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後環遊世界107天

洪序 他們值得環遊世界  洪文慶
自序
1 夜抵橫濱
2登上和平號
3  認識餐廳
4 網路卡
5 歡迎儀式
6 口譯軟體
7 公主劇院看電影
8 通過換日線
9 多出的一天
10 才藝表演
11 實測環船甲板
12 檀香山自由行
13 衝浪小鎮觀光
14 看到海市蜃樓
15 改變航道
16 夏威夷西洛港
17 回憶一○一回
18 和服、漢服和旗袍
19 再次畫像
20 兩場演講
21 船上的藝品
22 夏日祭
23 診療室通訊
24 曼薩尼約
25 支倉常長物語
26 UP CYCLE
27 安地瓜
28 管家跳船
29 計劃趕不上變化
30 巴拿馬運河鐵路及舊城區觀光
31 緊急運送和在運河中拋錨
32 通過運何
33 進入加勒比海
34 牙買加奧喬里奧斯港
35 第四世界
36 邁阿密自由行
37 邁阿密觀光
38 一神教之惡
39 船上的中秋月餅
40 大都會藝術館，紐約自由行
41 波濤洶湧
42 植物的旅行
43 蒙特婁與魁北克說明
44 聖勞倫斯河
45 蒙特婁
46 魁北克
47 英法的北美競逐
48 極光領航人
49 期中成績發表會
50 藍牙、易利信和維京人
51 看極光
52 浪花打上七樓甲板
53 冰島
54 昨夜冰島大雪
55 相互激勵會
56 工業革命發源地
57 愛丁堡
58 利物浦
59 康威城堡與威爾斯觀光
60 不去波爾多了
61 風雨中抵達勒阿弗爾
62 勒阿弗爾自由行
63 第一位來自台灣的領航人
64 日本人身高的變化
65 里斯本觀光
66 通過直布羅陀海峽
67 沿著西班牙東岸北上
68 巴塞隆納高第建築之旅
69 通過博尼法喬海峽
70 古羅馬遺跡
71 奇維塔韋基亞
72 斯通波利火山島
73 呼籲停火大橫幅
74 雅典衛城博物館
75 達達尼爾海峽
76 伊斯坦堡
77 船上的電影
78 貼出一○一回基薩金字塔日記
79 賽德港觀光
80 通過蘇伊士運河
81 吃壞了肚子
82 申請自主企劃
83 海盜應對避難訓練
84 出現護航艦
85 船上的隱形人
86 首次船上演講
87 點分享吧的披薩
88 海上運動會
89 宇都洛
90 原創音樂劇極光上升
91 可倫坡
92 期末成績發表會
93 船上婚禮和時裝走秀
94 農村再造
95 蘭卡威
96 第二次自主企劃
97 新加坡
98 跟著音樂開心步行
99 歡送儀式
100 船上訪談劉麗飛教授
101 抵達香港
102 沈括號探測船
103 海上成人式
104 工作人員秀
105 拍攝船上畫作
106 停靠神戶
107 がんばって（加油）
後記
誌謝

洪序

他們值得環遊世界！
洪文慶

　　環遊世界幾乎是所有人的夢想之一！

　　但，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完成夢想。即使如本書作者張先生所說，以和平號為例，一艘郵輪的旅客有一千八百人，一年三次出航，總計五千四百人，縱使世界各地的郵輪也在地球的各角落航行，其人數也是茫茫人海的極少數啊！然在這極少數的人當中，真值得環遊世界的又寥寥無幾！因為絕大多數的人都像蘇東坡所寫〈和子由澠池懷舊〉詩那樣：鴻飛那復計東西！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這是蘇東坡在宋仁宗嘉祐六年（一○六一年）十一月被授為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之職，要去赴任時，弟弟蘇轍（字子由）一路送行，來到澠池，也就是他們四年前隨父親蘇洵來汴京參加科舉考試時路過休息的地方，當時他們受到一間寺廟奉閒法師的熱情接待，兩兄弟還在寺壁上題詩，可這番重來，法師已死，寺壁也毀，才短短四年，早已物非人非，變遷何其快速啊，兩兄弟便又寫詩感懷，弟弟子由率先完成，蘇東坡再和著子由的詩韻完成此詩。

　　蘇東坡一開始就來個大哉問：人的一生到底應該像甚麼呢？也許像飛鴻吧，隨著季節氣候或物質環境到處徙飛，簡單說，不就是為生存奔波嗎？接著蘇東坡感嘆一地又一地的遷徙，勞碌過後，又何曾記得多少東西呢？這就是我寫這篇序、下這個「他們值得環遊世界」的標題緣由所在！

　　真的，世人一生走過許多地方，看過許多風景，但大多忘記，稍好的還存著一點模糊記憶，尤其是「環遊世界」這檔事，既要花錢，又要花時間，遊過之後，若忘得一乾二淨，那又何必呢？然而這事，就不會發生在張先生他們賢伉儷的身上，看看張先生環遊世界的日記，記錄多詳實啊，歷歷在目呢！

　　張先生的詳實記錄是令人驚咤的！張先生他們賢伉儷在疫情前後作過兩次環遊世界的壯舉，兩次都有詳細記錄。蘇東坡當初在寫〈和子由澠池懷舊〉詩時，才二十六、七歲，是人人看好的宋朝政壇的明日之星，他一定沒想到他日後的宦途生涯竟如其詩一樣！一地又貶過一地，越走越遠，鴻飛那復計東西？每次的貶謫都狼狽如逃難，能留戀甚麼呢？他的詩竟如同預言一樣作了宣告。好在蘇東坡能寫，一地遷過一地的風景和心情，都在他的詩裡文裡吐露，〈前後赤壁賦〉的夜遊，寫的奇幻酣暢，而他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則是豪情和感嘆，同樣是赤壁之遊，不同的時間、天氣，也就有不一樣的心情。

　　我想，張先生當初也一定料不到他們會做第二次的世界環遊，而且也是短短三、四年的時間，世界已悄然做了大大的改變！就以他們搭乘的和平號為例，從小郵輪變大郵輪，許多旅遊從業人員因疫情熬不住也黯然停業或改換工作等等。好在張先生也能寫，而且詳實，他的環遊世界日記也有類似的心情反應，日日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好天氣時精神好，陰溼風急浪高的壞天氣就病懨懨的，一○七天，慢慢時程，這樣的情況有點像「路長人困蹇驢嘶」吧？但是，蘇東坡完全不能和他們賢伉儷相比，張先生他們環遊世界，經濟優渥，退休後無事一身輕，完全無後顧之憂，只在乎天氣、心情，以及身體的健康狀況。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在船上的學習和停靠港口後下地旅遊的所見所聞。張先生博學多聞，學養豐富，做學問認真不茍，凡事都求正確無誤，也能舉一反三的演繹，還勤於寫作，這些，都是他不遜於蘇東坡的優點；所以他的詳實記錄雖說是日記式的，卻有著濃濃的學識充斥其間，這得要一篇篇閱讀才識得其中的含金量！

　　譬如他在船上聽演講「為了國際交流而渡海——支倉常長物語」，講日本人支倉常長一五七一年生於山形縣，為了增進日本與世界的貿易，一六一三年首度搭洋船出海，前後兩次環球航行，他有感而發寫道「大航海時代，中國和西洋海權國家的接觸，稍早於日本。但日本採開放政策，而中國則實施海禁，閉關自守。」那兩國高下立判，所以日本的明治維新並非橫空出世，而是有其必然性。

　　這種感觸還延續到他們在里斯本觀光的反應，當張先生在里斯本市區看到「發現者紀念碑」，所謂「發現者」有亨利王子、迪亞士、達伽瑪等等，這些都是著名的航海探險家，為葡萄牙拓展海外殖民地鋪平了道路，他夾敘夾議的寫道：「鄭和七下西洋，只是七次海上大秀而已，對亞非各國沒有甚麼影響，因為鄭和的航線都沿著印度人或阿拉伯人的足跡所做。但亨利王子、達伽瑪等不一樣，他們致力推動航海事業，開拓歐洲往東方的新航路，……兩者如何相比？」這番言論，讓我茅塞頓開，長久以來，一直認為鄭和是偉大的航海家，他的航程都在印度洋打轉，而其船隊的領航人也聘用波斯人或阿拉伯人，這種情況，只能說中國是個陸權國家，而非海權國家吧。

　　這種感懷，在他的書裡隨處可見，我是喜歡的。歷史過往的文人在旅遊時，常常會觸景生情或者懷史感嘆，這是一種不自覺的文化傳承吧，例如他們在加拿大蒙特婁，看見廣場上立有一六四二年出任蒙特婁總督的銅像，這是來開發蒙特婁有功的首要人物，這時張先生又感嘆起來：

　　「回頭看看台灣，宜蘭應該有座『開蘭第一人』吳沙的銅像吧，可是沒有；鳳山應該有座開鑿曹公圳的曹謹銅像吧，可是沒有；台北車站應該有座劉銘傳的銅像吧，可是沒有；新竹工業園區應該有座蔣經國或孫運璿的銅像吧，可是沒有；反之，烏山頭水庫的八田與一銅像，卻被人奉為神明！」

　　這樣的語句讀起來有點像范仲淹寫〈岳陽樓記〉裡說的「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這裡應指國家）」，小老百姓在十萬八千里外的地方旅遊，還要關心國家文化的走向，真讓人心裡隱隱作痛啊！

　　這種悄無聲息的改變，在張先生的書裡亦隨處可見，例如他兩次環遊世界，兩次通過巴拿馬運河，他有做兩次的前後對照，譬如通過的時間和過程，甚至廣播，都有詳細的臚列比對，他說第二次船上的廣播不如第一次詳細，顯得粗略。

　　船過巴拿馬運河後，進入大西洋。這個海洋從一四九二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起，就不斷地引發世界的騷動，海戰、殖民、貿易、科技等等，不斷在這個洋面掀起滔天巨浪，而鋼鐵、槍砲、細菌、作物、人種等，也不斷在大西洋上來來回回穿梭輪轉，迅速地帶動世界的改變，繽紛多彩，可謂一日千里！換句話說，若從大西洋來解讀世界歷史亦不為過。

　　所以，張先生他們賢伉儷在歐美各地的停駐旅遊，從美國、加拿大到冰島，尤其進入歐洲的英國、法國、葡萄牙、西班牙、義大利、希臘、土耳其等等，張先生的日記更為精彩，有對景觀的描述，有對教堂尋找靈魂的依靠，更有對歐洲歷史、社會風俗、民主習氣的看法、演繹、詮釋和評價，方方面面，充滿知識學問！如講英國人的做事效率，說英國海關派遣人員先到冰島登船，待郵輪進入英國海域即進行旅客入境審查，禮貌又快速，這樣船一到港，旅客就可下船觀光，增加旅客觀光和購物的時間，無異增加了觀光收入，這就是行政效率！而我們呢？諸如此類，我無法一一例舉，這得要親自翻閱才行。

　　張先生對世界有這麼精彩的望、聞、說、寫、評，凡走過必留痕跡，這正是我所謂的「他們值得環遊世界」的緣由所在。恰如張先生他在自序中所說的，環遊世界的意義在於：「我極少參加船上的活動，對於上船的樂趣少有著墨。但我從小就喜歡史地，對於二十幾個停靠港，及岸上觀光地點，都有些認識。所記所聞，多少有點田野地理考察的意味。如果說這本書有甚麼意義，這大概就是意義所在吧。」而田野調查的真實性和精彩性，都是得到當地才能看到聽到的，恰恰又是我們所讀大綱式歷史書裡，記述不到卻又能補充歷史不足的論述。這樣的遊記寫作，又有一點點《徐霞客遊記》的味道，開風氣之先呢。

　　然而，真正能出門且值得環遊世界的卻不僅僅是這些，而是機緣！許多人其實都具備有良好的條件，不論經濟、閒暇、健康等等都不成問題，卻走不出去，總是在出門的邊緣掙扎，總是欠缺東風。記得八年多前，在網路上爆紅一封離職信，「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這是河南一個年輕女老師的離職信，只花十分鐘提出辭呈，花二十分鐘收拾事物，瀟灑離開；可是走不到一百公里，她遇到了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從此結婚生子，並在四川開了間民宿，看旅人來來往往。這就是機緣。而張先生他們賢伉儷談起這次的出遊，在第十三天的日記裡，張大嫂這樣說，要是她嫁的是別人，而不是張先生，大概就不可能環遊世界，而且還是兩次，因為對方一定不會同意。張先生則說，要是他娶的是別人，而不是張大嫂，也就不可能環遊世界。最後，張大嫂的結論是張先生人老實！

　　生活裡的一切，任憑張大嫂打理。我看到這裡不禁莞爾，這對夫妻越老情越堅、愛越篤！張先生雖說這次的出遊是奉命作陪，有類書僮伴讀，可是在字裡行間卻處處透露著欣賞張大嫂的努力好學、欣賞她的堅定意志，而且適應力極強，許多篇章都寫她積極學習各種不同文化的事物，積極參與船上舉辦的活動，活力滿滿、充實快樂；而張大嫂知道張先生愛靜愛寫，總是給他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去創作，不勉強他同去參加船上的各種活動。各自精彩呢。

　　像這樣，在一○七天的旅遊時程裡，愛與文采，隨時都蔓延在字裡行間，他們的人生走到這裡，環遊世界就如水到渠成那般自然！看的玩的、說的寫的，回憶與印記，都拿得出來，都真真實實的存在著，他們完成了環遊世界的夢想，不負此生，真值呢！（二○二四年九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