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
本書以東土禪宗六祖惠能大師,把印度式的佛教變成中國式的佛教,獨創中國禪學一事為主線,根據《六祖壇經》、《唐史》、《佛典》並結合民間傳說、佛教故事進行構架創作。透過對惠能、惠能的恩師、親友、信徒及官紳學子等三十多個主要人物的刻劃,反映著唐代初期的社會風貌,尤其是佛教蓬勃發展的盛況;宣傳了救世濟人、揚善抑惡、艱苦創業的精神。本書在歷史題材的處理上,力求做到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的統一,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惠能出身貧寒,目不識丁,由於他那天生的秉賦及後天的奮鬥,卻以二十出頭之年華,榮膺禪宗六祖的頭銜。其救世濟人、淨化人心的思想,不但受到國人的推崇、亞洲人之景仰,還使西方世界的一些人如癡如醉,就是哲學家海德格,心理學家容格、弗洛姆等學界泰斗,也極力贊揚之。
本人不揣淺陋,試圖以小說的形式,再現惠能大師的思想修為,但由於對佛學研究膚淺,疏漏謬誤,一定不少,盼望專家讀者不吝匡謬。
黃栢權 西元一九九四年於西江大學
推薦序
一代高僧的生動形象
黃栢權副教授殫數年精力,創作的《六祖惠能大師的故事》,塑造了一代高僧惠能的生動形象。
三十年前,我曾經有過一段因緣,在這位禪宗開派祖師的故鄉古新州,做過將近二年的基層工作,常常在濃蔭滴翠的榕樹底下,聽村裡的二叔公二叔婆們講惠能降生成佛的故事;於雞聲隱隱的夜深人靜之時,挑燈細品那讓多少哲人高士為之所折服的《六祖壇經》。從那時起,我便覺得,這位佛教史上的偉人,跟古往今來那些為了國家、民族、人類的命運,赴湯蹈火,雖九死而不悔的志士仁人一樣,其行事都是可敬可佩的。他那顆為了普度眾生,推進社會的心;那種登攀真理的道路上,艱苦卓絕,不畏險阻的精神;那種堅持頓悟,敢於改革傳統經典的改革家氣魄,正是我們的民族賴以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脊梁。可惜時隔不久,便進入了那個荒唐的年月(圓明編案:指史稱「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以至未能深入探索。
黃栢權副教授是從歷史的、文化的高度,來塑造這位高僧的生動形象的。我讀了他的初稿,也讀了他的改稿,作品寫得極具藝術魅力。琅村別母石前別母,新州刺史三更送行,南雄珠璣巷結友,黃梅古寺拜師,祖師堂前呈偈,五祖三更授法,曹溪寶林開講,種種美麗的民間傳說與真確的歷史故實,穿插描繪,不但為我們展示了一幅幅的古代風俗畫,還能讓人暢遊當下即是的佛國,普霑佛法的甘露。
作家寫六祖,是從一個歷史的大角度來著筆的。他先寫了一千五百年前的一個早晨,北印度靠近恆河的靈鷲山上的一次法會。就在那次法會上,那個耳墜金環,身披袈裟,腰掛長劍,足蹬草履,背著兩個大布袋,滿臉鬈曲絡腮鬍子的菩提達摩,領了如來法旨,從海路經斯里蘭卡、爪哇、馬來半島、越南,經過三年的海上飄泊,終於來到東土弘傳佛法。作家通過一連串小故事的勾勒,再現了這位佛教大師的生動形象,也給如今廣州下九路的「西來初地」和「悅來飯店」,重新髹亮了照耀天地的歷史光輝。
如果說,作家寫達摩東來,用的是寫意筆法,寫第二代祖師慧可,用的卻是精描細繪的工筆。這位追求真理的高僧,原來是個道教的信徒,為了得入佛門,學得濟世之法,竟然立於雪地,自斷左臂,表示其對道教的決絕,顯示了一種精神境界的昇華。然而,作家意猶未已,又讓他在少室山之南,面壁養傷百日,吃盡苦、辣、酸、甜四個井的井水,才明心見性,而使其生動的形象,一層一層往上升揚。
作家在作品中,採取了「人與事俱來,事與人俱去」的創藝手法,圍繞惠能這個生動形象,塑造了一系列的佛教史上有名與無名的人物,一個個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呼之欲出。
長期在黃梅弘法的弘忍跟廣州法性寺的印宗,都是佛門長者,可是地位不同,性格不同,行事迥異。弘忍多謀善斷,言談充滿機鋒,辦事詭譎,一句:「佛法南矣!」便顯示了做為一代宗師善於擇人的高瞻遠矚的魄力。人們跟他在一起,覺得他很慈祥,又覺得他有一種凜然之氣。印宗雖然跟弘忍一樣,對佛家經典有極深的研究,待人處事,平易親和,有一副菩薩心腸,卻只是一位推動禪宗發展的人物,而不是一個開創性的人物,跟弘忍比較,另是一種風度。
那個曾經當過四品武官,指揮千軍,馳騁疆場的惠明和尚,隨便出現在哪裡,都是勢如奔馬,性如烈火,可是在真理面前,卻從不使性。你看他千里急行,為奪袈裟奔上大庾嶺,由於思想悟徹,竟然見了袈裟不要袈裟:「我為法來,不為衣缽!」一拜在地,請求惠能開示。
那個同樣武功了得,血氣方剛的張行昌,雖然也跟惠明和尚一樣,為奪袈裟追緝過惠能,是書中著墨不多,而又塑造得頗為成功的人物。可是他跟惠明比起來,卻性格兩樣,一個是將軍風度,一個是任俠行為。至於那個像《水滸傳》中的李逵一樣,當過剪徑強人的雷天明,自始至終,都是一個純樸的山民。
這幾年來,我因為編輯工作的關係,曾經讀過好幾部描寫惠能的作品。這些作品,寫得都有特色,有做為傳記文學寫的,有做為通俗小說寫的,也有做為民間傳說整理的。雖然方法不同,卻都有一個共同之點,就是把惠能寫成了神(圓明編案:一般人誤以為佛、菩薩是神,而忽略了自身本具的佛性。佛是眾生可透過修持、覺悟而證成的,其目的是究竟涅槃,與多神和一神信仰有著根本的差別。)。這部作品中的惠能,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雖然也有佛相,更多的卻是凡相。
從來都說,當和尚的人,都是看破了紅塵的人。六祖不但沒有看破紅塵,而且終其一生都在紅塵之中。他在家時,跟貧困的娘親相依為命,以砍柴買米奉養娘親;出家之後仍然魂牽夢縈,日夜惦念。作家筆下,六祖又是一個有著熾熱的純真的愛情的人。他與龍妺青梅竹馬,自小相愛,患難與共,直到成了一代祖師,仍然其情不移。把出家人的愛情關係,寫得如此真實,真是驚人之筆。
作家在塑造這一代高僧的生動形象時,也對六祖的哲學思想作了發掘和展示。六祖的確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家,然而其偉大之處,卻在平凡之中。他始終堅持認為,佛門不是空門;求法作佛,是為了普度眾生,使人人都能達到智慧的彼岸,而不是求一己的解脫;任何人都可成佛,只要認識本性,凡夫即佛,並且可以立地成佛;成佛不一定要西去,而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這些認識,既把佛教的思想推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又具有濃厚的東方特色,回過來推動了世界佛教與世界文化的發展。
六祖也主張讀經,但強調要抓住經典的精髓,要我轉《金剛》,我轉《法華》,而不要為《金剛》所轉,為《法華》所轉。所謂:《法華》二十八品,盡在「因緣譬喻」四個字。宇宙萬物的生滅都是如此,過去是現在之因,現在是過去之果;現在又是將來之因,將來又是現在之果;因因果果,果果因因,無限循環;無限發展,便是世界。
作家寫這部作品,費了數年精力。他研讀了《六祖壇經》、《金剛經》、《楞伽經》等經典;研讀了近三十年來史學界名家關於中國思想通史、文化通史、佛教通史的重要著作;他蒐集並閱讀了《景德傳燈錄》、《高僧傳》、《傳法正宗記》、《歷代法寶記》、《佛學革命》、《禪語精選》等等文獻;還閱讀了卷帙浩繁的《中國風物志》、《廣東通志》、《廣東風物志》、《湖北風物志》、《江西風物志》、《五嶽史話》、《少林武術套路》等文獻。還沿著六祖一生活動的軌跡,多次到新興、羅定、端州、鼎湖、廣寧、四會、懷集、清遠、廣州光孝寺、海幢寺、韶關南華寺、南雄珠璣巷、江西吉安、九江、湖北黃梅縣東禪寺,去做實地考察。
前幾年,文藝界一些老前輩提出,作家不但應該是一個藝術家,同時應該是一個學者。黃栢權副教授創作此書,由於做了如此充分的準備,既具備了學者的學識與眼力,又有紮實的藝術功力,自然也就寫得比較充實和豐滿了。這種嚴肅的創作態度,是值得學習和提倡的。
也許有人會問,現在社會上有不少人熱心向佛,喜歡去鼎湖、去龍山、去南華寺燒香,看了這本書,會不會有更多的人禮佛,甚至出家做和尚呢?我說,現在那些朝名山、拜佛祖的善男信女,其實多數是不懂得什麼叫做佛教的,他們燒香拜佛的動機,萬別千差,一言難盡其極,如果真要看了這本書,我想是能使其智慧得到啟迪的,人生得到淨化的。
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章國棟.西元一九九三年十二月 於肇慶七星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