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姐兒,妳前幾日做了噩夢,這幾天氣色看著不如以往,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別被噩夢驚著了。」
太夫人的目光裡,是遙遠又熟悉的溫和慈愛。顧莞寧看著滿頭銀絲,滿額皺紋的祖母,鼻子陡然一酸。
那一年,她被沈氏和沈青嵐聯手逼至絕境。絕望之餘,她破釜沉舟,決意要嫁給病重的太孫沖喜。
素來最疼愛她的祖母又氣又急,怒罵她一頓。可惜到了那個時候,已經無法阻止,無力回天了。
祖母忍著傷心、難過、失望,為她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她出嫁後不久,祖母就病倒了。原本只要好生將養,便能慢慢痊癒。不料,沈氏竟暗中在湯藥裡做了手腳,祖母一病不起。
風雨交加的夜晚,她在產房裡拼命生下兒子,沒等將喜訊送到定北侯府,就驚聞了祖母病逝的噩耗。
撕心裂肺的痛楚,令她痛不欲生,她哭了一整天,也落下了見風流淚的毛病。
可哭的再多也沒用,祖母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後來,她親手除去了沈氏,為祖母報了仇。只是,逝者已逝,世上唯一全心全意疼愛她的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恨沈氏,更恨自己,如果她當年能夠更聰明、更冷靜,如果她沒被背叛嫉恨沖昏了頭,如果她不是堅持要嫁給短命的蕭詡,性情堅韌的祖母就不會心力交瘁大病一場,也不會被沈氏害了性命。
蒼天垂憐,讓她重回到十三歲這一年,也令她和安然無恙的祖母重逢。
太夫人見顧莞寧眼中水光點點,先是一怔,旋即皺著眉頭問道:「說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哭了?是不是有誰欺負妳了?還是哪裡不舒服?快些告訴祖母!」
下一句沒出口的話當然是:不用怕,凡事都有祖母給妳撐腰!
顧莞寧鼻子愈發酸澀,心裡卻湧起熟悉的暖流。
是啊,一切都重來了,沒什麼可怕的。
這一世,她會守護所有在意的人,再沒人能傷害到他們一星半點。
「祖母這麼疼我,這府裡哪有人敢欺負我。」顧莞寧眨眨眼,將淚水逼了回去,唇邊漾開甜笑,像往日一般撒嬌賣乖,太夫人被逗得開懷一笑。
沈氏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兒媳有件要緊為難的事,思來想去,只得厚顏和婆婆商議。」
太夫人笑容不減,「有什麼事,只管開口說就是了。」
顧莞寧眸光一閃,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前些日子,我接到了五哥的來信。」沈氏不疾不徐的說道:「五哥是我娘家五房的獨子,比我年長一歲,自小和我一起長大,感情素來親厚。自從我出嫁到京城後,這麼多年來,和他再無書信來往,沒想到他會寫信給我。」
沈氏的五堂兄?太夫人在腦海中迅速的搜索了一圈,意外的發現自己竟毫無印象!
沈氏生於西京,長於西京,當年顧湛偶然路過西京,和年少時的沈氏有了一面之緣,為沈氏的絕色姿容傾倒,執意要娶沈氏為妻。
太夫人對唯一的愛子親事,自是格外上心,特意命得力的管事嬤嬤去了西京一趟,細細的打聽了沈家的情形。
沈家雖比不得京城勛貴,也是詩書傳家的名門望族。沈氏美貌無雙,擅琴棋書畫,有「西京第一美人」之稱。
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太夫人拗不過顧湛的堅持,很快應了這門親事,請了官媒登門提親。
以沈家的門第,和定北侯府結親,無疑是沈家高攀。不出所料,官媒登門後,沈家喜出望外,很快便應了這門親事。
婚期原本定在當年年底,不料沈氏在入冬之際受了風寒,生了一場重病。沈氏體弱,病情時好時壞,養了近一年才痊癒。
第二年年底,沈家人送嫁到京城,苦等了一年的顧湛,終於如願以償的娶了沈氏。
京城離西京路途遙遠,這些年來,沈氏從未回過娘家,除了書信,年節禮來往,走動並不密切。
沈氏的幾個堂兄,太夫人都是見過的,但這位沈五爺,卻從未露過面。
「沈五爺特意寫信來,可是有什麼事請託?」太夫人將心頭浮起的一絲疑惑按捺下去,溫和的詢問。
這麼多年沒有來往,忽然寫了信來,必然是有事相求。
沈氏輕嘆一聲,「五哥自幼飽讀詩書,才學出眾,十六歲時就中了舉,是沈家這一輩兄弟中,天賦最出眾的一個。他本該很快到京城來參加會試,考中進士謀取功名光耀門庭。只可惜,十幾年前他騎馬時不慎落了馬,落下了腿疾,行走有些不便……」
說起往事,沈氏眉尖輕蹙,美麗清雅的臉龐似籠上了一層輕紗,美得令女子也要動容。
大秦科舉制度嚴苛,男子身有疾病或殘缺者不得參加科舉考試,更不得為官。身患腿疾的沈五爺,自是和仕途絕了緣分。
太夫人聽了,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惋惜。怪不得沈五爺這些年從未來過京城,原來其中還有這麼一層緣故。
吳氏在一旁聽的有些不耐,插嘴問道:「二弟妹,妳說了半天,我還是沒聽懂,沈五爺特意寫信來,到底是有什麼事相求?」
方氏也好奇的看了過來。
沈氏略一猶豫,才說道:「五哥妻室早亡,一直未曾續弦。身邊只有一個愛女,閨名青嵐。嵐姐兒今年十四歲,眼看著快到了說親的年齡,五哥便想著讓嵐姐兒到京城來投奔我這個姑姑。」
就是想在京城說一門好親事,原來只是這麼一樁小事!
太夫人失笑,「虧妳鄭重其事的說了半天,原來只是這等小事!我這把年紀了,最喜歡熱鬧,巴不得府裡的人多熱鬧一些。」
對顧家來說,接納一個來投奔的表姑娘,確實算不得大事。
別的不說,現在顧家就住著兩位表姑娘。一個是太夫人娘家的姪孫女姚若竹,另一個是吳氏娘家的姪女吳蓮香。再多一個沈青嵐也無妨,不過是收拾一處空院子,每個月多些花銷用度罷了。
就連吳氏聽了,也覺得此事無關緊要,笑著附和道:「婆婆說的是,嵐姐兒來了,正好給寧姐兒作個伴。」
沈氏難得覺得吳氏說的話順耳,含笑道:「大嫂說的是,莞寧一個人住在依柳院裡,空空蕩蕩的,不免有些孤單寂寞。我想著,也不必另外給嵐姐兒收拾住處了,就讓嵐姐兒住到依柳院的西廂房裡,和莞寧作伴……」
「不必了!」
一個聲音突兀響起,打斷了沈氏的滔滔不絕。
沈氏笑容一僵,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顧莞寧也微笑著看了過來,清亮的眼中卻毫無笑意,「我習慣一個人獨住,不想和人同住。」
拒絕的乾脆俐落,毫不留情面。
沈氏既驚愕又難堪,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如果不是在正和堂,只怕她現在已經沉著臉訓斥出聲了。
不過,太夫人一向最疼愛顧莞寧,當著太夫人的面,她這個做母親的,也不得不收斂幾分。
沈氏硬是將心裡的怒氣壓了下去,擠出一個笑容來,「莞寧,嵐姐兒在西京長大,從未來過京城。乍然到我們侯府來,若是讓她獨住一個院子,怕是不太習慣。妳的依柳院那麼大,讓她一併住下也無妨。她聽話懂事,不會給妳添麻煩的。」
顧莞寧扯了扯唇角,「母親剛才也說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五舅舅,也從未見過青嵐表姐,母親又怎麼敢斷定她聽話懂事,不會給我添麻煩?」
「……」沈氏被問的無言以對。
「再說,遠來是客,我們顧家不缺待客的院子,也不缺伺候的下人,更不缺每個月的月例銀子。讓青嵐表姐住進我的院子裡,本是母親的一片好意,但在別人看來,只怕會覺得我們怠慢了親戚。」
顧莞寧慢條斯理的說完這番話,又朝太夫人撒嬌,「祖母,孫女說的對不對?」
「對對對,寧姐兒說的有道理。」太夫人樂呵呵的點點頭,然後和顏悅色的對沈氏說道:「寧姐兒不慣和人同住,妳就另挑一個院子給嵐姐兒。需要什麼傢俱擺設,讓人去庫房裡找一找,或是打發人出府置辦。」
太夫人一開口,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
沈氏心有不甘,卻不得不強顏歡笑,「多謝婆婆。」縮在袖中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陣陣細微的刺痛。
顧莞寧是定北侯府嫡出二房的嫡女,身份矜貴,不言而喻。平日裡來往的,都是京城勛貴世家的嫡出小姐,其中還有宗室貴女和郡主之流。沈青嵐住進依柳院,就能和顧莞寧朝夕相伴、同進同出。能隨著顧莞寧一起出門做客,會很快融入京城頂級閨秀圈,將來想謀一門好親事,也會容易得多。萬萬沒想到,顧莞寧竟然拒絕的這般乾脆俐落,不留半點餘地!
顧莞寧冷眼看著沈氏難掩不快的面容,心中冷冷一笑。
前世沈青嵐入府前,沈氏也是這般說辭。當年的她,一心想討好自己的母親,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然後,沈青嵐住進了依柳院,和她以姐妹相稱。
她愛屋及烏,對沈青嵐掏心掏肺,領著沈青嵐和閨閣密友相識,一步步的融入京城閨秀圈。
貌美多才、楚楚動人的沈青嵐,很快嶄露頭角,在京城漸漸揚名,也很快有了愛慕者和世間難尋的好親事,一切都如沈氏所願!
而她,在知道了真相之後,才驚覺自己當年是何等的愚蠢可笑。
現在,沈氏還想故技重施……呵呵,真是癡心妄想!
「母親,青嵐表姐什麼時候能到京城?」顧莞寧冷不丁的開口詢問。
沈氏未及多想,開口便答:「算算日子,最多五、六天就該到了。」
顧莞寧似笑非笑的「哦」了一聲,尾音上揚,「西京離京城路途遙遠,一路上就是乘船,也得半個多月。沒想到,青嵐表姐這麼快就要到京城了!看來,青嵐表姐思京心切,連母親的回信也等不得了。」
這番話說的沈氏不知該如何回應,太夫人卻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接納一個來投奔借住的表姑娘不算什麼,不過,沈青嵐父女這樣的做法也著實讓人不舒服。
太夫人對這位尚未謀面的沈家小姐,頓時生出了幾分不喜。
沈氏心中暗暗懊惱,強忍住瞪顧莞寧一眼的衝動,忙向太夫人告罪解釋,「前些日子接到五哥的來信,我心中歡喜,沒等稟報婆婆,就自作主張寫了回信。五哥接了信後,便領著嵐姐兒收拾行李來了京城。都是兒媳思慮不周,還望婆婆不要怪罪。」
太夫人淡淡一笑,「罷了,左右都是些小事。一家人說話,有什麼怪罪不怪罪的。」
比起之前,態度已經冷淡了許多。
沈氏心中一緊,有心想再解釋幾句,卻也知道此事越描越黑,訕訕的住了嘴。
吳氏最樂見沈氏吃癟,故意笑著「解圍」,「二弟妹這麼多年沒見過娘家人了,接到五舅爺來信,心中激動高興也在所難免,一時忘了回稟請示婆婆就寫了回信,也是情有可原。」
沈氏笑容愈發僵硬,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似的,呼吸不暢,眼角餘光看到顧莞寧漫不經心的樣子,心裡氣不打一處來。
這丫頭今日處處和她作對,存心讓她在眾人面前出醜丟人下不了臺!
沈氏滿肚子火氣,卻無處可發。這裡是正和堂,一家子老少加上兩位表姑娘都在。當著眾人的面,她不能,也不便隨意訓斥數落顧莞寧。
顧莞寧還嫌氣得她不夠似的,一臉好奇的問道:「母親,五舅舅這次送青嵐表姐過來,是打算將青嵐表姐一直留在顧家吧!那五舅舅要怎麼辦?也一併留下嗎?」
這丫頭,盡說些戳心的話!
沈氏恨得牙癢,卻不好不答,「我和妳五舅舅多年未見,也不清楚他是怎麼打算的,得他到了京城再說。」
說的含糊其辭,不過在場的都是心思靈透之輩,自是能看出沈氏的真正心意。
這麼說,分明是想留下沈五爺一併住進侯府了!太夫人唇角的笑容悄然隱沒。
收留沈青嵐也就罷了,沈五爺住下可就不太合適了。侯府內宅裡都是女眷,沈五爺是姻親,也是外男,長期住在顧家多有不便。這個沈氏,往日看著還算周全,此次行事卻太輕率了!
「也就是說,若是五舅舅肯留在京城,就會和青嵐表姐一起住進我們侯府了!」顧莞寧看著沈氏滿心憤怒卻不得不強自隱忍的樣子,心裡無比快意,繼續戳沈氏的心窩,「說起來,五舅舅是母親的堂兄,不是外人,在我們顧家住下本也不失禮。不過,現在除了三叔之外,我們顧家內院都是老弱婦孺,有男子住著,著實不便。母親若想留五舅舅住下,不如另外尋一處小一些的宅院,既能就近照顧五舅舅,又避了嫌。」
顧莞寧的聲音清亮悅耳,語氣歡快,一副嬌俏的小女兒姿態。沈氏卻一口氣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別提多憋屈了。
是,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讓沈五爺一併留下,之前沒說,就是不想讓眾人議論閒話。等沈五爺到了侯府住下,造成既定事實了,太夫人總不好開口攆人。到時候,一切都水到渠成順理成章。沒想到,顧莞寧竟當眾揭穿了她的心思,還說出這麼一番讓她無力招架的話來,實在太可惡了!
等到了私下裡,非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
顧莞寧等了片刻,沒等來沈氏的回應,眼中流露出些許委屈,「母親是不是怪女兒多嘴?女兒真的別無他意,只是為了我們侯府的名聲著想罷了。」
說著,又淚眼汪汪的看向太夫人,「祖母,我剛才說錯話,惹得母親不高興了,祖母替我向母親說個情,讓母親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浮著一層薄薄的水氣,彷彿隨時會變成水珠滴落下來,格外惹人憐愛疼惜。
太夫人心裡一軟,不假思索的拉起顧莞寧的手哄道:「妳剛才說的話,祖母字字句句都聽進耳中了,沒有半點不妥之處,妳母親怎麼會怪妳。」說著,瞪了沈氏一眼,目光中不無警告之意。
太夫人執掌侯府多年,沉下臉時的威壓和氣勢,絕非沈氏能比。
沈氏心中一凜,後背冒出了一身冷汗。太夫人輕易不動怒,此時沉著臉,是真的不高興了。
「莞寧,我就妳這麼一個女兒,恨不得日日將妳捧在手心裡疼愛,怎麼捨得生妳的氣。」沈氏逼著自己放柔了表情,聲音也格外溫柔親昵,「妳也別胡鬧了,這麼大的姑娘,還膩在祖母身邊撒嬌賣乖,也不怕你大伯母、三嬸娘看了笑話!」
那副假惺惺的慈母樣子,看著既虛偽又噁心。
顧莞寧心中冷笑不已,臉上卻露出了怯生生的表情,「母親,您真的不生我的氣了嗎?不會是哄祖母高興,轉過身就狠狠罵我一頓吧!」
「……」沈氏美麗清雅的臉孔不小心有些扭曲,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這怎麼會呢!」
顧莞寧毫不掩飾的鬆了口氣,「母親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又膩在太夫人的身邊,「悄聲」說道:「要是母親罵我,祖母可得為我撐腰啊!」
太夫人被顧莞寧俏皮可愛的樣子逗樂了,滿口應了,有意無意的又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硬生生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給太夫人請了安之後,顧家的晚輩們先行告退,去了族學。
顧家族學就設在定北侯府,從後院劃出一大塊空地,拉了圍牆,另外開了門,便於顧家兒郎進學。
顧家的族學還特地設了女學,讀書習字,詩詞書畫,都有涉及,每日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學習騎射武藝。
當然了,女學的騎射課程要比族學那邊輕鬆多了。喜歡的多練,不喜歡不想練也沒人管。
族學和女學,中間只一牆之隔。族學要從外面的門進去,女學的門則設在後院這一邊。
顧謹言隨著堂兄們一起往外走,漂亮的小臉上沒有笑容,有些低落。
姐姐今天是怎麼了?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母親不喜。
而母親,口中說著不介意,看著姐姐的目光卻是那樣冰冷不善,和看著他時的溫柔寵溺全然不同。
母親這麼疼他,對姐姐卻一直不冷不熱的。就算喜歡兒子,對唯一的女兒,也不該是這樣的態度。
他已經七歲,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了。有些事,他已經漸漸看出不對勁了。
父親死了,二房只剩他們母子三人,他們應該親密無間,應該是世上最親近、最關心彼此的人,不該是這樣。
顧謹言瞄到顧莞寧的身影,下意識的要追上去。
「四弟!」大堂兄顧謹行及時的阻止了他,「那邊是去女學的路。」
顧謹言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多謝大哥提醒,我剛才失神了,差點就走錯了。」
自以為掩飾得天衣無縫,渾然不知那張心事重重的小臉早已出賣了他的真正心情,顧謹行心中有數,卻未挑破。
沈氏母女之間的異樣,人人都看在眼底。不過,這到底是二房的家事,他身為長房長子,不宜多嘴。
少女們這一邊可就熱鬧多了。
「二妹,妳是不是和二嬸娘鬧彆扭了?」大堂姐顧莞華小心翼翼的問道。
顧莞華是顧淙的長女,也是顧家小姐中最年長的一個。今年剛及笄,容貌秀麗,溫婉可人。
顧莞華比顧莞寧年長兩歲,在顧莞寧面前從不擺長姐的架子,反而處處謙讓。顧莞寧對這個性情溫和的大堂姐也頗為敬重,兩人感情親厚,相處得頗為融洽。
顧莞寧目光微閃,淡淡一笑,「這倒沒有。」
沒有才怪!剛才那一幕,大家可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旁的表姑娘吳蓮香眼珠一轉,嬌笑一聲道:「寧表妹就別瞞我們了,依我看,寧表妹是擔心那位沈姑娘來了之後,二嬸娘會偏心沈姑娘,這才心裡不痛快吧!」
這個吳蓮香,是吳氏嫡親的姪女,眼睛不大,滴溜溜轉得格外靈活。皮膚略略黑了些,不算白皙,嘴唇略厚。不過,正值青春妙齡,也算得上俏麗。
吳蓮香相貌和吳氏不甚相似,性子卻像足了八分,心眼小,愛記仇,搬弄口舌,無事生非。
剛才那幾句話,分明是在影射沈氏平日對顧莞寧的冷淡。
顧莞寧皮笑肉不笑的瞄了她一眼,慢悠悠的應道:「吳表姐真是聰慧伶俐,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竟連這些也看出來了!是啊,我心裡確實不樂意。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的表小姐要到我們顧家來住,要分走母親對我的關心,換了誰能高興?」
「……」吳蓮香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顧莞寧這是指桑罵槐……不,根本就是明著打她的臉。
她也是來投奔顧家的表小姐,整日裡圍著吳氏轉,討好吳氏,說話行事常常搶顧莞華的風頭。也虧得顧莞華性子隨和溫柔,很少計較,她也就厚著臉皮,將自己當成了侯府小姐。顧莞寧剛才這一番話,毫不留情的揭開了她的遮羞布!
「吳表姐千萬別誤會。」顧莞寧閒閒的又補上一刀,「我剛才是在說青嵐表姐,可不是在說妳。吳表姐素來知進退、懂分寸,怎麼會做出那等喧賓奪主惹人討厭的事。」
「寧表妹說的是。」吳蓮香笑的僵硬極了。
論身份,顧莞寧是顧家唯一的嫡女,也最得太夫人歡心寵愛。顧莞華姐妹幾個遠遠不如,她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更沒底氣和顧莞寧較勁。
撇開身份,單論口舌,她也遠不是口舌犀利的顧莞寧對手。
不,不只是口舌犀利,剛才顧莞寧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帶著難以言喻的威勢和凜然,讓人心慌意亂、心生敬畏。她甚至生不出一絲一毫反抗的念頭!
這肯定是她的錯覺!顧莞寧再厲害,也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少女,怎麼會有那樣凌厲的氣勢和眼神,一定是她看錯了!
吳蓮香在心中反覆寬慰自己,接下來,再也沒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