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自序是特別請黃軒醫師撰寫,請他想像自己有一天,在將離開人世前,所寫給結髮妻子的一封信。於是,他含淚寫下〈給愛妻訣別的一封信〉,非常真摯、感人。
◎最沈痛的書寫,一個你我所不知道的醫療真相:台灣簽署DNR的病患中,只有5%的人能「善終」。
◎特別收錄「關於善終的11大迷思與疑惑」。
◎全數版稅捐贈台北師大僑生先修部。
讓你走得安詳、無憾,是從未停止愛你的我,
所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15年來在加護病房,陪伴1000多位臨終病人,17個泫然欲泣的善終故事。
身體,不是戰場,而那是我們最親愛的家人。
當無論如何都要救到底時,那是愛嗎?
當留下摯愛的家人,卻延長他們的痛苦,那是愛嗎?
一份最沈痛的書寫,一個你我所不能不知道的醫療真相。
台灣簽署不施行心肺復甦術(DNR)同意書的病患中,只有5%的人能真正善終。
TVBS「體檢台灣醫療」系列專題受訪名醫之一;
曾以〈那一夜,我和婦產科醫師,一起流淚〉,吸引近50,000人按讚。
有些話,我們說不出口;有些事,我們總想還有時間……但死亡是我們每個人都無法逃避的一堂課。
陳伯伯握緊太太的手說:「阿英,妳一直躺在床上。妳這樣太辛苦了,我決定放棄急救妳。以前,我以為急救只是打打針、吃吃藥,沒有想到真實的急救是這樣攻擊、破壞妳的身體。我錯了、我錯了,請妳原諒我,最後還讓妳受了那麼多的苦,對不起……」
「當我急救時,那壓下去的病人肋骨斷裂聲,也是我心碎的聲音。」這是黃軒醫師15年來在加護病房,治療急重症病患的椎心心情。
他在死神面前奮力拚搏,哪怕僅有一絲希望;他也在生命的最後一段路,忍痛放下急救的手,讓病人有尊嚴、舒適的離開,因為他更想保護病人的善終權益。
曾經陪伴1000多位臨終病患的黃醫師認為,除了簽署不急救意願書(DNR)之外,更關鍵與刻不容緩的,是讓我們從家庭、學校、社會開始,一點一滴地學習面對死亡,並了解醫療有其極限。唯有如此,我們才能避免「從家人身上練習面對與處理死亡」這樣總是令人備感疼痛與遺憾至極的事。
善終,不只是為你摯愛的家人,更是為你自己。
關於善終,黃軒醫師的懇切叮嚀:
‧有時候,難以放手或不願放下,讓病人離開的反而是家人。
‧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把死亡當作一件人生大事,一再討論才對。
‧放棄急救,並不是放棄治療,而是在生命最後的關頭,不再讓生命,受盡人為的摧殘。
‧一般人往往不知道醫療是有極限的。以為只要同意所有治療,病人就可以活下去。
‧一般人會說,準備好了退休生活、準備好了養老金等等,卻都不會去說,已準備好自己的善終。
‧從來沒有,或很少陪伴病人的家屬,常常會在最後一刻,對醫師表達「救到底」的決定,以平撫自己內心的愧疚或虧欠感。
‧真正的善終應該不只是肉體痛楚的解決,還要包括心中的感受。例如,協助病患完成他的心願,讓他們在最後的一段路有人陪伴、不孤單等。
‧一個人要善終,平靜地離開人世間,至少要三組人馬有共識才行。第一:自己心靈上的準備,第二:家人或親朋好友,第三:醫療人員。
‧死亡就是要不停地練習面對,因為誰都逃不過呀!不過,這一生什麼最難練習?也是死亡。
作者簡介:
黃軒
(台中慈濟醫院重症醫學科主任、台中慈濟醫院胸腔腫瘤暨肺癌召集人、連續三年榮獲優良醫師)
總是以最大的同理心、最積極的專業與熱情,但又謙卑與柔軟,面對病患與病患家屬的一位重症醫師。
當病患家屬不識字,他以圖卡介紹DNR;當病患家屬執意急救,他冒著被投訴的風險,與對方不放棄地溝通;他總是不吝付出,去緊握每一雙顫抖的雙手,去撫慰在鬼門關,那每一個驚懼的靈魂。他不願見病床上的悲苦人生,所以總是為病患、為家屬、為醫護人員,全力投入搶救,同時考量「善終」,因為他始終相信:因為愛,在他出生後,才會走好這條路;因為愛,在臨終前,也得讓他好好走完那條路。
台中慈濟醫院重症醫學科主任、台中慈濟醫院胸腔腫瘤暨肺癌召集人、台中慈濟醫院兼任胸腔內科主治醫師,另外,同時擔任教育部部定講師、胸腔內科專科暨重症醫學專科訓練指導老師、台中中臺科技大學影像醫學暨放射科學系講師、花蓮慈濟大學醫學系講師,以及《天下》雜誌/《康健》雜誌的專欄作家、馬來西亞星洲日報/光明日報的專欄詩人暨作家。
中國醫藥大學醫學系、中山醫學大學醫學研究所碩士、中台科技大學放射科學研究所博士。曾連續三年榮獲優良醫師,以及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第十二屆(2012)大學傑出校友。
曾任慈濟綜合醫院台中分院呼吸治療科主任、慈濟綜合醫院台中分院胸腔腫瘤醫學團隊召集人、中台科技大學行銷管理系講師、花蓮慈濟大學醫學院醫學系臨床講師、慈濟綜合醫院台中分院胸腔內科主任及內科加護病房主任。
已出版《生命在呼吸之間──胸腔科病房的真情故事》(康健雜誌,2011)、《肺癌診治照護指南》(原水文化,2009)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沈政男(老年精神科醫師)、林文元(中國醫藥大學醫學院教授)、孫越(終身義工)、張志華(台灣醫療勞動正義與病人安全促進聯盟(醫勞盟)理事長)、陳志金(奇美醫院加護病房主治醫師)、陳秀丹(陽明大學附設醫院主治醫師)、楊育正(安寧照顧基金會董事長)、詹鼎正(台大醫院竹東分院院長)、簡守信(台中慈濟醫院院長)、蘇絢慧(諮商心理師)動人推薦(依姓名筆劃順序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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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不要讓我爸爸痛苦死去
母親握住兒子的手,說:「下輩子回來,再當我的兒子。好嗎?」
那天加護病房來了一位肺癌患者,同仁對我簡單報告:「男性,四十五歲,兩週前,被證實是肺癌。這次進入加護病房是因為意識不清楚、血壓下降。」
我一一仔細看他的影像。肺癌已轉移到骨頭、腦部,已經是晚期肺癌。針對肺癌末期,我總是想聽聽病患本人和家人的想法與意見,只可惜病患本身已昏迷,只好找他的妻子或子女。
妻子來了,子女也來了,但我知道我的考驗才正開始。兩位子女都未滿十八歲,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五歲,妻子總成年吧?沒錯,妻子是成年,但妻子一直重複說「他好……他好了嗎?……那他可以,可以出院了……?」無論我們談什麼,她都一直在主題外。
我和社工人員互看一下。我們的專業告訴我們這妻子有問題。護理師靈機一動,問妻子:「妳有重大疾病卡嗎?」
只見妻子拿出那張卡。我們終於了解她患有智能障礙,是不太能了解我們說什麼的。平常在家裡,誰決定大小事,很顯然是這位病患。
努力奔波,尋找病患的家人
「這如何是好?」我向社工師問:「可以找其他家人來嗎?」社工師回:「我們努力去找……」
下午接到加護病房來電,提到那位肺癌患者的家人來加護病房門口大吼大叫。
我人到現場,那位先生已被警衛制伏,但依舊大吼大叫:「我要看我大哥!我要看我大哥!」
現在不是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所以護理人員不允許他進去,他就出手猛打對講機,用腳踹加護病房,門都已被踹開了。
他們通知警衛、保全,是因為擔心他會對醫護人員、病人或加護病房裡許多的精密儀器造成破壞,然而這位先生不理解眾人好言相勸,他一直咆哮,且動手動腳。
我聞到他酒氣沖天,我知道是喝酒來鬧的一位家人,只見他又和警衛扭打成一片,我只好通知護理長,請警察來幫忙處理,因為我知道這種暴力衝突是我們加護病房無法處理的。
警察把這位暴徒銬上手銬,並帶離現場,暫時結束一場鬧局。我陪護理長去警局做筆錄,才知道他真的是那位肺癌病患的弟弟,不過他已經被趕出家門快三年。警察小隊長告知我這個人酗酒、吸毒,還有暴力、強盜前科等。
不忍病患面臨殘酷的急救措施
回到加護病房時,我再次看到那位肺癌病患,血壓依舊在下降,心跳加速,胃也開始出血,而胃裡頭的血正由鼻胃管引流出來,這是病患往不好的方向走的一個跡象。
護理師說:「這樣下去,他會面臨殘酷的急救措施一遍又一遍,可是他又癌症末期,值得嗎?」
另一位護理師說:「唉,誰來替這位病患簽DNR?他的太太是法定代理人,但智能障礙,不知道我們說什麼。弟弟又是吸毒,又是喝酒,醉茫茫又暴力,等他毒癮過和酒醒後,大概這個病患也沒有救了。主任,怎麼辦?」
我也正猶豫,是呀,他真的很可憐,在生命的最後,怎麼會沒有人能協助他做決定呢?
我走到外面,再次跟他太太表達,她先生的情況不樂觀,但她依然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我轉頭,看著那兩位子女。他們的眼睛紅腫,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但眼眶裡的淚水依舊一直流下。
一對子女的含淚懇求
其實,他的一對子女似乎已經知道爸爸的情況不好,只是媽媽還在狀況外,媽媽還叫一對子女向我跪下,說著:「求大家平安度過……」
乖巧的兩位子女也很聽話,他們跪下,對我說:「醫生,拜託,不要給爸爸痛苦而死……」他們隨即被我拉起來。我心中可真的不忍這兩個孩子淚流滿面,只是他們未成年,無法搶救爸爸免於受盡醫療折磨,可真是無奈呀!
社工人員在一旁告知我:「他們家裡的老父親早已過世,只有老母親在家。」我的護理師聽了很高興,馬上說:「那就趕快打電話叫他母親來呀!」
社工人員面有難色。我問:「怎麼了?」社工師回應:「我們只知道他老母親住在鄉下的山上,往返一趟要兩小時,來回四小時,還有……」
社工師的臉色陷入無奈:「住在山上的老母親,家裡沒有電話,又不良於行,也不會坐車。」
唉呀,聽到這樣說……我陷入思考,但馬上眼睛一亮,我說:「剛剛那位警察有留下電話嗎?可以請他幫忙啊!」
護理長說:「我了解。我們剛去警局和他們有聯繫。」
不久,傳回來的消息是,剛好因為病患弟弟的行為,警察也要找老母親,所以警察很快答應,要幫我們把老媽媽帶來醫院。
時間的等待使人焦慮。我一邊處理他的病情,一邊評估是否要插管、急救。我握住病患的手,對他說:「加油,再撐一下,你媽媽在路上了……」
「醫生,我兒子沒救了嗎?」
病患還持續胃出血,四肢也愈來愈冰冷。隨著血壓一直往下掉,升壓劑還在往上調升中……
「主任,你什麼時候要替他插管?」
「主任,心跳有點慢了。」
「主任,尿液變少了。」
……這些警示,護理師一直往我懷裡丟。我一一處理,也承擔一切風險,只因為我仍然記得那孩子所說的:「不要給我爸爸痛苦死去。」
其實將心比心,有誰願意自己的爸爸痛苦而死呢?我一直在等待,不知天色已晚,但那鳴笛聲在夜晚更響亮、更刺耳。沒錯,是警察小隊長,他帶著老母親來了。
可憐的母親,這一趟出來,就是處理兩個兒子的事。一個在派出所,一個在醫院。那蹣跚腳步走進來,滿臉疲憊,我才知道她先去派出所,處理弟弟的事,之後,又被送來這裡。
老母親一看到我,就問:「醫生,我兒子沒救了嗎?」
我看著那螢幕上逐漸往下滑的心跳、血壓,不禁點頭。
我看看病患,他的嘴唇已經開始發黑。
老母親泣喊:「兒呀,醒醒,快點醒過來啊!媽媽來看你,怎麼不睜開眼看我?我養你們兩個長大,一個進了派出所,一個在醫院,我怎麼辦?怎麼辦?……嗚嗚……」
這是可以預期的,母親見到兒子的最後一面傷心、痛哭不停,可是,現實是很殘酷的。我們不允許等太久,因為生命徴象變不好了。我隨即開始解釋病情。
老母親說:「兒子呀,你說有一天,我先離開你,不會讓我痛苦。可是你怎麼可以先走……」
老母親在床邊抱著兒子,雖然只是微聲泣喊,但那一直抖動的雙手抱住兒子,讓監視器螢幕上的心跳增加許多雜訊,警示燈一直猛響個不停,似乎把老母親的悲泣細聲擴大,震動了每個在場人的心。
在床邊,每個人都只能安靜,還能做什麼呢?畢竟那是白髪人送黒髮人的悲憂啊!
無奈身為重症醫師,歷經一千多人在眼前重病、死亡,所以我知曉這樣的悲傷場面,我必須冷靜。
在哀淒中,我扶起老母親,跟她說:「我們也許可以想辦法協助兒子,不要讓他痛苦而死。好嗎?」
以圖卡介紹DNR
老母親點頭,因為她不識字,我和安寧療護師就一一用圖卡介紹DNR,再協助老母親簽署。
只見老母親一邊點頭,一邊頻頻拭淚,她聽完我們說的話後,走回床邊,握住兒子的手,說:「下輩子回來,再當我的兒子。好嗎?好嗎?」
唉,聽得好心酸。一對母子如此生離死別,就在我們眼前,誰不感傷呢?
我背後傳出護理師們一一的飲泣聲,連跟隨而來的警察小隊長也流淚了。因為這是母子分離時刻,宛如當初胎兒脫離母親生產的疼痛。老母親雖然如刀割般心痛,但又要捨得放下,真是辛苦她老人家了,七十歲了,還得處理這些生離病死。老母親用她還在顫抖的手,簽了同意書。老母親的眼淚卻有一滴,滴落在同意書上,不偏不倚,就落在病患的姓名上,病患的名字都暈糊掉了。
事後,一群護理師告訴我,那是病患不願意讓母親看清楚自己的簽名,再度過分悲傷,而我卻認為那是母親的感傷,融化在兒子的名字上。不管哪一種,那時候,大家當下的心,肯定都是悲傷的。護理師拿了椅子,讓老母親坐下來,讓她好好陪伴兒子……
警察的一堂震撼課
我送警察小隊長到一樓,感謝他的協助。當他要上警車前,忽然轉身對我說:「黃醫師,今天對我而言,真是一堂震撼教育啊!」
「怎麼說呢?」
「我看到的是醫療人員搶救生命,用盡一切方法,不會因為被暴徒襲擊而氣餒,也不會困為聯絡不到人而放棄。這種全團隊的投入精神,值得我們學習和敬佩。」
我說:「生命很脆弱,也很令人不捨。到我這裡來的,每一位都是重病,若我們不去積極搶救,他們很快就會失去生命。時間對我們來說,比任何人都珍貴,也更珍惜,所以我才很謝謝隊長親自送他母親來。」
小隊長的臉上忽然一陣嚴肅,好像有所悟。他問我:「讓生命善終也是一種積極搶救生命的行為?」
我點頭:「我們不只尊重生命,我們更謙卑面對生命。和死神交手,我們不是一直硬來硬往地去執行。若生命已經到盡頭了,我們學會謙卑、尊重生命,所以善終也是一種積極搶救生命的行為。
「因為,保護末期病患,不讓他們在死前仍受電撃、胸部強制壓迫和插管,因而受盡摧殘,但若生命未到盡頭,仍有機會救回,我們可是不輕易放棄任何的生命與希望。
「一般人以為病患病重,就一定是末期,就無法救回,但這其實是不一定的。我們受過訓練,又天天處理重症病患,所以很多重病患者,在積極搶救下,仍是可以救回來的。
「不過,今天這位肺癌病患,我和腫瘤醫師討論並確認過,他是末期病患,另外我是專門治療肺癌的醫師,所以很清楚他末期生命的嚴重性和不可逆,於是,我才會打電話,請你們幫忙,找到他的老母親,並且帶老母親來這裡,而我也願意在下班後,待在加護病房等你們來。」
「黃醫師,若他的母親來不及趕來呢?」
「唉……」我長嘆了一聲,說:「那麼只好學你們警察機關常說的依法辦理。太太智力不足,子女未成年,弟弟暴力又酒醉,還沒醒,病患也未簽放棄急救,那麼,很不幸的,我們仍舊會進行所有的急救措施。但是因為今天我們不願放棄,所以才請你們幫忙,剛好老母親家裡沒電話,也剛好今天到警察局認識了你。隊長,你不也是用心替我們找到老母親,所以才來得及阻止一場我不願意做的急救,實在很謝謝你。」
「原來我們警察可以協助一般民眾得到善終,今天我才知道,我好感動。我回去一定分享給同事。」
一輛車經過,車燈的光線剛好直射小隊長的臉。剎那間,我看見小隊長的眼眶泛紅,不知是因為我說的話,還是對於那位老母親的感傷仍存在。
望著他和警車鳴笛掦長而去,我相信,當他帶著正確的善終觀念離去,也會讓更多人有機會知道善終的可貴。
不放棄讓他們善終
回到加護病房,老母親的淚依然在流,而螢幕上兒子的心跳已呈現一條直線。她身邊有位志工陪伴著。
大家忙了一整天,都累了吧?而老母親呢?她接下來好幾天,一個人得面對後續處理會更累,還好有社工師、安寧管理師、志工們的安排,包括今晚去哪裡盥洗休息及用餐、誰來輪流陪伴老母親,甚至之後的葬禮事宜,都已和老母親溝通,也會給予協助。
善終不是只在加護病房簽完DNR就算完成,也不是把大體移出加護病房就是完成。完整的善終,應該包括病患生前的陪伴,以及病患過世後對家人的關懷,因為在喪親期間,人是最脆弱的,其實很需要旁人的關切和協助,但往往又不知如何開口,而陪伴、撫慰遺族之心,才是最完整的善終。若病患得知自己有了善終,家人也被細心照料及妥善安排,我想心裡也會感動萬分吧。
人的情感,最珍貴的就是那份用心的感動,即使是這些病患和我毫無血緣關係, 但我仍不放棄讓他們善終,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希望。無論旁人懂或不懂,重症醫學工作者,就是在生死邊緣默默努力的耕耘者,我們必須懂得在搶救重病病患時的收與放,也必須懂得謙恭面對死亡,這是我們永遠的功課。
不要讓我爸爸痛苦死去
母親握住兒子的手,說:「下輩子回來,再當我的兒子。好嗎?」
那天加護病房來了一位肺癌患者,同仁對我簡單報告:「男性,四十五歲,兩週前,被證實是肺癌。這次進入加護病房是因為意識不清楚、血壓下降。」
我一一仔細看他的影像。肺癌已轉移到骨頭、腦部,已經是晚期肺癌。針對肺癌末期,我總是想聽聽病患本人和家人的想法與意見,只可惜病患本身已昏迷,只好找他的妻子或子女。
妻子來了,子女也來了,但我知道我的考驗才正開始。兩位子女都未滿十八歲,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五歲,妻子總成年吧?沒錯,妻子是...
作者序
【自序】給愛妻訣別的一封信
正妹,我認識妳時就如此叫妳了;因為在我眼底,那才是妳的名字!
可是正妹呀,當日子一天一天減少,我抓筆寫字的時間,也一天一天變少,說話也一天一天少了。
妳昨天見我完全不說話,妳竟哭了。因為妳知道我多麼愛和妳說話,分享生活點滴,尤其那些生死與共、分離的病床邊的故事。有時說得太悲了,妳會摀住我的嘴,不願我說下去,因為妳說妳不願承擔這些生命的悲苦。
但是妳卻無私的,譲我完全去投入這些病悲病苦,急重症生命的搶救工作。記得那時醫院剛成立,人手不足,我已工作好幾天沒回家,妳是如此對我說:「你才幾天沒有回來而已,可知那些急重症病患若處理不好,他們是永遠無法回家的……」我聽了,心好疼,因為讓妳一人在家,而那幾天是寒流,特別冷。
嫁給我,其實真的讓妳辛苦了、委屈了。記得新婚時,由於之前我的假期都用在外出開會和參加考試,同仁反彈很大,因為我請太多假了,所以那年我們的蜜月假期只有三天。唉,誰叫妳見我一個月,就有勇氣嫁給我,三個月就和我結婚(這些原本是不在我當年的計劃裡),而我們竟是又等了一年後,才到馬來西亞公證結婚。
妳知道,妳如今又得再提起勇氣了嗎?嫁給這樣的急重症醫師,就已經註定了我會比妳先走的,因為我常在高壓下工作,壽命自會減少的。儘管我已說了好多遍,妳始終都不相信,但是今天我吿訴妳的,妳一定要相信:「正妹,我一生都感恩妳,因為妳總是體恤,且合理化和原諒我一切不好的習氣,甚至我一直疏忽妳這一生,對我的等待和期望……
妳等待:我們要有可愛的子女,我沒有給妳。
妳等待:和我坐渡輪遊玩世界,我沒有給妳。
妳期望:我睡覺時能安靜不吵,我沒有如此。
妳期望:可以常常陪妳吃早餐,我沒有如此。
妳卻如此:天天凖備好晩餐。
妳卻如此:常常打好精力湯。
妳卻如此:不埋怨電話找不到我,即使找到了,也都是不同護理人員接電話,因為我正替急重症病患急救中。
妳卻如此:半夜醒來蓋棉被、調空調,一會兒擔心我太熱、或太冷,又起來趕蚊子。
想起我這一生搶救很多急重症病患,甚至陪了很多別人的父母親離開人世,但我卻因人在海外,而無法陪我僑居地的父母最後一面,但正妹,我相信妳會是我在人世間看到的最後一個正妹,筆至此,我心底竟充滿了欣慰。臨終前,有正妹陪,哪個男人會說不幸福呢!
正妹,妳要知道有死亡不可怕,因為死神已經決定好了什麼時候帶我走。相信我,我是天天和死神在一起決定病患生死的專家。我和死神,早已經是生死至交的好朋友,只是他有時候壞脾氣發作,會在病患死前,去凌遲和延長無效的醫療,使得病患肉體殘破、痛苦萬分,而我太了解,所以已簽了「不施行心肺復甦術」,因為這是預防他壞脾氣發作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對策,所以,請我的正妹放心。
想到如今要放正妹一人在世間,我會不捨得的,但是若有人願意對我的正妹好,代我繼續照顧正妹妳一生,我是不反對的喔!畢竟妳真的是正妹嘛!
正妹,今天我依舊沒有力氣說話,寫字也中斷了好幾次,但我腦海裡,竟還記得我們常玩的遊戲。一邊在路邊走,一邊故意互相注視對方,直到我們其中一方害羞受不了時才結束,我和妳才不理路人看待我們的眼光呢!
筆至此,真的已好累了。我相信自己,會在腦海裡、在心中、在夢底,甚至在另一個世界角落,依然感性看妳、凝望著妳,因為妳,才是我的正妹。
謝謝妳,正妹,我愛妳。
Ps.此為黃軒醫師想像自己有一天,在將離開人世前,所寫給結髮妻子的一封信。
【自序】給愛妻訣別的一封信
正妹,我認識妳時就如此叫妳了;因為在我眼底,那才是妳的名字!
可是正妹呀,當日子一天一天減少,我抓筆寫字的時間,也一天一天變少,說話也一天一天少了。
妳昨天見我完全不說話,妳竟哭了。因為妳知道我多麼愛和妳說話,分享生活點滴,尤其那些生死與共、分離的病床邊的故事。有時說得太悲了,妳會摀住我的嘴,不願我說下去,因為妳說妳不願承擔這些生命的悲苦。
但是妳卻無私的,譲我完全去投入這些病悲病苦,急重症生命的搶救工作。記得那時醫院剛成立,人手不足,我已工作好幾天沒回家,妳是如此...
目錄
010【自序】給愛妻訣別的一封信
016不要讓我爸爸痛苦死去
母親握住兒子的手,說:「下輩子回來,再當我的兒子。好嗎?」
028急救的雙手,還在疼痛
一個很尖銳的哭聲響起,說:「不要救、你們不要再救他了,拜託……」
038我始終沒騙妳
我說:「給我妳家人的電話,妳的父母一定也在想妳了。不是嗎?」
她流淚的點頭,哭個不停。
058名醫不好善終
老師用他微弱的手拍拍我的手,並寫下:「我是在等你回來的!」
078妳決定好了嗎?
使女兒錯失黃金治療的時間,這代價,是否太大了一點?
090搶救,有考慮病人感受嗎?
伯伯問我:「我不是已經簽了(DNR),為什麼還被插了一堆管子急救?」
102我能進去多看她一眼嗎?
她先生問我:「沒能讓她活下來,為什麼還要做那麽多?」
113一路救到底?
陳太太竟然說:「快去叫醫師來插管。我先生並沒有放棄急救,所以一定要救到底。」
132眼角的一滴淚
工作人員要把伯伯生前最愛播放的音樂切斷,我說:「讓整首唱完……」
150輕一點,我怕痛
學長的太太抱住學長,哭著說:「你是肝癌專家,怎麼可以死於肝癌?你想做什麼治療,我都同意呀!你怎麼可以叫我同意放棄你呢?」
164善終沒有奇蹟
伯伯的兒子說:「家人有交待,暫時不簽DNR,以免觸霉頭。」
177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病人想要在家善終,親友卻責備,「啊!你們怎麼不送醫院?」「太不孝了。」
192可以讓我聽到自己生命最後的聲音嗎?
他把枕頭下的放棄急救同意書遞給了我。只見他自己用筆寫下:「不想生命太難受。」
212一生最後的願望
她先生低頭說:「我們擔心簽了DNR,醫師就不會搶救她的生命。」
222總是幫家人說話的爺爺
爺爺說:「等過了年,再說DNR的事吧!」
232沒有理由叫我放棄妳
妳迷糊地看著我,隨即聽到妳叫:「主任,我要簽D……N……」話未說完,妳就已昏迷了。
242被忽略的病人家屬心情
一般人以為簽了DNR,就能善終。一般人以為簽了DNR,家人的壓力就會解脫。
這是不對的。
252【附錄】關於善終的迷思與疑惑
010【自序】給愛妻訣別的一封信
016不要讓我爸爸痛苦死去
母親握住兒子的手,說:「下輩子回來,再當我的兒子。好嗎?」
028急救的雙手,還在疼痛
一個很尖銳的哭聲響起,說:「不要救、你們不要再救他了,拜託……」
038我始終沒騙妳
我說:「給我妳家人的電話,妳的父母一定也在想妳了。不是嗎?」
她流淚的點頭,哭個不停。
058名醫不好善終
老師用他微弱的手拍拍我的手,並寫下:「我是在等你回來的!」
078妳決定好了嗎?
使女兒錯失黃金治療的時間,這代價,是否太大了一點?
090搶救,有考慮病人感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