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頑童的快樂童年筆記 希臘狂想曲（2）：酒醉的橄欖樹林（跨世紀自然文學經典│出版50週年紀念版）（三版）

名人推薦：【暢遊自然．童心推薦】

▶ 如果你沒有看過這一套書，或者你只是希望找本有趣的書打發時間，杜瑞爾的書將是最好的選擇。他不說教，文筆幽默生動極了，簡直像在看一幕幕高潮迭起的精彩電影，我相信你看了一本後，就會想盡辦法把其他的著作找來看！──李偉文（牙醫師、作家、環保志工）

▶ 我很喜歡杜瑞爾幽默的敘述方式。輕鬆、淺顯的文字背後，有一股單純而直接的渲染力，不時透露出深厚的動物保育涵養和情感。──劉克襄（知名作家、自然觀察者）

▶ 杜瑞爾的成長過程是自學者的典例，我相信理性來自思辨與討論，直覺來自經驗...

〈牆中世界〉

我在牆裡找到一隻胖大的母蠍子，背上巴著一大群小寶寶。

喜不自禁的我決心要把這一家走私到我房間裡飼養。

我萬分小心地將母蠍子與寶寶導入一個火柴盒，火速跑回家。

很不幸，當我踏進家門時，午餐正準備開始。

我小心翼翼地把火柴盒放在客廳火爐上，

然後走進餐廳與家人共進午餐。

轉眼就把自己的新寵物忘得一乾二淨……

環繞屋旁低地花園的頹圯短牆，是我豐盛的獵場。牆中居民分子複雜，分成在白天或夜晚工作的，以及狩獵與被獵的；夜晚的獵人，包括住在黑莓上的癩蛤蟆，和住在牆上較高處裂縫裡蒼白、半透明、雙眼鼓凸的壁虎，牠們的獵物是一大群在葉子裡飛來撞去、愚蠢漫不經心的大蚊（crane-fly），以及沿著斑駁的膠泥如雲朵般翩翩飛舞，帶條紋的、帶鑲嵌花紋的、帶格子花紋的、帶圓點、帶色斑的，各種形狀、各種大小的蛾與蠹。還有穿戴整齊如上班族、忙進忙出上晚班的圓胖甲蟲。

當最後一隻螢火蟲拖著牠霧濛濛的翡翠燈籠回青苔山丘上入眠，朝陽升起時，短牆便由下一波居民占領。這時欲分辨獵物與獵食者很難，因為每樣東西似乎都在不分青紅皂白地獵食其他東西。狩獵的黃蜂尋找毛蟲和蜘蛛，蜘蛛獵蒼蠅，巨大乾硬的蜻蜓吃蜘蛛與蒼蠅，柔軟敏捷的五彩壁蜥蜴更是什麼都吃。

牆中社區裡住著最害羞、最謙遜的居民，卻也是最危險的。除非你刻意去找，否則你很難看到，但這些裂縫裡至少就住了幾百隻。只要用刀刃小心地插入一片鬆動的膠泥，撬離磚頭表面，你就會看見一隻一吋長，看起來像是用光滑巧克力做成的小黑蠍子，蜷伏在下面。

蠍子是長相古怪的小東西，橢圓、扁平的身體，靈巧彎曲的腳，一對如蟹鉗般的巨爪，緊密連接一個球狀武器，加上一串棕色珠珠串成的尾巴，尾端翹出一根玫瑰花刺般的螫。小蠍子會安靜地躺在那兒讓你檢查，只有當你對著牠呼吸過重時，才抱歉似地舉起尾巴以示警告。如果你讓牠待在太陽底下太久，牠會乾脆轉身離去，緩慢卻堅決地鑽入另一片膠泥底下。

我很喜歡這些蠍子，因為我發現牠們是討人喜歡又不驕傲的動物。整體而論，牠們的生活習慣非常迷人，只要你不做傻事（像是把手放在牠們身上），蠍子總會以禮相待，唯一的欲望便是逃開躲起來。牠們一定覺得我很難纏，因為我老是刨開一片片的膠泥觀察牠們，或是把牠們捉起來，讓牠們在果醬瓶裡走來走去，觀看牠們移動腳的方式。

我不時突襲短牆，發現了不少關於蠍子的祕密；我知道牠們吃蚱蜢、蛾、草蛉與麗蠅（blue-bottle），但牠們如何捕捉麗蠅，至今仍是個謎。好幾次我看到牠們同類互食，個性無瑕疵的牠們，居然有這種陋習，實在令我痛心。

夜間我帶著手電筒蹲在橋下，有幸瞥見幾次蠍子曼妙的求偶舞；我看見牠們立著，雙爪緊握，身體向天空伸展，尾巴充滿愛意地交纏在一起，緩緩地在軟綿綿的青苔中轉著圈圈跳華爾茲。可惜這些表演總是結束得太匆促，因為每當我一打開手電筒，那對愛侶便會停下腳步等一下，見我不打算關掉燈光，便轉身堅決地踱開，爪牽著爪，肩並著肩。牠們是堅持保有隱私權的一群，如果我能圈養一個族群，或許就能觀賞到全部的求偶過程，可是不管我如何為牠們美言，家人都禁止我在屋裡養蠍子。

後來有一天，我在牆裡找到一隻胖大的母蠍子，乍看之下，牠好像穿了一件淡褐色的毛皮大衣；細看之後，才發覺這件怪衣服原來是一大群緊抓在母親背上的小寶寶。喜不自禁的我下定決心要把這一家走私到我房間裡飼養，好看著寶寶們長大。我萬分小心地將母蠍子與寶寶導入一個火柴盒，火速跑回家。很不幸，當我踏進家門時，午餐正準備開始。我小心翼翼地把火柴盒放在客廳火爐上，好讓蠍子們有足夠的空氣，然後才走進餐廳與家人共進午餐。

我一邊玩我的食物，一邊偷偷餵桌底下的洛傑，一邊還得聽家人爭執，轉眼就把自己的新寵物忘得一乾二淨。賴瑞先吃完，走到客廳拿了香菸回來。他坐回自己的椅子，放一根菸在嘴上，然後拿起他剛帶進來的火柴盒。對自己大難即將臨頭毫無感覺的我，還充滿興味地看著滔滔不絕的他打開火柴盒。

直到今天我仍要強調：母蠍子並無惡意，被關在火柴盒裡這麼久，已經令牠有點煩躁，牠當然會抓住第一個機會，盡快逃跑。牠迅速躍出火柴盒，揹著死命抓住牠的寶寶，竄上賴瑞的手背。到那裡之後，牠不確定下一步該做什麼，便停下來，捲高了螫，伺機而動，賴瑞感覺到有蟲爪爬上手，低下頭去看那是什麼玩意兒，從那一刻開始，情勢開始大亂。

賴瑞發出一陣恐懼的狂吼，嚇得露卡芮茲雅砸碎一個盤子。聽到巨響的洛傑從桌底下衝出來，開始瘋狂亂吠。賴瑞手一甩，把可憐的蠍子甩到餐桌布中央，母蠍子砰一聲跌在瑪戈和萊斯里中間，小蠍子卻像紙炮一樣，散得到處都是。此刻已怒火中燒的母蠍子迅速奔向萊斯里，高舉因情緒激動而不停顫抖的螫。萊斯里跳起來，弄翻椅子，拚命抖動餐巾。

被摔出去的蠍子滾向桌布另一端的瑪戈，瑪戈立刻發出一聲足以令任何一具火車引擎都感到慚愧的尖叫。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天下突然大亂的母親，戴上眼鏡從桌尾往桌中央瞄，想看清楚亂源到底是什麼。這時瑪戈企圖阻止蠍子繼續挺進，抓起一杯水往蠍子的方向潑，水柱絲毫沒沾到蠍子，卻淋了母親一身濕透。

一向怕冷水的母親，坐在桌尾張大嘴，一時喘不過氣，連抗議的話都講不出來。母蠍子此刻已到了地板上，躲在萊斯里的盤子下面，蠍子寶寶卻在桌上亂竄。洛傑雖不明究裡，卻決心盡忠職守，於是不停繞著房間跑，一邊歇斯底里地亂吠。

「又是那個小鬼頭……」賴瑞大吼。

「小心！小心！牠們來了！」瑪戈尖叫。

「我們只需要一本書，」萊斯里大吼，「不要驚慌，用書打牠們。」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母親擦著眼鏡，不斷哀求。

「又是那個小鬼……他會把我們全家都害死……妳瞧桌上……蠍子淹腳踝啦……」

「快……快……想想辦法……小心，小心！」

「不要再叫了，去拿本書來……妳比那條狗還煩……閉嘴，洛傑……」

「感謝上帝，我沒被咬到……」

「小心……又一隻……快……快……」

「拜託妳，閉嘴！去幫我拿本書來好不好……」

「可是蠍子怎麼會跑到桌上呢，親愛的？」

「是那個小鬼……家裡每個火柴盒都是死亡陷阱……」

「小心，牠朝我來了……快，快想辦法……」

「用你的刀盯牠……你的刀……快打啊……」

因為沒有人把事情解釋給洛傑聽，牠便生出一個錯覺，以為家人遭到襲擊，牠必須保衛我們。又因為露卡芮茲雅是房間裡唯一的外人，牠根據邏輯推論，斷定她必定是攻擊的人，所以對準她的腳踝就咬了一口，可惜這對整個情況沒什麼幫助。

等到事態漸趨穩定，所有蠍子寶寶都躲進不同的盤子及餐具下面。經過我懇切陳情，母親在一旁支持，萊斯里建議將蠍子一家滿門抄斬的提案終於遭到否決。仍因憤怒及恐懼而激動不已的家人返回客廳休息，留下我花了半個鐘頭時間，用小茶匙蒐集蠍子寶寶，把牠們放回媽媽背上，然後再用個小盤把牠們一家端出去，萬般不情願地放牠們回到花園的短牆上。那個下午洛傑和我到小山上避難，因為我覺得還是先讓家人睡個午覺，再讓他們見到我比較妥當。

這次事件引發許多後遺症，賴瑞對火柴盒從此有了恐懼症，總是手包著手帕，才敢小心翼翼地打開火柴盒。幾週以後，露卡芮茲雅的腳踝上還裹著幾里長的繃帶，在屋裡一拐一拐地走動，而且每天早晨送茶的時候，都堅持讓我們看看她的疤癒合的情況。不過，以我來看，最可怕的餘波便是母親認定我又玩瘋了，必須再接受教育。雖然一時之間，還找不到全天候的家教，但她覺得我至少不應該荒廢法文，於是她安排讓史皮魯每天早晨載我進城，去跟比利時領事學法文。

領事的住處位在城中猶太區狹窄蜿蜓、又臭兮兮的巷弄當中。那個區非常有意思，圓石子路上擠滿攤販，攤子堆著色彩鮮豔的布料、小山似的蜜餞、銀箔飾品、水果和蔬菜；街道之窄，你得貼著牆，讓馱著貨物的驢子蹣跚走過。這裡多采多姿，熱鬧喧騰，充斥婦人討價還價的尖叫、母雞咯咯聲、狗吠聲，以及頭頂著大盤剛出爐熱麵包的男人的大聲喝斥。那位比利時領事就住在這一區的中心地帶，一棟搖搖欲墜、疲倦俯視小廣場的高樓頂樓。

〈牆中世界〉

我在牆裡找到一隻胖大的母蠍子，背上巴著一大群小寶寶。

喜不自禁的我決心要把這一家走私到我房間裡飼養。

我萬分小心地將母蠍子與寶寶導入一個火柴盒，火速跑回家。

很不幸，當我踏進家門時，午餐正準備開始。

我小心翼翼地把火柴盒放在客廳火爐上，

然後走進餐廳與家人共進午餐。

轉眼就把自己的新寵物忘得一乾二淨……

環繞屋旁低地花園的頹圯短牆，是我豐盛的獵場。牆中居民分子複雜，分成在白天或夜晚工作的，以及狩獵與被獵的；夜晚的獵人，包括住在黑莓上的癩蛤蟆，和住在牆上較高處裂縫裡蒼白、半透明、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