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中的可能︰王建民的美麗與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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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返回台時王建民曾對我說，「跌倒了他會記得爬起來」，我衷心期盼建仔能重新站上大聯盟的投手丘，開啟另一個高峰。——前宏碁大中華區總經理 林顯郎

邦華在書中不只展現一個新聞工作者見證歷史的專業功力，她彙整穆西納、柏奈特乃至李維拉等洋基名投看建仔表現的評價，毋寧更讓人折服。——中央廣播電台總台長 張瑞昌

Jessica（龔邦華英文名）對採訪工作的堅持，連當時的總教練托瑞都注意到了。在某場季後...

冷血與安靜
外界在形容王建民的時候，經常用到的一個形容詞，就是他很冷靜。其實把這兩個字拆開來看，最能表達王建民的個性，就是他既冷又靜。升上大聯盟 除了靠球技，事實上，王建民又冷又靜的個性成為他最大的武器。
紐約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大概沒有任何大聯盟的隊伍像洋基一樣充斥了這麼多的明星級人物，這些球星們不是你想靠近就有用的，而這些老大哥們對於新升上來的菜鳥，大多會觀察一番。但是真正最會冷眼旁觀的，其實是王建民。
說王建民冷不是說他沒有感情，而是指他有看到事情本質的能力。每次問他在大聯盟打球的感覺、感想這些問題，他都會說，在美國打職業棒球只不過是討一份工作。也就是看得很冷，也看得很根本。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份內工作做好，就這麼簡單。
除此之外，洋基內部發生跟他投球無關的諸多事情，對他來說並不是特別重要。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各種蜚短流長都到不了他那裡。要是記者跟他提起，最常反應就是：「是喔？」
有一次問他看電影會不會流淚，他說不會。「看電影沒有哭過嗎？」建仔說：「沒有。」「為什麼呢？」我問，「因為你明明都知道是假的呀！為什麼還要哭？」建仔直來直往地，問得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因為一般人即使知道是虛構的故事，還是願意讓情緒隨著劇情起伏。但是建仔不一樣，他還是冷冷地完全置身事外。
所以他最喜歡看的是恐怖片。喜歡的原因不是因為可以體驗驚險，而是可以觀察這些電影怎麼樣操作、用什麼樣的方式去嚇人。也就是說，建仔把自己當作完全的旁觀者，把自己從情境中抽離，所以他常說自己冷血，其實就是在形容自己不受外在影響與左右的一種能力。
正因為如此，他把名氣這件事看得很淡。他知道是因為成績好，才會有名，這是隨之而來的附加價值。因此不會輕易隨著外界加諸給他的榮耀與期望起舞，情緒自然不會輕易起伏。以一個這麼年輕的小伙子來說，他展現了少見的洞穿事物的能力。
另外王建民真的很安靜。雖然他不多說話，事實上他還是在觀察，而且觀察能力一流。張伯倫就曾說：「不要看王很安靜，他的觀察力超強（He observes at a different level.）。」有一次我拿一段畫面給建仔看，是某位女記者問他中指受傷的問題時，無意識地也比起中指來。這樣好像是對著建仔比了一個不太雅觀的手勢，非常地爆笑。因為沒有拍到臉，這位女記者想賴皮，就說不是她。王建民馬上說，可是畫面中的戒指和妳現在戴的一模一樣耶。我聽了大為佩服。因為那個畫面不過閃了兩秒鐘，他卻什麼都注意到了。
建仔說是小時候被訓練的。「那時候教練都很嚴，規定很多，不能這樣，不能那樣。為了要留下來打球，必須學會看臉色。」建仔這番話，一聽就知道他是那種乖乖牌，但不是乖得遲鈍，而是乖得敏感。
王建民對周遭環境非常注意並且默默吸收。這種話雖不多但善於觀察的能力幫助他在最難生存的紐約洋基隊獨善其身。套句老美的話，可以在不被雷達掃到的情形下成長茁壯（Able to grow under the radar.），所以來到洋基這個很多球員都生存得不好的地方，王建民卻適應得很好，在一個荊棘遍布錯綜複雜的環境中，他像是一道冷泉，流得靜、流得深、流得遠。雖然有時會被忽略，但是沒有人敢忽視那股沉默的力量。
內心在燃燒
雖然外表安靜，但是建仔的內心常常是在燃燒的。這句話，出自於鈴木一朗之口。我覺得要形容建仔，沒有比這句話說得更簡短與有力的了。
那場建仔幾乎要達成的完全比賽是面對水手隊，後來雖然在第八局破功，但是大家都見識到建仔沉球的威力。記得一朗有一次揮棒打建仔的球，結果球幾乎沒有怎麼滾動就定住在草坪上。賽後我進去更衣室找一朗，想知道他對建仔的看法。他面向置物櫃坐著，後面擠著一群亞洲記者，大家都是側耳傾聽，像是群小嘍囉圍著大哥聽訓般。心想：哇，他真大牌。接受訪問不但坐著，而且對記者們看也不看一眼。
沒多久，日本記者散了，輪到外國媒體採訪。他的翻譯跑過來說，一朗通常不接受電視記者訪問。我說那就不上鏡問幾個問題吧，一朗起身轉而面向我，兩眼直視，眼神銳利。在某方面來說，一朗是和建仔完全相反的類型。一個是自傲與好辯，一個是謙虛與寡言。
我問他對建仔的看法，一朗透過翻譯回答說：「王雖然外表很安靜，但是內心在燃燒，是我滿喜歡的那種類型。」這麼簡單兩句話，卻有神來之筆。後來我把這句話告訴建仔，他說：「喔，是這樣說的嗎？」但是沒有反駁。問他認為一朗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建仔說：「就是想贏球吧！」所以建仔外表雖然很安靜，但是對他相當在意的事物是很執著的。所謂的內心在燃燒，反映出一種強烈求勝的渴望。
所以建仔不是沒有情緒，只是很少將情緒示人而已。這一點在美國這個講求表達自己的社會，常被解讀為「王建民極為冷靜，從來不緊張。」事實上，外表看不出，並不代表內心沒有，這一點亞洲人比較能理解。記得我在建仔要投季後賽之前問隊友松井秀喜，「你看王建民會不會緊張？」松井回答得很妙：「王看不出會緊張，所以應該是沒問題吧。」松井用的字是看不出，不是不會。這一句話，其實與一朗有異曲同工之妙，那就是表面的風平浪靜，不代表深處沒有暗潮洶湧。
一般的小情緒，建仔基本上都是悶在心理，也可以壓制下來，不習慣、也不善於表達，但是壓制型的火山總會有爆發的時候。一次就是面對國民隊最後把勝投搞砸，走回休息區時怒丟手套，弄到教頭托瑞都前來安慰。一次就是對上多倫多藍鳥隊被打爆，被拍到在走廊踢東西。這些平常不會出現的畫面，一旦出現了，震撼力特別大。讓外界有機會得以一窺建仔的內心世界。
而建仔的內心世界，至少在場上的時候，正如一朗所說的，表面上毫無表情，但是內心卻很澎湃。那就是外表如冰，內心如火。
超級慢郎中
不管內心的火是怎樣地燒，建仔在行動上，卻可以用一個字形容，就是慢。建仔在很多地方還真是有夠慢。走路慢、動作慢、回答慢，做什麼都是慢條斯里。
每次投完一局，建仔從場上走回休息區那種懶洋洋的步伐，與在場上的英姿截然不同。比賽完進去淋浴室到走出來的時間，也是隊上數一數二的慢。每次作賽後訪問，大家都有心理準備，那就是要耐心等。常常覺得等建仔的訪問好像每次都要等到地老天荒。不知道到底他在裡面磨什麼，不就是沖個澡嗎？眼看球員一個個走出來，建仔呢？老是排倒數最後幾名。
另外，碰到不好回答的問題，建仔總是要拖個一陣子才會有答案。有一次一位同業告訴我，他問了一個建仔可能不太想回答的問題，但是為了要有答案，他和建仔兩人比耐力。問題問了以後看建仔沒出聲，他也不找話說，兩人之間將近兩分多鐘的沉默，最後建仔終於開腔，他也終於有了答案。
這還真的要耐得住煎熬，碰上這種情形通常都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有一回連建仔都受不了自己的動作慢，就是二○○七年建仔替洋基拿下季後賽的門票，後來在休息室與隊友互灑香檳的時候。
那年建仔又拿下十九勝，自然是隊上的大功臣。人緣好的建仔不斷受到隊友的香檳攻勢，看著建仔不斷遭到襲擊，台灣媒體記者們在旁鼓譟要建仔快點回敬。建仔拿起了一瓶香檳，但是開香檳的動作超慢，就在這期間又被隊友猛攻了好幾回。這會兒建仔終於忍不住自言自語說：「我怎麼這麼慢呢？」站在旁邊的我忍不住跟他說：「這下你知道了喔？」
場下的慢郎中到了場上又是另外一個人。有一次調侃他動作慢，他馬上回說：「可是我球速很快耶！」這就是我說的，有時候建仔又會讓你覺得他反應快得有點嚇人，這點還真沒錯。我想起基德瑞說過建仔快速球沒問題，該多練慢速變化球，但是球速好像就是慢不下來，這一點建仔也有點小小地苦惱。他說看著別的投手的慢速球，心裡就會想他們怎麼都可以投的那麼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快速球與慢速球間的速差就是不夠大。
另外建仔別的都不急，但是呢？每次受傷，就會急著想上場。不管是腳傷還是手傷才剛剛好的時候，總會說：「我好像都好了，我想可以投球了。」那種迫不及待想上場的急切與平時的慢工出細活形成強烈的反比。
感覺上除了場上以外的事情，建仔都是懶洋洋的，這樣也好那樣也罷，什麼都是慢慢來。但是跟投球有關的，他比誰都還要急。所以當壘上有人，建仔也有急於解決打者的傾向；還有受傷的時候，他比誰都急著想上場。但是因為表面上看不出來，建仔心急的一面外界比較難以知悉，但是卻在他跑壘受傷到肩膀受傷的過程中扮演了催化的角色。

冷血與安靜
外界在形容王建民的時候，經常用到的一個形容詞，就是他很冷靜。其實把這兩個字拆開來看，最能表達王建民的個性，就是他既冷又靜。升上大聯盟 除了靠球技，事實上，王建民又冷又靜的個性成為他最大的武器。
紐約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大概沒有任何大聯盟的隊伍像洋基一樣充斥了這麼多的明星級人物，這些球星們不是你想靠近就有用的，而這些老大哥們對於新升上來的菜鳥，大多會觀察一番。但是真正最會冷眼旁觀的，其實是王建民。
說王建民冷不是說他沒有感情，而是指他有看到事情本質的能力。每次問他在大聯盟打球的感覺、感想...

看見他的美麗與哀愁

我很清楚地記得王建民在洋基初登板的那一天，當建仔踏上投手丘，廣播器中傳出來「 Chien Ming Wang」三個字的時候， 心中湧起莫名的感動。
身旁一位同業說，我都想要哭了。我點點頭，因為我也是。為什麼呢？ 因為一個長遠的記憶就此甦醒過來。
我是從小看威廉波特世界少棒錦標賽長大的。那真是美好的年代，大家物質都不富裕，但卻對未來充滿了信心。我記得在半夜被挖起來看轉播，然後贏了就放鞭炮。少棒小將們們戴著頭盔為國征戰的鏡頭，在我的腦海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
沒想到在出國當特派記者多年後，我會有幸目賭另一個傳奇。
有一次跟建仔說，我喜歡棒球是因為從小看少棒轉播。 建仔睜大了眼說：「我爸也是這樣說。」 建仔的反應讓我覺得很可愛，其實台灣少棒獨霸世界近三十年，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
雖然小時候看棒球， 但是我對棒球的知識一點也不專業。我常常搞不清楚投出來的是快速球還是變化球，什麼叫二縫線或四縫線。剛開始採訪時，建仔對我提出來的問題一定覺得很沒水準，常常就是用三字真言來打發。「不錯呀！」「還好呀！」「不會呀！」等等。對於他的惜字如金，我也感到很頭痛，所以在前兩年，採訪建仔在洋基的比賽比較像是例行公事。
一直到我在《中國時報》有個專欄之後， 一切都改觀了。
我從沒有想過我可以寫棒球，但是開始寫了才知道棒球的魅力。你可以用歷史學的角度描述它、數學的角度分析它、心理學的角度探討它、社會學的角度解剖它，不管從哪一個點切入，都像取之不盡的寶藏。
我一向對人文的觀察有興趣，因此就開始用這個點來切入，然後越寫越有興趣，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與其說它是一本棒球的書，不如說它是一本有關人性的書。藉由建仔，我看到他所處的環境， 一個完全信奉資本主義、 適者生存的世界。 而隨著他的崛起、 受挫與重生，我看到了人性的堅強與脆弱。就像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有的美麗與哀愁。
建仔在棒球場上的成就，大家耳熟能詳。他帶給台灣光與熱，更是前所未有， 不需我贅述。 但是我覺得人性最偉大的地方，在於如何從挫折中認識自己，進而提升自己。所以書中節錄的篇章，主要是環繞在一個從台南來的年輕人如何在世界舞台上找到自己的定位， 如何在現實與殘酷的環境中自處 又如何在跌倒之後爬起， 再創高峰與神話。建仔在挑戰的，就是本書的書名 ：一個不可能中的可能。
我第一個要感謝的就是王建民先生。沒有他的努力與成就，我不會有長期採訪大聯盟的機會。然後就是《中國時報》熊昌成主任的支持以及體育記者李弘斌先生的校閱。另外還有中視各級長官的同意與鼓勵以及所有參與編輯和攝影的前輩們，沒有你們的協助，不會有這本書。
最後我將此書獻給所有熱愛棒球的人。不管你(妳)喜不喜歡或贊不贊同我的觀點， 但是有一點是共通的，就是我們的心靈都為之擄獲，並引以為傲。

看見他的美麗與哀愁

我很清楚地記得王建民在洋基初登板的那一天，當建仔踏上投手丘，廣播器中傳出來「 Chien Ming Wang」三個字的時候， 心中湧起莫名的感動。
身旁一位同業說，我都想要哭了。我點點頭，因為我也是。為什麼呢？ 因為一個長遠的記憶就此甦醒過來。
我是從小看威廉波特世界少棒錦標賽長大的。那真是美好的年代，大家物質都不富裕，但卻對未來充滿了信心。我記得在半夜被挖起來看轉播，然後贏了就放鞭炮。少棒小將們們戴著頭盔為國征戰的鏡頭，在我的腦海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
沒想到在出國當特派記者多年後，我會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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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奮起 林顯郎
自序 看見他的美麗與哀愁
第一章 一個不簡單的人
第二章 一位不像王牌的王牌
第三章 一個意外的開始
第四章 一個不意外的結束
第五章 一個不一樣的家
第六章 一切從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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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切從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