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越高責任越大,所以說代表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沈晚照和沈朝這幾天早上幾乎都是天不亮就被拉起來忙活,先是敦促男女宿舍的同學們把宿舍收拾乾淨,然後再排演一遍迎接皇上的流程。
很神奇的是謝師和幾個師長竟然想著讓學生們給皇上表演幾個節目,當然不可能是雜技、相聲或者唱戲這種的,就是簡單的合唱和朗誦,也很符合他們老一輩的審美。
謝師敲定了之後就來找沈晚照和沈朝商議:「我會在《楚辭》中選上三篇由你們合唱,然後再從《詩經》裡找出幾篇你們齊聲朗誦,聲音一定要大,要洪亮,要震徹九霄!」
龍鳳胎:「……」
兩人下去傳達了謝師的囑咐之後,學生們有不配合的,有故意搗亂的,也有心有餘力不足天生一副破鑼嗓子的,總之忙忙碌碌了好幾天才勉強有個形狀,其他的沈晚照也就不要求了。
等到了當天,兄妹倆比往日起的都早,穿了同樣的玄色廣袖繡二指金邊的特製學服,帶著同窗在正門的大殿裡安安靜靜地等著皇上的聖駕到來。
等了不到半個時辰,謝師就宣布皇上和眾臣來了。
沈晚照和沈朝只看見了聖儀堪堪進來,便打了個起的手勢,編鐘和琴瑟齊響,沈晚照用清亮的聲音唱出了第一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底下眾人接上:「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皇上聽著底下稀稀拉拉,有的還跟不上節奏的聲音,眉毛與嘴角齊抽,轉向謝師道:「這般真是……嗯……別出心裁。」他怕打擊老頭的自尊心,沒好意思直說。
謝師仍舊一臉古板嚴肅道:「回皇上的話,這是學生們自發為您排演的,您喜歡就好。」
皇上:「……他們真是有心了。」問題就在於他不喜歡啊!
溫重光也揚唇笑了笑,「皇上聖明,這份心意實屬難得。」
謝師引著眾人落坐,沈晚照背對著他們倒是沒瞧見什麼,一心想著趕緊唱完拉倒,簡直像幾百頭公狼夜嚎,這人丟大了!
她和沈朝好不容易熬完,又帶著他們朗誦了《詩經》裡的幾篇經典,虛脫般的轉過身,又帶領眾人行大禮。
皇上含笑點頭,「同學們好。」
沈晚照囧,差點道了聲首長好。
皇上又道:「同學們要好好學習啊。」
沈晚照:「……」這皇上的詞彙……也挺匱乏的。
謝師待眾人坐定之後,便招手讓兄妹倆上來,沈晚照邊走邊眼觀六路,目光尋找著次輔的身影,目光卻猛地一頓,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似乎完全不能相信這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溫重光目光一直若有若無地落在她身上,見她目光凝滯,偏頭衝她淺淺一笑,一貫的溫雅。
沈晚照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一般,整個人僵立在當場,嘴巴微張,不由自主地道:「你是……」
謝師怕她失態,介紹道:「這位是當朝的溫首輔,還不快快行禮?」
我的天首輔為什麼跟尚昭長得一樣!不對,是尚昭跟首輔一樣……不對!到底誰跟誰一樣?啊啊啊啊啊!
沈晚照接受尚昭的人設接受久了,一時對溫重光接受不能,她轉過頭看著謝師,問:「首輔?」
謝師:「……」他把沈晚照的腦袋轉過去,「那邊是首輔。」
溫重光垂眼而笑,白潔纖長的手虛虛一抬,「不必多禮。」
沈晚照:「……」這個世界亂了套啊。
謝師鬱悶得要死,平時看這孩子挺機靈的,怎麼這時候就開始掉鏈子呢?他輕聲提醒:「還不快向首輔道謝。」
沈晚照木愣愣地道:「……多謝首輔。」
溫重光見她不若往日靈動,眉頭微蹙,複又淺笑道:「不必客氣。」
沈朝見她眼睛還是直愣愣的,心裡頗是費解,不過還是替她向首輔行了一禮。
這時候溫重光座位一側,有位中年文士打扮的女子衝沈晚照招了招手,替她解圍:「這兩位就是沈家小友吧?生得倒像是沈家二爺,一般的毓秀,想必課業也不差?」
這女子年約四旬,薄唇塌鼻,相貌平凡,但舉手投足更有股說不出的魅力,如行雲流水般大氣,正是當朝的次輔馮茹。
要是平時,沈晚照肯定能為次輔叫自己一聲「沈家小友」高興到飛起,現在卻完全沒感覺,還沉浸在自己的震驚情緒中無法自拔,聽有人叫喚,這才愣愣地走過去。
馮茹上下打量她幾眼,笑問道:「這些日子學得如何?都學到了些什麼?」
沈晚照又看了溫重光一眼,這才勉強回神,躬身答道:「學了四書通講、詩詞、算術、騎射、時政、歷史這些,諸位師長教得都很認真,學生雖愚鈍,倒也學到了一二。」
這話是再沒差的,眾人聽罷都十分滿意。
馮茹道:「也是妳聰敏,既然你們兄妹二人犯了錯,入了這山河書院,以後就要好生學習,不可懈怠了,爭取日後也為朝廷出力,再不做那只知道打人罵狗的碌碌之人,知道了嗎?」
這話不光是對沈晚照和沈朝說的,更是對底下所有學生說的,她聲音微微提高了幾分,底下人均都很有眼色地應了個是。
次輔笑著頷首,但心裡著實鬱悶,其實這話怎麼也輪不到她說,要嘛皇上、要嘛首輔。可皇上詞窮,一句「同學們要好好學習」就打發過去,這倒也罷了,首輔不知怎的也一聲不吭,只是若有所思地瞧著沈家姑娘。
馮茹只好繼續勉勵:「這兩年半師長都會傾注心血教導爾等,我相信你們也都不是愚笨之人,兩年半的時間定然會有所收穫,萬萬不可虛度光陰。」
眾人又點頭應是。
謝師看眾人反應冷淡,便端了幾盞茶讓沈晚照和沈朝奉茶給諸位。
沈晚照現在也漸漸想明白了,第一反應就是溫重光接近她是不懷好意,有意探聽沈家的內部訊息,便忙思索起來自己有沒有不慎說漏什麼,想著想著卻鬱悶起來,好好地交一個朋友,怎麼就成了政敵呢?
對了,還有她那五十兩銀子!想想心頭就在滴血,她從小到大攢的全部積蓄啊!這麼一想,本來的驚怒順便變成了血海深仇,是由五十兩銀子結下的!
等接過放了茶水的托盤,她本來想繞到另一邊去,但又怕沈朝著了道,主動走了過去,目光驚疑地在首輔身上梭巡。首輔抬眼跟她對視,她又面無表情地低下頭,把托盤抬高。
溫重光不接,只是勾唇一笑,垂下長睫看她,「沈家小友似乎有話想要對我說?」
沈晚照:「……」小友毛啊,我不跟騙了我五十兩銀子的人當朋友!
她眼睛不易察覺地翻了翻,沉聲道:「有。」
溫重光眉眼越發柔和,「有什麼想說的?」
沈晚照把托盤往他面前遞了遞:「大老你好,給大老遞茶。」
溫重光:「……」
沈晚照看他被噎了一下的表情,心裡暗爽,自己被騙了五十兩銀子外加被欺騙這麼久感情的惡氣終於出了。
溫重光慢慢地伸手接過茶盞,小指有意無意地在她手背上輕輕勾了勾,她手一抖,差點把托盤摔了。
他伸手托住她的手,有意無意地握住,「茶水燙,小心別把自己燙傷了。」
沈晚照皮笑肉不笑地收回手,遞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轉頭給別人奉茶去了。等奉完茶,她就可以光榮退場。
一般長官來巡查的慣例,總是免不了開場時會嘮叨幾句,這一項也是所有人最為痛恨的。
這時候溫重光身為書院院長自然要帶頭說話,不過他身形修長,膚色瑩白如玉,容色更是俊美風流的過分,剛一站起來底下就響起一片驚豔讚嘆之聲,連幾個老師都看了過去,估摸著他就是說到天荒地老也有人願意捧場。
沈晚照陰沉著一張臉看過去,大概是人靠衣裝,平時是溫潤風流,他今天穿了身交領錦藍的蟒袍,外罩著素藍的披風,雅青色的邊,貌美之中又多了幾分氣韻,只站在那裡不說話,也有山海般的氣勢堆湧而來,一看就是慣於高居人上的人,不管表面上多麼溫和,骨子裡的尊貴抹煞不了。
她煩躁的想要捶心撓肝,她原來是有多眼瘸啊!怎麼這樣的人能認成普通的窮書生呢?而且仔細想想,好像還是自己主動招惹他的,都不知道該怨自己太好美色還是眼太瞎。
她又抬眼皺眉看著他,越看越像一個十足的妖精。
旁邊坐在小杌子上的殷懷月對她道:「哎哎哎,妳剛才不是上去了嗎?近距離看咱們首輔長得怎麼樣?好看嗎?」
沈晚照:「……」她無語地頓了下,「妳猜。」
殷懷月捏了她一把,「妳怎麼這樣啊?好好說話。到底長得怎麼樣?」
沈晚照本來想唾棄她被美色所迷,後來一想自己也是其中一員,就沒有勁頭說她了,懶洋洋地道:「好看啊,長成那樣能不好看嗎?」
殷懷月沒察覺她話裡的古怪,興奮道:「聽說他如今才二十出頭,而且尚未娶親。」
周遭的幾個女生也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湊過來問道:「似他這樣的,京城裡應該有不少姑娘愛慕吧,他為什麼不結親啊?」
沈晚照突然邪笑道:「難不成是有什麼隱疾?」
殷懷月不由得齜了齜牙,「不會吧?妳可別亂說。」
沈晚照不過是隨意叨叨了幾句,但想到當初跟他說過的關於首輔的壞話,臉上的尷尬和憋悶就止不住地冒出來了。
他似有所感,微微側頭看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她主動錯開視線,他目光卻追尋過來,嘴上說著按部就班的講詞,目光卻不離她左右。
沈晚照有所察覺,心裡越發煩悶,對著謝師低聲道:「謝師,我頭疼,好像是昨天晚上著涼了,能不能先退下歇一會,等會再過來?」
謝師看她臉色確實不大好,想她最近幾日確實忙前忙後的勞累不好,便點頭應允了,只是道:「在大殿的偏間歇會吧,一會可能還要妳上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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