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家的小狗告白並為牠辦理後事〉
告白
親愛的Yuki,這幾天看到你病得很重,身體很虛弱,我心裡難過,忍不得想對你說幾句話,希望使你我心裡都能舒服一點。回想十餘年前,在我無預備情形下,突然你被抱進我們的家,我也就不忍心再讓你走,一直將你飼養並與你相處至今。你我都同步進入老年,你已有十五足歲,我也八十有四。過去的日子你雖然增添我些許忙碌,但給我心裡更多的充實與快樂,所以我很感謝。
你的原種有很高成分的約克夏,自小就給你取名Yuki,往後早晚以此名叫你,都能得到你溫馨愉悅的回應,慢慢的我每日生活中都有你的成分與影子,你也缺少不了我天天給你準備食物與飲水,經常幫你洗澡,早晚帶你下樓大小便,每年春季也定時帶你去醫院打預防針。看你日子過得也健康快樂,只是有時我們出門晚點回家,見你在黑漆漆的屋內孤獨等待,表情有點落寞,但見我們回來又那麼高興,實在很不忍,又很憐愛。
因為有你,我才能充分體會飼養寵物的心得,增添我的視野與思想,因而在一本《休閒遊憩概論》的教科書中能寫出一章〈飼養寵物的休閒與娛樂〉,在一本《每日生活社會學》的書中也忘不了記下一節〈對小狗寵物的照護工作與生活〉,並且在一本《臺灣多元社會學想像力》書中,也開闢專章〈為我家的小狗立傳〉。我能寫出這些文字,感謝都因有你,才能培養與成長我這些心智。
你今日會生病,也許是免不了的生命原理,生老病死都是你我都難免的過程,但也許是我的疏忽與不周。人們常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你的一生並未因為口出不遜之言而惹禍,卻不無因嘴饞而種下病因,這要怪我疏忽造成,讓我心中無比沉重與難過,不論你怨不怨我,我都會自責。本來我都遵照醫生的囑咐只給你吃配方飼料,後來你吃膩了,看到我們吃飯時常到腳邊,期待給你另類的食物,不給你又讓你失望,實在不忍心時,就給過你一些,可能傷害到你小小的腎臟,才會有這場大病。若知道後果會如此,應該不給你吃這些食物,但這一生你也就沒機會嚐到一些世間的美味,也可能會很遺憾,這實在有點兩難,由你自己選擇,可能也是。但無論如何,身為管理與可控制你食物的主人,我都要負全責,也只好請你原諒了。希望我們有機會還能重新開始,彼此都更愛護自己的身體,從克制一些自己的口欲做起。
昨日你的人類姐姐,也是我女兒,有一位通靈友人傳來你想向我說的話,你了解我不常買好東西給你吃的用意,因此並不怨我,了解我待你很好,從我對你說話可知,也表示你擔心不在時,沒人能多陪伴我,並希望你的人類姐姐能多花點心,這些話句句感動我。我確信這位能通靈的友人所說,你是要來報恩的,若你真會先走,我能親身領受的日子可能就不多,但會永久難忘,也只好期待後生還能再相遇了。
回顧過去十餘年,我們在生活上的互動樂趣不少,你最讓我感動與欣慰的是每當我早上起來坐在書桌前書寫或打電腦時,你都會從客廳的睡窩中爬起來,走到我身邊陪伴我。我也常帶你到附近的大安公園及臺大校園散步,看你小小的步伐為了跟上我,都要走得很快,從不落後。有時夏天的下午,路上柏油路很燙,你走不下去,我只好抱著你。多次回南部鄉下的家,雖然只過一、兩晚,但怕你孤單及吃喝拉等不能自理,只好帶著你一起回去,多次陪我走過田間小路,你我都很快樂。有時你吃食物一定要我拿在手裡才要吃,雖然有點麻煩,但更覺得你親近與可愛。清點所有你我之間互動的樂趣,太多了,這是沒養過寵物的人所無法感受的,也是我未遇到你時所沒有的感覺,這種快樂使我永遠難忘,相信你也能感受到。真高興我們有這樣的緣分,我將會銘記在心,永遠陪伴著我,共享這份幸福。
辦理後事
最不想見的一天真的到來
在我家小狗Yuki生病的日子,先送牠到附近的一家獸醫醫院住院治療,我可每天去探病,這時候醫師給的治療方法是灌藥打點滴,過幾天檢驗身上腎臟病毒指數稍有降低,但病情並無太大起色。我看住院地方的環境有點擁擠,光線也不太明亮,我去探病時,牠並未能像健康時那樣高興愉快,實在有點不忍,心想不如帶牠回家由自己照料,也可讓牠睡好在平時最喜歡的窩。經醫生教我用藥及注射的方法,就讓牠最後在最喜歡的窩中睡,兩、三天後的午後時間安息了,過了氣後全身冒出冷汗,禮儀師後來告訴我這表示心臟停止跳動。啊,這一天真是最不想見到的一天。
幸好有專業的服務
也許Yuki平時樂觀善良,病倒受折磨時間並沒很長,但看牠活動異樣,並經獸醫師指點要有心理準備,我就開始與女兒商量如何為牠辦理後事的問題,牠若有知應該不會怪罪我是多事,提早給牠觸霉頭。因為醫師已有指示,先有準備也可避免臨時手忙腳亂。幸好這時代樣樣事情都有專業性的服務,尋找寵物喪葬的訊息並不困難,從網頁可得知幾處安樂園與多種服務。我們選擇認為最合適的一處,並作單獨焚化及使用樹葬的方式,牠應可同意與接受。這事是在事先就商量好,安息時請安樂園方的人先來帶走遺體,約好兩日後我們上山親自為牠安葬骨灰。辦理這個告別儀式,除了傷感也有白髮人送黑髮者的感慨,雖然按照犬族的年齡標準看,我家Yuki的年齡也算高壽,但實際在世間的日子比我少很多。人類白髮者送黑髮者都很無奈與不幸,我也不無替黑髮者叫屈,但反過來如果是他比我後走,則他的更晚年可能會有乏人細心照料的悲慘,也不好受。
全家人在陽光的下午到了牠長住的安樂園
安葬的那天陽光普照,因為是初冬之時,太陽很溫暖,並不很熱。我們按址找到位於新北市金山郊外山上的安樂園,環境相當優美,四周水土保持做得很好,園內種了不少櫻花樹,草坪整理的也很整齊美觀,看來園方作的宣傳廣告並不虛假。金山附近的山上已被人類選擇作為最佳的長眠安身之地,無數庶民與名人身後都被安葬或將骨灰置放於這附近的寶地,寵物的安樂園選擇在此地也很恰當。不僅可與許多同類接近相聚,也可與最喜愛牠們的人類相隨。在另一世界隨時會有較多機會選擇或被選適當的主人,或與牠們的舊主人重敘良緣。
我們選擇為牠樹葬
安樂園為寵物安葬的方式有三種,第一種是將骨灰隨便亂撒,第二種是將骨灰埋葬在一棵櫻花樹下,每年園方會為葬在一起的所有生靈作一次團體性的祭典。第三種是可以有私自的特殊葬身之地,但實際地盤也很狹小,每年主人要親自來祭典一次,這類埋葬的費用最高。我考量日後自己也會過世,未能保證每年都能來看望與祭拜,乃選擇第二類樹葬的方式,由自己動手,親自將骨灰埋入地下。樹葬之禮近來也漸流行於人類,但到目前,也只有自己很看得開的人會囑咐家屬作此處理。其實埋葬方式如何都是次要,活人對死者重要的情意是在思念上。深情厚意的思念遠勝於表面的修築廣大墓園,不少人為祖宗修築墓園的用意,都為了自己升官發財,而非追思祖先的恩澤與照護。
願我家寵物在另一世界找到友好的同伴
安葬那天的同時段出現的寵物主人還有兩、三家,他們的寵物應該是與我們家的最有緣,約在同一時間回歸大地到另一世界,可惜我未能先認識牠們,不然一定會事先請牠們多多關照我家小犬。其實牠性情善良,不與人爭,讓我很放心。牠又很能善體別人意,與牠認識久的同類一定都會很喜歡牠。所以我也可相信牠在樂園之地,一定可以獲得許多疼愛牠的友誼,也可能認識有緣的異性朋友,這會更令我高興,可以彌補生前我們對牠管教太嚴,將牠孤立在家,未能有認識結交異性朋友的機會。但還是希望牠能小心,認識了異性朋友,若要進入較親密感情的關係,有時還是會有危險,危險可能來自對方,也可能來自周邊的夥伴與環境,自己要能小心謹慎摸索與體會,不使自己受到傷害為好。
除了結交朋友要小心,也要注意預防可能會受傷害的惡棍。人類世界有善人與惡人,動物世界也一定會有善類與惡徒。我家Yuki在生前被我帶出去散步時,有時就會遇到很凶的惡狗。人與狗遭遇到惡煞攻擊時,有時會為維護自己的尊嚴而憤怒與抵抗,但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了爭一口之氣,傷了自己或損害性命,也很划不來。希望我家Yuki要能好自為之,看情勢而應變。
牠永遠存活在我們心中
我們親愛的Yuki雖然走了,但長久存活在我們一家人的心中,我們永遠懷念牠。因為與牠舊情割捨困難,我們也決定不再飼養新的愛犬了。許多人都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情懷,對於有情份的寵物與對人的感受並沒兩樣。何況我個人對舊衣也有新不如故的偏好,因為舊衣與我身相隨許多的歲月,歲月越多衣物上的記號與記憶也越多,不是新衣所能取代的。
過去我雖然也飼養過兩隻狗,但我對Yuki的情特別深厚,一來因為相處時日較久,二來我自己的情感也比以前成熟。我養過的第一隻是在我國小的時候,舅舅送給我的,當時實在不太知道與寵物的相處之道,某天牠吃飯時,我摸牠的尾巴,回頭咬傷我的手臂,後來一位鄰居叔叔很想要,求我送他,我就送了。另一次是在我結婚生子之後,又養了一隻小型犬,幫忙看家,後來我出國進修,那時家屬都未能隨行,與妻子留在臺灣才滿周歲的幼兒走近家犬時,臉上被咬了一口,血流滿面,送急診縫了數針。可見也不是所有的狗都很溫順和善的,但是Yuki從來就沒有與我們回過嘴動過粗,這也讓我特別懷念不忘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