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從牽手開始【小說X劇本同步收錄版】

1.

我正在青春的故事裡，踩著青春的腳步向前行。

星期六的夜，是個很浪漫美麗的夜，校園裡樂聲鼎沸，把每個前來參加音樂會的同學與來賓都帶往天籟般的殿堂去。

學校音樂系公演的音樂會剛結束，我帶著大提琴，提著禮服裙襬小心翼翼地走向後臺，一堆學弟妹跟朋友來到後臺簇擁著我，直誇我的表演真好。

「學姐，妳的德弗札克協奏曲拉得實在是太好了！」

「是啊，開場策馬欲奔，氣勢磅礡，太震憾人了！」

「好在大家都認識妳，不然聽妳的琴音還以為妳是個高傲的女生呢。」

「還有啊，妳根本就是用整個身體在拉琴，太感動人了。」

學弟妹們喳喳呼呼地你一言、我一語。

「謝謝你們的稱讚，把我說得太好了。」我笑了笑，朝門口看去。

王俞庭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花走了過來。

「景如歆同學，妳的花。」說完，她將花束遞給我。

「誰送的？」我問。

「愛慕妳的學弟囉。」

「別鬧了。」我將花接過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俞庭突然對大家說：

「好了，學弟妹們，讓如歆學姐跟我換衣服吧，謝謝大家今天的蒞臨。」

「OK，學姐，恭喜妳們今天的演出成功喔。bye―」學弟妹們打了招呼，然後一一地離去。

「大家似乎都很喜歡妳拉的那首德弗札克協奏曲，照我的感覺，我喜歡妳拉的巴哈大提琴無伴奏組曲，像陽光一樣暖洋洋的。」俞庭是今晚幫我伴奏的同學，語畢她隨即走進更衣室換衣服去。

我聳肩一笑，也進了更衣室去換衣服。

我跟俞庭換完衣服以後離開學校，來到附近的小吃街，打算在音樂會後吃點兒東西填填肚子順便逛一逛。一路上我揹著大提琴，這個龐然大物幾乎就要壓垮我。

「看妳揹琴還真不方便，趕緊找個攤子坐下來吧。」俞庭同情地對我說。

由於今天是週六，小吃街裡人聲鼎沸、熙來攘往，我們根本找不到位置。最後來到一家小茶館，裡面還剩幾個空位，我跟俞庭走了進去。

俞庭進入小茶館以後有點兒沮喪，「本來想來這兒吃些好吃又便宜的小吃，現在走進這裡不但不便宜，也沒有好吃的小吃可以吃了。」

「我的大提琴先生正在跟妳道歉呢，聽見沒？」我知道她是為了讓我的大提琴「有位置」可坐才選進這家小茶館的，於是打趣地同她說。

「唉，算了！他道歉也沒有用。看看外面人那麼多，要找位置吃東西也難。反正他是妳的寶貝嘛，我可不忍心見妳的寶貝被外面的人潮蹂躪，只好躲進這兒來了。」

我和俞庭各自點了杯茶，外加幾份港式茶點，沒多久服務生就一一地將茶與點心送上，我們有點兒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吃完了還要去哪兒？我沒辦法陪妳囉。」我說。

「不陪我？妳要去哪兒？」俞庭問。

「待會兒我要去餐廳上班。」從大二下學期開始，我就在高級餐廳或Live Piano Bar打工，演奏大提琴、鋼琴或者是自彈自唱。這件事情我一直瞞著爸媽，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根本不可能再繼續做下去，他們對我的期望並不僅止於我在那些餐廳或飯店裡有不錯的薪水。

「真是的，」俞庭笑，「妳家又不缺錢，幹嘛要這麼辛苦去打工？也不想想我們就快畢業了，還得做畢業製作的音樂會呢，打工太浪費妳練琴的時間了。」

「還好啦，又不是天天，而且一個晚上也才兩、三個小時而已。」

「既然這樣，那就別去了。」

「不行，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賺錢，不想做什麼事情都跟爸媽伸手。我不希望同學們誤會，覺得我是個什麼都不會，只能靠家裡的小公主。」

「要賺錢等畢業以後再賺啊，妳實力這麼好，還怕沒機會？妳爸媽不是希望妳能考上演奏家文憑嗎？我覺得妳實在是太因小失大了，妳應該要進茱莉亞音樂學院的，那才是屬於妳的地方，那些餐廳、飯店太商業了，妳這輩子就要這樣？」

「現在沒想這麼多，只想做點我想做的事情。我們音樂系的同學從小就照著規劃好的路走，一路從小學、中學、高中音樂班唸到大學音樂系，這個小圈子一直都是同樣的人，我膩了，所以想出去闖一闖，走自己想走的路。」

「受傷了怎辦？」

「在家裡當公主就不會受傷嗎？」我忽然有種悲哀的感覺。「家境再富裕也有可能一夕之間化為烏有，就像是美好的愛情，如果沒有打包好搋在心口，瞬間就有可能會失去。」

俞庭見我哀傷，歎了口氣。「妳是不是，又想起他了？」

我沒再說話，只是將視線拉遠，落在遙遠的天邊。看著夜空點般星星，不由得想起置放於我心底抽屜裡的那個「他」。平時上課、生活，他總是被我小心翼翼地放在左心房的抽屜裡，我儘量不去開啟那個會令我感到傷痛的記憶抽屜，可是不開啟，心就不痛嗎？大一那年他無故地離去，一聲再見、一句分手的話也沒有說，就像是幽魂一樣尋覓不見蹤影，輕易地從我的生命退場而將我傷得很厲害、很嚴重，疼痛自此像是種在我身體裡、流竄在我血液裡，甚至就在我每一個呼吸間。我一直不清楚，為什麼他要如此殘忍地對待我？是我不好，是我做錯了什麼，還是他已經不再愛我了呢？難道說青春年華的愛情是最沒有保障，也最不可能長久的一種情感嗎？不，我一直不願意這麼想，因為當我愛上他的時候，的確真實地感受到一股熱流在我體內流竄，甚至是燃燒，我們朝夕相見，在不見面的時候彼此想念，那段歲月就是我們之間的天長地久。

大二那年，我開始不停地在鋼琴餐廳或者是高級飯店打工；拉琴，彈琴或是唱歌，藉著我的琴音與歌聲，不停地在尋找他。我心裡一直有個盼望，或許將來有一天，會有認識「他」跟我；我們之間共同的朋友發現了我的琴音與歌聲而跑來告訴我，有關於他的下落。

我以這樣的方式，不斷地尋找著毫無預警消失於青春年華裡的那段綿密愛情；我的青春之愛。如果真注定要分開的話，就請給我一個理由，也請正式地向我說聲「再見」好嗎？不然教我如何能夠就此放手，說服自己一切皆已結束了呢？

「如歆，如歆。」俞庭輕聲地喚我。

她的呼喚將我從記憶之中領回到現實；小茶館內對坐的悠黃燈下。

「對不起。」我道歉。

「一定又想起他了，看妳想得這麼出神。」

我斂容笑了笑，「沒事，吃東西吧。」

吃完港式茶點，我與俞庭在小茶館前分手，我直接往打工的鋼琴餐廳去。

轉了兩趟公車，來到唱歌的鋼琴餐廳，入內以後禮貌性地跟同事點了個頭，換了衣服來到臺前。我在鋼琴前坐下，內心青春的往事還悸動著，緊接著將雙手置於黑白琴鍵上，閉起雙眼，深吸了口氣，琴音一下就是一九八六年黃鶯鶯所主唱的那首老歌「留不住的故事」。

在年輕的迷惘中，我最後才看清楚，

美麗和悲傷的故事，原來都留不住。

青春的腳步，它從來不停止，

……

每一個故事的結束，就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

我唱著，將我的悲傷與愁愴一併地寄予歌聲中，直等到有人能夠聽懂我，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他的消息。



2.

回憶是傷人多，還是安慰人的比較多？如果回憶能夠安慰人，那為什麼我的淚水會止不住呢？

從西餐廳彈琴唱完歌下班，我換回原來的白襯衫與黑長褲，穿上皮鞋揹起包包，馱著我的大提琴走出餐廳。四周靜極了！除了閃爍的霓虹燈以外，就只有地面浮起一隻小小斜斜的影子伴隨我，還有我自己的呼吸聲。來到大馬路旁的公車站牌候車，一會兒公車來了，我踩上公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夜深了，這是晚間的最後一班公車，車廂裡沒有太多人，有的只是白天忙碌疲累而一上車就悠乎睡去的人兒。只有我還醒著，亮著雙溜溜的大眼睛，抱著大提琴，瀏覽車窗外不斷地往後刷去的景致。見到熟悉的街角或者是商家便心頭一緊、鼻頭一酸，被迫復習著從前的往事，一回又一回。

啊，轉角處的那家老唱片行還在！經過這裡這麼多次居然到現在才發現熟悉的唱片行還固執地守在角落裡，似乎在等待久未謀面的老朋友，心中既驚喜又哀傷。記憶它全都回來了！記得念高中的時候就常與維哲一起去聽歌、挑選CD。年少的記憶是有點兒褪去的湛藍色，淡淡的像浮水印一樣地浮貼在腦海裡。

高二那年發現了這家唱片行，自此這就成了我與維哲祕密約會的地方。會喜歡這家老唱片行有個很特別的原因，那就是店牆上掛有很多幅老闆親自所拍攝的黑白照，另一面牆還有一片很大的落地窗，窗前置放了一張老舊而古典的Love seat，一旁還有一臺壞了的老式留聲機跟一些舊舊的黑膠唱片，每當午后去的時候就能看見光線透過窗櫺斜射進來，Love seat前可以看見窗櫺細細瘦瘦的影子，還能感受陽光和煦中的一股躍動。光影色調與空間陳列形成一種時空錯覺，加上有時老闆還會播放周璇那年代的歌曲；或一些老樂團與歌手當年受歡迎的西洋老歌，感覺就好像置身於二十世紀的老舊時光裡，氣氛非常浪漫。維哲喜歡聽的是Eagels、BEE GEES、Take That跟Jennifer Paige等老外歌手的歌，我愛聽的則是一些古典音樂，尤其是芭蕾舞劇或者是歌劇的配樂，像是德弗札克的歌劇《露莎卡》（Rusalka）、德利伯的芭蕾舞劇《西爾薇亞》（Sylvia），亞當的芭蕾舞劇《吉賽兒》（Giselle）。我們會彼此交換CD唱片，去欣賞對方所喜歡的音樂，然後訴說自己聆賞以後心情是怎樣的被牽引或是受悸動的感覺，像是藉由音樂談戀愛一樣。有一次我與他分享了法國作曲家亞當為芭蕾舞劇《吉賽兒》所寫的曲子，這個故事是這樣的：中世紀德國萊茵河畔的一個小村莊，在慶豐收的日子裡村姑吉賽兒與艾爾伯特邂逅，兩人一見鍾情，後來吉賽兒才知道艾爾伯特是領主的身分自覺配不上他，因而拔出他的劍剌向自己的胸膛，死後靈魂仍深愛著他，並且一直地保護他。

「好淒美的愛情故事喔。」維哲說。

「會覺得淒美是因為男女主人公沒有辦法終成眷屬。」我笑了笑，「我會像吉賽兒那樣喜歡你，可是我們之間不要淒美，要很幸福。」

「嗯，」他點頭一笑，「我們現在已經很幸福了。」

「我還要更幸福。」

老舊昏黃的唱片行裡，我們戴上耳機聽著歌劇樂曲，拉拉小手，談歌劇或者是芭蕾舞劇的愛情故事，也談屬於我們的愛情故事。我們的故事在曖眛秋波中一波又一波地蔓延，將我們倆緊緊地纏繞，讓我們幾乎忘了世界還有時間存在。

回過神來，故事裡的畫面有些褪色了，然而心卻還能感受到當時的甜蜜、美好、幸福與溫暖。那年所說過「我還要更幸福」的那句話言猶在耳，如今卻只能孤零零地抱著大提琴，坐在深夜的公車裡看著熟悉的街角與老唱片行，卻再也不敢涉足熟悉的境地。我忍不住地於心裡頭吶喊：我的愛情，我的青春之愛，你到底在哪裡呢？

回到家，客廳剩的是母親所為我亮著的一盞小黃燈，走進客廳我沿著梯子攀上二樓回到房間。書桌上擺著的是我與維哲的合影，那是我們國中一年級校慶時所一起拍的，兩小無猜的笑容對比現下的孤單，一整夜的情緒堆疊讓我再也禁不住地哭起來。我走進浴室，放滿水準備洗臉，雙手掬起一捧水抹向滿是淚痕的臉時，一波波水紋就像是我被回憶攪亂的心湖，也好像時光墜道的入口，正引領我回到小少女時期的舊時光。

記得小五那年，維哲他們一家喬遷到我們社區（通常住在我們這個社區的住戶，家境都很不錯），搬來我們家隔壁。他們搬來的那天天氣很好，天好藍、雲好白、陽光也很金黃燦爛，但卻不熱。我在客廳裡聽見搬家工人的吆喝聲還有嘈雜的匡噹聲響，忍不住好奇地跑到外面看去，那時工人們正忙著搬運家具進屋子裡，高個兒的維哲就站在家門口。

「欸，你們是新搬來的啊？」我問。

「嗯。」

「你叫什麼名字？」

「蘇維哲。」他推了鼻樑上一層厚厚鏡片的眼鏡對我說。

「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我叫景如歆。」

一如所有的故事一樣，我們的故事開頭也是那麼的簡單而平凡，兩個原本毫不相識的家庭有緣在同一個社區裡比鄰而居，不久之後我們就成了大人口裡所說的「青梅竹馬」，故事開始得既輕柔且又令人毫無防備。

「你幾年級啊？」我問。

「五年級。」維哲笑著對我說。

「好巧，我也是五年級耶。我念的是××小學，你會念我們學校嗎？」

「會啊，我爸已經幫我辦好轉學手續了。」

「去學校的路我很熟，我帶你走，幾次你就認得了。」

「那我跟我爸說，要他讓我和妳一起去學校上課。」

「嗯。」我的嘴彎起一道小小的弧線。

我們開始一起去上學，剛開始不是坐蘇爸爸的車就是坐我爸的車。有了「學伴」之後我的膽子大起來，開始要求父親不要再載我去學校上學，而是答應我與維哲一起坐公車到學校去。

「妳確定妳要和維哲一起坐車去上學？萬一迷路了怎麼辦？」爸爸問我。

「不會啦爸，從家裡到學校的路你已經載我走了五年了，我十一歲了耶，早就認得路了，而且還有維哲可以陪我啊。」

「知道公車怎麼搭嗎？」

「知道，坐一趟公車就可以到學校了，不用轉車很方便。」

「那好吧，就讓妳和維哲一起搭車去學校，可是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下了課就要馬上回家，不能在外面逗留，妳還要練琴。」

「好。」我就這麼跟爸爸達成「協議」。

爸爸答應讓我和維哲一起搭公車上下課，這件事也得到蘇爸爸的同意，從此我從「受保護的小公主生活」中得到部分解脫。我開始帶維哲熟悉家附近的環境，我們似乎都對這種能夠脫離父母掌控而「獨立」去學校上課、放學的事情感到新鮮。雖然我答應爸爸下課後絕不在外逗留，但偶爾還是會到小學附近的書店逛逛，我喜歡看書店裡的紙娃娃、絨毛布偶或者是漂亮夢幻小少女的粉紅色鉛筆盒，也很喜歡看少女漫畫；維哲則除了翻閱各種版本的參考書外還對書店裡所賣的小模型汽車很感興趣。或有時我們也會一起去學校旁邊的飲料吧喝飲料、吃完冰才坐車回家。

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總會在房間的窗臺上往窗外看，看樓下維哲騎著單車在小巷子裡悠哉地繞來繞去。由於我到了小五還不會騎單車，所以就很羡慕他能騎。他喜歡在星期天早上，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就騎車，那段日子除了每個假日早晨練拉大提琴以外，我最喜歡的就是趴在窗臺上看他騎單車，數著他到底要騎多少圈，能騎多遠，甚至還幻想著他騎到家附近的小公園摘了滿籃的鮮花騎回來，在窗臺底下大聲喊我、揮手跟我打招呼，然後說鮮花要全都送給我的小少女夢幻情節。

1.

我正在青春的故事裡，踩著青春的腳步向前行。

星期六的夜，是個很浪漫美麗的夜，校園裡樂聲鼎沸，把每個前來參加音樂會的同學與來賓都帶往天籟般的殿堂去。

學校音樂系公演的音樂會剛結束，我帶著大提琴，提著禮服裙襬小心翼翼地走向後臺，一堆學弟妹跟朋友來到後臺簇擁著我，直誇我的表演真好。

「學姐，妳的德弗札克協奏曲拉得實在是太好了！」

「是啊，開場策馬欲奔，氣勢磅礡，太震憾人了！」

「好在大家都認識妳，不然聽妳的琴音還以為妳是個高傲的女生呢。」

「還有啊，妳根本就是用整個身體在拉琴，太感動人了。」

學弟...

Chapter 01　往昔
Chapter 02　今日
Chapter 03　相識
Chapter 04　揭密
Chapter 05　訴心
Chapter 06　情殤
Chapter 07　聚離
Chapter 08　真相
Chapter 09　守候
寫在《我們的故事，從牽手開始》之後
小說改編劇本版

Chapter 01　往昔
Chapter 02　今日
Chapter 03　相識
Chapter 04　揭密
Chapter 05　訴心
Chapter 06　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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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　守候
寫在《我們的故事，從牽手開始》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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