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的伙伴

巧克力棒與暑假



這一天對小柚來說是非常不一樣的，讓人感覺到生氣的程度不一樣、沮喪的程度不一樣、連悲傷的程度都不一樣，如果要問為什麼會這樣，得從一枝巧克力棒說起。

對，就從巧克力棒開始說起。

「說真的，今年暑假妳要做什麼？」

小珍雙手趴在欄杆上，提起右腳尖，踢著地上的泥土。

「要做什麼呀……我想打工！」小柚單手撐著臉頰，朝天空嘆了一口氣。

那是認真無比的表情，從發亮的雙眼顯現出「打工」彷彿是她偉大的夢想。

「打工？」小珍停下踢泥土的動作，睜大吃驚的雙眼。

眼裡像在說─別開玩笑了，打工是升上大學之後的事吧？

而她也真的這麼說了。「別開玩笑了，我們今年才高二，打工至少也應該是上了大學後的事吧！」

順手，她從口袋裡拿出一盒巧克力棒，撕開紙盒後，遞了一根給小柚。

小柚轉過臉來，接過巧克力棒。「妳不覺得如果早一點有打工的經驗，或許也是一件很酷的事嗎？」

從高中一年級開始，小柚和小珍就同班，明明在外貌和性格上很不同的兩人，卻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酷嗎？」小珍翻白眼，咬了一口巧克力棒。「說真的，我一點都不認為打工有什麼酷的，那是苦命人才做的事！」

小柚瞪著小珍。

這是第一次，她感覺到自己的想法和小珍有很大的落差，縱使過去大家都說過，兩人根本是不同的類型。

譬如：小柚留了一頭又長又直的黑髮，小珍則是把頭髮削得又薄又短，還染成淡酒紅色；小柚長得又高又瘦，小珍則圓潤矮小；小柚沉默不喜歡和人說話，小珍則很擅於和許多人交談。

說真的，兩人會成為好友，真是不可思議的事。但小柚認為不該以貌取人，人們看到的通常只是外表，高、矮、胖、瘦、長髮、短髮、黑髮、染髮、沉默和擅於交談，這些都是表現在外的一部分，不該被拿來判斷一個人，好吧，頂多只能當參考的一部分而已，不是全部，真的，不是全部。

「只有苦命的人才打工！」很認真的，小珍又說了一次。

是無言以對？還是無法茍同？亦或是兩者皆有！

總之，小柚不說話的看著小珍。

或許是被看得不自在，氣氛突然變得十分尷尬，小珍隨便找了個藉口就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也看著風輕輕吹過旗桿和旗桿上的旗子，旗子啪啦啪啦的聲響像在宣告著壞天氣即將到來，操場邊奔跑著追球的人汗流浹背，如同此刻小柚發汗的掌心，果然暑假前的風，讓人感到不舒服，又溼又黏，就如同此刻小柚的心情，還有融化的巧克力棒。

小柚把視線集中在手上的巧克力棒，巧克力融化了，沾在潔白的手指頭上，看起來黑糊糊的，像泥土。

一顆球飛過來，落在小柚的前方，滾到她的腳邊，汗流浹背的追球人跑過來，朝著她揮舞雙手，小柚把巧克力棒塞進嘴裡，彎身撿起球，丟給了那個追球人，決定轉身去洗手。

太陽和風，巧克力棒和暑假，打工和苦命的人。

這一刻，在小柚的腦袋裡全溶在一起，黏糊糊的，真討人厭，就像手指上的巧克力醬，最好趕快把它洗掉。

在洗手間前，小柚聽到了洗手間裡傳來的說話聲。

「喂，妳們知道嗎？小柚居然說暑假想去打工！我的天啊，那是多麼笨的想法呀，只有苦命的人，才會去打工！我真不懂耶，她爸爸賺的錢已經夠多了，她哪還需要去打工？根本是個虛偽的人。」

小柚認得這個說話的聲音，是小珍。

然後有人接著這麼說：「平常她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真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嗎？隔壁班幾個男生還想追求她，真沒眼光，想一想，有哪個公主的臉上會有那麼多雀斑？真好笑！」

雀斑！好笑！

這次的話，點中了小柚心裡的死穴，的的確確，她最在意的就是臉上的雀斑，不過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好嗎？如果可以，誰不希望臉上沒雀斑，皮膚白皙得像皎潔的月光。

這是第一次，小柚深刻的覺得，原來外表不一樣的人，內心也有可能不一樣。

真討厭，都是巧克力棒惹的禍，讓她發現了不想知道的事實，讓人無法開心的事實。

時空膠囊



暑假開始的第一天，送給小柚的第一個禮物，是躺在餐桌上的一張便條紙，紙上寫著工整字跡─

親愛的女兒，這星期爸爸比較忙，可能會無法離開公司，所以留了一些零用錢給妳，暑假開始了吧？去過妳想過的暑假，祝妳快樂！

「什麼嘛！」小柚生氣的把便條紙揉成一團，丟向敞開的窗子。

呼，一道風從窗外吹進來，把紙團吹回來，撞到窗下的櫃子，滾到地上，滾進了櫃子下。

風一下子消失了，可能隨著紙團一起滾進櫃子下黑暗的角落裡了，總之，整個客廳裡又再度靜悄悄，靜得讓人懷疑，好像可以聽到時間走動的聲音，還有因為孤單寂寞而傳出的嘆息聲，然後是小柚自己的呼吸聲。

為什麼總是這樣呢？

小柚忍不住想，她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從多年前她的父母分開後，有什麼東西好像也被切割了，她被畫分到單獨一人的區域，除了在學校的時間外，她總是一個人面對整間房子，房子裡的東西，可能是電視、冰箱、衣櫃、或任何一樣東西，但絕對不是人，偶爾父親很忙的時候，他們甚至整個月無法見上一面。

小柚望向廚櫃，還有廚櫃下黑暗的角落，沮喪的嘆了一口氣。

然後，暑假第一天裡的第二樣禮物，在小柚措手不及的情況下，突然降臨，發出滴滴響聲。

手機的亮燈閃了幾次，一封簡訊傳進來，催促著小柚趕緊閱讀。

妳找到打工的工作了嗎？我快無聊死了，如果還沒，我們一起去看電影，怎麼樣？

簡訊是小珍傳送過來的。

「什麼嘛！」小柚生氣的把手機丟到沙發上，她不需要一個在背後說壞話的朋友。

尤其在說了壞話後，還想找人一起看電影，真令人匪夷所思。

傳簡訊的人似乎不死心，手機在沙發上又跳動了幾下，隨著滴滴響聲和閃光，繼續呼喚著小柚。她應該關掉手機，或乾脆拔下電池，以免壞心情繼續增長，在小柚衝到沙發時，一道風剛好從窗外吹進來，躲在櫃子底下黑暗角落裡的紙團被吹出來，順著風嬉戲的方向，被帶到了小柚的腳邊。

然後，第三樣禮物翩然降臨。

門鈴唱起了高亢的歌聲，小柚看了一眼腳邊紙團，決定先開門。

門外站著郵差，懷裡抱著一個郵件。

小柚簽收了郵件，一看到寄件人的名字，感到非常驚訝。

寄件者是小柚自己，看著郵件的包裝盒，泛黃的盒紙像在述說著郵件的年代已經有點久遠，絕對不是二、三年內。

郵差走了後，小柚拿著郵件回到家裡，努力的回想著，這個郵件到底是什麼時候寄出的，又是在什麼地方寄的呢？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努力的想著，想著，但不管怎麼想，小柚的腦袋裡始終像蒙著一層霧，從霧的這邊往霧裡看，模模糊糊，什麼也看不清楚。

打開郵件後，首先映如眼睛的是一封信，信封上用黑色的筆，大大寫著幾個字─

給十年後的我。

信封裡的信，則是這麼寫著：

我問外公，為什麼世界上會有悲傷？我不喜歡悲傷，明明那麼的不喜歡，但悲傷仍然緊跟著我，就像心臟被用力捏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外公告訴我，面對悲傷是需要勇氣的，現在因為我還小，沒有足夠的勇氣處理悲傷。

我不知道，這是真的嗎？

等我長大了以後，就有勇氣面對所有的悲傷了嗎？

那麼，還要等多少年，我才算長大了呢？

外公告訴我，至少是十年。所以我想試一試，讓外公幫助我，暫時把所有的悲傷都忘記，等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希望自己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可以面對悲傷，處理悲傷。

所以，十年後的我，當妳收到這個郵件，打開這個時空膠囊，我要送給妳五樣東西，希望這五樣東西能幫妳找到勇氣。

願妳能成為一個有勇氣面對所有悲傷的大人！

「什麼嘛！」小柚嘀咕了一聲，把信揉成一團，氣得扔掉。

一定有什麼人惡作劇，寄了謊稱是時空膠囊的郵件給她，等著看笑話！要不然，如果這個郵件是十年前她自己寄的，為什麼會一點印象也沒有？

真的，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柚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躺在箱底的幾樣東西：

一枚戒指，一張郵票、一顆鈕扣、一個陀螺、還有一瓶已經乾燥了的黑墨汁。真不知道這幾樣東西能做什麼？

小柚忍不住的又嘀咕了幾句，但心裡有個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以前，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不斷的發出聲音來。

有一件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被遺忘了。

小柚把揉成一團的信，重新撿起來。到底是什麼事情呢？被遺忘了的是什麼事情呢？關於悲傷和勇氣的事，到底是什麼？

巧克力棒與暑假



這一天對小柚來說是非常不一樣的，讓人感覺到生氣的程度不一樣、沮喪的程度不一樣、連悲傷的程度都不一樣，如果要問為什麼會這樣，得從一枝巧克力棒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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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珍雙手趴在欄杆上，提起右腳尖，踢著地上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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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認真無比的表情，從發亮的雙眼顯現出「打工」彷彿是她偉大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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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裡像在說─別開玩笑了，打工是升上大學之...

穿梭在虛實之間的童年回憶

在我還是孩提時期直到青少年，每年的寒暑假大多是在外婆家度過，對於那段時期的記憶也特別鮮明，我極喜歡那段時期，那是個物質不太豐裕，生活中卻充滿著人情味的年代。

那時的爸媽因為工作關係，總在暑假或寒假時，要姊姊帶著哥哥、我和弟弟一同搭火車，返回外婆家。在記憶中，火車跑的速度當然遠不及現在的高鐵，但因為如此，在車上有更多時間可以觀看車窗外的風景，然後火車在嘉義站停靠，我們姊妹兄弟四人，就由火車站一路步行到外婆家。

這其中的路程，一定會經過被當成了嘉義地標的圓環噴水池，然後隨著選擇圓環旁的不同道路行走，得繞不同的路，才到得了外婆家，那些經過的路程、景色，直到今日還常常模模糊糊的出現在我的夢中。

這其中，最常令我提及的是那座大公園，以前被稱為「中山公園」，現在改名了，在我童年裡的公園，只是座長滿了像天一樣高、巨大樹木的樹林，舅舅常帶我們去公園玩，公園外有投竹圈遊戲的攤販，如果從公園一路往上，可以到達常常搭著霧、充滿夢幻感覺的「蘭潭」，如果意猶未盡，一路又繼續往山上走，就會到達「仁義潭」水庫，只是那個年代，水庫還沒建成。

所以，很自然地，在書寫「謎霧島」這本書時，童年記憶裡占了極重要地位的嘉義，就被我借用到書裡，在嘉義中正大學任教的朋友，還特地帶我到童年外婆居住的一帶，逛過一回，我想找回那些木造平房的感覺，不太寬大的道路、沒有加蓋的排水溝，和馬路旁那片青青草地，但由於時代更替，都市地貌早已改變，景色已大不相同，所以無奈，也只能在記憶中去回想那些模糊的影像，用來架構奇幻故事裡的謎霧島。

在這個故事裡，我想談的是勇氣和逃避，因為現實生活中，不可能事事如意，所以當我們遇到悲傷的事，感覺自己無法越過的時候，該怎麼辦？會像書中的主角──小柚一樣，選擇逃避嗎？還是勇敢面對？

逃避或許是大部分人都會做的選擇，包括我自己在內。但那些讓人感到悲傷的事，所一起經歷的人，其中難道都沒有快樂嗎？如果切割掉所有關於悲傷的記憶，那些在記憶裡屬於壞的部分，會不會增長呢？在黑暗中成長的惡，又會不會迫使良善退縮？

我想，關於謎霧島的故事，最想和大家分享、討論，就是這個部分。關於故事的情節雖然大部分是虛構，但也有些是真實的經歷，譬如：小柚弟弟掉進了灌溉用大排的事。

還記得那年，春節結束，我們從外婆家返家，姊姊帶著剛滿三歲的小姪子，全家一起在路邊等公車，小姪子貪玩，一直朝著路旁無蓋的排水溝裡扔石子，一不小心，就掉進了水溝裡。別看那水溝不深，但水流很急，姊姊、媽媽和我根本無法將小姪子撈起，眼看大水就要沖走人了，還好爸爸即時跳進水溝裡，將人給抱起來，否則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這段回憶，就成了我寫「謎霧島」時，影響整個故事行進很重要的一個關鍵。這個故事，除了這件事外，當然還有其他，因為真實和幻想，故事就在虛實之間穿梭。我們或許都會有失去勇氣，想逃開、只想著逃避的時候，但願大家最後都能像小柚一樣，找回失去的東西，勇敢面對。

畢竟，不論高興的或悲傷的，它們本該是生命長河裡的一部分。

穿梭在虛實之間的童年回憶

在我還是孩提時期直到青少年，每年的寒暑假大多是在外婆家度過，對於那段時期的記憶也特別鮮明，我極喜歡那段時期，那是個物質不太豐裕，生活中卻充滿著人情味的年代。

那時的爸媽因為工作關係，總在暑假或寒假時，要姊姊帶著哥哥、我和弟弟一同搭火車，返回外婆家。在記憶中，火車跑的速度當然遠不及現在的高鐵，但因為如此，在車上有更多時間可以觀看車窗外的風景，然後火車在嘉義站停靠，我們姊妹兄弟四人，就由火車站一路步行到外婆家。

這其中的路程，一定會經過被當成了嘉義地標的圓環噴水池，然後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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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相信任何人
一到九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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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缺了一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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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眼淚滾下來
第三個謎題
冰湖東邊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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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暗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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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嘴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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