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課的心態
元豐七年(一○八四年)的新年與往年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是,在接下來的一年中,蘇東坡所經歷的變遷,卻讓他本已平靜的生活又起波瀾,再添難以想像的憂愁和苦難。這是他始料不及的。
自從元豐三年(一○八○年)初他和他的家人來到黃州,至今已經整整四年。他早已習慣了黃州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習慣了這裡有點田園牧歌味道的生活,他甚至有時候會有「錯把黃州當眉州」的感覺。
人類最大的憂慮還是衣食之憂,這是人類文明發展到今天仍然沒有完全解決的問題。人們拼命地積累財富,並不都是為了享樂,為了虛榮和所謂的體現價值,很大程度上,也為了潛伏在內心深處的溫飽、養老之慮。即使富可敵國的人也不例外,他們在盡情享受財富的同時,隱隱地,也會有有朝一日遭遇破產的憂慮。這不是我的臆想,而是殘酷的現實。哪一次大的經濟危機,不倒掉幾個超級富豪?
現在的蘇東坡幾乎沒有衣食之憂。只要沒有嚴重的自然災害,那塊不斷開墾的荒地,維持一家二十多口人(含僕人)的溫飽沒有問題。由於徹底沒有了政治上翻身和經濟上致富的希望,蘇東坡的內心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寧靜祥和,生活品質,特別是精神生活品質,大有提高。寫作是他的最愛,朝雲也是他的最愛。正是青春年少的朝雲活潑動人,不僅給了他心靈的慰藉,也給他帶來了生命的活力和創作上的靈感。
轉眼就是三月,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
三月初三可能是黃州當地的一個什麼節日,蘇東坡把這一天的事記述得很清楚。
和往常一樣,他已完完全全地過著一種愜意的、毫無目的地生活。這一天,他和朋友在那個他剛來黃州時曾經居住過的小廟附近的曠野裡喝酒聊天,消磨了一天。趁著微醉,他跑到一個小樓上睡了一大覺。醒來後,他漫不經心地來到東門的一家小商店,發現所賣的大木盆很實用,既可以存水,又可以用於種地澆瓜,就順便買了一個。然後,路過一個姓何的人家,何家正在蓋新房呢,熱情的主人邀東坡和幫助他蓋房的鄉親一起喝幾杯,又嚐了他親自命名的香餅「為甚酥」。他看到何家竹林旁邊的橘子樹,就要了幾棵橘樹苗,準備栽在自家雪堂西側的空地上。
這就是他在黃州的日常生活。那樣的悠閒,那樣的自在。遠離政治,遠離喧囂,再也沒有什麼夢想和希望,他的心是那樣的寧靜,他不想也不相信他的人生還會有什麼改變,他打算就此老死,了卻一生。
可是,就在三天後,朝廷的調令發了下來,把蘇東坡調到離京城很近的汝州。職務仍然是掛名的汝州團練副使。
這讓東坡感到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