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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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錶的指針又重疊在一起了。此時是午夜零點零分。
湖南同學盤腿坐在床上,看了看本宿舍和從別的宿舍過來的同學們,詢問道:「你們之中有誰知道『典妻』嗎?典是字典的典,妻是妻子的妻。」
「是鬼的妻子吧?」一個同學想當然地回答道。
湖南同學笑著搖頭道:「當然不是。『典妻』是古代的一種陋俗。典妻往往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典妻,另一種是租妻。按一般的分法以時間長短來分,時間長的為典妻,時間短的為租妻。這是一種臨時性的婚媾形式,長的也不過兩三年的時間。而時間的長短又往往與孩子生育的情況聯繫在一起,因為大多數典妻者的目的在於要生兒繼嗣,所以典妻又稱為『借肚皮』或『租肚子』。」
「說起來,這與現代社會『借腹生子』有著不少相似之處。」那個搶答的同學說道。
「嗯。今天晚上的故事,也跟典妻有著相似之處……」
爺爺掛好了臘肉,坐回到椅子上,給我講之前來找他的那位老農的事情。
爺爺說,事情很簡單,那位老農的孫女還未出閨,但是經常出現噁心、乾嘔和想吃酸東西的症狀。這分明是懷孕的徵兆。家裡人詢問她是不是跟別的男人有過什麼,可是他的孫女矢口否認。她的父母不相信女兒的話,將堂屋裡舖滿了貓骨刺,然後關上大門側門,將女兒的衣服脫得只剩薄薄一層,摁倒在地,讓她在堂屋裡的貓骨刺上滾來滾去,越滾越痛,越痛越滾。
即使這樣,老農的孫女仍然沒有說出他們臆想中的缺德男人。
這位老農對爺爺說,孫女小的時候,她父母都在外打工,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孫女是老農一手撫養長大的,他比孫女的父母更瞭解孫女的性格。他認為孫女不可能做出這樣見不得人的事,即使做了,也不會這樣守口如瓶。他覺得這其中另有隱情。
他在告訴了楊道士和爺爺「李鐵樹」的所在之後,就一直在村頭的岔路上等他們回來。
這位老農視力不好,加上那時天色已暗,他不管爺爺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衝過去就問:「道士,道士,我在這裡等你好久了。」
爺爺再三解釋那個真正的道士已經從另外一條路回去了,可是老農死死拉住爺爺的衣袖,非得要爺爺幫忙。
我問爺爺:「那你是怎麼辦的呢?」
爺爺聳肩道:「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只好告訴他,天地交合,才會有花草樹木。人不交合,絕對不可能有孕氣。他的孫女肯定是跟人有染,而他孫女要嘛是為了維護那個男人,要嘛是羞於啟齒。那個老農其實也只是出於僥倖心理才追問我的,其實他自己也不相信女人不跟男人結合就可以懷孕。我跟他說清楚之後,他就怏怏地走了。我倒是很想幫他,可是當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我急著到你家去落腳歇息。並且,我真的很疲倦了,眼皮開始打架了。」
奶奶在旁笑道:「幸虧你眼皮不爭氣呢!要不然,你哪裡管自己的死活?
肯定當下就跟著人家去了。」
後面的事情自然不用多問了,爺爺擺脫老農的糾纏後,拖著步子去了我家,在我家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到畫眉村。
我感覺到那個老農遲早還要找上門來,不過由於奶奶也在場,我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也許奶奶早就有了這個預感,只是她也不說出來罷了。甚至爺爺自己也預感到了,但是爺爺也不會說出來。我們三個人就這樣各自明了,但是隱諱不語,保持會心會意卻假裝毫無知覺的默契。
正在說話間,一個村裡人走了進來。爺爺一看,原來是村裡承包水田最多的馬中田。馬中田原名叫馬中天。後來他父親聽當時在世的姥爹說馬中天的八字比較弱,取「中天」這樣的大名怕他承受不了,所以他父親將「中天」改成了「中田」。
沒想到碰巧馬中田長大後對什麼也不感興趣,唯獨愛好種田。「中田」剛好諧音「種田」,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馬中田種田可得了爺爺不少好處。他每年都會給爺爺送些吃的、用的,表示感激。爺爺自然不接,可是馬中田執拗得要命,爺爺退了他就送來,再退了再送。爺爺只好接受。馬中田自從承包了村裡的水田之後就年年給爺爺送東西。他這次就是提著一個紅色塑膠袋來的。從塑膠袋的形狀來看,裡面裝的肯定是一些必須的年貨。
自然,這些年貨也不是白給,看馬中田那副諂笑討好的樣子就知道。不過爺爺受了人家東西,總會覺得自己做得再多也是欠人家的。爺爺見他來了,忙招呼奶奶去泡茶。
馬中田連忙跨進門來勸止,放下塑膠袋,笑呵呵道:「我是晚輩,哪裡能讓您來忙呢?」他先於奶奶趕到水壺旁邊,給爺爺、奶奶還有我每人倒上一杯茶,然後自己倒了一杯。他捏著杯子笑瞇瞇走過來,俯身問爺爺道:「我就不多打擾您的時間了。我想問問明年的雨水多還是少,田好種不好種。」
奶奶打趣道:「你等到種田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嗎?」
馬中田知道年年來這裡奶奶都會打趣他,但是奶奶每年都不會為難他。
所以他毫不擔心道:「看您說的,等到那時不就晚了嗎?我來這裡又不是找馬爹捉鬼,不費力氣不費時間的。比起一般的人,我的問題算簡單得多了,是不是?」
奶奶聽他這麼一說,嘆氣道:「要是別人都只問問他雨水什麼的,他倒是要輕鬆多了。我這個外孫也跟著他爺爺瘋,影響了讀書那就不好了。」
馬中田連忙說:「是呀是呀!您外孫跟他爺爺學學天文地理知識,肯定要比現在的課本知識豐富多啦!您真該叫馬爹教教外孫,順便也教點口訣給我。呵呵。」
爺爺道:「現在的考試又不考這些,學了也是白學啊!你先回去吧!到了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你放心吧!」
馬中田見爺爺答應了他,高興地吹了聲口哨,離開了。
我問爺爺道:「他說得也對呀,你為什麼不把口訣教一些給他,讓他自己去琢磨啊?」
爺爺笑道:「說容易,哪裡有幾個簡單口訣就可以解決問題的?」當時我不明白爺爺為什麼這麼說,後來我跟爺爺學了掐算之後才明白,爺爺的口訣很多是我們這代人都理解不了的,更別提掌握了。
「不過算雨水有個最基本的方法,這個倒不難。」爺爺又道,「過了正月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