景也不打算就此放人。教訓完留吉後，她回頭面向一干手下敗將，厲聲宣布道：「喂，你們這些傢伙聽好了，按照這小光頭的說法，你們在能島村上的領海內胡作非為，就該接受我們的規矩制裁。既然你們放棄抵抗，那就乖乖接受應得的處分吧。」

「頭領，大事不好啦！咱們闖進能島村上的領海啦！」

此起彼落的號角聲中，水手在一片混亂的甲板上高喊道。

「不用你說俺也知道！」

被稱作頭領的男人轉頭望向水手。年約四十的他，一張臉極其凶狠。他急忙掀開船板，朝甲板下的船艙探頭。

船艙裡，二十名乘客擠成一團，四周約有十個亮出長刀的人，全都是他的手下。所有乘客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在海賊出現前，這頭領正打算強奪百姓們的財產。

「聽好了！要是有人敢出聲，就把他們全給斬了！」

「是！」頭領一下令，盜賊們齊聲大喝，惡狠狠地把刀口抵向百姓。

百姓個個嚇得全身僵硬...

讓我們一起進入偉大航道吧！

文／銀色快手

說起海盜，腦海中立馬浮現戴著黑色眼罩、手持長刀的驃悍形象。

印象最深刻莫過於頑皮的小男孩彼得潘在《永無島》（Neverland）與獨臂的虎克船長所率領的海盜們一同戰鬥的驚險畫面。相對於男孩的純真幼稚與膽怯，海盜的形象彷彿成人世界的縮影：勇於冒險、機智過人、必須掌控船上所有動向、隨時會面臨不可預測的危難與風險、為了傳說中的寶藏征服四海、與敵人拼搏到底寧死不屈，那是男孩心中永遠的童話，也是所有人夢想的偉大航程。

．海盜冒險故事是許多人童年的珍貴回憶

關於大海冒險和海盜故事，相信很多人對於《海王子》、《北海小英雄》、《金銀島》這些卡通並不陌生吧，它是許多五年級、六年級童年的共同記憶，小時候每星期守在電視機前面，就是為了要跟著主角一起去衝浪去冒險。

《海王子》（原名：海のトリトン）是導演富野由悠季改編自手塚治虫原作的動畫作品，將海洋的想像發揮到極致，賦予神秘和動人的美麗篇章；《北海小英雄》改編自瑞典作家Runer

Jonsson 的童書《維京海盜小威》是一部日本與德國合作的卡通，小威總是在千鈞一髮的危急時刻用他的智慧解決了麻煩，而夢工廠動畫製作的《馴龍高手》系列似乎也延續了維京人海盜的主題，其故事內容則改編自Cressida Cowell 於2003年所作的同名童書《如何馴服你的龍》。

《金銀島》（原名：宝島）改編十九世紀蘇格蘭文學作家史蒂文生的暢銷小說Treasure Island，描寫海盜與藏寶的傳奇故事，故事中的主角吉姆從臉上有刀疤的比爾船長那裡拿到一張藏圖，上頭標註了著名海盜弗林特船長在島上埋藏的寶藏位置，從此展開兩派人馬的寶藏爭奪之戰，其中獨腳水手西爾法，肩膀上永遠踩著一隻多嘴的鸚鵡，嘴裡不斷哼著「十五個人在死人

箱上重生」。卡通中關於藏寶地點的秘密暗語如今我還記憶猶新：「月圓夜，鐘一響，甫林特館，魔鬼座椅，朝著骷髏左眼發射。」那參不透的謎語像是童年無法抹去的印記一樣，激起我的渴望「好想成為海盜喔！」

．這本小說確實不簡單！

榮獲日本2014本屋大賞第一名的暢銷小說《村上海賊的女兒》生動地描繪日本戰國時代在瀬戶內海一帶橫行無阻的村上海賊不為人知的英勇事蹟，這部根據史實改編的宏偉鉅作，完全翻轉了一般人對於傳統歷史小說的印象，不僅有著深入淺出的解說，也對照當時的狀況透過作者的推論進行分析，彷彿帶領讀者進入歷史現場，親身體驗只有在大河時代劇才看得到的戰爭畫面，難怪會被全日本書店店員票選成為最想賣給讀者的一本書。故事中登場的角色描寫得極為生動，栩栩如生，情節高潮起伏，節奏暢快，故事主線與支線之間清晰明瞭，充滿戲劇張力，本作還榮獲第三十五屆吉川英治文學賞新人獎，果真是實至名歸！

吉川英治何許人也，他是記者出身，被譽為「日本國民作家」，主攻歷史小說，以改編史實聞名於世，曾在報紙上連載《宮本武藏》，獲得廣大讀者的好評，甚至影響了井上雄彥創作的青年漫畫《浪人劍客》；後來吉川又寫了《三國英雄傳》鮮活描寫出亂世中崛起的英雄，也是日本人人必讀的著作，《村上海賊的女兒》的作者和田龍能夠獲得吉川文學賞的殊榮真是實至名歸，因為故事實在太特別了！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女人是不准踏上戰船的，這是兵家大忌。但是被稱之為海賊王的村上武吉，竟然有個好勝心強，武藝高超又個性刁蠻的女兒，繼承海賊的家業，率領海盜們巡邏瀨戶內海一帶的海域，完全顛覆一般人對於女性的看法。而且，當時的審美觀喜好五官扁平濃妝豔抹的女子，身材大多矮而豐腴，被戲稱為醜女的海賊公主景，卻是身材高挑纖細，有著南洋人的立體輪廓，健康而黝黑的膚色，並不討好一般男性，一旦進入故事裡，你卻會為她驍勇善戰、不讓鬚眉的風采深深著迷。由於村上景惡名遠播，遍尋不著理想的夫家，於是在大坂本願寺門徒慫恿之下，決心來到泉州尋找她的心上人，「我只是想跟心愛的男人一起搭上軍船，然後攜手打幾場漂亮的戰爭！」讓人覺得她其實是個浪漫的人，雖然沒有經歷過所謂「真正的戰爭」卻誤打誤撞闖進了雙方交戰的場面，在那裡她體會了戰爭的殘酷，夢想的幻滅，也從挫敗和絕望之中成長，驚心動魄的戰爭場面，簡直像在看一場紙上放映的電影，讀來痛快淋漓，好像在看戰國版的航海王，這就是和田龍獨特的魅力所在。

．村上海賊取材的靈感

作者在訪談中自承從小在廣島長大，父母曾帶他去瀨戶內海的因島遊覽，並告訴他從前這裡有海盜出沒，這些海賊後來成為村上水軍，是贏得大阪灣著名的「木津川口之戰」最大功臣，當時感覺海盜都是些窮凶極惡的傢伙，他們強壯而威猛，又給人一種自由奔放的感覺，當時童稚天真的想法使得他對於村上水軍既憧憬又崇拜。

長大之後，他開始寫歷史小說，一直很想嘗試寫村上水軍的故事，於是選擇了村上水軍最輝煌的歷史著手蒐集史料，詳細查閱了村上家的族譜，也研究了周邊地理人文以及戰國時代的各種相關史料，他認為一定要能掌握當時大環境的氣氛，才能進入每個角色的內在，描寫出他們「為何會做出如此決定」。比方說，說當時的人對於生命的態度，簡直是現代人無法想像地豁達，現代人認為「生命是寶貴的，所以不應該發動戰爭」。可是對於從前的人來說戰爭根本是家常便飯，人們早己習慣為了生存必須面對各種形式的暴力，所以死不足惜，遲早都要面對的。如果不能掌握時代的氛圍，就無法寫出好的歷史小說，由於當時本願寺利用門徒們對一向宗的堅定信仰，以「進者往生極樂，退者無間地獄」為口號，逼迫未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門徒直接上戰場，對抗經驗老道的織田方軍隊，村上景對這樣為了自身利益扭曲宗教教義的手法感到憤怒且不以為然，決心用自己的力量來拯救已然失去理性的門徒。更突顯出戰爭的無常和生存的無奈。

和田龍認為真實的人物本身就充滿了魅力，之所以挑選村上公主景作為主角，是想透過這個角色傳達出一般青年在離開校園踏入社會之中會面臨的處境，因為是菜鳥，有時候難免做事會遇到挫折，掌握不到要領，工作不是那麼順遂，甚至會被主管或前輩責罵或欺侮，回到家中暗自哭泣，這時候就會去思索，究竟工作的本質是為了什麼，並不是為了出人頭地，而是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夠對別人有所幫助，以這樣的信念為開端，提振起精神再接再勵，迎接職場上每日的挑戰。

在現實世界裡，誰會為了別人的利益而犧性自己，又有誰會為了所謂的正義，跟對方拼得你死我活，縱使村上景明白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心中想要追尋的理想和目標奮力一搏，但理想和現實之間的掙扎，終究必須有所取捨，這些都完整呈現在最後的海戰之中，也是最令人動容的精采畫面。

極具臨場感！真實體驗海盜們的日常生活

一邊參考這部小說卷頭附的歷史地圖一邊閱讀，你會發現意想不到的樂趣，隨著故事情節的推進，彷彿實際參與了村上海賊們奮鬥成軍的過程，像是打開航海地圖一樣，看到戰爭與打鬥場面的精采處，臨場感十足，任何事件發生的地點，都可以按圖索驥一番，所以說是相當實用的地圖，想起《航海王》裡的草帽海賊團魯夫一行人，每到了一個新的島嶼總要重新定向他們的航海冒險地圖一樣，只要設想自己是村上海賊其中的一員，偉大的航道彷彿在眼前壯闊開展，讀者可以從地圖俯瞰水軍的戰略位置和發展的進程，作者透過不同人物的視角頻繁地切換，立體的呈現出海戰的全貌，讓人身歷其境，就像是打即時戰鬥遊戲一般爽快過癮。

然而在船上的生活，並不如我們想像的那樣浪漫和愜意，海盜們也是講究團隊合作，在這些細節的舖陳和安排上，和田龍可是下足了工夫。當船隻進入村上海域，就得按照海賊們制定的規

矩航行，一般船隻只要老實支付帆別錢，不但能夠獲得通行權、接受保護，領海內的犯罪行為還會遭到嚴格取締。這在亂世之中，海賊反而扮演起類似海巡署的角色，能夠伸張公權力維持海上的治安，甚至可說是符合基本道義的行為。足見當時海賊確實有著強大的影響力。

喚醒小說家的歷史魂！

在成為小說家之前，和田龍從事過多年寫劇本的工作，很幸運地因為《忍城》獲得城戶賞，給予他很大的鼓勵，又因為電影製片人想將作品搬上銀幕，在籌措拍攝資金的過程中，他決定把原先的劇本寫成小說，就是後來的《無用男之城》（時報出版），果然小說賣得非常好，他也嘗到了身為暢銷小說家的滋味，這段經歷影響了他後來的寫作模式，也就是說預先把登場人物的台詞寫出來，像劇本那樣把場景和橋段先想過一遍，在正式創作的時候，再把劇本改寫成小說，既保有戲劇性的張力，又能夠在改寫的過程注意到更多的細節，讓人物性格能夠充分發揮，這是他自我摸索賦予故事靈魂的方式。他認為歷史小說最大的魅力在於讀者會相信所有登場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的，他們在那個時空裡，有自己的抱負，有企圖心，不怕艱難地活下去，唯有那樣的情感和力量才能真正地感動到讀者。

誰不想像海盜那樣豪情萬丈地征服四海，成為眾人眼中的熱血男兒呢，在《村上海賊的女兒》

這部小說中，我們可以清楚地認識到活躍在日本戰國時代的武將和水軍，他們的思維和處境，進入海盜的世界裡讓想像無限奔馳，現在你已經準備好進入偉大航道了嗎？且讓和田龍為你攤開中世紀日本海盜黃金傳說最亮麗輝煌的一頁！

顛覆時代的海賊「女將」

文／林呈蓉 淡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惡黨與海賊眾

瀨戶內海地處本州、九州與四國交界，早在第八世紀的日本平安時代，便有「海賊」意圖從海上攔截官船，掠奪物資，但當時的海賊集團規模不大。第十世紀以後，伴隨「莊園」的出現，在地領主為維護權益，乃自我武裝保衛家園，進而造就武士階層抬頭，不僅在陸地上有以武藝取勝的武士，這股旋風亦帶動海上武士之蹶起。

日本列島沿岸的海武士，以瀨戶內海周邊為中心，除了瀨戶內海臨海地帶最大港灣，有武家「棟樑」稱號的渡邊黨，及其分支的松浦黨活躍之外，還有第十世紀率領伊予國水軍征討「藤原純友之亂」而名噪一時的橘遠保（？－944）之子息，以及自十二世紀「保元之亂」乃至戰國時代一直活躍於瀨戶內周邊的村上水軍。

十三世紀後半，日本列島上社會經濟惡化，漸接強化了惡黨的活動能量。而依惡黨的活動路徑不同，在陸地活動者稱「山賊」；在海上活動者則稱「海賊」。海賊泛指日本中世時期的「海賊眾」，即肆虐東亞世界的「倭寇」。海賊多出身自沿海地方豪族，而與山賊雷同，他們組織徒黨，以掠奪為業，完全無視於朝廷或幕府公權力，在海上攔截航行船隻，逕收取過路費「帆別錢」，抑或以「警固料」之名，保證船隻航行的安全。這一群亦商亦盜的海上武裝貿易集團，以「海賊眾」之姿活躍於十四世紀，在日本南北朝動亂的年代，分別成為南朝或北朝之羽翼，英勇奮戰。其後，在室町幕府時期，海賊眾紛紛為地方的守護大名所用，扮演「警固眾」的角色，在海上為主君效力。

十五世紀的戰國時代，戰國大名爭相把海賊眾納入旗下，以水軍之名而成為家臣團一員。以相模國的後北條氏為例，他們意圖動員田浦（相模國）與本牧一帶漁民成為麾下，因而以漁業權之許可而與漁民互惠交換，進而建構「御恩vs.奉公」的上下關係。漁民平日專職於漁產捕撈、繳納漁獲，一旦有事則武裝成水軍，協助警備。換言之，此一時期的漁民與水軍，可謂是一體兩面，互為表裡，而這種現象則從織田信長的年代，一直延續到豐臣秀吉的時期為止。

鑑於海賊的身分亦敵亦友，有時亦成為「一揆」民亂之根源，無論是承平時期，抑或是出兵朝鮮期間，海上的物流輸送與貿易等，皆不容海賊任意攪局，1588年豐臣秀吉發布「刀狩令」與「海賊停止令」。透過「刀狩令」確立兵農分業之方針，而其相關配套措施，即「海賊停止令」，目的是可有效地將海賊眾收編於豐臣軍麾下。自此開始，日本列島上的海賊眾被迫面臨三個選項，除了成為豐臣軍之一員外，或者成為地方守護大名的家臣團，否則就得解下武裝，成為庶民百姓。豐臣秀吉透過法令嚴禁「帆別錢」或「警固料」的徵收，乃間接否定海賊眾存在之特殊性，海賊眾於十七世紀以後逐漸在日本史上消失匿跡，而扮演東亞世界海上梟雄的「倭寇」，則改由華裔人士取代之。

．村上水軍與「女將」村上景

一如前述，日本中世時期瀨戶內海周邊最大的海賊眾，莫過於村上水軍，他們盤據在安芸國、伊予國一帶的沿岸島嶼，並篤信日本佛教「真言宗」。其後，村上氏因故分家，以居處之別而有能島的村上家、來島的村上家、因島的村上家等三支之分。

根據日本族譜史料《尊卑分脈》所載，村上家的祖先源自於信濃國的村上氏，而村上家的源流則起自於河內國之「源氏」，即清和天皇的庶流子孫。日本平安朝時代，村上定國因「保元之亂（1156）」而移居瀨戶內海的鹽鮑諸島，「平治之亂（1159）」後又輾轉改遷瀨戶內海西邊的越智大島，而成為伊予國村上氏的祖先，但同時亦有越智氏的庶流子孫改姓之說流傳。伊予國村上氏的先祖乃村上天皇之皇子為平親王之子息源憲定的女婿源賴清，因改姓「村上」之說流傳。

而歷史小說《村上海賊的女兒》，作者和田龍便是以1576年第一次「木津川之戰」為背景，描述日本戰國時代在瀨戶內海名震一時的海賊王村上武吉（1533－1604）之女村上景，巾國不讓鬚眉，如何以一介女流之姿而竄起於以男性為主體的海賊眾世界中，當大坂的石山本願寺遭織田信長攻伐而走向窮途末路之際，村上景與海賊眾在大坂灣木津川河口，力阻織田軍，為本願寺解圍的英勇身影。在以男性為主體的歷史書寫中，有關村上景的事蹟難以考證，但根據毛利氏相關史料《萩藩譜錄》所載，村上景乃能島的村上水軍之當家村上武吉唯一無二的掌上明珠。

在第一次「木津川之戰」中，織田軍試從海上封鎖石山本願寺，但受制於毛利水軍與村上水軍的「焙烙火矢」，乃陣前失足，本願寺乃得以獲取奧援。而有了前車之鑑，以九鬼嘉龍與龍川一益為首，1578年在第二次「木津川之戰」當中，織田軍則重新整備，以大型鐵甲船，集中火力砲擊毛利水軍，進而迫使本願寺住持顯如，不得不向織田信長降伏。

閱讀《村上海賊的女兒》，可以掌握日本戰國大名與在地勢力的連動關係，從經營管理的角度觀之，則體認到有效掌握趨勢脈動，瞭解自己的核心競爭力，以及投資正確的主管，乃古今中外致勝之不二法則。書中作者對村上景之描述，具體展現「女性撐起半邊天」的想像。2009年流行新語「女子力（women's power）」帶動潮流，從小說、劇本開始，以女性為主體的敘事物語乃成為流行新寵，而《村上海賊的女兒》就在這股氛圍下連載於《週刊新潮》（2011－2013），長達三年。環視周遭，海內外出馬競選國家領導人的女性，此起彼落，不僅在日本，「女子力」在全世界已蔚為一股風潮，亦是今後趨勢，2016年的臺灣大選中，更選出臺灣史上首位女性領導人，值此之際，楓書坊之中文版《村上海賊的女兒》付梓，更有其時代意義。

讓我們一起進入偉大航道吧！

文／銀色快手

說起海盜，腦海中立馬浮現戴著黑色眼罩、手持長刀的驃悍形象。

印象最深刻莫過於頑皮的小男孩彼得潘在《永無島》（Neverland）與獨臂的虎克船長所率領的海盜們一同戰鬥的驚險畫面。相對於男孩的純真幼稚與膽怯，海盜的形象彷彿成人世界的縮影：勇於冒險、機智過人、必須掌控船上所有動向、隨時會面臨不可預測的危難與風險、為了傳說中的寶藏征服四海、與敵人拼搏到底寧死不屈，那是男孩心中永遠的童話，也是所有人夢想的偉大航程。

．海盜冒險故事是許多人童年的珍貴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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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導讀 銀色快手
．專文導讀淡江歷史系教授 林呈蓉
．序章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終章
．參考文獻

．專文導讀 銀色快手
．專文導讀淡江歷史系教授 林呈蓉
．序章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終章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