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篇 慾望道場
潔白的胴體
昨晚七夕情人節,農曆鬼月,持續好幾天逼近攝氏四十度高溫,深夜驟降一場雷陣雨,活活澆熄被炒作的摩鐵熱情,卻無法降低城市裡無處可逃的躁鬱。天亮之後,熾熱的光曬,穿透窗簾背面過期膠化的遮光布,瀰漫碎裂的縫隙,編織著迷路地圖。情人們紛紛甦醒,在一張張修練情愛的雙人床上,展演輪迴或出離的慾望道場。
清晨,一尊女體,裸背,橫躺於陋巷。
死者臉部朝下,一條天藍雪紡紗短裙墜落於膝蓋處,內褲完整,但是上衣掀開,裸露的背脊膚色如奶白皙,彷彿仍能釋放乳香。纖細的腰圍,是藝術家追求的曲線,大雨沖刷所有灰塵,沖不走意淫,濕漉漉的潮氣,彷彿正在蒸發尋歡過後的體液。女體最迷人的部位是小腿,幾乎沒有半點贅肉,纖細的線條,延展到左腳底,腳趾尖懸空勾住一隻高跟鞋,黑色亮面錦織材質,與皮質鞋底烙印Made in Italy的英文字,透露死者生前的華麗。
負責指揮偵辦的女檢察官,低頭凝視死者。
「報告檢座!」
一位年輕的員警,手裡拿著一個行動電話,造型老舊的2G手機正不停地響著童謠〈小蜜蜂〉的音樂。
「好奇怪,命案現場發現這個行動電話,是唯一沒有被大雨淋過的證物,而且還用這個什麼年代的音樂?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勤做工……」年輕帥氣的小警察說。
小警察正沾沾自喜於獨特的音樂天賦,檢察官卻在一瞬間,抽走他手上響個不停的行動電話,冷冷看一眼:
「怪不得我找不到我的電話,原來它掉在這裡。」
小警察愣傻在原地,望著眼前這個偏愛穿著連身娃娃裝的女檢察官。
「喂?」女檢察官接過電話之後,微微轉身,她的長髮遮住臉龐,只讓人看到嬌翹的鼻尖,和咀動的唇形。
「找誰?……我就是。……什麼?我沒錢。我已經告訴你們一百遍,我是窮光蛋,掃把星,叫我投資只會把你們公司帶衰倒閉,你還想不想分年終獎金?找我是沒用的。要是你們公司有年紀介於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的小鮮肉,心地善良,樂善好施,正派規矩,身高超過一八○,我還願意接電話聊聊。要不然,我會養小鬼把你們公司的底細全部抓出來。」
這通推銷電話打斷女檢察官的思緒,也擾亂了第一時間抵達命案現場的靈感。法醫走向女檢察官:「她現在才剛剛出現屍斑,眼角膜尚未發生混濁,屍體也還沒有僵硬,估計死亡時間大約七個小時左右,往前推算,應該是昨天深夜十一點到一點之間。陰道有挫傷,下體出現分泌物,要採回化驗。由於沒有明顯外傷,死亡原因必須解剖或驗血之後才能知道。」
法醫的話還沒說完,幾支電視台的麥克風突然橫矗在他面前,麥克風上的泡棉與塑膠標籤頂住了法醫的下巴,耳邊響起類似昆蟲集體振翅的回音:
「是自殺還是他殺?」
被頂到下巴的法醫根本無法說話,原本臉型就有點厚道的他,在鏡頭上看起來好像用嘴含住麥克風。四周的警察似乎習慣了攝影機的存在,把這一切當作是命案現場的標準作業程序,無人出面阻止這群記者。
「檢座……檢座……。」拾獲女檢察官手機的小警察匆忙跑來,低頭私語:「她的家人來了。」
耳尖的記者立刻舉起麥克風,彷彿殭屍聞到活人氣息,生鮮肉味控制腦波,在第一時間集體備戰,準備啟動屍速列車。
事情顯得愈來愈不單純,原本處於被動的警察,突然主動聯合起來,正以人牆圈住湧進的媒體記者,將他們隔絕在死者十公尺以外的距離。
「長官!為什麼要這樣?讓我們進去看一看嘛?看一看又不會怎樣?」一位資深的報社記者,已經嗅出不尋常的氣氛。
沒有回應的警察,組織人肉盾牌,阻擋任何想要偷窺的人群。
女檢察官回到法醫身邊,死者已經披上白布,殺人或被殺的真相,只有證據能說真話。
一個皮膚白皙的男子,站立在死者的身旁,他的表情哀愁卻自制;也許因為還沒睡醒的關係,穿著帽T和運動褲的他顯得很疲憊,遠勝於失去親人的悲慟。
「死者是任職電視台的新聞主播,叫做林瑩潾,這是她的先生。」偵查隊長說。
「你們住在附近嗎?」女檢察官問。
「不是,我們住青田街。」白臉男子的聲音有一點顫抖,他的頸項特別纖細,柔若綢緞,他微微震動聲帶的說話方式,彷彿讓氣管跳蚌殼舞,一開一合,上氣不接下氣。
「林小姐昨天幾點外出的?」
「她昨天一早出門,說要去上班,就沒有回來過。」
「你們最後一次說話是什麼時候?」
白臉男子沉默一會兒,黯然回答:「上個月。我們一起回爸爸媽媽家吃飯。」
「現在已經是『這個』月底。」女檢察官不解:「你們一個月沒對話?」
白臉男子低頭。
「還住在一起嗎?」
白臉男子點點頭。
「感情方面呢?」
「很好……我們結婚十年多……。」
「我們需要你到警察局做筆錄,本案符合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一十八條死者為『非病死或可疑為非病死』,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嫌疑犯,你能理解嗎?」
「檢座,他是以前……那個……立法院長的兒子,剛才院長已經來過電話,我想……。」偵查隊長有點為難。
「所以死者是院長的媳婦?」一向沒有多餘表情的女檢察官,難得皺起眉頭。
她抬頭看天空。命案現場是一處防火巷,斑駁的圍牆,兩旁盡是大樓後陽台和逃生門,視線裡滿布曬衣架冷氣機與排油煙管,高聳的建築物遮住了光,夾縫中看到的仍然是陰霾。
「深夜十一、二點,她為什麼要來到這裡?」女檢察官心想:「這條巷子走出去,是一個正在整修中的大賣場,附近雖然熱鬧,但多數是夜晚下班就變得冷清的辦公大樓。兩百公尺外有幾間簽注站和網咖,或許會湧進一些人潮。她深夜來到這裡,為了什麼目的?」
偵辦刑事案,推理的首要考量就是「動機」,也就是「誰能獲利」?通常不外乎情色錢,這是三種超能力,激勵人們趨向至善或至惡的能力。
「檢座……。」偵查隊長打斷她的思緒,說:「記者愈來愈多了,我們讓林瑩潾的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女檢察官點點頭。此時,〈小蜜蜂〉的手機音樂再度響起。
「好!了解。」女檢察官總是果斷回答每通電話,除了Cold Call。
她過去偵辦過行銷人員電話陌生開發(Cold Call)的案件,明白業務員的辛苦,這種工作經常是學校剛畢業的社會新鮮人,或婦女二度就業的機會,如果Cold Call與對方通話時間沒有超過一分鐘,就不會列入績效。女檢察官通常會耐心回應這種電話,當然,用她自己的方式。
剛剛掛斷電話沒多久,警局分局長和兩個男人一同走近命案現場。在封鎖線外,一群原本正在滑手機、吃早餐、補妝、自拍的年輕記者們,紛紛騷動起來。
女檢察官識得分局長,這個轄區過往多出現詐騙案,這還是第一次為死人交手。但是另外兩位男士,非常陌生。
「我們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立刻趕過來。」說話的人是新聞部白經理,也是死者的同事。他的聲音沉厚,國字臉滿溢笑容,擠在眼角唇邊的線條,卻過度溫柔到令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另一位年輕的男士,有張奶油小生臉,齊眉的劉海,唇色天然紅,乍看之下,真像從韓劇裡走出來的角色。
他遞給女檢察官一封信,說:「今天早上在她辦公桌上發現的。」
這封信已經被拆開,黏合處的雙面膠顯然沾染觸摸的指印,帶點骯髒。檢察官抽出信紙,看著藍色原子筆手寫歪曲的字跡:「我要讓妳吃臘腸,幹妳幹到左鄰右舍都幹譙!如果妳今晚不來,我會跟著妳行走到天涯海角,用妳的血換我的心,吃掉妳的靈魂肉體,真正融合在一起。」
她看完之後,把信紙摺疊好放回信封,檢查郵戳,竟然是民國一○六年三月十九號,距離今天近半年前。
「檢察官,有什麼新發現嗎?」分局長問。
她瞧著遞信的奶油小生:「請問貴姓大名?」
白經理搶著回答:「他也是我們公司的主播,昨天晚上代班播報夜間新聞,收工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兩點,今天早上又來支援晨班……。」
「白經理,感謝你的配合,我只想知道這位男記者的大名。」女檢察官表情冷漠。
「我叫盧耀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哪一件事情故意?」女檢察官問。
現場立刻陷入異常的安靜。這些做新聞的人何其敏銳,瞧那些政客對著麥克風說出的任何一個字,一句話,都可以被媒體演繹出各種奇情推理,更何況現在是面對一條人命的謀殺案!
「我承認看過這封信,我不是故意的,大家都這麼做。」盧耀文收斂起帶笑的嘴角,問女檢察官:「她真的死了嗎?」
女檢察官點點頭。
「上次見到她還有說有笑……。」
「她是個愛說笑的人嗎?」女檢察官問。
「其實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世事難料,不是嗎?」
「有時候會有一些徵兆的。」女檢察官回答。
「妳說那封信嗎?」盧耀文又提起那封可疑的信件。
「也許吧!」女檢察官不願意透露太多想法,她總是簡短回答任何人的問題:「我需要一份新聞部所有員工的名單,以及昨天最後與林主播工作的同事名錄,還有她固定搭檔的對象,以及最近有來往的採訪對象。」
女檢察官說完話之後,轉頭,剛好與新聞部白經理、盧耀文的眼神相遇,她發現這兩人並不哀傷,彷彿躺在地上的女體是一個充氣娃娃,玩過即丟的塑膠人偶。
當女檢察官穿越封鎖線離開現場時,媒體記者瞬間快步移動,推倒欄杆,PE材質的黃色警戒線被踩在地上,複沓著大小不一的黑色鞋印。這次他們團團圍住的是分局長,他的頭被埋在麥克風泡棉和各式各樣的電視台招牌,只看到分局長微禿的腦頂門,彷若練功練到氣集天靈蓋,從那裡,冒出硬漢般的聲音:「將責成專案小組,限期破案……。」
我要請妳吃臘腸
死者:林瑩潾
年齡:39歲
身高:166公分
體重:47公斤
職業:電視台新聞主播
婚姻狀況:已婚,無子嗣
女檢察官凝視著手上的簡短筆記。
她對林瑩潾沒什麼印象。現在美女主播很多,都像仙女下凡,也像漫畫人物,假睫毛可以頂到眉毛。記憶最深的畫面,是穿著低胸迷你裙套裝,露出肉感渾圓的大腿,踩著高跟鞋的女主播,在電視牆前晃來晃去,當新聞播報農產品消息,背景出現大片水稻田或鳳梨田時,高跟鞋與農村的組合,剎那間有點像是模特兒在鄉間走秀,電視螢幕裡出現的不是新聞,是時尚雜誌封面。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林瑩潾的先生在律師陪同下,來到檢調辦公室。
這個男人,現在換上名牌西裝和領帶,安靜有品味,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剛剛喪偶的鰥夫。經歷大風大浪的政治家族後代,對於死了一個媳婦似乎並不會比失去政權更傷心。
「我的當事人希望在這次約談之後,可以不再受到打擾,因此妳有什麼問題,請一次問清楚。」偕同而來的律師身材圓潤,說話聲音和他的身材一樣厚重。
失去愛妻的白臉男子臉上泛出一股潮紅,只有在這個時候,女檢察官才覺得他是一個活人,否則他的臉色,比屍體還要慘白。
「你們結婚十幾年都沒有小孩嗎?」女檢察官問。
白臉男子搖搖頭。
「為什麼?」
「這跟案情沒有關連吧?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律師搶話。
「結婚十幾年沒有小孩,按照常理推斷,除非你們異常恩愛,或者有共同的信仰,否則變數太多,男女雙方都有可能會去外面發展,就會衍生出複雜的男女關係。」女檢察官不疾不徐地回答。
白臉男微微嘆一口氣,說:「剛開始是我身體不好;後來是她事業心重,不想生!」
「你是獨子吧?長輩沒有給你壓力嗎?」女檢察官繼續追問。
「壓力?……」白臉男幽幽凝視天花板幾秒鐘:「生活的每一天中都有壓力,不是嗎?生不生小孩和這些壓力比起來,似乎並不是最重要的!」
對於前立法院長之子這段頗具哲學意義的談話,也讓在場的人感覺有點惘然,突然間,渲染一股莫名的詩意。
「白先生……」
因為這位權貴公子的膚色實在太白太透明,讓女檢察官盯著他的臉許久之後,忍不住這樣稱呼對方。
「我方當事人並不姓白!請檢察官更正。」胖律師閃動著肥厚下巴,再度取得發言權。
女檢察官並不在意胖律師的忠告,她凝視著可能也是嫌疑犯的白臉男說:「所以婆媳之間也沒有因為生不生小孩而發生爭執嗎?」
白臉男低頭不語,長長的睫毛垂掛著,像是漫畫裡才會出現的眼睛,更像個造型誇飾的絨毛布偶;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布偶有呼吸,而且似乎滿腹委屈。
胖律師瞄了一眼沉默的客戶,說:「人都已經死了,現在探討婆媳問題不會太遲嗎?」
女檢察官並不是提供意見的心理諮商師,她只想找出凶手。
「只要妳能找到凶手,我願意配合所有的調查!」白臉男用他中氣不足的輕柔嗓音娓娓道來:「我跟小瑩剛結婚的時候,也像所有人一樣,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期待,但是許多事情漸漸事與願違,她在那個圈子,認識了更多的人……,她有企圖心,想要做當家的……,可是我們在社會上做過事的人都知道,那可是火裡來,浪裡翻的險惡……,我媽媽希望她安分守己,不必那麼辛苦,可是兩人的想法有落差,總是溝通不良……,這也許就是妳所謂的婆媳問題吧!」
聽完上述的談話,女檢察官訝異這年頭還有人說話用文言文,教人摸不清楚主詞副詞形容詞!什麼是「那個圈子」?什麼是「做當家的」?什麼又是「火裡來,浪裡翻的險惡」?白臉男果然大戶人家出身,說話轉彎都氣派。
「所以林主播和她的婆婆,也就是你的媽媽不合,這是事實?」女檢察官試圖簡化死者的家庭關係。
白臉男點點頭。
「你們最後一次說話,是上個月?為什麼?」女檢察官繼續詢問。
「沒有時間。」
「就連昨天,情人節早上你看到她出門,一句招呼也沒有?」
「我們在鬧彆扭!」
「為什麼?」
白臉男看一眼胖律師,等到律師向他點點頭,才說:「我無意間在她的電話裡,發現到可疑的簡訊,她似乎……,有了別人……。我問她,她不肯講,我們就開始冷戰,已經三個多月了……。」
主播林瑩潾的婚外情?
「你們上一次的性關係在什麼時候?」
「……這幾年,她常常喊累……,而我的身體又不好……。」
「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白臉男無奈的搖搖頭:「我對她那個圈子了解的太少,一點頭緒都沒有;就連對方的來電,也從來不會顯示號碼。」
林主播的通聯紀錄將會是解讀命案的關鍵。
「你昨天晚上在哪裡?」
「昨晚設家宴,為我媽慶生,我喝了點酒,留宿在父母親家。」白臉男沉靜回答。他的五官不太立體,膚色又太蒼白,類似保麗龍,是防撞的聚苯乙烯,兼具緩衝、絕緣、隔熱、隔音等功能。
結束白臉男的偵訊,女檢察官在筆記本上寫下:
鬼怪的男記者
假掰的新聞部經理
保麗龍老公
一封寄了半年的信+臘腸粉絲
情人節餐敘?
情人節一大早就出門,對先生謊稱要去公司上班的林主播,事實上卻是向辦公室請了一天的特休。當天根本沒人看到她進辦公室,就連她負責的夜間新聞,也請人代班;這一天,也就是林主播死亡前的最後二十四小時,她到底去了哪裡?尤其那天又是氛圍特殊的情人節,她不太可能休假只為享受一個人的獨處。最後與她同進晚餐的人是誰?一整天她又到了哪裡做了哪些事?有沒有任何目擊者?
「鈴……。」適時響起的辦公室電話,傳遞了解剖報告出爐的訊息;距離半裸女屍出現不到八個小時,現在出現更驚爆的內幕,因為驗屍報告中發現,林瑩潾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第一號嫌疑犯:敗壞社會治安的路人甲
自命案發生後,電視台的SNG轉播車像幽靈隨時出現在警局、地檢署、命案現場、林主播住家、林主播任職的電視台門口。盡責的記者想從任何蛛絲馬跡中尋找破案關鍵,他們甚至天真以為,也許有一天能從路人甲的訪問中找到真凶!
偵查隊長是個身材矮小結實的男人,瘦乾的臉部皺紋寫滿滄桑,一雙炯炯發亮的眼睛似乎說明他性格中的正義感,但是在處理林主播命案的態度上,他卻顯得過度顢頇。
「關於林主播懷孕的事……,這樣的一屍二命……,我想基於人道立場,我們還是暫時為她保留這個祕密吧!」
隊長打開便利商店買來的超涼口香糖,一次吞進八顆,開始咀嚼:「也許這件案子就是這麼單純,好比主播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冒出了一個性變態把她殺害了……這一切,只能怪她命不好……。」
他發表這份令人驚嘆的聲明之後,自己也戲劇性地長嘆一聲。
女檢察官因為三天沒大便,現在正在吃果凍,期待靠著果凍的膠質能軟化肚裡的奧客,完全沒預期會聽到隊長一聲長嘆哀怨「命不好」!讓她差點把那一大口來不及吞下的果凍嗆到鼻孔中,也因為忙著自力救濟吞嚥卡在食道的果凍,讓女檢察官半天說不出話來,而製造一股短暫的寧靜,氣氛沉重彷彿也在為「命不好」的林瑩潾默哀。
終於,女檢察官成功搶救她的聲帶,乾咳兩聲之後,說:「第一,那條路絕對不是林主播正常回家的路。第二,你要如何解釋她體內的精液?特別是那些精液並沒有讓她的陰道變形,可見她不是被強暴殺害,法醫也證實那應該是她死前幾小時的正常性關係所遺留。一個半路出現的性變態?既沒有劫財,也沒有劫色,這個臨時起意的凶手動機在哪裡?」
偵查隊長再度長嘆:「我知道妳是個專業的檢座,但是這件案子,牽涉到前立法院長的顏面,所以當事人希望我們能夠盡量淡化處理,像是節外生枝的那些細節,就不必對外說明了!」
「既然你也認識專業,你就會明白我的專業。」女檢察官第一次這麼有耐性對別人解釋自己的個性。只因為過去曾經與這位短小精悍的偵查隊長聯合辦案,她知道這個隊長並不是輕易替別人關說的人,今天他會任憑自己的專業被「前立法院長的面子」左右,可見得這背後確實有著一股難言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