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慢飛的孩子一把：發展障礙的兒童

世人的諸多誤解

以下列舉的是，特別是家裡有孩子即將入學者，對於發展障礙（兒童）的各種意見。不知各位讀者的看法如何？

•發展障礙一輩子都治不好，也沒有治療方法。

•發展障礙兒童還是接受普通教育比較幸福，對未來的發展也比較好。

•發展障礙兒童可以從普通班級（普通班；正常班）轉到特殊班級（特教班；資源班），但反過來則不可行。

•一旦進入養護學校（特教學校）就無法回到正常學校。

•若能在普通班獲得周遭同學的幫助，對發展障礙兒童會有正面影響。

•發展障礙兒童若拒絕上學，最好不要視同一般拒絕上學處理。

•畢業於養護學校的履歷，明顯不利於日後就業。

•若能進入一般的高中或大學，長大後的社交生活會比較順利。

接下來則是幼兒期發展障礙兒童之父母的意見。

•發展障礙是一種病，不去醫療機構就無法治療。

•去醫院接受語言療法或作業療法等等治療，非常益孩子的發展。

•最好儘早加入團體接觸正常孩子，對發展較好。

•沒有人會死於偏食，故不需要特別矯正偏食習慣。

•從幼兒期就重視孩子的自主性，更可促進孩子的發展。

這所有依我來看是錯誤的見解，或者是只在某種條件下才是正確的見解，一般來說算不上是非常正確的觀念。

如果你很訝異何以這些見解是錯誤的，或是關心被診斷為發展障礙的孩子，那這本書對你來說，就很有閱讀的價值。

想確實了解有關發展障礙的治療或教育其實很簡單。只要等當事者長大成人，比較他長大後的狀態即可。無論理論是多麼正確，只要他長大時社會性不佳，表示他的教養過程一定出了某個問題或差錯。這可以是普遍性的問題，也可以是非常個別性的問題。再者，這可以是目前教育制度衍生的問題，也可以是透過選擇迴避的問題。

接下來我想介紹兩個我長期諮商的成人案例。

被診斷為學習障礙的A君

A君來找我看診時為九歲，小學四年級；他因為學習落後的問題上門求診，這是八○年代後期的事。

A君本身是早產兒，原本的語言發展就比較遲緩，但沒有特別做這方面的檢查。他從幼兒期就非常好動，時常摔跤，但團體行動沒問題，也沒有交友方面的困擾，所以，從當地的幼兒園進入普通的班級就學。

一進小學，A君的語言學習明顯跟不上。特別是文章的閱讀與理解，一篇簡單的課文也念得結結巴巴非常吃力。小學二年級以前，媽媽可以跟著陪讀，但升上三年級後，跟不上的語文能力也影響其他科目的學習。他的成績平均約四十分，加上對於學習出現排斥感，被帶到專門的醫療機構接受診察。

初診時的A君是個面帶微笑有元氣，靜不下來的孩子。透過心理檢查，經由WISC（韋克斯勒兒童智力量表）這項測驗得知，他的語言性智力商數（智商IQ）為62、操作性智商為84，全量表智商為78，屬於臨界智商。

目前智力測驗有斯坦福－比奈智力量表（Stanford-Binet Intelligence Scale）與韋克斯勒智力量表（WISC）這兩種標準化的智能檢測法。前者透過智力測驗算出心智年齡（智齡MA），再除以實際年齡（CA），計算其智商（IQ）。而後者則分為運用語言的智力測驗與不運用語言的智力測驗（稱為操作性），細分為操控智能的各種能力、知識水平、視覺認知的正確性、常識的多寡、記憶正確性等等項目，總計加減得分。

一般來說， IQ85以上為正常智力，IQ69以下為智力缺陷。在這中間，如以數字來表示，從IQ70到IQ84則屬正常智力與智力缺陷的邊界，稱為臨界智商，A君就在這個領域。

順道一提，透過這種智力測驗獲得的數值並非絕對，須根據當時的狀態正負加減15左右。這好比日本知名球星鈴木一朗，某一天也可能是五打數無安打。但他多數時候都是兩安打以上，算是高打擊率。亦即，智力測驗的數值雖非絕對，但仍有一定的可信度。我知道有個自閉兒，由在大學醫院實習的心理師測得的智商為60、障礙兒童中心資深心理師檢測後為70，但由特教老師給予稍強烈的提示後，測得的智商為75──可見智力測驗的數值沒有絕對性。不過，這種情形算是非常例外，若由非常有經驗的心理師進行檢測，數值大致相同。

話說回來，A君的語言性智力測驗各個項目，出現明顯的落差。雖然單純的記憶力尚可，但對於類似的課題等等比較抽象的內容，就非常難以理解。

再者，就A君的學習能力來說，國語文的閱讀與理解程度為小學二年級，國字用一年級的程度就有困難。算術的話，需要進位的加減會算錯，九九乘法背不熟，只會簡單的除法。換句話說，A君的整體程度只有小學二年級左右。

開始進行治療

我開始跟A君進行諮商。因他有注意力缺失與缺乏自信的困擾，我給他服用少量的抗憂鬱劑，他變得比較有精神，也較能跟上課題，所以，我讓他繼續服用一陣子。我後來想想有些後悔，這種抗憂鬱劑雖然有點效果，但事實上，後面卻衍生更大的問題……。

這時A君雖然比較有活力，但學習上明顯地慢慢落後。他的媽媽很用心輔導A君，但一升上高年級，A君出現排斥學習的情緒。

所以，我拜託學校能不能提供A君個別的學習時間。在八○年代後半期的那個時候，學習障礙終於開始成為話題，但當時日本尚未出現特別支援教育（特教）這樣的概念。這時學校的回覆是：「目前尚未有通級制度（在普通班設籍前往資源班上課），智力沒有明顯缺失的孩子不能視為特殊教育的對象」不過，「若本人或其家屬希望，可以考慮轉到特殊班級（特教班；資源班）」。於是，就在A君完全跟不上學校功課的那個時候，我建議A君的父母把孩子轉到特殊班級。但是，A君的媽媽、爸爸還是希望他能和同學一起學習。加上他的導師也表示，A君就算不去特殊班級也沒關係，轉到特殊班級一事遂無疾而終。

後來他的家人把他帶到遠處的T大醫院，主治醫師似乎也提出特殊教育等等沒啥作用的看法。順道一提，這個醫師當時是主張，無論是哪種障礙的孩子都應該留在普通班上課……。

如前所述，這時日本才開始出現學習障礙的概念，無論教育或醫療方針，都沒有一致性的因應策略。我想連我自己對於這類教育，也沒有十足信心加以應對。據說這時的A君雖然常被欺負，但等他加入有權勢的同級生後，再也沒有被欺負；似乎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的父母不斷遊說A君轉到特殊班級。

一團混亂的日子

進入中學的A君，課業完全跟不上。在學校本身也很混亂的前提下，A君受同年級友人的唆使，時常干擾老師上課，甚至對導師暴力相向。就A君的說法，他認為導師惡意歧視他們這些人……。

我努力勸服A君，不管發生什麼事，暴力相向就是不對的行為；但這時A君認為連我都不挺他，非常受傷。

我再次建議A君和其家人轉到特殊班級。他的父母也了解，以他目前的狀態，根本無法好好上課，如果轉到特殊班級比較好，也願意這麼做。但A君的反應卻十分暴怒：「要我跟那些笨蛋一起上課…」真這麼做，我寧可死了算了……。在這次事件後，A君雖然不再暴力相向，但卻經常遲到，最後拒絕上學！！

A君就這樣離開中學，進入當時剛成立，供人拿到高中畢業資格的專門學校。這個學校收容無法進入正常高中的學生，在課程設計上也相當用心，在一年級一開始，A君還能開心上學。但是，到了六月份，A君上學以前非常注意自己的髮型，每天要花三○或四○分鐘在鏡子前面，用髮雕和梳子仔細打理。在這段期間，他偶爾會來我的門診，但後來他根本不想再來，我只能跟他的父母會談。到了一學期的後半段，他不再上學，就這樣退學了。

後來他有嚐試打工，但也撐不過一個月，總是因一點點小問題就拒絕上工。若父母責備此事，他就在家裡大暴走，最後窩居在家……。

我曾數度出診與A君面談，從對話中可以確定，他覺得周遭人的作為都是來害他的…。為顧慮今後也許需要住院治療，我寫介紹信給認識的精神科醫師，請A君的父母去醫院面談。這時我也轉換跑道，門診的類別限縮，即使出現問題也無法馬上幫忙處理。

以下是後來的事。過了數年，已經二○歲的A君，前往附近的診所接受日間照護。他依然保持髮型不整齊就不出門，太陽眼鏡不離身的狀態。雖然他還是會因為小事覺得受害，但服用診所給的鎮定劑後，已不會在家出現暴走的行徑。

對我來說，很明顯A君是個失敗的治療案例，我也要負完全的責任。我感到很慚愧，對A君十分抱歉。幸好，A君又慢慢重拾昔日的歡顏。A君是個擁有慈愛雙親的青年，所以，就身為人的基礎來看，它很紮實。所以，我深信，無論遇上什麼樣的波折，A君一定會有回歸社會的那一天。

世人的諸多誤解

以下列舉的是，特別是家裡有孩子即將入學者，對於發展障礙（兒童）的各種意見。不知各位讀者的看法如何？

•發展障礙一輩子都治不好，也沒有治療方法。

•發展障礙兒童還是接受普通教育比較幸福，對未來的發展也比較好。

•發展障礙兒童可以從普通班級（普通班；正常班）轉到特殊班級（特教班；資源班），但反過來則不可行。

•一旦進入養護學校（特教學校）就無法回到正常學校。

•若能在普通班獲得周遭同學的幫助，對發展障礙兒童會有正面影響。

•發展障礙兒童若拒絕上學，最好不要視同一般拒絕上學處理。

•畢...

當講談社邀我寫有關發展障礙的新書時，我非常猶豫，因為我覺得幾年前，匯整發展障礙之臨床研究完成的著作（拙作『發展障礙的多元世界』日本評論社、二○○○年），幾乎已經涵蓋我截至目前為止經手的發展障礙議題了。如果能進一步發掘內容，就可以創造其他的議題，但我已跟答應其他出版社的專題邀約，要等好幾年才能完成。再者，最主要是在我目前極度緊湊的行程裡（論文一事遲遲未有進展也是原因），我也不確定是否有空完成自己也感到滿意的書。

就在遲遲未予回覆的情況下，我每天忙於臨床研究，在發展障礙門診遇到好多值得思考的事。亦即，我在門診與家有障礙兒童的家長對話，若沒有確實傳達真正必要的事情，就會感到非常焦慮。換句話說，我發現在這個資訊化的時代，未能充分傳達正確訊息，導致殘障兒童的臨床研究，還殘留根本性的重要問題。

於是，我決定以這個問題為重點寫一本書。若能解決這個問題，就能明顯改善發展障礙患者的社會適應性，讓障礙兒童與其家長更加幸福，再者，還能解決目前讓我們這些兒童精神科醫師最感困擾的問題──新的發展障礙患者為數眾多的後補名單（我想應該可以）。

有關候補名單我想稍微做個說明。目前我任職的愛知幼兒保健醫療綜合中心心智科發展門診，最感困擾的是，要負責三年（！）的新後補患者。事實上，現在積極診療發展障礙的兒童精神科專家，即便沒有像我們這樣，一樣要承擔不相上下為數眾多的新後補名單。而且，超過半數的後補者已在其他專科門診接受診治，持續進行諮商，也就是尋求所謂的第二意見（second opinion）。

而前面所說的根本性問題就是，對於治療發展障礙的誤解與偏見。

當然我在每一章節舉出的實例，全都獲得家屬與患者本人的許可才得以公開發表；但為了保護個人隱私，我會先註記做大幅度的變更。身為醫師當然有守密的義務，加上個資保護法，有時病例的記述明顯變得有困難。但為了避免病例的解說淪為理論性質，我個人的基本原則還是，透過病例進行全面性的考量。希望大家能夠理解，為了讓一般的知識更為明朗化，我才會針對個別的病例一一加以說明。

二○○七年一一月

杉山登志郎

當講談社邀我寫有關發展障礙的新書時，我非常猶豫，因為我覺得幾年前，匯整發展障礙之臨床研究完成的著作（拙作『發展障礙的多元世界』日本評論社、二○○○年），幾乎已經涵蓋我截至目前為止經手的發展障礙議題了。如果能進一步發掘內容，就可以創造其他的議題，但我已跟答應其他出版社的專題邀約，要等好幾年才能完成。再者，最主要是在我目前極度緊湊的行程裡（論文一事遲遲未有進展也是原因），我也不確定是否有空完成自己也感到滿意的書。

就在遲遲未予回覆的情況下，我每天忙於臨床研究，在發展障礙門診遇到好多值得思考的事。亦即...

第一章──發展障礙能治好嗎？
第二章──是「天生」還是「後天環境」所造成？
第三章──心智遲緩與臨界智商
第四章──自閉症文化
第五章──亞斯伯格症的問題
第六章──ADHD與學習障礙
第七章──關於兒童虐待的發展障礙
第八章──發展障礙的早期療育
第九章──去哪個班級上課？
第十章──需要用藥嗎？

第一章──發展障礙能治好嗎？
第二章──是「天生」還是「後天環境」所造成？
第三章──心智遲緩與臨界智商
第四章──自閉症文化
第五章──亞斯伯格症的問題
第六章──ADHD與學習障礙
第七章──關於兒童虐待的發展障礙
第八章──發展障礙的早期療育
第九章──去哪個班級上課？
第十章──需要用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