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二○○八年
日期:六月二十日
看著牆上的日曆,寶妮用筆在上面畫了個大叉。
「真是人生苦短,世事無常啊!到底是誰發明考試這種東西呢?!」寶妮一口咬著麵包,一邊發出抱怨。
「誰叫妳晚上不複習,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快點出門!光在這裡唸詩也改變不了妳要考試的命運。」寶妮的老媽一邊收拾著早餐過後的桌子,一邊對寶妮說。
「老媽,妳好厲害,居然聽得出我在唸詩!」寶妮咧開嘴笑了笑,讚嘆地說道。
「妳平常都不讀書,還好意思說?」寶妮媽媽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立即把寶妮掃地出門,一邊說,「去去去,別遲到了。」
「拜啦!祝我好運吧。」寶妮拿了書包,充滿活力地奔跑出門。
「好運是留給用功的孩子的。」寶妮媽媽微笑著看著女兒出門。
「真是的,哪有這樣詛咒女兒的老媽……」寶妮嘟囔著。
一路上,陽光美好,鳥兒歡唱,嗯,路也很乾淨,心情也很好,不過……誰在乾淨的路邊扔這麼大一個垃圾啊?
寶妮留意到平時經過的一塊空地上,橫躺著一個大垃圾。她走近一些,仔細一看……哇啊!這個大垃圾居然是個人!
「哇!誰這麼缺德,把人扔在這裡?!」寶妮嚇了一跳,腦裡閃過N個黑幫激戰的鏡頭,但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寶妮左看看、右看看,還非常不客氣地用腳把地上這個大垃圾──哦,不對,是人,翻了翻。
地上的男孩子看起來和寶妮差不多大,但是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寶妮心裡疑惑著,自語道:「這傢伙該不會掛了吧?那我是先找警察叔叔好呢,還是先去叫個救護車?不過看這傢伙身上也沒流血,怎麼死得這麼離奇?莫非他是身患重病?還是流浪街頭餓死的?」
好多問題在寶妮腦中閃來閃去,她還特意蹲下身幫這個大垃圾檢查:先看看身上有沒有可以證明身分的東西,從上摸到下,沒有,再從下摸到上,還是沒有。嗯,可以確定是無證遊民一個。
正當寶妮研究來研究去的時候,地上的人似乎有了一點反應。他微微睜開眼睛,眼前就是一個超特大的少女臉部特寫,男孩嗖的一聲從地上坐了起來,瞪著寶妮,隨即看到她還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像扔掉什麼傳染病菌似的把寶妮甩開,大叫起來:「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啊?」
寶妮沒料到這傢伙醒了之後,冒出來的第一句話竟然這麼離奇古怪,她認真盯著他,問:「你剛才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這是哪門子的臺詞啊?」
「臺……臺詞?」
男孩一身警戒,對寶妮又好奇又防備,他看了看她身上奇怪的衣服,竟是自己從沒看過的,又瞄了一眼她長到膝蓋的百折裙,臉馬上就紅了,他立刻把頭轉到一邊,說:「我聽不懂姑娘說什麼,但是世風日下,姑娘妳竟穿成這樣,也太……也太大膽了些!」
「喂喂,你是不是撞壞了腦子啊?」寶妮看這個傢伙有點傻兮兮的,但竟然批評起自己最在意的衣著品味,有點不高興了,「我看你才是怪人一個,穿著這麼復古的衣服,又不是在玩Cosplay,以為自己是大俠嗎?」
寶妮想想覺得不對,接著又說:「難道你是拍戲的?這是戲服嗎?」
說著寶妮便又伸手去抓男孩的衣服來看,一邊喃喃自語:「做工還真不錯,不過還是電視上看到的比較好……」
「妳這姑娘家怎麼這樣?動手動腳有夠粗魯,哇!快放手啊!」男孩子受到寶妮的騷擾,大叫出聲。
「什麼跟什麼啊?叫得好像我非禮你似的!你還是個男生呢,少在那裡裝純情。還有,我不叫『姑娘』,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寶妮,寶妮的寶,寶妮的妮,你給我記清楚了!」
男孩被寶妮衝鋒槍似的搶白說暈了頭,喃喃地重複著:「什麼煲啊?什麼泥?」
「喂,你這個沒禮貌的傢伙,別人報上名字的時候也該把自己的名字報上來啊!」寶妮抓著他的衣領不客氣地搖啊搖。
「欸,妳別搖我!」男孩被她搖到頭暈,心裡咕噥著這女孩子怎麼一點都不溫柔,嘴上回答道,「我姓華,名京亭,隸屬天鷹派門下,不知姑娘……唉,不,煲泥姑娘妳是哪門哪派呢?」
「你是在跟我講冷笑話嗎?」寶妮瞪著大大的眼睛,一直逼到對方鼻子前面,不屑地說,「什麼天鷹派?好土的名字啊,就算是拍戲也該專業點!這種名字現在已經不流行啦,還有,我不叫煲泥,我叫寶妮!」
「對、對不起……寶妮姑娘……」
華京亭立即知錯就改,他覺得眼前這個女孩也太有氣勢了,跟他以前見過的溫潤似水的女孩都不一樣。他想,難不成她是個女少俠?看她奇裝異服的,肯定是個隱世高人。
「喂,我說你到底是做什麼的?怎麼穿著奇怪的衣服躺在路中央?政府有說,市民不可以隨便扔垃圾,就算你把自己當垃圾扔在路邊也不行!」寶妮說。
「我不是垃圾啊……」華京亭面對眼前這個囂張的女孩子時完全處於下風,說到奇裝異服,他覺得她自己才奇怪,「敢問寶妮姑娘,妳剛才口中提到的『政府』是哪位高人?實不相瞞,其實我昨夜是在追本派一個叛門的弟子,正行到一處樹林中,但不知怎的被一道白光擊中,醒來便在這陌生的路上了,幸好姑娘經過,聽姑娘剛才一番話,那位『政府』就是這裡的掌權者?」
「你在追一個叛門弟子?」寶妮嚇得連忙把他推開,一臉震驚地說,「原來你是黑社會?哇!現在黑社會都這麼前衛啦?要穿古裝當制服嗎?」
「黑……黑社會?」
華京亭被寶妮越發奇怪的發言弄得糊塗了,不過他以前好像也聽同門的師兄說過,江湖上所謂的白道指的是官家人,他們這種不被官府承認的門派,的確算是黑道,所以自己也算是「黑社會」,搞不好這是眼前這奇怪女孩家鄉的特別稱呼吧,於是他也就承認了:「我是黑社會,嗯,應該算是吧。」
「但據說黑社會的人都有槍呢!你有沒有?」
寶妮一點也不害怕這個「黑道人物」,反而對他充滿興趣,「別小氣,把槍拿出來看看呀!」
「我的專長不是槍法,我師門是學劍的……」華京亭說。
「劍?」寶妮想了想,也是呢,電視裡的黑社會小弟都是拿著西瓜刀亂砍人,這個人看來也不是黑社會高層,「原來你只是個小角色啊。」
「小角色?」華京亭完全不能理解。
「嗯,就是先出場,火拚先死,永遠只能站兩邊的那種小角色。不過老師都說黑社會不好,你還是改邪歸正吧,免得日後沒有好下場。」寶妮拍了拍華京亭的的肩,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
華京亭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這個女生的思維。他再仔細看一看周圍,眼前的景物本來就有點不太對勁,剛才醒來一時沒注意,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完全身處一個從未到過的奇異地方啊!
「請問,這裡到底是?」華京亭愕然地站了起來,環視著周圍高聳的樓房、平坦的街道、一支支裝飾獨特的柱子,還有不時經過身邊,跟寶妮一樣穿著奇怪衣服的人們……雖然說他自小在天鷹堡長大,對外面的世界瞭解並不算太多,但是這樣也太離譜了些吧?!
「這裡是玫瑰街,我家住在十七號,有空可以來找我玩哦。」寶妮熱情地介紹,展現地主之誼。
「玫瑰街……?」華京亭呆呆地走了兩步,他轉著眼睛,有點迷茫,「我從沒聽過這名字,這裡離桂花村到底有多遠啊?」只要找到桂花村,再過兩個山頭就到天鷹堡了。
「桂花村?」這次輪到寶妮疑惑了,她說,「那是你住的鄉下嗎?這裡是城市,離村子很遠的哦。」
「很遠啊……」
華京亭有點為難了,他連回去的路也不曉得,況且現在他還有任務在身,一日捉不回韶青,他一日無法回堡覆命啊。
「我看你好像是迷路了呢,不過不要怕,現在網路這麼發達,我幫你查一下就好啦。」寶妮拍胸口承諾。
「網路?」華京亭疑惑地重複。
原來這個女孩的情報網這麼厲害,隨便查一下就可以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這也是不得了的本事啊,華京亭陡然對寶妮產生敬佩之感。
華京亭回想了一下目前的狀況,雖然有很多解釋不了的事情,不過按照目前的情形看來,自己是來到了一個叫玫瑰街的地方,這裡有許多他未見過的事物,都十分新奇,據他以前在堡中聽前輩們說起,在遙遠的國度的確是有這麼一個地方,充滿著神祕和傳奇的故事……那個地方叫極樂世界。
看來自己是到了這個極樂世界。華京亭趕緊檢查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沒有流血、沒有受傷,也不像是死了啊?剛才被寶妮捏的地方還會覺得痛呢。
「喂,我說,這個時間你怎麼還在這裡啊?看你的樣子也是學生吧,難道你蹺課?」寶妮問華京亭,「雖然說黑社會都是不愛上課的小混混,但現在社會這麼嚴酷,你們也要提升自己的質素和水準呀,不然怎麼出來行走江湖,是不是?」
一聽到「行走江湖」幾個字,華京亭就有了精神,他虛心地請教寶妮:「此言甚是!不過妳說的『上課』又是什麼?」
「就是去學校,聽那幫老頭子講一上午再加一下午的牢騷啦,這麼多的課,我最討厭的就是歷史課了,反正都是已作古的陳年爛芝麻了,學這個做什麼!偏偏又有一大堆大事紀要背,不然考試不合格──哇!考試!我忘記今天要考試了!天呀,我要遲到了啦!!」
抱怨到一半,寶妮才突然想起今天可是自己的「重大日子」,她竟然忘記了。雖然明知道去了也是白考,但是這樣連考都沒考就掛掉不是太慘了嗎?就算是猜答案,選擇題也有四分之一的機會答對啊,不應該遲到、缺考,然後直接吃蛋啊!!
「都是你啦!害我遲到了!我不和你說了,拜拜!」
寶妮已經完全顧不上理會華京亭,直接跳起來轉身就跑,畢竟學校離她現在的所在地可不近,加上位置並不算好,平時都沒有車抵達,每天寶妮都是在快要遲到的狀態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去。
「妳很趕時間嗎?」華京亭問。
「當然……趕……趕……趕……了……」寶妮的聲音已經隨著她遠去而淡出。
「要不然,我送妳一程吧。」華京亭蹭蹭兩步就趕上了寶妮。
寶妮一邊跑一邊轉頭看,不看還好,一看簡直要把她嚇得跌倒在路邊。這傢伙跑得好快啊!什麼時候追上來的她完全不知道!
「你……你……不要……擋路……啦……呼呼呼……」寶妮邊跑邊喘氣,更加快速地朝學校的方向飛奔。
「沒關係,我以前經常背著重物練輕功的,妳要去哪?我送妳比較快哦。」華京亭一直保持著和寶妮同樣的速度在路上奔跑,最讓寶妮覺得詭異的是,這傢伙連大氣也沒喘過一下!
「你……你……」寶妮本來想說,你怎麼可能會輕功?那不是只有騙人的武俠小說裡面才有的東西嗎?但她已經沒氣說話了,有氣還不如用來跑。離考試只剩下五分鐘了,但從這裡去學校起碼要二十分鐘啊!
「不用客氣,我背妳吧。」華京亭說罷,朝寶妮一伸手,寶妮不知怎麼就到了他的背上,這過程快得連寶妮自己也搞不清狀況,等到她回過神來時,只聽得到耳邊呼呼的風響,再定神一看,幾乎嚇得她大叫,事實上她已經在大叫──
「哇!要摔死人了!你怎麼跑到別人的屋頂上去啦!這裡可是三樓啊!喂喂!你還上!已經四樓啦!天呀,快停下來!」
華京亭輕得像鳥兒一樣,在別人的屋頂上跳來跳去,蹬蹬蹬的又過了幾條街,街上的民眾看到都在指指點點。
「那是什麼?」
「是小鳥?」
「是飛機?」
「不,是超人啊!」
「哇,他還背了個女孩子!」
「哪裡哪裡?我怎麼什麼都沒看見?」
「早走了啦。」
「是你眼花吧,這上面哪裡有人!」
「……」
「……」
三分鐘後,在寶妮的指路及華京亭的幫助下,寶妮安全地降落在晴天學園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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