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岩壁逐漸由白轉灰,也漸漸不再透光,弗德烈有時候會停下來,讓蜜雅坐在一旁,而他則會摸索著岩壁,用看起來很精緻的小槌子,敲下一些東西蒐集起來,或是趴在岩壁上閉起眼睛一陣子,彷彿在聽什麼聲音。
蜜雅大多時候會乖乖待在一旁看著弗德烈,不過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問弗德烈在做什麼。每當蜜雅發問,弗德烈就會耐性十足的向她解釋,這部分的岩層代表了什麼年代的意義,當時行星的氣候與生物可能是如何的樣貌。
要是以前的蜜雅,聽到這些東西可能會打呵欠,不過現在由弗德烈口中說出,她便聽得津津有味。原來這麼一點石頭、這些看不到的細節,都可以建構出一個失落的世界,尤其是弗德烈向她解釋時認真的神色,更讓她覺得這些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現在她才發現,弗德烈應該是非常喜歡觀察這些事物、思索一切的來龍去脈;對他來說,這些一般人從未察覺的地方,比輕易能看到的事物更有魅力。
想到這裡,蜜雅更是認真聽著弗德烈所說的一切,聽他描述更多,她就覺得自己彷彿更能了解弗德烈的內心,她好希望能了解他的一切,了解他的過去與現在,並且在未來與他長伴左右。
洞穴內部曲折而幽深,隨著他們越走越深入,四周也益發黑暗起來。洞穴中的暗和夜晚的暗截然不同,那是一種封閉而全然的黑。
再怎樣深暗的夜裡,若你在曠野,多少還能感受到遠方可能有光,可是洞穴裡的黑則不然,這種黑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封閉,會在人心中緩緩滋生憂懼不安。
此外,洞穴的地面益發崎嶇,蜜雅的步伐也越來越徬徨,她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像是水滴滴落的聲音,以及有人隱隱約約的呼喊聲。
她緊緊抓住弗德烈,幾乎整個人都想貼到他身上,有些驚恐地問道:「是不是有人在叫?」
弗德烈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臉頰,溫聲說道:「這樣的黑暗很容易讓人因為恐懼而產生幻覺,那只是幻聽罷了。」說完,他又摟住蜜雅說道,「接下來我抱妳走吧?」
蜜雅搖了搖頭,「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做?」
弗德烈也沒說什麼,一把就將蜜雅打橫抱起來,穩健邁步向前。蜜雅先是呆了一下,然後低下頭來靠在弗德烈的胸膛上,感受他穩定的心跳。
無邊的黑暗,對弗德烈來說似乎完全不構成威脅,而蜜雅靠在弗德烈的懷中,突然覺得黑暗不再恐怖,在弗德烈的懷抱中,沾染他的氣息、聽著他的心音,便能將一切的恐懼阻擋於外。
四周雖伸手不見五指,洞穴中的地形也益發崎嶇,但弗德烈的步伐依然穩健,他甚至能避開太過狹窄的地方,以免讓蜜雅被突起的岩壁所傷。
蜜雅感覺到弗德烈豪無猶豫的走法,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弗德烈,這麼暗你不會看不到嗎?」
「如果想看,閉上眼睛也可以看得到一切。小蜜雅其實也可以辦到。」
弗德烈這麼說著,蜜雅才想到其實超智能力的開發中,本來就有五感以外的訓練,只不過她是訓練多實用少,尤其在弗德烈身邊被照顧得無微不至,她懷疑自己恐怕連生活自理能力都會退化,更別提去使用超智能力了。
「何況無論能力的高低,只要心有疑懼,在黑暗中同樣會產生幻覺,也同樣可能發狂,所以對於心境的把持是最重要的。」
「……可是心境究竟要怎麼訓練呢?」蜜雅有些迷惘地問道。
弗德烈沒有回答,卻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在服役期滿之前,我被詢問是否願意留在軍中。那時我很迷惘,因為一直以來,我的生活不是戰鬥就是戰爭,如果離開軍隊,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可是我並不想要一直過那樣的日子。」
弗德烈的語音淡淡迴盪在幽深洞穴中,語調並無起伏,彷彿只是恰巧提起別人的事情,但實際上他很少會提到自己的迷惘,於是蜜雅立刻豎起耳朵瞪大眼睛想聽清楚,雖然黑暗中瞪大眼睛似乎也沒辦法增加什麼聽力。
「在服役後期的某場戰役中,我們艦隊藏身在小行星帶向敵方突擊,雙方交火十分激烈,好不容易傳來了即將簽訂和平條約的訊息,但在那個時間,沒有人敢放下武器……」
對士兵來說,一旦上了戰場,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放下武器與戒備,最大的理由往往是因為恐懼。
沒有人能保證,你放下武器的下一秒,對方會不會立刻將你射殺,即便有了和平條約,那也是在無數光年之外所簽訂的,誰知道會有什麼變局?而當下的戰場,又怎麼可能馬上恢復和平?
於是在這樣無意義的人命消耗中,弗德烈所在的艦隊終於以些微的優勢剿滅了敵軍,為了能確認狀態以便歸返,當時長官便命令弗德烈到被當作倉庫的小行星上清點裝備。
當時的軍用物品及武器,都是隱藏在小行星內部的洞穴中,當弗德烈在裡頭清點裝備時,殘存的敵軍卻突然湧出發動攻擊。
艦隊當然立刻予以還擊,但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艦隊受到極大的損害,而在小行星上的弗德烈,則因身處之地受砲火襲擊而遭到活埋。
縱使他及時逃過了大量土石的壓落,但是能夠通訊的設備盡數毀壞,加上崩塌的範圍實在太大,即便是弗德烈,也沒辦法憑一己之力逃出去。
這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知道只要狀況穩定,他同隊的摯友旦瑟斯一定會過來找他,問題是在此之前,他是否能存活?
有著極高超智能力的弗德烈,肉體與意志力極為堅強,可以比一般人撐上更久的時間,而他本來就是受困於軍用品倉庫,即便有很多東西受損,他依然能尋出一些可用之物,賴以為生。
即便如此,他周遭的環境依舊十分惡劣,無法獲得燈具、無法點火,低溫,四周黑暗且封閉。以地球人的說法,他等同是被困在一個巨大的墓穴當中。
他所遭遇到的問題,並非是身體上的不適或是危及生命的傷害,而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首先,他得相信有人會來救他;再來,他得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當你處於永遠不見天日的黑暗時、當你獨身一人永遠見不到希望時,你很難去相信什麼。
求救訊號的發訊器損壞,弗德烈雖然勉強用手邊的工具修理,但卻用不了多久,如果洞穴內崩塌的情況有變化,搜救人員會更難找到他。
面對這樣的處境,弗德烈自認並沒有陷入恐懼之中,平靜地在黑暗之中等待救援,但是惡劣的環境依然讓他產生了幻覺。
他聽得到嘆息與哭泣聲,看得到詭異的影子晃動,他很清楚這都是在大腦在異樣狀況下產生的幻象;他有些缺氧,四周溫度又太低,長期黑暗無聲造成大腦錯覺、感官失調,無法分辨真實。
弗德烈感受著這種應該是會讓人湧出恐懼情緒的幻覺,在黑暗中繼續等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又聽到了奇異的騷動聲,等到他驚覺那是真實的,並躲開了致命的攻擊,卻因地洞的再度塌陷,困入更深的黑暗。
在坍塌掀起看不見的煙塵裡,他突然不想再這樣等待下去了,有這麼一瞬間,他突然不明瞭自己為何要活下去,作為一個沒有目標的凶器,無喜無怒的,對眾人的排斥與拒絕毫無感覺,活下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於是他離開了發訊器最後求救的地點,往另一個方向而去,如果他沒預測錯,那裡正是往小行星內部未曾有人到達的深處,也正是出口的反方向。
他不是很了解自己為什麼會往那裡走,可能就是因為幻覺,因為感覺有什麼在召喚他。他想自己應該是失常了,或著說得更容易懂些,他因為難以忍受長期受困的壓力而瘋了,但這些都不重要,反正他沒有打算要得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卻看到了光,那是很細微的光芒,閃閃滅滅,如同在地球上望著遠方的星星那樣,因為眼部感光細胞分布的關係,微弱的星光你若正視便很難看見,只有別過眼去,才能從旁側的視角確認那點光的存在。
「理智告訴我說那是幻象,但我還是走過去了,那時我不想分辨真實與虛假,只想隨心所欲。」
弗德烈說到這裡停下了腳步,也打住了聲音,蜜雅本來因為專心聽著他說話,完全忘記四周的黑暗與幻覺,現下被弗德烈拉回現實,她先是呆了一下,然後不自覺的眨眨眼睛,很迷惑地開了口。
「我好像……也看到幻覺了……奇怪,好像有光又好像沒有。」
「閉上眼睛。」弗德烈輕聲說道。
蜜雅從善如流閉上眼睛,弗德烈便抱著她走到一處地方坐了下來。
蜜雅仍舊依偎在弗德烈懷中閉著眼睛,奇怪的是,她卻覺得眼前有微微光點聚起又散開,那不像是平常在黑暗中聚散的幻覺,反倒非常鮮明,光點會凝聚出纖細的莖幹與枝葉,在聚散之間緩緩長出花苞,看起來神祕又美麗。
問題是,她現在是閉著眼睛啊!
蜜雅再也忍不住睜開眼睛,赫然發現眼前真的能看到那些幻化的光點,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又閉上眼睛,同樣能清清楚楚在黑暗中看到那些光之花。
此時蜜雅覺得這實在太瘋狂了,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現實還是在夢境中。弗德烈輕輕抓起了她的手,讓她去碰觸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光點,蜜雅更是吃驚了,因為在接近光點時,有一種柔軟溫暖的感受,她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指間被光之花包圍,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天啊……弗德烈,我是不是在做夢?快點捏捏我。」
蜜雅稚氣的要求讓弗德烈微微笑了出來,他一邊伸手輕捏蜜雅臉蛋,一邊說道:「那個時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種花,意志型植物『希玻瑟』。純意志型植物體的種類極少,希玻瑟的樣本連米拉母星最大的樣本庫也沒有,因為它無法採集、無法保存,只能存在於資料紀錄與人們的記憶當中。」
蜜雅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弗德烈則繼續緩緩說道:「以地球的說法來解釋,這就是傳說中的夢幻之花。」
「好美……真的……」
蜜雅看著手上與身邊的光點聚散、花朵綻放。每朵花都是由無數細小的光點所組成,層層疊疊在咫尺之間營造萬象,如同星雲影像那樣斑斕炫目。一般人所見的星雲影像往往並非真實色彩,因為眼睛視覺有一定侷限,影像需要後製,可是希玻瑟的光彩與色澤卻是直透腦海,只要身處其中,就無法避免感受到它的璀璨。
「在綻放的時候,希玻瑟能釋放出超越物種視覺的光芒,或許不同的生物根據生理構造會看到不同的景象,但只要進入希玻瑟的影響範圍,都可以看到它的存在。
「希玻瑟只生長在全然黑暗的環境,奇異的是,沒有人知道它如何傳播與繁殖,但它卻是跨星系的存在,不同星系的地洞中都曾發現它的蹤跡。
「這些光芒讓我想起年少時的願望,並且讓我發現自己想要做什麼……
「小蜜雅,我知道地球雄性會送花討雌性開心,可實際上花朵都是生殖器,我一直思考送生殖器的意義究竟是……」
蜜雅一聽到送花是送生殖器,立刻忍不住捶了弗德烈一下,「很破壞氣氛耶!」
弗德烈任由蜜雅捶打,帶著一絲笑意繼續說道:「但小蜜雅很希望收到吧?」
「是想收到花、是花!」蜜雅加重語氣強調。
「我一直想,若真的要送,第一次還是想送希玻瑟,但是我不知道小蜜雅會不會接受,因為我們倆必須一同走過漫長的黑暗才有可能看到這花,可即便我知道它存在於此,也不能保證它會綻放。」
弗德烈與蜜雅十指交扣,低聲說道:「以地球時間來說,這花就是百年一開,我計算了無數次,推測它綻放的時間,就是希望有機會能讓小蜜雅看到。所以,小蜜雅喜歡嗎?」
「喜歡,太喜歡了……」
蜜雅痴痴看著在四周閃爍的希玻瑟,心中是滿滿的感動,弗德烈雖然總是把她玩得節操全無,很少甜言蜜語,不過他也總是把她在乎的事情放在心上,貼心地暗自準備一切。她本來以為弗德烈毫無浪漫細胞,最近才發現,他說不定是一個超乎想像浪漫的人。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黑暗之中,靜靜地看著花開花落,蜜雅覺得這像是一個好美的夢,美到她幾乎都不想醒來。
※
離開這個洞穴之後,蜜雅心中的感動好幾天都難以消散,閉上眼睛在黑暗中,就會情不自禁反覆描繪著希玻瑟的模樣。
除此之外,接下來的日子每天蜜雅都過得很開心,弗德烈工作時,她可以去找雪花怪玩,也可以採集一些植物下廚,或是看弗德烈工作,甚至點開圖鑑,了解一下宇宙各地方奇異的生物。
或許是因為加強了戒備,那個曾經試圖迷惑蜜雅的半意志體這陣子似乎未再出現。即便如此,弗德烈並沒有放鬆對附近的監視,只要他離開駐紮處,都會交代蜜雅不能超出警戒區。
蜜雅覺得弗德烈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因此每當弗德烈離開,她都會乖乖地僅在附近遊晃,或是和約拿聊天,讓弗德烈安心不少。
這一天弗德烈要去星球極圈的冰隙中做冰層採樣,他一如往常交代自己的去處後,親吻完蜜雅才離去,蜜雅則哼著小調躺在草皮上曬太陽,想著今天晚餐要做些什麼。
之前在艦艇上並沒有所謂廚房這東西,因此飲食都是約拿一手包辦,但在地球上蜜雅倒是做了幾次簡單的食物給弗德烈吃。蜜雅自認廚藝平庸,不過弗德烈似乎印象深刻,這次除了有烤肉活動外,在駐紮地他也特別設置了地球款式的廚房,好讓蜜雅使用。
無論蜜雅煮出什麼,弗德烈都會吃得一乾二淨,因此蜜雅突然變得喜歡下廚了,有時候她會覺得這樣很像新婚夫妻,甜蜜無比。不過當弗德烈把她壓在流理臺上疼愛時,她又會有點懷疑弗德烈到底是喜歡吃她做的東西,還是喜歡吃她?
蜜雅煮東西除了給弗德烈吃外,也會有一小部分是用來給約拿「品嚐」的,不過約拿為了要「仔細」品嚐蜜雅的手藝,總是會請蜜雅在食物上插上很多探針,把食物插得像針山一樣,讓蜜雅每次都覺得很詭異。
她想著這些事情望著天空,卻發現不遠處的天際出現了整片閃動斑斕的色彩,在一碧如洗的藍天中特別醒目。
「約拿,天空那片彩色的東西是什麼啊?」
因為只要出門,身上都會戴上通訊器,因此蜜雅很習慣隨時開口找約拿說話,而約拿一般都會很快回覆她,今天也不例外。
「克羅索斑斕鷹蝶,這個季節是牠們遷徙的時間。」約拿說完突然停頓了一下,又道,「可是資料庫記載中,牠們遷徙的路徑並沒有經過這附近,滿值得記錄下來的。」
約拿似乎很有興致,開始搜尋過去對這些蝴蝶觀察的紀錄,蜜雅也興致勃勃地看著那些像是老鷹一樣大的蝴蝶,整群越來越靠近駐紮地。
奇異的是,在某個距離時,本來呈現橢圓隊形的鷹蝶突然向旁散開,鋪天蓋地遮住了駐紮處的上空,彷彿是受到什麼東西召喚似的。
此時就算是遲鈍的蜜雅也忍不住開口道:「約拿,這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會吸引牠們啊?感覺牠們的目的地好像就是這裡?」
「不可能,駐紮處從建材到用品都是挑選過的,不會對附近生態造成重大影響,更不可能改變生物習性。」
約拿才剛這麼說完,蜜雅聽到通訊器中有雜音傳來,她吃了一驚。在她印象中,米拉的科技和約拿都是十分可靠的,通訊器向來都是清楚得像在艦上一般,這種收訊不良的雜音可是她第一次聽到。
蜜雅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就聽到約拿斷斷續續地說道:「鷹蝶的鱗粉竟然會阻斷訊號,蜜雅小姐……」
弗德烈給蜜雅使用的通訊器,是一種微型通訊器,約莫只有半片指甲大小,厚度比頭髮還薄,使用方式只是貼在耳垂上,彷彿是一個貼飾罷了。
也因此當這個通訊器沒聲音時,蜜雅只能捏著自己的耳垂拚命搖晃,不過她試了好一陣子,也沒再聽到約拿的聲音,最後只能摸摸鼻子自語道:「原來米拉星的東西也會故障啊……」
此時駐紮地上空已經布滿了鷹蝶,奇怪的是牠們也沒飛下來,就在空中上下飛舞。
雖然和約拿失聯,不過蜜雅覺得等到蝴蝶飛走應該就會恢復了,因此她也沒有很緊張,踏著輕鬆的步伐往回走。一邊走時她還一邊想著,在約拿失聯的這段期間她就不要亂跑好了,以免弗德烈和約拿緊張,只是她還沒走回去,就聽到弗德烈的聲音。
「小蜜雅……」
蜜雅轉頭向後一看,果真看到弗德烈正從不遠處走來,蜜雅很高興地迎了上去,又驚又喜地說道:「怎麼回來了,忘記帶東西了嗎?你怎麼會忘記帶東西啊?」
「這些鷹蝶狀況很奇怪,我擔心妳。」弗德烈一邊伸出了手說道,「走,我先帶妳離開,等確定沒事再回來。」
蜜雅不疑有他,任由弗德烈牽住自己的手,很好奇地說道:「所以你剛剛和約拿聯絡上了嗎?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感覺約拿很緊張,到時候恢復正常它說不定會一直碎碎唸。」
弗德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用另一隻手將蜜雅的頭髮撫到耳後,而後牽著蜜雅快步向外走去。蜜雅沒發現,耳後的通訊器已隨著他這個動作無聲無息地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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