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燄自序
一九九○年春夏之交,為「六四」民運一周年之祭,有感於國事家事,回首自己前半生的坎坷經歷,目及社會上的污濁與腐敗,思考著中華民族的前途和命運,終日鬱悶悱惻.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腸一日而九回,總感不吐不快,遂產生創作一部長篇小說的衝動。心中的火苗猛一躥,一股烈焰騰然升起,這就是《火燄》的萌生。
創作伊始,我曾寫下誓言:「我將以詩人的激情、哲學家的睿智、歷史學家的深沉、經濟學家的實在創作出一部劃時代的巨著,以拯當今文學之衰微,獻給我們的民族,以慰先人之英靈。」懷著這種理念,就將此書寫成一部政治歷史小說。通過主人公前半生的奮鬥、成長史概括反映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四十年來的社會發展簡況,由此也就反映了社會主義運動在中國的發展簡史。主人公張秋水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他企圖通過個人奮鬥幹出一番大事業來,但他出身寒微,處處碰壁,動輒得咎,欲益反損,嚴酷的現實將他的理想撕得粉碎。這時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自滅,一條是自強,古往今來,多少滿懷激情的奮鬥者都是在這樣的自生自滅中消失。少年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而老來萬念俱寂,萬事皆空。張秋水在同命運的抗爭中,在厄運的壓迫下,沒有倒下去,一次次失敗,一次次打擊,他都揩揩身上的血跡,舔舔身上的傷口,奮然而前行。他逐漸跳出個人奮鬥的小圈子,立志以天下為己任,為中華民族的崛起而奮鬥,可是在我們這樣的社會裡,幸運的大門永遠也不會朝他這樣的人敞開。奮鬥的結果不但改變不了他的命運,反而更增加了他的人生悲劇。開始他面對的只是社會的不平與不公,後來他面對的卻是龐大的國家機器對他的打擊與制裁。他作為工人階級的一員被投進代表工人階級的政黨所設的監獄裡,出獄以後又被工廠開除了工職,取消了他的工人身分和城市戶口,又回到了原籍農村。由此他的人生軌跡似乎就地劃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
我在此書裡只是實事求是地把主人公的命運全盤托給讀者,通過主人公命運去開拓更為豐富深刻的內涵,那還要靠讀者各自去思索,說得太多不免擠佔了別人的想像空間。我不祈求此書名垂青史,只求讀者通過此書的閱讀能對中國的歷史和現實有所感悟,我的同齡人讀罷此書不免脫口而出:「當年,我們那個時候……」
一位朋友對我說:「在我們今天的社會裡,每個人都很忙,許多人忙得連家都認不得了,哪有時間讀這樣厚重的長篇!現在人心浮躁,大家只講實惠,誰還考慮那些沒有任何好處的事?」因此如果此書能給讀者帶來耳目一新的感覺,如果讀者能夠手捧此書一氣讀完,而讀完之後又覺得工夫沒有白費,沒有上當受騙的感覺,則吾願足矣!
一九九○年秋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