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璞全集‧小說‧十一
她覺得一切將重新開始,
她又將是個美麗的新娘。
畢璞從事文藝創作一甲子,為臺灣五、六○代最重要女作家之一。文筆清新簡潔,寫之有物,不論小說或散文,均感人至深,尤其散文作品對於當代社會現象的關懷,平淡中蘊含哲理,影響了當時文藝青年。因此將選出畢璞一生中最好的作品重新編校出版,讓讀者重新回味閱讀帶來的感動。
李小丹看見早婚的姊姊為了家事操勞,她暗下決心,絕對不要這麼早結婚、絕對不要這麼早生小孩、絕對要找一個金龜婿過上無憂的生活!
為了這個目標,也為了她的愛慕虛榮,她以美麗青春的倩影周旋在愛慕她的男人之間,如同一隻斑斕的花蝴蝶,恣意地在人間飛舞。追求她的同事她嫌對方太難看而高攀不上自己;深愛自己兩年的男友她嫌對方身分不夠、薪水不足而在婚嫁前夕悔婚。最後,她挑上了有錢、年紀卻比她大上一輪的拍賣行老闆,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榮華富貴。
只是婚後她才挫折地發現,原來這個有錢丈夫居然是一個到處風流留情還大言不慚的傢伙,為了繼續奢華的生活,她忍了下來。殊不知,還有更嚴重的事情隱藏在後頭……
這是一個女孩抱著青春的美夢,一步一步成長的過程。在歷經風雨過後,一直守在身旁的人,會是最圓滿的歸宿。
作者簡介:
畢璞
本名周素珊,原籍廣東中山,嶺南大學中文系肄業。
民國卅八年來台後,歷任《大華晚報》、《徵信新聞報》(中國時報前身)家庭版主編、《公論報》副刊主編、《徵信新聞》家庭版主編、《婦友月刊》總編輯等職,現已退休專心從事創作。
從事文藝創作一甲子,作品橫跨散文、小說、兒童故事、雜文、評論、傳記等,也翻譯過英美的文學作品。
已出版的著作有《故國夢重歸》、《風雨故人來》、《寂寞黃昏後》、《心燈集》、《秋夜宴》、《綠萍姊妹》、《無言歌》、《清音》、《春花與春樹》、《明日又天涯》、《畢璞自選集》、《老樹春深更著花》、《有情世界》等三十九種。作品亦曾選入國中國文課本中。
章節試閱
一
一面收拾著早餐的桌子,一面注視著窗外的斜風細雨,李小丹喃喃自語著:「鬼天氣!又下雨了。」
她把碗盤端到廚房裡去洗,看見她的姊姊小碧正蹲在地上洗衣服,大肚子挺得高高的,樣子好不吃力!她皺著眉說:「姊姊,找個人來洗衣服吧!你真會累壞的哩!」
「過幾天再說吧!」做姊姊的喘著氣說,她正用雙手在洗衣板上搓揉著一條又厚又硬的卡嘰褲。
「要不,你就教我洗吧!」小丹咬著牙說。她放下洗滌中的碗筷,就走過來要搶姊姊手中的衣服。
「你不會洗的,別搗亂吧!」小碧推開了小丹的手,仍然低下頭去幹活兒。歇了一會,她又說:「小丹,我看,你試試看去買一天菜怎麼樣?我過幾天就要生了,到時這個家就不得不交給你了。你姊夫收入少,在我的月子裡,我看只能請個人洗衣服,至於燒飯,就只好委屈你啦!」
「知道了,要買什麼,你告訴我吧!」小丹有點不耐煩地回答。她並不是不願意幫她姊姊做家事,但是,小碧的嘮叨和婆婆媽媽勁卻使她吃不消。她常常可憐她的姊姊,才結了婚一年多的人,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呢?尤其是到了臺灣的這幾個月以來,更是變得厲害!唉!也難怪她,在家鄉裡過著少奶奶生活的她,怎想得到如今要蹲在地上洗衣服呢?
「你洗過碗再去好了。我現在先告訴你要買些什麼:炒的牛肉四兩,菠菜半斤,排骨六兩,蘿蔔一個,葱一把,順便要一個小紅辣椒。啊!還要買幾個蒜頭。」小碧一面漂洗著衣服,一面吩咐著妹妹。
「怎麼這樣囉嗦,我記不了,你寫下來吧!」小丹撅起了嘴不高興地說。
「好好好,等下我把它寫下來。小丹,做姊姊的真對你不起,竟要你去做這些佣人做的事,要是早知道我們到了這邊會這樣苦,我就不敢帶你來了。唉!一切都是天意!要是你考取了臺大也就不同,唉!差就差了一分!」小碧不住的長吁短嘆著。
「姊姊,你又來了,難道你一天不說這幾句話就不行?我看你呀!簡直變成個老太婆了。」一聽見姊姊又在發牢騷,小丹的氣就沖了上來。
「老太婆就老太婆吧!反正女人一結了婚就完了,我勸你千萬不要像我這樣早結婚才好。」
小丹洗過了碗,沒有再理會小碧,就逕自到外邊打掃地方去。等她打掃完畢,小碧已拿了一張列好要買的東西的單子和一張十元鈔票出來,她把單子和錢交給了妹妹,又萬吩萬咐的叫她要選好的和記得講價錢。小丹對鏡攏了攏頭髮,穿上一件半舊的外套,拿了一把破雨傘,提著菜籃,就出門去。
因為陰雨的關係,島上的初冬已有點寒意。小丹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菜籃,感到手指頭冷冰冰的;她不由得想起:如果是在家鄉裡,這該是坐在火爐旁邊吃糖炒板栗和烤白薯的時候了,如今,她們卻是有家歸不得!
世事是多麼的難以逆料!四個多月以前,她還是父母跟前的嬌女,剛從高中畢業,前途充滿了幸福與光明;誰想得到,就在這個時候,她的命運──也是全國同胞的命運──在赤禍橫流下,就來了一次逆轉。為了奔向自由,她跟隨著姊夫和姊姊渡海來到臺灣,於是,這一海之隔,就此隔斷了她幸福的日子。
她從來不曾上過菜場,也不曾提過菜籃在路上走,若是在家鄉,她一定會因為怕遇見同學而不肯,但今天她已無所謂了,反正她在這裡又認不得任何人。
菜市場離她們家很近,一下子就到了。在那個亂哄哄的環境中,她突然怕起來,感到不知所措,尤其是當她聽到那陌生的言語時,更有著置身異域的感覺。她把姊姊交給她的單子拿出來,靠著手勢的幫助,總算順利地買了幾樣。最後,她站在一個菜攤前面,看著那一堆堆雪白的蘿蔔,在發愁不知怎樣去挑選。賣菜的老婦好心地對她笑著,露出了滿口金牙,用極其生硬的國語說:「太太,這個菜頭卡漂亮啦!卡便宜啦!」
什麼?她叫我太太?小丹脹紅著臉,又羞又惱,也不管菜是否買完,掉頭就走。從泥濘的市場跑到泥濘的街道上,小丹乾脆連雨傘也不打,讓冰冷的雨絲飄落在她的髮上和臉上,彷彿這樣才能澆熄她心頭的怒火。十八歲的我,會像個太太?這簡直是侮辱嘛!說什麼都可以,這菜場我絕對不再來!要是姊姊進了醫院留產,就讓姊夫來買吧!我可不能再讓人叫太太!
走到巷子口,她遇到了住在對門的一個少女。那少女穿著一件鮮紅色連帽雨衣,還配著一雙鮮紅色的雨靴,堆著滿臉的微笑,艷麗得像一朵帶露的玫瑰;她的手掛在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友的臂膀上,兩人邊走邊談笑著,從小丹的身旁擦過。小丹遠遠看見他們就下意識地低頭疾走,唯恐被他們看見了她提著菜籃的「醜態」,事實上,她和那少女也並不認識,不過彼此知道是鄰居而已。
等這一對戀人走了過去,小丹卻又偷偷地轉過頭去,不勝羨慕地凝望著他們偎依著的背影。她羨慕的不只是那少女有個溫存的男友,最主要的還是那身時髦的打扮呵!
剛才在菜場被人「侮辱」了一番,此刻又受到一次「刺激」,小丹的心情激動得有如波濤洶湧的大海,憤怒、哀傷與自憐的情緒交雜著使得她的胸中好像充滿了行將爆炸的火藥。她用近乎是奔跑的快步急走回家,菜籃丟在廚房的地上,一言不發,就倒在床上痛哭起來。在那間八疊大小的會客室中,小碧為妹妹用布幔隔了一間小小臥室,雖則僅容一床一几,但這卻是小丹的小天地,她在這裡睡覺,也在這裡做她的白日夢。
小碧正在自己房中縫補衣服,她看見妹妹回家時氣沖沖的樣子就知道有點不妙,果然,幾分鐘之後,她就聽見了嗚咽的聲音。走出去掀起小丹床前的布幔,小碧看見妹妹正伏在床上痛哭,於是,她問:「小丹,怎麼啦?什麼事情使你難過?」
「還不是為了你?」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小丹竟然遷怒到姊姊身上。
「為了我?」小碧簡直被她弄得莫名其妙。
「以後別想要我去買菜了,我受不了!」小丹一面哭一面說。
「小丹我早就知道不該要你去,你是我的妹妹,不是下女呵!要是媽曉得,還以為我在虐待你哩!怪就怪你姊夫沒用,請不起下女吧!」被妹妹頂撞了兩句,小碧的聲音顫抖著,她也快要哭出來了。「好,他不替我請下女,明天起就要他自己去買菜。誰叫他沒有用呢?活該。」由於妹妹的責怪,她不自覺地就把怨氣發洩到不在場的丈夫身上,但是,心裡又覺萬分委屈,說完了,她也就奔回自己房間內痛哭起來。
姊姊一哭,小丹倒覺得有點不忍了。她原來是無意怪姊姊的,可是,她在家一向任性慣了,比她大三歲的姊姊總是把她當小孩子看待,如今不在父母身邊,姊姊無形中就成了她撒野的對象。
「姊姊,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怪你的,你別哭好嗎?」小丹從床上爬起來,擦乾了眼淚,走到姊姊房間去勸慰姊姊。
「小丹,你以為我喜歡你替我做家務嗎?我是要你在這裡過著舒舒服服的小姐生活才高興呵!誰想得到你姊夫來到臺灣以後的運氣這麼壞,害得我們大家受苦!」妹妹已自動和解,小碧也就不再哭了。
「也別怪姊夫了,我們該怪共產黨才對!姊姊,爸爸媽媽現在不知道怎樣了?你想他們苦呢還是我們苦?」小丹捱著姊姊,在竹榻的邊沿上坐下。
「傻丫頭!當然是他們啦!啊!可憐的爸爸媽媽!」想起了分別數月,留在上海杳無音訊的父母,小碧已乾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於是這兩姊妹重又抱頭痛哭。
哭倦了,姊妹倆手拉著手到廚房去做飯。小碧把菜籃裡的菜拿出來,誇讚小丹成績尚不錯,她說,當她在這裡的第一天去買菜時,所買回來的幾乎都是最壞的貨色哩!
「姊姊,你猜我剛才為什麼生氣?」氣過了,小丹忽然覺得今天的遭遇有點好玩,她要告訴姊姊。
「你不是不高興去買菜嗎?」小碧小心地說,她很怕又觸發了妹妹的脾氣。
「不是,是因為那個賣菜的老太婆叫我太太。」
「原來是為了這一點小事生氣,真犯不著!」小碧不覺笑了起來。
「姊姊,我像不像個太太?」小丹不放心地問。
「你呀!你像個美麗的洋娃娃!那老太婆瞎了眼,你別理她就是!不過,我聽說臺灣女人多數早婚,十七八歲結婚的多的是,所以她叫你太太也就不足為奇。」小碧暱愛地摸了摸妹妹的嫩頰。
「姊姊,其實你結婚也是太早一點,要不然,你今天還是個年輕的小姐哩!」小丹望著姊姊的大肚子,不勝感慨地說。
「是呀!所以我叫你千萬不要學我。」小碧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小丹的姊夫利澤民在省級機關裡當一名課員,受了妻子的囑咐,第二天特別提早半小時起床,在上班前先到菜場去買菜。但是,結果他幾乎是空手回來,因為菜場中大部分攤販還沒有開始做買賣。小碧沒說什麼,等丈夫上班以後,她加速的把衣服洗完,就準備自己去買。
小丹也一直沒說什麼,當小碧提著菜籃出門的一剎那,她就從後面走過去把菜籃搶住,自告奮勇要替姊姊去買。
「你不是怕人叫你太太嗎?」小碧頗為意外地看著她這個喜怒無常的妹妹。
「現在我不怕了,要是她再叫我,我就大大方方地應她。」小丹轉動著她那雙靈活的大眼珠,頑皮地說。
「你要肯去,當然最好,因為我也買不了幾天了。這樣吧!今天我們就一起去,我可以教你怎麼買。」
一
一面收拾著早餐的桌子,一面注視著窗外的斜風細雨,李小丹喃喃自語著:「鬼天氣!又下雨了。」
她把碗盤端到廚房裡去洗,看見她的姊姊小碧正蹲在地上洗衣服,大肚子挺得高高的,樣子好不吃力!她皺著眉說:「姊姊,找個人來洗衣服吧!你真會累壞的哩!」
「過幾天再說吧!」做姊姊的喘著氣說,她正用雙手在洗衣板上搓揉著一條又厚又硬的卡嘰褲。
「要不,你就教我洗吧!」小丹咬著牙說。她放下洗滌中的碗筷,就走過來要搶姊姊手中的衣服。
「你不會洗的,別搗亂吧!」小碧推開了小丹的手,仍然低下頭去幹活兒...
作者序
長溝流月去無聲──七十年筆墨生涯回顧
◆畢璞
「文書來生」這句話語意含糊,我始終不太明瞭它的真義。不過這卻是七十多年前一個相命師送給我的一句話。那次是母親找了一位相命師到家裡為全家人算命。我從小就反對迷信,痛恨怪力亂神,怎會相信相士的胡言呢?當時也許我年輕不懂,但他說我「文書來生」卻是貼切極了。果然,不久之後,我就開始走上爬格子之路,與書本筆墨結了不解緣,迄今七十年,此志不渝,也還不想放棄。
從童年開始我就是個小書迷。我的愛書,首先要感謝父親,他經常買書給我,從童話、兒童讀物到舊詩詞、新文藝等,讓我很早就從文字中認識這個花花世界。父親除了買書給我,還教我讀詩詞、對對聯、猜字謎等,可說是我在文學方面的啟蒙人。小學五年級時年輕的國文老師選了很多五四時代作家的作品給我們閱讀,欣賞多了,我對文學的愛好之心頓生,我的作文成績日進,得以經常「貼堂」(按:「貼堂」為粵語,即是把學生優良的作文、圖畫、勞作等掛在教室的牆壁上供同學們觀摩,以示鼓勵)。六年級時的國文老師是一位老學究,選了很多古文做教材,使我有機會汲取到不少古人的智慧與辭藻;這兩年的薰陶,我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文學的死忠信徒。
上了初中,可以自己去逛書店了,當然大多數時間是看白書,有時也利用僅有的一點點零用錢去買書,以滿足自己的書癮。我看新文藝的散文、小說、翻譯小說、章回小說……簡直是博覽群書,卻生吞活剝,一知半解。初一下學期,學校舉行全校各年級作文比賽,小書迷的我得到了初一組的冠軍,獎品是一本書。同學們也送給我一個新綽號「大文豪」。上面提到高小時作文「貼堂」以及初一作文比賽第一名的事,無非是證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更彰顯自己的不才。
高三時我曾經醞釀要寫一篇長篇小說,是關於浪子回頭的故事,可惜只開了個頭,後來便因戰亂而中斷,這是我除了繳交作文作業外,首次自己創作。
第一次正式對外投稿是民國三十二年在桂林。我把我們一家從澳門輾轉逃到粵西都城的艱辛歷程寫成一文,投寄《旅行雜誌》前身的《旅行便覽》,獲得刊出,信心大增,從此奠定了我一輩子的筆耕生涯。
來台以後,一則是為了興趣,一則也是為稻粱謀,我開始了我的爬格子歲月。早期以寫小說為主。那時年輕,喜歡幻想,想像力也豐富,覺得把一些虛構的人物(其實其中也有自己和身邊的人的影子)編出一則則不同的故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在這股原動力的推動下,從民國四十年左右寫到八十六年,除了不曾寫過長篇外(唉!宿願未償),我出版了兩本中篇小說、十四本短篇小說、兩本兒童故事。另外,我也寫散文、雜文、傳記,還翻譯過幾本英文小說。到民國一○一年,我總共出版過四十種單行本,其中散文只有十二本,這當然是因為散文字數少,不容易結集成書之故。至於為什麼從民國八十六年之後我就沒有再寫小說,那是自覺年齡大了,想像力漸漸缺乏,對世間一切也逐漸看淡,心如止水,失去了編故事的浪漫情懷,就洗手不幹了。至於散文,是以我筆寫我心,心有所感,形之於筆墨,抒情遣性,樂事一樁也,為什麼放棄?因而不揣譾陋,堅持至今。慚愧的是,自始至終未能寫出一篇令自己滿意的作品。
為了全集的出版,我曾經花了不少時間把這批從民國四十五年到一百年間所出版的單行本四十種約略瀏覽了一遍,超過半世紀的時光,社會的變化何其的大:先看書本的外貌,從粗陋的印刷、拙劣的封面設計、錯誤百出的排字;到近年精美的包裝、新穎的編排,簡直是天淵之別。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台灣出版業的長足進步。再看書的內容:來台早期的懷鄉、對陌生土地的神奇感、言語不通的尷尬等;中期的孩子成長問題、留學潮、出國探親;到近期的移民、空巢期、第三代出生、親友相繼凋零……在在可以看得到歷史的脈絡,也等於半部台灣現代史了。
坐在書桌前,看看案頭成堆成疊或新或舊的自己的作品,為之百感交集,真的是「長溝流月去無聲」,怎麼倏忽之間,七十年的「文書來生」歲月就像一把把細沙從我的指間偷偷溜走了呢?
本全集能夠順利出版,我首先要感謝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宋政坤先生的玉成。特別感謝前台大中文系教授吳宏一先生、《文訊》雜誌社長兼總編輯封德屏女士慨允作序。更期待著讀者們不吝批評指教。
民國一○三年十二月
長溝流月去無聲──七十年筆墨生涯回顧
◆畢璞
「文書來生」這句話語意含糊,我始終不太明瞭它的真義。不過這卻是七十多年前一個相命師送給我的一句話。那次是母親找了一位相命師到家裡為全家人算命。我從小就反對迷信,痛恨怪力亂神,怎會相信相士的胡言呢?當時也許我年輕不懂,但他說我「文書來生」卻是貼切極了。果然,不久之後,我就開始走上爬格子之路,與書本筆墨結了不解緣,迄今七十年,此志不渝,也還不想放棄。
從童年開始我就是個小書迷。我的愛書,首先要感謝父親,他經常買書給我,從童話、兒童讀物到舊詩詞、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