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遠捂不熱的石頭
「死丫頭,都什麼時辰了啊?真是個懶骨頭,快起來,去把雞舍給掃乾淨!」
蔣小秋頭痛欲裂了,死亡的滋味,椎心蝕骨,讓她難受的皺起眉頭,完全沒聽清楚身旁的人說了什麼。
忽然,身體被重重的扇了兩巴掌,她想提出抗議,結果卻只能發出輕微的哼唧聲。
「幹嘛?還想裝病躲懶啊?我看妳就是苦頭吃少了,妳等著,我去跟妳奶奶說,妳今兒就甭吃飯了。」
門被甩得砰然作響,喳喳呼呼的聲音漸行漸遠。
蔣小秋的意識,這才慢慢回籠。
她記得,她已經死了。
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在那個得意洋洋的女人面前,艱難痛苦的斷了氣。
可這裡,是哪裡?
蔣小秋慢慢睜開眼睛,黑呼呼的屋頂,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鼻尖嗅聞到的潮濕霉味中隱隱夾雜著雞屎的臭味是那麼的熟悉!
一種令人驚慌的奇異感,從蔣小秋的骨頭裡爭先恐後的鑽出來。
她想起來了!
這裡,是她十六歲之前一直住的地方──秀雲村蔣家!
蒼天有眼!
蔣小秋的眼睛睜到最大,眼淚不由自主的溢了出來。
老天也覺得,她前世活得太痛苦,所以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嗎?
蔣小秋無聲的哭到抽搐,此生,她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那些害過她、負過她的人,都等著吧!她既然能從地獄裡爬出來,當然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居然還哭了!以為自己是家裡的嬌小姐呀?」
剛剛那人又回來了,看到蔣小秋滿臉的淚水,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往旁邊讓開,「娘,您瞅瞅,她就是不想幹活,好吃懶做,怪不得弟妹都不要她。」
蔣小秋努力撐起身子,說話的人是她的大伯母,羅秀玉,蔣家的大兒媳婦,她的大伯娘。
蔣家一共三兄弟,大兒子蔣和,二兒子蔣樂,三兒子蔣仁。
三兄弟都已經娶妻,大房,有一兒一女,二房蔣樂和媳婦田金蓮,也有一兒一女,老三蔣仁,只有兩個女兒。
蔣小秋就是蔣仁的大女兒。
不過,她的爹娘這會兒都不在秀雲村裡。
蔣老娘可不會跟她這種賠錢貨客氣,隨手抄起一旁的笤帚,舉過頭,就要往蔣小秋身上招呼。
「天生懶骨頭!妳娘那個賠錢貨,生不出個屁來,盡生妳們這種小賠錢貨,不好好幹活還敢裝病?看我不打死妳!」
蔣小秋眼疾手快,撐著身子險險避過打下來的笤帚,跳下床遠離兩人。
「妳個小畜生還敢躲!?裝病躲懶,跟妳那個賤骨頭娘一模一樣!養了妳這樣的米蟲,還不如打死算了!」
蔣老娘見一下沒打到,火冒三丈,提著笤帚就要追過去。
「奶奶,我得去掃雞舍了,您打死我,還有誰去做這些事。」
蔣小秋身形靈活,從羅秀玉胳膊底下鑽出門去,拋下一句話。
蔣老娘腳下一頓,這家裡的事,還真是蔣小秋做得最多,可她還是刻薄的罵罵咧咧。
「狗東西,吃我的,穿我的,做點事卻磨磨蹭蹭的,早知道是這麼個賠錢貨,剛生下來那會兒,就該掐死算了!」
羅秀玉唯恐天下不亂的在一旁幫腔,「誰說不是,還非要去什麼鎮子上生產,結果就生出這麼個賠錢貨,娘,您可別為了一個賤丫頭氣壞了身子啊!」
蔣小秋這會兒,早跑到了雞舍。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一時有點恍惚,卻也不敢放慢動作。
畢竟,她現在還沒有脫離蔣家。
清掃了雞舍,蔣小秋又去了廚房,看到灶臺上那少得可憐的米,心裡一陣唏噓。
生火、洗鍋、淘米,蔣小秋將粥煮上,又手腳麻利的洗了野菜,用水燙過,切段,放了一丁點調料拌勻。
這就是蔣家一家的飯食。
蔣小秋給灶上添火,看著火苗舔著鍋底,她看得出神。
她居然回來了!
上一世,自己是怎麼死的?
蔣小秋出神的想著,在蔣家每天辛苦幹活,卻吃不飽,穿不暖,即使從早忙到晚,都不能讓他們對自己哪怕好一丁點。
就為了那十兩銀子,把她賣給一個癆病的藥罐子沖喜,剛過門那人就死了。
她被婆家視為剋夫,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不給飯吃更是稀鬆平常之事。
但她沒有被折磨死,她忍過來了。
蔣家人來接她回去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她的親人良心發現,捨不得她受到作踐。
可結果卻是,因為她其實並非蔣家人,她是另一個蔣家的女兒,當初卻弄錯了。
蔣小秋以為自己從此能脫胎換骨,卻沒想到,只是換了一個火坑而已。
秀雲村的蔣家,如蛆附骨要榨乾她的價值,天天趾高氣昂的要求她給錢養家,而她真正的家,卻壓根兒不在乎她這個人。
她最後被當成禮物,送給人為妾,以此來疏通關係……
蔣小秋往火裡添了一把柴,火苗頓時旺了起來,在蔣小秋的眼睛裡,出現了紅豔豔的光芒。
她上輩子,從不曾做對過一件事,是她活該,識人不清,被那些人玩弄在鼓掌之間。
幸好,老天有眼,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飯煮好了沒?沒用的東西,要是讓我發現妳敢偷吃,我非打死妳不可!」
蔣老娘嘴裡不乾不淨的過來罵了兩句,蔣小秋壓根兒沒理她。
她這個奶奶,重男輕女,從來不把蔣小秋當人看待,她也已經習慣了。
粥差不多好了,蔣小秋拿了碗盛上,三碗米粒稍微多一些的,是蔣家老爺子和大伯、二伯的。
剩下的,蔣小秋努力撈了撈,將僅剩不多的米粒用小碗盛了,等稍微不那麼燙了,一口氣喝到了肚子裡,又舀了些稀薄的米湯進碗裡。
蔣家人早等著吃飯了,蔣小秋將東西端上桌,羅秀玉立刻賞了她一記白眼,「這都什麼時候了,家裡的人還等著去田裡,小秋啊,不是大伯娘說妳,妳這閒在家裡白吃糧食的,怎麼連做個飯都做不好呢?」
要是換了前世的蔣小秋,一定會急著辯解,然後惹了一家人不喜歡,被狠打一頓不說,飯也是沒得吃的。
不過現在,蔣小秋一聲不吭,就好像沒聽見一樣。
「大伯娘,小秋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怎麼會因為早上生您和奶奶的氣,就故意餓著大家呢!您就別說她了。」
說話的人,是蔣家二房的女兒,蔣小夏。
蔣小秋心裡冷笑一聲,這話乍一聽,還以為是在替她說話,可實際上,卻是給自己在挖坑。
前世她一直以為,小夏姐姐是對她好的,不像小春姐姐那麼刻薄,每一次都會替她解圍。
可等她想明白了以後才發現,有時候,暗地裡的刀子,比明面上的更傷人,更能讓人疼!
果然,蔣小夏剛說完,蔣老娘「啪」的一聲,怒拍桌上,「妳這賤種竟敢故意餓著大家,狼心狗肺的東西,滾出去,今天沒有妳吃的份!」
蔣小夏眼睛裡,劃過一抹不明顯的笑意,跟她對比起來,蔣小春臉上的笑容就太顯眼了。
「小秋啊,妳怎麼能記恨奶奶呢!奶奶罰妳也是應該的。」
根本沒人會替她求情,她少吃一口,其他人就能多吃一口。
蔣小春和蔣小夏都等著蔣小秋鬧騰,好讓爺爺、奶奶能多罰她一點,結果蔣小秋只是低著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轉身就走。
呵呵,還好她剛剛吃過了。
「娘,您瞅瞅,那死丫頭什麼態度!?」羅秀玉大著嗓門,攬過自己的女兒蔣小春,「咱們小春說得沒錯,您看看她,連一句道歉都沒有,真是沒教養。」
蔣和用肩膀碰了自己媳婦一下,示意她少說兩句,看看人家二弟媳田金蓮,一句話都不說,自家媳婦怎麼盡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羅秀玉還想說什麼,被蔣和一攔,也就算了。
蔣老爺子動了筷,其他人也才跟著吃起來,吃了一會兒,羅秀玉又皺起了眉。
「娘,今兒這粥比起平日怎麼稀了不少?不會是小秋那丫頭偷吃了吧?」
「她敢,我不撕爛她的嘴!」
幾人看向蔣小秋的碗,裡面是薄薄的稀湯,連米粒都沒幾顆。
蔣老娘嘴上罵罵咧咧,可心裡卻也是不相信蔣小秋敢偷吃的。
在她心裡,蔣小秋可沒這個膽子,那個死丫頭隨便嚇唬兩句,就能害怕得抽抽噎噎,讓人看了就討厭。
「行了行了,許是今兒水擱多了,那個沒用的東西!金蓮啊,這碗米湯,妳也喝了,可不能餓著我的寶貝金孫。」
田金蓮笑吟吟的接過蔣小秋的那碗米湯,「娘放心,媳婦一定會再給您生一個大胖孫子。」
田金蓮跟蔣樂已經有了一兒一女,這會兒又懷上了。
村裡的大娘看了她的肚子,都說是個兒子,讓她在蔣家的地位頓時提高,什麼農活雜事都不用她做。
羅秀玉暗暗翻了個白眼,小聲的低估,「有什麼大不了的,生下來若是個女兒可就丟人了。」
說完,她一巴掌拍在蔣小春的背後,「快點吃,吃完去看看妳三妹,是不是又去偷懶了!」
蔣小秋這會兒,真的在偷懶。
蔣家的女兒都是勞碌命,村子裡別家的女兒可能還能玩一會兒,在蔣家是不可能的。
一早起來就要打掃雞舍、豬圈,然後做飯。吃完飯之後,就要上山撿柴,或者割豬草。
春天要挖野菜,夏天上山摘果子,秋天農忙,冬天寒冬臘月的,都還要每天去找柴火。
蔣家的孫女、孫子不少,可是做事的,永遠只有孫女,因為大房、二房的男孩子,都在鎮子裡念書。
這事得從蔣小秋的娘秦美華說起。
當初蔣仁要娶她的時候,蔣老娘就一萬個不同意,說是秦美華一看就是個不能生的,屁股太小,沒有福氣。
奈何蔣仁一意孤行,非要娶進家門,蔣老娘為此就恨上了秦美華,覺得她是個狐狸精帶壞了她兒子。
過門後,秦美華還真的沒有生出兒子來。
蔣老娘對秦美華的嫌棄更加不加遮掩,什麼難聽的話都能說得出來。
那會兒,蔣小秋才剛出生,於是她就成了蔣家最不受歡迎的人。
不過秦美華也有辦法,蔣小秋剛滿月,就進了鎮子裡一家大戶人家做活,每月的月錢還不低。
就因為這個,蔣老娘才沒有繼續攛掇蔣仁將她給休了。
後來,秦美華又提出讓家裡兩個男孩去鎮子裡念書,她和蔣仁來照顧。
蔣老娘一邊覺得,秦美華離不開男人,將她的兒子給拐跑了,一邊又希望兩個孫子能有出息。
於是不能折騰秦美華,就將氣都撒在了蔣小秋的身上。
前世,蔣小秋為了讓家裡的人重視她,為了想要改變在家裡的地位,一直不辭辛勞的做事。
撿柴她撿的是最多的,割草她也是割的最快的,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爭著搶著去做。
就為了想要讓爹娘多看她一眼,想要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
可是那會兒她不知道,無論她多努力,家裡的那些人都是,永遠捂不熱的石頭。
所以這會兒,蔣小秋正在「不務正業」。
早上那點東西哪兒能吃飽?再說,中午蔣家是不開飯的,得一直餓到晚上。
蔣小秋去了後山,前世的時候,她後來才發現了一塊「寶地」,能挖到野生的淮山。
數量雖然不算多,但是對蔣小秋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蔣小秋果然挖到了,用火摺子生了火堆,將淮山埋進去,然後她就開始發呆。
反正這輩子她是不會再犯傻了,蔣家的那些人,她也絕對不會去討好。不僅如此,她還得想想法子,怎麼能讓自己從火坑裡出來。
等那小堆火滅了,蔣小秋將淮山扒拉出來,撕掉皮咬了一口,燙得直吐舌頭,卻也心滿意足。
吃飽了之後,蔣小秋象徵性的開始撿柴。
前世她會很快的撿好一大捆,然後趕回去做飯,但做飯其實不是她的活,因此蔣小秋一點兒都不著急,慢吞吞的一邊消食,一邊撿柴。
看差不多了,天色也晚了,蔣小秋才慢慢的拖著木柴往家走。
這個月,負責做飯的人是羅秀玉,在蔣家基本上是一個月輪一次。
不過,大家都習慣了蔣小秋去做,因此等蔣家勞作的男人都回家之後,羅秀玉就傻眼了。
冷鍋冷灶,別說菜了,飯都沒有煮上!
「快些開飯,累了一整日了,趕緊吃完要歇著去。」
蔣樂揉著肩膀扯著嗓子喊,已經坐到了桌子前面。
蔣老爺子看著大兒媳婦,「還愣著做什麼?飯呢?沒看到大老爺們都回來了嗎?」
羅秀玉慌了,「爹,那個、那個……」
蔣老娘一看她這樣,立刻往廚房跑過去,隨後罵罵咧咧的過來,「飯怎麼還沒做?妳這殺千刀的,在家裡一整日都幹了什麼?啊?懶骨頭一堆,就知道混吃等死了是吧!」
「娘,我沒有,我就是……」
一旁的蔣小春眼睛一轉,立刻替她說下去,「娘,您不是讓小秋做了嗎?她難道是記恨妳早上罵了她,所以故意不做的?」
羅秀玉眼睛一亮,「對對對,是小秋那個死丫頭偷懶,娘,您看,平日這個時候她早回來了,今兒到現在都沒見到人,她一定是故意的!」
「大伯娘,您說我什麼是故意的?」
蔣小秋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她拖的柴不少,故意一口氣沒歇就過來了,頭髮上都是汗水。
蔣小春一手插著腰,一手直指著她,「妳怎麼現在才回來?為什麼不做飯?」
蔣小秋一臉無辜的回道:「做飯?這個月不是輪大伯娘嗎?我才回來,是因為去撿柴了啊!」
她往旁邊一挪,好讓大家看到院子裡她拖回來的柴。
比起蔣小春和蔣小夏帶回來的柴,明顯多了不少,誰也不能說她是在偷懶。
「大伯娘,您不會沒做飯吧?爺爺和大伯、二伯工作了一整天,不會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吧?」
蔣小秋心疼的語氣,讓羅秀玉氣得牙癢癢的,她怎麼忽然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要放從前,面對小春的質問,這丫頭一定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會趕緊道歉,然後去廚房忙活,大家就會認定是她的錯。
可她這會兒,居然敢指責自己的不是!?
羅秀玉想要發火,卻聽到「啪」的一聲,桌子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三丫頭,妳怎麼跟妳大伯娘說話的?」
說話的人是蔣和,他眼睛一瞪,蔣小秋從前最怕他這樣了。
不過這會兒,蔣小秋像是沒看懂似的,「大伯,我說錯什麼了嗎?您難道不餓?就算您不餓,爺爺也該餓了,奶奶常說,爺爺胃不好,經不住餓,我都記著呢!對吧奶奶?」
蔣小秋一點兒也不怕的看向蔣老娘,蔣老娘雖然不喜歡她,但是事關蔣老爺子,她破天荒的點了頭。
「看看,看看,小秋都記得!妳個懶豬托世的東西,在家一整日居然連飯都不做!妳是斷手斷腳,還是存心的?晚上妳也不用吃飯了!小秋,妳去做飯。」
「是。」蔣小秋脆生生的應下,一閃身去了廚房。
羅秀玉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這麼大的人了,又是家裡的大兒媳婦,居然被罰不准吃飯!
這不是蔣小秋專屬的待遇嗎?
她再也在這裡待不下去,扭頭轉身回屋裡去了,反正女兒會偷偷給她拿點吃的,就是太丟人了!
廚房裡,蔣小秋心情很好。
做飯這種事,她早就習慣了,手腳麻利得很,關鍵是,能讓羅秀玉吃癟,這對蔣小秋來說,才是讓她開心的。
將飯煮上,蔣小秋把幾樣菜洗了切好,用油布在鍋底擦了擦,有點油花之後,將蔥段下鍋翻炒爆香,再加水,將切好的土豆放進去燉煮。
另一口鍋,蔣小秋調好了一碗麵糊,加了一些野菜碎末,攪勻了開始攤餅。
這種菜餅其實並不好吃,如果能放幾顆雞蛋,滋味肯定就不一樣了。
蔣小秋遺憾的想著,蔣家的雞蛋都是要攢著賣錢的。等她自個兒出去了,一定要每日都能吃上雞蛋才行。
雖然沒有雞蛋,蔣小秋做出來的菜餅還是香氣撲鼻,等她將東西端到桌上,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蔣家人眼睛都睜大了。
一鍋簡單的燉土豆,一盤菜餅,粗糧米飯,和簡單的野菜湯,香味卻勾得人口水直流。
「喲!小秋的手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田金蓮不陰不陽的稱讚。
蔣老爺子已經動了筷子,其他人也不客氣的開始吃起來。
「嗯,確實不錯。」
蔣樂咬了一口餅也點點頭,軟硬適口,居然很是香甜,燉土豆也恰到好處,蔣老爺子牙口不好,蔣小秋把土豆燉得軟軟的,他吃起來很方便。
蔣和冷哼一聲,卻也沒說什麼,就連一向看蔣小秋不順眼的蔣老娘,這次也沒挑出什麼毛病來。
蔣小秋安分守己的吃著自己的東西,心裡卻沒有半點得意。
廚藝這種東西,靠的是經驗的累積,由此可見,她曾經做過多少次飯食。
一次次用心做飯,卻換不到一個真心的讚賞,對蔣小秋來說,廚藝並不是一項值得她開心的手藝。
不過,有也不錯,至少在她離開蔣家前,蔣小秋打算讓自己的日子好過點。
吃過了飯,男人們都回屋休息了,今兒輪到蔣小春洗碗。
她卻將碗往水槽裡一堆,頤指氣使的看向蔣小秋,「洗乾淨一點。」
「嗯。」蔣小秋點點頭,重複了一遍,「洗乾淨一點。」
只是說完,她轉身就走。
蔣小春沒想到她竟敢不聽自己的話,「妳站住!我是讓妳洗碗!」
「不是該小春姐姐洗碗的嗎?小春姐姐是想跟大伯娘一樣,也想被罰不准吃飯嗎?」
蔣小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這個蔣小秋,怎麼敢這麼跟自己說話?她是瘋了嗎?她不是應該自己讓她做什麼,她就二話不說的去做嗎?
蔣小秋不理她,轉頭就走,她可不信蔣小春敢再驚動爺爺、奶奶,那個對她們言聽計從的蔣小秋,已經死了。
蔣小春不情不願的將碗洗了,才滿臉委屈的去找羅秀玉。
羅秀玉早餓得不耐煩了,見人進來,一把將她拉過去,「有沒有給我帶吃的?」
蔣小春哪兒記得這事,她還在心裡罵著蔣小秋呢!
「娘,廚房都空了,您也知道奶奶的,糧食都在她那兒鎖著,多一點都沒有留。」
「沒用的東西!」羅秀玉的指甲戳在蔣小春的額頭上,生生戳出一個印子來。
蔣小春不敢喊疼,咬著嘴唇忍著,「娘,那個小秋是怎麼回事?她今天都不幫我洗碗,如果她幫我的話,我就有時間能去廚房裡再找找了。」
「別提那個死丫頭!跟中了邪似的。妳沒瞧見嗎?她今天竟然說了那麼多話,平日裡當著妳爺爺、奶奶的面,連個屁都不敢放!」
羅秀玉將氣都歸到了蔣小秋的身上。
要不是她,自己也不會那麼丟人;要不是她,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都餓著!
「她不會是覺得,三叔、三嬸過陣子要回來,所以有底氣了吧?三叔、三嬸可一點兒都不待見她。」
提到這個,羅秀玉的臉色才好看一點,「到時候,妳哥也要一起回來,我的阿遠,我都多久沒見到他了?」
蔣小春不作聲了,哥哥不在的時候,她娘眼裡還能看見她,哥哥一回來,娘就完全看不見自己了。
不過,再怎麼樣,也比蔣小秋好,三嬸可是恨透了她那個女兒呢!
而晚上吃了東西,蔣小秋躺在床上,也不那麼難受了。
她想著,再過不久,她名義上的爹、娘就要回到秀雲村,並且會給她帶回來一個妹妹,蔣小冬。
這個妹妹,是秦美華和蔣仁在鎮子裡懷上,在鎮子裡生下來的,跟自己不一樣,他們對蔣小冬還算疼愛。
不過這次回來,他們還是把蔣小冬給留在了鎮子上,畢竟只是女兒,能疼愛到哪兒去。
蔣小秋冷笑了一下,她這個妹妹……,早被她的兩個堂哥給洗腦了,把自己這個姐姐當做是蔣家不祥的人。
自己再怎麼對她好,再怎麼護著她,都沒有任何回報。甚至後來家裡要將她賣掉,她還幫著那些人騙自己,讓她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蔣小秋蜷了蜷身子,蔣家,她是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一覺睡到天濛濛亮,蔣小秋從床上起來。
早飯一向是她負責,因為誰都不想早起,蔣小秋現在也不排斥,因為沒人願意早起,所以她偷吃一點東西也沒人會發現。
前世的蔣小秋就是特別傻,做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飯,生生把自己弄得營養不良,皮膚蠟黃、頭髮稀疏,手上全是繭子和傷口,無比淒慘。
她現在不傻了,她不會再委屈自己了。
等到天完全亮了,蔣家人也大都起身。
村裡的生活很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靠著田裡過活。
羅秀玉因為昨個兒的事,壓根兒沒給蔣小秋好臉色。
「我說小秋,妳今天是水又放多了,還是真的偷吃了?」
蔣老娘的目光尖銳的掃過來。
蔣小秋平靜的反駁道:「大伯娘若是不放心,不如早飯大伯娘來做吧!」
她一點兒沒像從前那樣,哭哭啼啼、抽抽噎噎,反而讓人覺得有底氣。
羅秀玉氣結,這個該死的丫頭怎麼忽然就跟開了竅一樣?但她是決計不想早起做飯的,於是悶著頭不說話了。
蔣老爺子敲了敲桌子,「廢話真多,吃飯,吃完了都去幹活!」
蔣小秋沒有得寸進尺,乖乖的低頭吃飯,倒是讓蔣老爺子心裡有些滿意,知道見好就收。
吃完飯,男人下地,女人幹活,丫頭們去撿柴、割草、挑水。
蔣小秋身後背著筐子,才走出家門,就聽見有人叫自己。
「小秋,咱們一塊兒吧!」
她轉身一看,是蔣小夏,笑吟吟的也背著一個筐子快步朝她走過來。
對於這個人,蔣小秋的防備心陡然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