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是岸

不丹不簡單

捨棄很容易，有捨才有得，能盡捨世間名利得失才不容易。
一生中，有什麼機緣因為灑落塵埃而回歸單純，才洞然明白世間真有不思議解脫的無礙法界。修行也是一樣，顛仆的過程中，痛苦也好，歡喜也好，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只要你老老實實、認認真真走過，看自己如過眼雲煙。
自從英國萊斯特大學公布「世界快樂地圖」後，全球排名第八的「不丹」從一個在喜馬拉雅邊陲被遺忘的最後淨土，迅速成為世人最嚮往的香格里拉。
相對於開發國家的高「痛苦指數」，這個未開發國家的高「快樂指數」已成為她最引以為傲的富有資產。然而，就像以淨心眼觀淨一樣，不丹人根本不想賺大錢發橫財。為了生態保護，還以價制量，一年只開放寥寥五千名遊客入境；一天最低的消費必須美金二百元；而飛機一天只有一班，且是小飛機。若天候不佳，即使人已到機場鵠候，它就是不飛，天不打雷地無湖泊，明明飛機都在眼前，不飛就是不飛，一點辦法都沒有。
到不丹，不簡單！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我，恰恰在無心插柳的助緣下，幸福的飛到了不丹。好像掉入另一個清明世界，每個不丹人都對你坦然微笑，宛如朗月流光，你很自然卸下了心防。這是一個全國禁菸、禁用塑膠袋的淨土。在公共場合，男女都穿著國服，男的是Gol（幗），女的是Kira（旗拉）。他們保持傳統農耕的純淨，不用化學肥料。維持傳統建築的白色外牆、木製櫺窗。國家經費不養軍隊、不買武器。人民享有終生免費教育和醫療制度。更妙的是，全國沒有紅綠燈，交通依然順暢。
旅途中，有機、簡單、素樸的生活歷歷入目，一下子從二十一世紀回到十八世紀的場景：住的簡單，吃的更簡單，飢來吃飯睏來眠，沒有百種需索，沒有千般計較。有人想吃雞蛋，他們一臉虔誠的含笑致歉：「母雞今天沒下蛋。」你還以為他們幽默、開玩笑？但不管是人與人的相處或對待動物，就是尊重與順應自然。因為不殺生，這裡的動物高齡又長壽，也是世上最幸福的眾生。
隱居深山村落裡的農民，如「桃花源」不知還有外面的紛擾世界，一貫安貧樂道，自得其樂，他們笑容燦爛、真純親切。因為實在不知道什麼叫不快樂！
我們貫穿整個不丹從西部、中部到東部再返回西部，真正是遠離塵囂，一路幾乎都在「繞山」。有時橫看成嶺側成峰，有時遠近高低又不同，天青青田綠綠，沒人在意我們到底置身哪兒？因為問了也不知道，恬然無憂。
雨後清淨的藍天白雲，吸足森林裡的芬多精，而穿越二千公尺到三千多海拔的叢山峻嶺，雲霧山嵐飄邈，大小瀑布嘩啦啦流洩、熱帶寒帶植物林遍佈、千奇豔麗的鳥類環繞飛翔，遠近還有牛群、馬群、狗群悠閒點綴，渾然如入太虛仙境。
夜裡的雨聲淅瀝、溪澗淙淙，如法音宣流。清晨的鶯鶯鳥鳴、泠冽的空氣、掛在樹梢的晶瑩露珠、森林飽足的翠綠鮮色、如霜的煙嵐，處處驚豔。一切似乎悠悠靜止，大自然潑墨般地渲染而開，無聲勝有聲，就似莊子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一路行車，行李放在車頂，沒有空調設備，也沒有豪華旅館，棉被霉濕，蜈蚣、蜘蛛、不知名的山蟲乍然出現，嚇得女生花容失色，不殺生的不丹人只輕輕放生門外，簡直是捨妄歸真的菩薩了。
不丹以藏傳佛教為信仰，非常虔誠。最後一天的行程是引人期待的「飛虎寺」。長夜靜坐，感受當年蓮華生尊者騎著飛虎落腳於此杳無人煙的深山閉關，就像達摩東來，一葦渡江，澄懷入道。這些聖者都不是當地人，他們漂洋過海、尋尋覓覓，只為找一個「不惑」的契悟。
三千公尺的「飛虎寺」，巍巍建在懸崖峭壁上，我們騎馬上到半山腰，馬腿軟癱就不能走了。為了朝聖，挑戰自己的極限，循著前人走過的足跡，步步驚險攀爬而上！修行不就是一步一腳印嗎？每一步就是當下的懸巖空谷，不敢多想，終於體會禪宗「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心境，明白什麼是生滅無常的「照顧腳下」。
青山、蒼鷹、藍天白雲下，風中的五色旗幡和清脆銅鈴伴隨著喇嘛的誦經，遷流不息，這不是天籟嗎？
大悲大喜、天地合一，一切法無所不在！

拉達克的奇幻之旅
我要離開拉達克時，渡劫喇嘛拿出一個馬克杯送我，那是在雪山買的紀念杯。我婉拒，他說：「留著吧！希望你以後喝茶的時候就會想起這些美好。」
是的，若不是身旁這個杯宛然在目，拉達克之旅真以為是一場遊戲三昧的幻夢……

清晨一陣漫天雷雨，一個人在離家千萬里外陌生的山上，像要天崩地裂般恐怖，這座過度濫墾違建的山是否會流失呢？
昨天這裡還陽光普照，來自世界各地求法的人聚集於此，只為聆聽撫慰心靈的法音。曲終人散，熱情的餘溫還在、感動的餘波盪漾，仰望達蘭莎拉這座山，獨自在異鄉，和自己原有的世界失聯，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享受這樣帶點恐懼、孤獨卻又全然自由的微妙感覺，在書店買了一張的書籤，因為那上面的一句話：「No matter what is going on / Never Give up」。
從飛機上空鳥瞰一片連綿雪山，確認這不是夢，想到人生很多意外的奇遇，不得不相信因緣所生法。
來接機的是山中喇嘛學院的校長，這位年輕斯文的喇嘛獻上「哈達」，我用剛學會的拉達克語回應：「Jullee」，他靦腆的笑了。
越野車行駛在崎嶇的山徑，望著秋末初冬的拉達克，一路上真是荒涼啊！這就是不畏一切、大膽的一個人終於踏上的夢土？
車子停在獨棟孤立在山中的現代建築，一群小喇嘛圍著車子搶搬行李，我被安頓在這個全是男衆、遠離塵囂的喇嘛寺院。
「師父，起來吃飯囉！」一句渾厚又特別腔調的普通話遠遠襲來。
張開眼，一時忘了自己在哪？躺在鋪著厚毛毯的木板床上，窗外是一片藍天，群山環繞。看看表，下午一點半。啊！我竟安然的睡著了！
由於前一段印度的行旅食宿簡陋、空氣汙染、乞丐遊民、又緊張擔心，到了這方圓百里外都無人煙的山裡，看到這些年輕的大喇嘛和一群可愛的小喇嘛，就像回到家一樣，在貧瘠的拉達克，這簡直像到了天堂。
渡劫喇嘛問：「師父，你還好吧？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怕你吃不慣印度的咖哩，我煮了台灣口味的菜。」
我開心地說：「很好啊！」
渡劫喇嘛出生在拉達克一個富裕的家庭，老家有一片田產，森林、果園、還有民宿。大哥是拉達克警察局的頭臉人物，大嫂是老師。
拉達克人以送子出家為榮，他八歲出家，九歲送到南印度下密院讀書十八年，後去歐洲遊學半年，之後申請到台灣的佛學院學習顯教，他的中文就是在師大語文中心學的。回到拉達克後，和在南印度佛學院的同學滇津（校長）、索巴（教務長）等人一起來此開山。由於他在台灣廣結善緣，有很多來自台灣的信徒認養這裡的小喇嘛，暑假並組醫療團隊來做義診。
在這三千多公尺高的深山裡，沒有手機、電腦、電視等文明的干擾，全然放下，才知道什麼是簡單、清貧的快樂。
山裡氣候變化無常，雖是初冬，白天陽光熾熱，下午卻鋪天蓋地一片狂風沙。天黑後，月亮星星升起，愈夜愈是燦爛，難怪不需要電。
我這早起的鳥，倚窗俯視，蒼穹下，幾個小喇嘛跑到曠野「解放」，幾個小喇嘛站在壓水機旁，遲疑了一下，還是一邊接水一邊發抖念咒。他們一天的開始就是一把冰水抹臉，然後各自跑回教室或廚房。
好奇地循聲找到一間教室，校長在前，學務長殿後，陪著這些孩子背咒念經。小喇嘛扯著嗓門嘶吼般的搖動著身體，那未經修飾童稚的自然音聲，飄盪在山裡，令人平靜、愉悅。
走進一間半掩的教室，原來是他們的寢室，並排的雙層床，摺疊整齊的毯子、棉被。看到枕頭上的毛巾都已灰黑，眼眶不禁濕潤。
陽光照在床上，一隻小貓跳上來，舒服地瞇起眼睛，撫摸憐惜這隻孩子們的「伴」，又覺溫馨。
孩子、動物、大自然，在這都融為一體，倒是從文明國家來的知識份子，滿身的不合時宜。
和渡劫吃飯時，談到「悲心」的問題，他說了一個故事：

無著尊者一心想見到彌勒菩薩，就到一個洞窟去修行。
三年過去了，什麼都沒見到，無著退失道心離開。在路上看到身上長滿了蛆的狗，他一念悲心起，就幫這狗抓蟲。但蛆已粘在肉上，很難用手拿掉，他想用嘴吸，又覺噁心，就閉上眼睛去吸，吸不到只好張開眼去吸，此時他卻看到彌勒菩薩。
他很驚訝問彌勒菩薩：「為什麼我拜了你三年都看不到你？」
彌勒菩薩說：「其實，我一直都在啊！因為你以前太傲慢，看不到別人，但現在悲心升起，心地柔軟無分別就看到了。」

在這裡，「悲心」成了我最大的考驗……
渡劫看我一臉「痛苦」的表情，他說：「師父，我們剛辦佛學院時，很多送來的孩子都是非常窮苦的，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來這裡才開始學習。有些送來才三、四歲，晚上還要餵奶，半夜不會起來上廁所，拉屎拉尿在床上，我們就要洗。」
「這兩年台灣醫學院學生暑假來做義工，教他們衛生，才會刷牙。剛開始還吃牙膏，覺得很好吃啊！他們從來沒穿過內褲，也沒用過衛生紙，你給他們衛生紙，他們覺得好漂亮，都收藏起來。」
幾日後，看我似乎沒有高山反應，渡劫開始安排出遊。先到他的家鄉，開車要五個小時，沿途參訪的寺院都建在山頂，一路都在轉山、繞山。
他問：「你去過西藏嗎？」
我有點神氣：「去過啊！就是去過西藏，我才沒有高山症呀！」
「那你就知道為什麼拉達克被稱作『小西藏』囉。」
又一個轉彎，還好沒暈車：「可是拉達克看起來都光禿禿的，好荒涼喔！」
「所以，拉達克又被稱為『人間月球』。」
車到了另一個山裡的女眾佛學院，渡劫瀟灑地跟我說：「師父，你晚上就在這裡掛單（住宿），我回家去看我老爸爸。」
這個女眾佛學院的院長六十歲，出生在藏醫世家，自己也是醫生。這裡有三十多位女眾修行，當天正好有一位「格西」（教授）來給她們上課。下課後，我們討論各宗派對佛法傳承的看法。木窗外，十五的月亮掛在寶藍的天際，與室內燭光相映，英文、中文、拉達克語交替，沒有男女相，沒有尊卑，今夕何夕？
參訪回到喇嘛寺院，剛好是他們的「放香日」（休假），剃好頭的小喇嘛們正在曠野打板球。遠遠地看著那些洗好披在鐵絲網上的紅僧衣在風中飄揚飛舞，這座山，如果沒有這些孩子，就是一片死寂。
一直擔心自己是否上得了雪山。據資料記載：「KHARDUNG LA， 18380 Feet， the highest motorable road in the world.」
想到六千多公尺，年過半百還有勇氣敢挑戰自己嗎？白天好好的都沒事，但一到晚上氣溫驟然降到零下，沒電更沒暖氣，愈睡愈寒，心臟和胃痛到不行。漫漫長夜，總怕自己熬不過去，靠念佛和死神拔河，等待黎明來臨。
但到了拉達克，怎能放棄雪山呢？
帽子、圍巾、皮手套、風衣、大衣、登山鞋，還真是「全副武裝」赴會。相對於他們簡單的一襲紅僧衣，自己都覺好笑！
一路上又期待又害怕，因為已進入冬季，絕少遊客，遠山一片覆雪，峰峰相連、重重無盡。
渡劫一邊開車一邊指點：「你看，冰瀑布！」
「喂！停車，我要照那兩個眼睛。」
「哪裡有兩個眼睛啊？」
「你看那山谷下的荒漠中，剛好有兩潭碧綠的水窪，遠遠看像不像眼睛？」
「師父，我來過這麼多次，也看過，若不是你說，我都不覺得。」
面對一片孤寂冷漠的大山，以前看經典的記載，總無法想像，以為佛經很多都是虛構的神話。問渡劫：「聽過雪山童子的故事嗎？就是佛陀的前世今生。」
「沒聽過，師父你說給我聽。」
「我想雪山一定就是這裡，雲童就是從這下山到Leh城（譯成麗城或磊城）的。」
時空交錯，沒想到我們已到了雪山的最高點，除了有一點喘，竟然沒有高山反應。離天最近的地方，每個人都會變成天使。在清靜的佛國，每個人無染的本性，都會被重新喚醒。此時沒有身分，沒有年齡，無顛倒夢想，心無罣礙。
正在歡喜慶幸時，渡劫指著山頂說：「我們還要爬上頂，那裡有一間小小的廟，我們去看看那喇嘛在不在。有一次大雪，把這整個廟都掩埋了呢！」
仰望著頂端厚厚的白雪，天際掛滿了有經文的風馬旗，颯颯作響。我雖喜歡雪，但也害怕，才一踩下去，腳就陷得好深，一步一步艱難的爬上去。叫了半天，沒人回應。但見門是開著的，索巴拿出帶來的香點燃，渡劫坐在法座上拿起法器作「煙供」。
立在寂靜中，看香煙裊裊，聽陣陣鼓聲、杵鈴、鐃鈸，加上渡劫沉厚的唱誦，好近又好遙遠，似真又似幻，幾千年前的雲童也是這樣修行的嗎？
「師父，雪山童子的故事？」下山途中，渡劫迫不及待問。
嗯，接續講：

雲童來到磊城，一看，怎麼到處張燈結綵、香花桌案的，就問路人，才知道是燃燈佛要來說法。他很想買花供佛，但城裡所有的花都早已賣完。他心急地到處找，忽然眼前一亮，一位女子手上拿著七朵蓮花，他欣喜上前說：「好姊姊，這花賣我吧！」
女子說：「不行，這是我要去供佛的。」
「那賣我一朵吧？我給你五百錢。」
女子見這童子莊嚴相好，心生歡喜，對他說：「我不要你的錢，只要你答應娶我，這些花全送給你。」
雲童想到自己是一個修道人，不禁慨歎：世間女子多情，將壞我修行。
女子說：「你莫為難，我不會壞你修行，我和兒都會護持你。」
雲童見此女難纏，便入定觀察，原來兩人五百世都是夫妻，只好說：「罷了！我答應你。」
雲童帶著花擠到人群裡，燃燈佛已被包圍，突然一陣大雨，眾人散開，地上泥濘，雲童走到佛前散花披髮覆地，讓燃燈佛走過。
佛為雲童摩頂授記：「此非一般人，來世為悉達多太子，妻耶輸陀羅，子羅睺羅，並將成佛，名釋迦牟尼。」

山中無歲月，人生無不散的筵席，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打包行李時，渡劫拿出一個馬克杯，那是在雪山買的紀念杯。
他說：「留著吧！我希望你以後喝茶的時候就會想起這些美好。」
清晨五點，渡劫來搬行李，遞上熱熱的奶茶。
月亮又圓又亮，他說，十二月的時候，躺在戶外，仰望天空，會看到很多流星飛過，很美。
要上車時，學務長和孩子們都圍了過來，用不標準的中文說：「不要忘記我們」、「一路順風」、「明年再來」（一定是渡劫教他們的）……
忍著淚，在微曦中看著那些光著臂膀、還睡眼惺忪的孩子，我擁著那最小的喇嘛叫他們趕快進去，別著涼了。上車後，他們還站在那揮手，我不禁淚流滿面。誰說「僧情不比俗情濃？」
天還沒大亮，一路沉默。校長本來就內斂寡言，或因語言不通，但我知道他有滿腹話想說。久久，渡劫開口了：「師父，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卻說不出來。」
我無言，車上的氣氛像這清晨冷冽的凝結。
飛機起飛後，努力往下看，希望能找到佛學院那棟建築，但那些點愈來愈小，只有無盡的大山，還真的很像月世界呢！

不丹不簡單

捨棄很容易，有捨才有得，能盡捨世間名利得失才不容易。
一生中，有什麼機緣因為灑落塵埃而回歸單純，才洞然明白世間真有不思議解脫的無礙法界。修行也是一樣，顛仆的過程中，痛苦也好，歡喜也好，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只要你老老實實、認認真真走過，看自己如過眼雲煙。
自從英國萊斯特大學公布「世界快樂地圖」後，全球排名第八的「不丹」從一個在喜馬拉雅邊陲被遺忘的最後淨土，迅速成為世人最嚮往的香格里拉。
相對於開發國家的高「痛苦指數」，這個未開發國家的高「快樂指數」已成為她最引以為傲的富有資產。然而，就...

你是岸 岸是你

You are the shore
問一聲汝今哪裡去
望三思何日君再來
此岸鬧攘攘幻影幻聲
彼岸光明明淨土淨界
哪裡才是你生命的岸？

佛光山美國西來寺於一九八八年落成時，山門的對聯高懸「問一聲汝今哪裡去　望三思何日君再來」，橫批煌煌「回頭是岸」。多年後，佛光山臺灣總本山重修山門，這幅對聯，又被高塑起來。我想，大師深有殷殷顧盼的感慨，才以此豎立在山門，以儆醒出入的眾生。
我二十三歲初入佛門，一腔熱血奔向那座巍巍高山，殊不知叢林荊棘也會刺人。餘溫猶在，重新思考對「佛門」、「佛法」的認知：佛門廣開，佛度有緣，誰都可以進來；但真正理解佛法，又能如惠能大師在人間普度、活用的，當代有幾人？
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女青年到長老比丘尼，從《覺世》旬刊、《普門雜誌》、佛光出版社、佛光衛視創臺到《人間福報》……我在自以為神聖的山水外的「江湖」浮沉，一直想上岸喘口氣；但，使命、責任、無形的道德戒律困住我，直到終於游不動……
二○○八年，我四十八歲，因緣輾轉，不得不放下世人豔羨的「成就」，從光明高峰下山，落入滾滾凡塵。大師慈悲，賜給一個兩年「外參」的方便名義，成全我正式的請假，終於「自由」了。
前半年，我行腳去了不丹、印度、拉達克、喀什米爾等地雲遊參訪，之後便直奔北京進修。兩年期滿，回山後，我從過去外界所謂「叱吒風雲」、「呼風喚雨」的「佛門才女」，突然清冷的「安靜」下來，淡出「人間喧囂」。十年間，參加幾次學術研討會，出版了《北京伽藍記》、《新洛陽伽藍記》、《心靈四書》，默默地與現實「妥協」；放下並不意謂放棄，「退隱江湖」的種子悄悄散落在心靈一角。
二○一七年，我如願調派到大陸揚州，接著上海，以「老驥伏櫪」之心，做了不少報效師門的職事。但年過六十，深感時不我與，心中的痴夢呼喚著我，種子已然成長。
二○二一年六月，拿到一年長假，來到古都西安，在終南山藍田與王維隱隱呼應……
兩年疫情是個變數，大師圓寂更是我修持瞿然驚醒的轉捩點。護我半生的恩師慈父不在了，山門山外，只餘一堵空牆，我終於放下那道心牆，寂然在終南山下隱居。未來如何不知，渡口在哪也不知，天日昭昭，日夜逃不掉面對自我的修行，一切順其自然，不忘空門結界的初心！
是非成敗轉頭空（現實世界的是非成敗，如鏡花水月終會過去）。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青山不改，這才是精神生命的標竿）。

我今在清涼安穩的現實世界修行
在無執無妄的精神世界純淨修養
我從恩師的彼岸來
求索浮生千古覺岸
你非你 岸非岸
你是你 岸是岸
你是岸 岸是你

你是岸 岸是你

You are the shore
問一聲汝今哪裡去
望三思何日君再來
此岸鬧攘攘幻影幻聲
彼岸光明明淨土淨界
哪裡才是你生命的岸？

佛光山美國西來寺於一九八八年落成時，山門的對聯高懸「問一聲汝今哪裡去　望三思何日君再來」，橫批煌煌「回頭是岸」。多年後，佛光山臺灣總本山重修山門，這幅對聯，又被高塑起來。我想，大師深有殷殷顧盼的感慨，才以此豎立在山門，以儆醒出入的眾生。
我二十三歲初入佛門，一腔熱血奔向那座巍巍高山，殊不知叢林荊棘也會刺人。餘溫猶在，重新思考對「佛門」、「佛法」的認知：佛門廣開，...

推薦序（依來稿先後序）
此心安處，即是覺岸 吳言生
終南山上的一朵雲 田措施
僧情還比俗情濃 林黛嫚
信仰與文化執著的精神 李慶本
她是詩人與作家 閻純德
從離岸、尋岸到是岸！ 明毓法師

自序
你是岸 岸是你

輯一 離岸──雲水禪心
一、不丹不簡單
二、拉達克的奇幻之旅
三、尋找拉達克的花香
四、喀什米爾的藏紅花
五、看守大塔的人
六、誤闖垂死之家
七、恆河的生與死
八、最後的涅槃

輯二 尋岸──北京意外的一年
春之卷
夏之卷
秋之卷
冬之卷

輯三 登岸──南山夢覺
緣起
一、隨筆
二、微小說系列
三、有緣人側寫
附錄：如是和尚如是山──緬懷恩師星公上人

後記
你今是岸

推薦序（依來稿先後序）
此心安處，即是覺岸 吳言生
終南山上的一朵雲 田措施
僧情還比俗情濃 林黛嫚
信仰與文化執著的精神 李慶本
她是詩人與作家 閻純德
從離岸、尋岸到是岸！ 明毓法師

自序
你是岸 岸是你

輯一 離岸──雲水禪心
一、不丹不簡單
二、拉達克的奇幻之旅
三、尋找拉達克的花香
四、喀什米爾的藏紅花
五、看守大塔的人
六、誤闖垂死之家
七、恆河的生與死
八、最後的涅槃

輯二 尋岸──北京意外的一年
春之卷
夏之卷
秋之卷
冬之卷

輯三 登岸──南山夢覺
緣起
一、隨筆
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